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哥们,想开点,不就离个婚嘛,多大点事儿!”电话那头,我最好的兄弟还在劝我,“你现在有钱有事业,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我苦笑着,看着自己办公室窗外那一片繁华的夜景,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
我和林雪离婚八年了。
八年,能让一座城市多出好几栋高楼,却没能让我心里的那个洞,长出一丁点肉来。
那天,在街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以为是老天爷给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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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张默,沉默的默。
我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少说话,多做事。
我确实也做到了。
三十六岁的年纪,不大不小,在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我靠着自己的打拼,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也算是个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了。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得到底有多失败。
那天晚上,我刚陪一个大客户喝完酒。
那客户是个难缠的主,为了签下那份合同,我不知道喝了多少白的啤的。
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胃都在烧,脑袋也疼得跟要裂开一样。
我没有叫代驾,就自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的街道上慢慢地晃着。
我不想回家。
我那个花了几百万装修的公寓,又大又空,回去之后,除了回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车子开着开着,不知不觉,就开到了一片老旧的居民区。
这里的路很窄,两边都是那种七八十年代建的,墙皮都脱落了的红砖楼。
路灯也很暗,发出昏黄的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斜。
我本来想调个头,离开这个充满了压抑气息的地方。
可就在我转动方向盘的那一刻,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路边的一个垃圾桶。
然后,我的整个身体,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就僵住了。
在那个昏暗的路灯底下,有一个人影。
那是个老人,背驼得很厉害,穿着一件又脏又旧的灰色外套。
她正踮着脚,一只手扶着垃圾桶的边缘,另一只手,非常吃力地,在那个散发着酸臭味的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扎了一下。
因为,我认出了她。
虽然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比我记忆中多了好多。可是,那个侧脸的轮廓,那种熟悉的感觉,错不了。
她是林雪的母亲,是我曾经的,岳母。
我记得,八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民政局的门口。
那时候,她虽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但身上穿的,是料子很好的旗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是个很要强,也很爱面子的老人。
可是现在,那个曾经有些势利,但活得非常体面的老人,竟然……竟然在路边的垃圾桶里,翻捡着别人不要的塑料瓶和硬纸板。
我把车熄了火,就那么停在马路对面的阴影里,呆呆地看着她。
我的胃,好像不那么烧了,但是我的心,却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震惊,心酸,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愧疚感,像潮水一样,一下子就把我给淹没了。
02
我就那么坐在车里,把发动机都熄了火,一声不吭地,看着马路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可能只有十分钟,也可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我只觉得,自己的腿,因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有点麻了,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
我的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我看着她,非常吃力地,伸长了那只干瘦的胳膊,探进那个又高又大的绿色垃圾桶里。
她的背,因为弯着腰,驼得更厉害了,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垃圾桶里,散发出一阵阵酸臭的味道,我隔着一条马路,好像都能闻得到。
可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她很仔细地,在里面翻找着。
每当她从里面掏出一个被人捏扁了的,还沾着各种污渍的塑料瓶,或者是一块被水浸泡得有点发软的硬纸板时,她的脸上,都会露出一种如获至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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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把那个瓶子,在自己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外套上,使劲地蹭几下,把上面的脏东西擦掉,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放进脚边那个已经磨得快要破了的旧麻袋里。
她每弯一次腰,好像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每次直起腰来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用手捶几下自己的后腰。那动作,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酸。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冷风,吹了过来,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
她那瘦小的身体,在风里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看着就像是秋天里,树上那最后一片,马上就要被风吹走的枯叶。
有好几次,我的手,都已经放在了车门的把手上,我想推开车门,走过去。
可我的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钉在了汽车的地板上一样,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打了结的毛线。
我该跟她说些什么呢?
我走过去,是该先叫一声“阿姨”,还是该叫一声“妈”?
不对,我已经没资格再那么叫她了。
我能跟她说些什么呢?问她“您最近过得还好吗”?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过得好的样子吗?我这么问,不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我们已经整整八年,没有见过一面了。
八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婴儿长大,变成一个满地跑的小学生。也足够让所有曾经的恩怨,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现在,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走过去?
一个关心长辈的晚辈?
还是那个曾经被她指着鼻子,骂作“永远都没出息的穷光蛋”,赶出家门的前女婿?一个,在她眼里,彻底的失败者?
我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就在我还在犹豫,还在纠结的时候。
我看到她,好像是把那个垃圾桶翻完了,没有什么能卖钱的东西了。
她把那个已经装得满满的麻袋口,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绳子,扎紧了。
然后,她弯下腰,用两条胳膊,使劲地,把那个看起来就很沉的麻袋,一点一点地,扛到了自己那已经严重弯曲了的背上。
我看到,在她扛起麻袋的那一瞬间,她的整个身体,都因为那个重量,而猛地往下沉了一下,膝盖都打了个哆嗦。
她就那么扛着那个比她自己的身体,还要庞大的麻袋,转过身,颤颤巍巍地,准备离开。
看到她那个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又长又孤单的,吃力的背影。
我的心里头,那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突然就“嘣”的一声,断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身份,什么面子,什么尴尬,在那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我重新拧动了车钥匙,发动了汽车。我把车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开到了她的身边,然后,按下了车窗的按钮。
“阿……阿姨。”我叫了她一声。
我的嗓子,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干得都快要冒烟了。
她听到声音,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整个身体都哆嗦了一下。
她回过头,那双因为年纪大了而变得有点浑浊的眼睛,先是有点迷茫地,看了一眼我这辆在夜晚里显得乌黑锃亮的汽车。
这辆车,一看就跟这个破旧的街区,格格不入。
当她的目光,透过那扇打开的车窗,看清楚了坐在驾驶室里的人是我时,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一下子就愣住了。
随即,她那张布满了风霜和皱纹的脸上,“唰”的一下,就涨得通红。
她的眼神里,先是充满了不敢相信的震惊,然后,就变成了被人当场抓住了什么秘密一样的,极度的尴尬和躲闪。
甚至,我还从她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丝,被人撞破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之后,所产生的慌乱。
她下意识地,就把背上那个又脏又沉的麻袋,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
那个动作,就好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家长抓了个正着的小孩子。她好像觉得,那个麻袋,是什么特别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嘴唇哆嗦着,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也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两个人,就那么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隔着一扇打开的车窗,沉默着。周围,安静得,就只能听到秋风吹过路边梧桐树时,发出的那种“沙沙”的声响。
这种沉默,比当年在民政局门口,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还要让我觉得难受。
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僵局。
我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干脆就直接行动了。
我从副驾驶座上放着的钱包里,把所有能找到的现金,全都掏了出来。数了数,大概有三四千块钱,都是平时用来加油或者零用的。
我又觉得,这么点钱,根本就不够。
于是,我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用手机银行,给我自己的另一个储蓄卡账号,转了两万块钱。
然后,我又凭着那个转账成功后生成的电子验证码,就在马路对面那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自助银行服务亭里,把那两万块钱的现金,给取了出来。
自动取款机里吐出来的那一沓崭新的,还带着一股油墨味道的百元大钞,有点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回到车里,从储物格里,找到了一个早就忘了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旧信封。我把那两沓钞票,连同我钱包里的那些散钱,全都仔仔细细地,塞进了那个信封里。
我把车门推开,走下了车,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把那个装满了钱的,厚厚的信封,递到了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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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看着她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又黑又糙的手,小声说,“这些钱,您先拿着。别……别再去捡那些东西了,太辛苦了。”
她看着我手里那个白色的信封,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连连摆手,身子还在不停地往后退。她的嘴里,含含糊糊地,一个劲地说:“不……不用……真的不用……我……我身体还行……我挺好的……”
她的脸,因为激动和难堪,已经红得像块紫色的布了。
我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话。
我只是上前一步,抓过她那只冰凉得像块石头一样,又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我强行,把那个装满了钱的信封,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并且帮她把手指都合上了。
然后,我就像个做了坏事之后,心虚的逃兵一样,转身就回到了我自己的车里。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回头,多看她一眼。
我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就离开了这个让我心里五味杂陈的地方。
车子开出去很远了,我才通过后视镜,看到她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个昏黄的路灯下,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白色的信封,一动不动。
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能,是真的出于最单纯的,对一个落魄长辈的可怜和同情。
也可能,是我那点可悲的,男人的虚荣心,在作祟。
我想用这种最直接,也最粗暴的方式,向她证明:你看看,当年那个被你骂作“一辈子都没出息的穷光蛋”的我,现在,也能随手就拿出两万块钱了。
你当年,看错我了。
03
回到我那个又大又空的公寓里,我脱了鞋,连灯都懒得开,就那么把自己重重地,扔在了客厅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我失眠了。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盏价格不菲,但我几乎从来没打开过的水晶吊灯。
窗外的城市夜景,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照了进来,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光。
我的脑子里,乱得跟一锅粥似的。
天晚上,和前岳母的这次偶遇,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旧钥匙,“咔哒”一声,就把我心里那个锁了整整八年的,装满了各种陈年旧事的破箱子,给打开了。
那些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或者说是我故意强迫自己忘掉的往事,一下子就全都,争先恐后地,从那个箱子里涌了出来,把我的脑子塞得满满的。
我想起了我和林雪。
我们是大学同学。
我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学校那个人声鼎沸的迎新晚会上。
她当时穿着一条干干净净的白色连衣裙,头发长长的,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舞台中央的一架黑色钢琴后面。
我记得,当她那双又白又细的手指,碰到琴键的那一瞬间,整个吵吵闹闹的大礼堂,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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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就那么打在她的身上,把她整个人都照得像是在发光。我当时就坐在底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觉得,她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从那天起,我就疯了。我到处打听她的名字,她的班级。
我开始像个傻子一样,每天都在她上课的必经之路上,假装偶遇。
我知道她喜欢吃学校东门那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我就每天省下自己的午饭钱,去给她买。
我追了她整整一年。
一年后,在一个下着小雪的冬夜里,她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我当时高兴得,像个疯子一样,在雪地里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真的很开心。虽然那时候我们都很穷,穷得连看场电影,都得犹豫半天。但是,我们一点都不觉得苦。
我们会一起去图书馆,抢那个靠窗的,阳光最好的位置。
她看她的专业书,我看我的。有时候看累了,就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拉拉手。
我们会一起去吃学校后门那条小吃街上,最便宜的那家麻辣烫。她总是把碗里的肉丸子,偷偷夹给我。
那时候的我们,真的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天底下就没什么好怕的。
大学毕业,我们顺理成章地,就结了婚。
没有像样的婚礼,也没有钻戒。
我们就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顿饭,这事就算定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我抱着她,跟她说,林雪,你放心,我张默这辈子,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可是,结婚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些在校园里看起来很美好的爱情,一旦被扔到现实生活这个大染缸里,很快就被柴米油盐这些琐碎的东西,给染得面目全非。
我们没有钱买房子,只能在城里一个最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间又小又暗的房子。
每天早上,我们要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上班。
每天晚上,我们要为了省下几块钱的菜钱,在快要收摊的菜市场里,跟卖菜的大婶,吵上半天。
然后,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后来的岳母,就开始越来越多地,介入到我们的生活里来。
她从我们结婚的第一天起,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
她打心眼儿里,就看不上我。
她觉得,我一个从乡下考到城里来的穷小子,家里什么背景都没有,根本就配不上她那个从小就在城里长大,连碗都没洗过的宝贝女儿。
她每次来我们租的那个小房子里,都会像个检查卫生的领导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然后,就开始用那种我最受不了的,阴阳怪气的语调,嫌弃这里太小,那里太脏。
她会当着我的面,拉着林雪的手,跟她说:“小雪啊,你看看你现在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放着那么多条件好的城里小伙子不要,偏偏找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男人!妈跟你说,指望他,你这辈子,都别想住上大房子,都别想开上好车!”
一开始的时候,林雪还会红着脸,替我说话。
她说:“妈,你别这么说张默,他现在是在起步阶段,以后会好起来的。”
可时间长了,她也被她妈说的那些话,给说得动摇了。
我们开始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无休止地争吵。
吵到底要不要掏空我们两个家所有的积蓄,去付一套房子的首付。
吵我每个月,到底应该给她父母多少生活费。
吵我为什么每天下班回来,就知道躺在沙发上,不能像别人家的老公一样,出去找点别的赚钱的门路。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我,确实问题很大。
我没什么大的本事,赚不到什么大钱,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却比天还高。我的脾气,又臭又硬。
我不懂得服软,也不懂得说几句好听的话,去哄哄她们。
岳母越是说我没出息,我就越是跟她对着干,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和林雪之间,那点仅存的感情,也在这些无穷无尽的,充满了火药味的争吵里,被一点一点地,消磨得干干净净。
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吵架,是为了我没钱给她买一个她很喜欢的名牌包。
她哭了,说我根本就不爱她。我也火了,冲她吼道:“我就是这么个没本事的人!你要是觉得跟我过得委屈,你就走啊!”
那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她就搬回了娘家。
半个月后,我们两个,就站在了民政局的门口。
离婚那天,岳母也来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用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那种充满了鄙夷和刻薄的语气,骂道:“张默,你给我记住了!你就是一个废物!你这辈子,都给不了我女儿幸福!你以后,别想再跟我们家,有半点关系!”
我当时,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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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那么红着一双眼睛,深深地,看了林雪最后一眼。
然后,我就转过身,一个人,走了。
从那以后,整整八年,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一次电话。
我们就好像是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在那个点之后,就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这八年里,我拼了命地工作。
我就像是个疯子一样,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进了事业里。
我没日没夜地跑业务,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我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台只知道赚钱的机器。
我成功了。
我用八年的时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业务员,变成了现在这个公司的老板。
我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
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年轻有为的“张总”。
可是,我的身边,却始终,是一个人。
我看着窗外那一片漆黑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感觉自己心里那个已经结了痂的,尘封了八年的旧伤疤,好像又被人给硬生生地揭开了,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嫩肉,疼得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04
第二天上午,我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过来的。
昨晚的酒,加上一夜没睡,让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我随便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公司。
上午十点,公司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周例会。所有的部门经理,都要参加。
我坐在会议室最首位的位置上,听着底下的人,一个个地,汇报着上周的工作。我的头,还是疼得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就在销售部的王经理,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他那个新项目的计划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嗡嗡嗡”地,疯狂地响了起来。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有点尴尬,赶紧把手机掏了出来,本来想直接挂断。可我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时,我的心,猛地就跳了一下。
来电显示上,写着:林雪。
是她。
我拿着手机,犹豫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而且,还是在我昨天晚上,刚刚见过她母亲之后。
她是要来,感谢我的吗?
还是说,她……她想跟我……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我,那气氛,尴尬得能用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来。
我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的按钮。
然后,我对王经理摆了摆手,说:“你继续。”
可我没想到,我的手指,刚离开屏幕,那个号码,就又一次,打了过来。
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就好像我今天不接,她就要把我的手机打爆一样。
我没办法了,只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尴尬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我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可是,手机虽然不响了,它却开始在我的口袋里,疯狂地,持续不断地,震动了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在我大腿上,放了一个马达。
紧接着,手机的屏幕,也亮了起来。
一条又一条的微信消息通知,像刷屏一样,不断地,从屏幕顶端弹了出来。
“张默!你给我接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
一条,两条,十条,二十条……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我看到,屏幕上那个显示未接来电的红色数字,在飞快地增长着。从1个,变成了10个,20个,最后,一直跳到了60个。
而微信那边,那个红色的,显示未读消息的圆点,也早就变成了一个省略号,后面跟着一长串我根本就数不清的数字。
会议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手机屏幕上那夸张的,堪称“恐怖袭击”的场面。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八卦。
我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心里那点关于“感谢”和“复合”的幻想,在看到那些充满了愤怒语气的微信消息时,已经荡然无存了。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05
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感觉整个会议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会议暂停,你们自己先讨论”,就快步冲出了会议室。我甚至都没理会身后那些部门经理们错愕的目光。
我一口气,跑到了办公楼最顶层的,那个平时根本就没人去的楼梯间里。
这里很安静,只有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发出的“呜呜”声。
我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把手机给掉在地上。我找到了林雪的那个号码,用颤抖的手指,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在响第一声的时候,就被接通了。
我本来想先开口,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声压抑着巨大愤怒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张默!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啊!”
是林雪的声音。
但这个声音,跟我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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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仇恨,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刀子,狠狠地,刮着我的耳膜。
我被她这一下,给吼懵了。
“林雪,你……你先别激动,到底……”
“我别激动?”她打断了我的话,声音更大了,带着哭腔,“你让我怎么别激动!张默!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有钱了,了不起了!你觉得你开着个破车,随手扔给我们家几万块钱,就显得你特别高尚,特别厉害了,是吗!”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她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八年前,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惨吗?你是不是觉得,跑来羞辱我们还不够,还要再害死我妈,你才甘心啊!”
“害死你妈?”我听到这几个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你说什么?阿姨她……她怎么了?”
我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