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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信她还是信我。”
“她是我舅妈,还能害了孩子不成。”
“你睁开眼睛看看。
看看你儿子。”
“你别产后焦虑,疑神疑鬼的行不行。”
“陈浩,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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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秋天的风灌进窗子的缝隙,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啸。
林晚把窗户关得更紧了些,屋子里的空气立刻变得温暖而滞重,像一块浸透了牛奶和汗水的温热毛巾。
她刚刚从医院回到这个被她和陈浩称为“家”的地方,不过三天。
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拆开后胡乱拼凑回去的,走一步路,胯骨就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但这一切的酸痛,在看到摇篮里那个小小的、呼吸均匀的生命时,都化成了某种甜蜜的负担。
他们的儿子,小宝,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天使。
他的皮肤是半透明的粉白色,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像精致瓷器上的冰裂纹。
除了饿了的时候会用一种委屈的、小猫似的哼唧来表达诉求,其余时间他都在沉睡。
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紧闭的眼皮上,像两把小小的、柔软的刷子。
林晚常常一看就是半个小时,觉得全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在这间小小的、充满了奶味的卧室之外。
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某种近乎天真的乐观。
她相信自己读过的那些育儿书籍,相信科学能够为这个小生命筑起一道最坚固的屏障。
陈浩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
“喝点吧,妈专门给你炖的。”
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林晚对他笑了笑,接过碗,汤水油汪汪的,浮着一层厚重的黄。
她皱了皱眉,但还是喝了一口。
“妈回去了。”
陈浩坐在床边,眼睛也黏在摇篮里的小宝身上。
“嗯。”
林晚应了一声,觉得喉咙里腻得慌。
“你看他,睡得多香。”
陈浩的语气里满是初为人父的、傻乎乎的骄傲。
“真希望他一直这么乖。”
林晚也看着儿子,心里一片柔软。
这份宁静在第三天下午被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门铃声彻底击碎了。
陈浩去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如同铜锣般嘹亮的女声。
“哎哟,我的大侄子。
我可算来了。
快让我看看我的大外甥孙。”
是舅妈王桂芳。
林晚的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睡衣,王桂芳已经像一阵旋风般卷进了卧室。
她穿着一件颜色鲜艳到刺眼的橘色外套,烫得像钢丝球一样的卷发上喷了过量的发胶,散发着一股廉价香水和发胶混合的甜腻气味,瞬间侵占了卧室里原本清淡的奶香。
“哎哟哟,我的小乖乖。”
王桂芳扑到摇篮边,声音大得让林晚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伸出戴着好几个金戒指的、粗壮的手,就要去捏小宝的脸蛋。
“舅妈。”
林晚几乎是本能地开口,“他睡着了。”
“睡着了怕什么。
小孩觉多着呢。”
王桂芳的手毫不停留,在小宝柔嫩的脸颊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小宝的眉头立刻痛苦地皱了起来,嘴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
王桂芳却哈哈大笑起来:“你看这小模样,多带劲。
像他爸。”
林晚的心像被那只粗糙的手捏了一下,疼得厉害。
陈浩跟在后面,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妈,您小点声。
吓着孩子。”
“这叫什么话。
自己家的亲人,还能吓着。”
王桂芳终于收回了手,开始对房间进行三百六十度的审视。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林晚准备的进口尿不湿、温奶器、婴儿抚触油,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你们年轻人就是讲究。
我们那会儿,哪有这些。
一块尿布洗了用,用了洗,孩子不也长得壮壮实实的。”
她又开始输出她的“育儿经”。
“孩子不能弄得太干净了。
太干净了,身上没抵抗力,以后容易生病。”
“哭就让他哭。
哭是在锻炼肺活量呢,是好事。”
“尿不湿那玩意儿不透气,把孩子小鸡鸡都捂坏了。”
林晚垂着眼睑,一口一口地喝着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鸡汤,汤里的油腻此刻仿佛都涌到了她的心口,让她一阵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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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任何反驳都是无力的,只会引来更猛烈的说教和“我是为你好”的道德绑架。
陈浩在一旁试图打岔,但王桂芳的嘴像一挺机关枪,火力密集,毫无停歇的迹象。
终于,在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单方面育儿指导后,王桂芳献宝似的从身后一个巨大的、红白蓝相间的编织袋里,拖出一个用大红被面包裹着的、沉甸甸的东西。
“当当当当。”
她用一种戏剧化的腔调喊道,“看看舅妈给我的大外甥孙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把那个包裹“砰”地一声扔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然后她吃力地解开包裹,露出里面一床崭新的、用米色布料包裹的被子。
“这可是我托了多少关系,从内蒙一个亲戚那里搞到的顶级纯羊毛。”
王桂芳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得意,“你们看这厚实劲儿。
足足十斤。
纯手工的。”
她拍了拍那床被子,被子发出一声沉闷的、结实的“噗”声。
“我跟你们说,这小孩子啊,特别是男孩子,阳气重,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
就得用这种重被子给压着,压得住福气,还辟邪。
盖上这个,保准他睡得沉,一觉到大天亮,以后长大了也稳重、老实。”
林晚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床被子。
入手的感觉让她心里猛地一沉。
那所谓的米色面料,质地粗糙得像砂纸。
更让她不安的是被子的重量,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向下坠的重量,根本不像羊毛应有的蓬松感。
而且,隔着布料,她能摸到里面似乎是成块的、硬邦邦的东西,完全不是柔软的纤维。
“舅妈。”
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委婉,“谢谢您的好意。
但是……小婴儿不能盖太重的被子,特别是新生儿,容易引起‘婴儿猝死综合征’,有窒息的风险。”
她的话音刚落,王桂芳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她的脸拉得老长,嘴角向下撇着,眼里的光也熄灭了,变成了两点冷冰冰的、审视的寒星。
“林晚,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嫌我送的东西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舅妈,我是说从科学角度……”
“科学科学,你们年轻人就懂科学。”
王桂芳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我们以前都是这么把孩子带大的,哪个不是健健康康的。
我这都是为了孩子好,一片好心,到你这里倒成了害他了。
你这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林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恰好此时,婆婆也提着菜篮子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哎呀,桂芳来了。”
婆婆放下菜篮子,走过来打圆场,“这是给小宝带的被子啊。哎哟,真厚实。这料子摸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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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显然也感觉到了那被子的粗硬,但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她转向林晚,用一种劝解的语气说:“晚晚啊,你舅妈这是疼孩子。
你看这被子,多难得啊。
你可别辜负了舅妈一片好心。”
陈浩也赶紧上前,揽住林晚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行了行了,妈和舅妈都是好意。
收下吧,啊。
天冷了正好用得上。
别让大家下不来台。”
他的气息喷在林晚的耳朵上,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但此刻,这味道却让林晚感到一种被背叛的孤独。
她抬起头,看到丈夫恳求的眼神,看到婆婆不赞同的目光,看到王桂芳那张由冷转为得意的脸。
她像一个被三面合围的士兵,唯一的盟友递上了劝降书。
“好。”
林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谢谢舅妈。”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上。
王桂芳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又恢复了那副热情大方的模样。
她亲热地拉着林晚的手,拍了拍:“这就对了嘛。
都是一家人,我还能害了孩子不成。
你放心,盖上我的福被,保证你省心。”
林晚看着她那张笑成一朵菊花的脸,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那碗油腻的鸡汤仿佛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那床十斤重的“爱心羊毛被”,像一块墓碑,沉甸甸地立在了她的新生活里。
02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一点点浸染了窗外的天空。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将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洗完澡的小宝躺在摇篮里,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婴儿沐浴露的香气,他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林晚给他换上干净的睡衣,准备哄他睡觉。
婆婆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墙角那床新被子上。
“晚晚,晚上天凉,把小宝那床新被子盖上吧。”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晚的心一紧:“妈,那床太重了。
我准备了婴儿睡袋和薄被。”
“那玩意儿哪有羊毛被暖和。”
婆婆皱起眉,“你舅妈今天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让我看着你给孩子盖上。
别不知好歹。”
陈浩也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含糊不清地说:“盖上吧,盖上吧。
妈和舅妈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嘛。
就盖一晚上,能有什么事。”
林晚看着丈夫那张息事宁人的脸,又看看婆婆那张固执的脸,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家庭生活,而是在对抗一种根深蒂固的、以爱为名的愚昧。
在婆婆和丈夫的双重“监督”下,林晚极不情愿地将那床十斤重的羊毛被展开。
被子一铺开,一股混杂着灰尘和某种动物膻味的奇怪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林晚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搭在小宝的身上,只盖到胸口以下,并且将他的小胳膊放在了被子外面。
即便如此,那沉重的分量也让小宝小小的身躯明显地向下陷了陷。
原本安静地睁着眼睛的小宝,在被子盖上的一瞬间,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
他似乎感觉到了那股沉重的压迫,开始焦躁不安地扭动身体,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林晚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她想把被子拿开。
“你看,他就是不习惯。”
婆婆在一旁说,“压一会儿,睡得沉。”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小宝一反常态地难以入睡。
他不停地扭动,小脸憋得通红,偶尔发出一两声短促而尖锐的哭叫。
林晚抱着他,拍着他,唱着催眠曲,他却越来越烦躁。
好不容易,在筋疲力尽的折腾后,小宝终于闭上了眼睛。
林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他轻轻放回摇篮。
然而,安宁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那哭声充满了惊恐和痛苦,完全不同于以往因为饥饿或尿湿的哼唧。
林晚像被电击了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冲到摇篮边。
摇篮里的小宝满脸通红,四肢在空中胡乱地蹬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晚立刻伸手去摸他的后背,没有汗,不热。
又检查了尿布,是干的。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床沉重的被子上。
“肯定是这被子的问题。”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开。
“你干什么。”
被吵醒的陈浩也坐了起来,睡眼惺忪,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小孩子闹觉不是很正常吗。
你别总疑神疑鬼的。”
“他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林晚的声音因为焦虑而有些尖锐。
“可能是肠胀气,也可能是到了猛涨期。
书上不都写了吗。”
陈浩打了个哈欠,“你就是产后焦虑,太紧张了。
别总怀疑我舅妈,她还能害孩子不成。”
“你…”
林晚气得说不出话来。
丈夫的不理解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比孩子的哭声更让她心寒。
那一夜,成了林晚的炼狱。
小宝每隔半小时或一小时就会惊醒一次,然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啼哭。
无论林晚怎么抱,怎么喂奶,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
只有当她把他抱在怀里,远离那张摇篮和那床被子时,他的哭声才会稍稍平息,但身体依然紧绷着,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天快亮的时候,林晚抱着哭得声音都沙哑了的儿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陈浩和婆婆也被折腾了一夜,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埋怨。
婆婆嘟囔着:“这孩子怎么这么能闹腾。”
陈浩则说:“都说了让你别那么紧张,你看,你一紧张,孩子也跟着闹。”
没有人认为是那床被子的问题。
所有人都觉得是林晚“有问题”。
连续三个晚上,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只要一盖上那床羊毛被,小宝的夜晚就变成了啼哭和惊醒的无限循环。
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眼睛下面也出现了淡淡的青色。
林晚看着儿子憔ें悴的小脸,心如刀绞。
她不顾婆婆和丈夫的反对,执意带着小宝去了医院。
儿科的老医生非常负责,给小宝做了全面的检查。
听诊器在小宝小小的胸膛上移动,医生仔细地听着心跳和呼吸。
又检查了他的口腔、耳朵、腹部。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温和地对林晚说:“孩子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病理上的问题。
嗓子有点发炎,是哭得太厉害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厉害呢。”
林晚焦急地问。
医生推了推眼镜,问道:“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环境上的变化。
比如新添了什么家具,或者给孩子换了新的寝具。”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有……换了一床新被子。”
“什么样的被子。”
“一床羊毛被,很重。”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新生儿皮肤娇嫩,神经系统也敏感。被褥过重会让他有压迫感,不舒服。过热也会导致烦躁。有些材质可能会引起过敏。你回去可以先排查一下这些环境因素。把那床被子换掉,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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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林晚被黑夜笼罩的心。
她几乎是立刻就确定,所有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床被子。
回到家,林晚将医生的诊断告诉了婆婆和陈浩。
陈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动摇,但婆婆却撇了撇嘴:“医生懂什么。
他们就知道吓唬人。
我们以前哪有这么多讲究。”
说着,婆婆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拿起电话打给了王桂芳。
林晚能隐约听到婆婆在电话里抱怨孩子如何闹人,自己如何辛苦。
没过多久,王桂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是打给林晚的。
“晚晚啊。”
王桂芳的声音听起来热情依旧,但那热情里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我听你妈说,小宝最近晚上老哭啊。”
“是啊,舅妈。”
林晚压着心里的火气。
“哭就对了。”
王桂芳的下一句话,让林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神秘又得意的腔调:“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听那些医生瞎咧咧。
这孩子哭,是福兆。
是我送你的那床福被起作用了。”
“什么意思。”
林晚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想啊,新生儿身上干净,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睡不安稳。”
王桂-g芳像一个跳大神的巫婆,开始宣讲她的歪理,“我这被子重,又有灵性,就是要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从他身上‘压’出来。
他哭,就是在排晦气呢。
等晦气排干净了,他自然就睡得安稳,以后也一生顺遂。
你可千万别把被子拿开,拿开了,前几天的罪就白受了,晦气又回去了。”
这番颠倒黑白的诡异逻辑,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林晚的脊梁。
她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一个正常的长辈,在听到孩子夜夜啼哭时,难道不应该是担忧和心疼吗。
为什么王桂芳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种计划得逞的得意。
挂掉电话,林晚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在心中形成。
她不相信任何人了。
她只相信自己。
她要亲自验证。
那天夜里,林晚像往常一样,在婆婆和陈浩的注视下,给小宝盖上了那床羊毛被。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熟悉的、令人心碎的啼哭声再次响起。
林晚抱着小宝在房间里踱步,安抚他,直到深夜两点,确认婆婆和陈浩都已沉沉睡去,听着他们房间里传来的均匀的鼾声。
她像一个执行秘密任务的间谍,蹑手蹑脚地走到摇篮边。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被子从儿子身上抽离。
在抽离的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了小宝身体瞬间的放松。
接着,她从衣柜深处,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床柔软轻盈的纯棉婴儿被,轻轻地盖在了小宝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抱着换下来的羊毛被,像抱着一具尸体,把它塞进了离卧室最远的储藏室的柜子里。
然后,她回到卧室,躺在小宝的摇篮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奇迹发生了。
在换掉被子后,小宝只是哼唧了两声,便很快陷入了沉沉的、安稳的睡眠。
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小脸蛋也舒展开来,嘴角甚至微微向上翘起,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那一晚,后半夜,没有一声啼哭。
林晚一夜没睡,她就那么看着儿子安睡的脸,心中的石头一点点落地,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和冰冷的寒意。
第二天一早,当陈浩看到精神饱满、在摇篮里咿咿呀呀自得其乐的儿子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他……他昨晚没哭。”
“是的。”
林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把那床被子换掉了。”
陈浩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和愧疚,但他依然嘴硬,试图为自己的母亲和舅妈挽回一点面子:“也许……也许只是个巧合吧。
可能他就是闹了那几天,正好不闹了。”
“巧合。”
林晚看着他,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的眼神里,最后一丝对丈夫的期望也熄灭了。
她对他彻底失望了。
她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只能依靠自己。
她要找出真相,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辩驳的、血淋淋的真相。
03
小宝满月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按照习俗,家里要办满月酒,请亲戚们来热闹热闹。
林晚本想推辞,她现在的身心状态根本无力应付一场虚伪的社交。
但婆婆和陈浩都觉得这是大事,不能从简。
于是,这个小小的家里,再次变得人声鼎沸。
王桂芳自然是不会缺席的。
她今天穿得比上次更加隆重,一件紫红色的丝绒旗袍紧紧地裹在身上,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脸上的粉厚得像刚刷过的墙壁。
她一进门,就以主人的姿态招呼着各路亲戚,仿佛这是她的主场。
饭桌上,酒过三巡,气氛热烈起来。
王桂芳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满面红光地清了清嗓子。
“今天,是我大外甥孙满月的好日子。”
她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我这个做舅婆的,也没什么好送的。
就是在一个月前,送了我这外甥孙一床福被。”
她说着,得意地看了一眼林晚。
林晚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抗议。
“我跟你们说,我这被子可不是一般的被子。”
王桂芳的声音充满了炫耀的意味,“那是有灵性的。
你们别不信,之前啊,我这小外甥孙天天晚上哭,闹得天翻地覆的。”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所有亲戚投来的好奇目光。
“我跟林晚说,别怕,这是福被在起作用,在给孩子‘压晦气’。
你们看,现在怎么样。”
她一拍大腿,“不哭了吧。
安安稳稳的了吧。
这就是晦气都排出去了。”
一个远房亲戚附和道:“哎哟,这么神奇啊。
桂芳你可真有办法。”
“那是。”
王桂芳的下巴抬得更高了,“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比你们年轻人那些乱七八糟的科学管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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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锋一转,目光像针一样刺向林晚:“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啊,太娇气,书读多了,反而不懂得感恩。
长辈给点好东西,还挑三拣四,疑神疑鬼的。
不知道好歹。”
婆婆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晚晚就是太紧张了。
我们说她还不听。”
周围的亲戚们发出一些窃窃的私语和轻笑,那些目光像无数只黏腻的手,在林晚的身上爬来爬去。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公开审判的犯人,罪名是“不识好歹”和“不懂感恩”。
陈浩坐在她身边,脸色涨红,他想说点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尴尬的干咳,他端起酒杯,对一个亲戚说:“来,六叔,我敬您一杯。”
他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王桂芳见林晚不作声,愈发得意起来,她喝了一口酒,继续她的高谈阔论:“而且啊,我这被子还能镇住孩子。
让他从小就睡得沉,以后长大了也老实本分,不会出去惹是生非。
你们看林晚和陈浩,都是高材生,这孩子将来肯定也聪明。
太聪明的孩子,就容易不听话,就得从小用重的东西镇着他,把那股子野性给压下去。”
“镇着他”。
“把野性压下去”。
这几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林晚的心脏。
她一直以来的怀疑、愤怒、屈辱,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原来,那所谓的“爱”,所谓的“福气”,背后竟然是如此恶毒的诅咒。
她要他体弱多病,要他不得安宁,要他被沉重的东西压得失去活力,变得“老实本分”。
林晚猛地站了起来。
饭桌上的喧嚣瞬间停止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里却燃烧着两簇骇人的火焰。
她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卧室。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几秒钟后,她抱着那床沉重的、被她塞在储藏室里的米色被子走了出来。
她走到客厅中央,将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被子,“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环视了一圈满脸错愕的亲戚,最后,目光冷冷地锁定在王桂芳那张僵住的笑脸上。
“既然舅妈说这被子这么神奇。”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块一样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今天,我们就当着大家的面,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福气’。”
“林晚,你干什么。
你疯了。”
陈浩和婆婆最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冲上前去,想要阻拦她。
“你这是干什么啊。
太不给长辈面子了。
快收起来。”
婆婆急得直跺脚。
王桂芳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那是一种血色尽失的、死人般的白色。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随即化为色厉内荏的尖叫:“你敢。
你敢剪我的被子,我跟你没完。”
“我敢。”
林晚冷笑一声。
她的目光扫过餐桌,看到上面有一把用来切水果的、刀刃锋利的水果刀。
她走过去,拿起那把刀。
刀柄冰冷的触感,让她因愤怒而颤抖的手,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她不顾陈浩和婆婆的拉扯,蹲下身,将刀尖对准了那床肮脏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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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一声刺耳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林晚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被子的一头,狠狠地划到了另一头。
米色的被罩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然后是内胆。
“刺啦——”
又是一声。
里面的填充物,像火山喷发一样,猛地爆了出来。
那一瞬间,整个客厅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