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2月17日清晨,西郊机场跑道刚被清雪,来自华东局的特急公文便被送进中央办公厅。拆封后只一句话:“请速查山东无棣,牛宝正,代号OX。”承办人抬眼一看落款——安子文、刘澜涛、杨献珍等数人同时署名,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寻人启事,而是一群功勋人物掷地有声的“报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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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的起因,要回到十四年前。1936年旧历除夕,北平草岚子监狱内,牛宝正被反绑在审讯椅上。审讯官冷冷丢下一句:“交代同党!”牛宝正满脸血污,却只吐出三个字:“不知道。”这一夜,他硬生生扛过了棍棒和电刑。值夜兵好奇问他凭什么这么倔,牛宝正咧嘴说:“咱欠那帮学生一条命,不能坑他们。”没人料到,眼前这个山东汉子最终成了六十多名共产党人的生命通道。
当年在草岚子,牛宝正是看守班长,新官上任才半月。一次送饭,他请杨献珍帮忙代写家书。母亲重病,自己囊中羞涩,他只求“捎句话回家借点钱”。书成之后,狱中党支部凑了医药费,还让他私下读到进步报刊。短短数月,信任在灰墙中滋长。狱友们给他起了绰号“OX”,取自“牛”的英文发音,既方便暗号,又带几分玩笑意味。自此,报纸、传单、内线消息,都靠这名“班长”往返传递,监区墙外的组织因此得以掌握狱内动态。
1936年夏,北方局决定营救。指令一句话:“能走一个算一个。”牛宝正先后三次带出密信,内容是如何以发表“反共启事”形式争取假释。9月上旬,安子文等九人先出,半月后余下二十一人获释,最终六十一名党员重返组织序列。营救完成,国民党也察觉监狱内漏洞,除夕夜便是清算时刻。牛宝正被捕,被判死刑。危急时分,中共地下党用一辆送煤卡车将他和家人转移到天津,随后安置在渤海抗日根据地,自此与旧日同志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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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0月,天安门礼炮响过,曾经的狱友已成为共和国栋梁。忙碌政务间,大家仍挂念那位舍命相助的“OX”。安子文提议:“再不找,人就老了。”几位元勋一拍即合,联名上书,请求中央出面。于是才有了1950年初那纸公文。
山东很快行动。省公安厅排遍户籍无果,只得下乡拉网式摸排。转机来自一通凌晨电话:“牛宝正,东关人,现在被管制。”来电者说完即挂,但地点透露得极准。垦利地委赶赴无棣,却因保密未提前通报,弄得县委书记张雨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得到密函后,他把任务交给办公室主任赵延津,再加上干练的张学德,两人各走一路,一个查档,一个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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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消息传来:牛宝正确有其人,当年任县警察队队长,后被当作“旧警”管制。张学德赶到城关公安分局,对方提醒:“这人历史复杂,你自己核对。”会面时,牛宝正见陌生青年,不卑不亢,提到“徐子文、刘华甫”时眼神亮了。交谈仅半个时辰,线索已足够。随后,山东方面将调查材料连夜送京,中央办公厅与组织部对名册核对,确认“徐子文”为安子文曾用名,“刘华甫”即刘澜涛。失散十三年的“OX”终于真相大白。
五月底,山东无棣锣鼓喧天,县里特批小火车票,将这位六十四岁的老汉和家眷送往北京。列车到站,迎接队伍里站着昔日狱中弟兄。牛宝正下车时愣住,擦了把眼泪,只挤出一句:“都好!”那天晚上,国务院人事部门即定:行政十八级,编制列入司法系统,工作安排在草岚子监狱预审科。有人打趣:“还是原地返聘。”牛宝正抚着胸口:“这回是给新中国看门,值。”
老兵身份落实后,他常对年轻狱警说一句土话:“借人点火,自己也亮。”后来草岚子传为口头禅。1954年11月,牛宝正病逝,终年六十八岁。骨灰送回无棣,埋在村西老槐树下。村里人议论:“这棵树见过牛家祖孙三代,如今也算见证了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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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封家书,到一张联名信;从监狱暗门,到共和国礼堂;命运多舛,却因信义贯通始终。牛宝正的名字留在了档案,也烙进了那些被他救下的同志心里。有人说他运气好,其实更像一句民谚:“帮人走一程,风雪也是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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