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灯光,黄得像一泡陈年的尿。
张昊的脸在烟雾里晃,红得像个猴屁股。
他是我老婆林薇的男闺蜜,一个自诩为艺术家的三流摄影师。
“嗝……”
一个长长的酒嗝,带着发酵的酸腐气,冲我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陈阳,我跟你说个秘密。”
他大着舌头,一只油腻的手搭上我的肩膀。
“你……你是个好人。”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但脸上的肌肉有点僵。
在中国,被人当面说“你是个好人”,那滋味,跟吞了只苍蝇差不多。
“但是,你对不起林薇。”
我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意思?
“你……你就知道工作,工作,赚钱!你懂她吗?你懂个屁!”
张昊的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我没躲,也没擦。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拙劣的小丑表演。
“她……她心里苦,你知道吗?”
“结婚前一天晚上,她哭了。”
“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害怕,说她后悔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紧。
“然后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然后?”
张昊嘿嘿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夜枭。
“然后我去了啊!我不去,难道让你这个木头去吗?”
“我们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了。”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片纯粹的、死寂的白。
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张昊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像个黑洞,吞噬着我过去五年建立起来的一切。
“陈阳,我告诉你,你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不配。”
他说完,头一歪,趴在桌子上,发出了沉重的鼾声。
酒桌上,杯盘狼藉。
我坐了很久。
久到饭店的服务员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要不要结账?”
我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结。”
我拿出手机,扫码,付款,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然后,我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
最后,我俯下身,拍了拍张昊的脸。
“兄弟,谢了。”
他的脸很烫,也很油。
我走出饭店,午夜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
我没回家。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林薇发来的微信。
“老公,回来了吗?张昊是不是又喝多了?你把他送回去了吗?”
后面跟着一个“亲亲”的表情。
我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很久。
真可爱。
就像她的人一样,永远那么温柔,体贴,无懈可击。
我回了两个字。
“马上。”
然后,我删掉了那个“亲亲”的表情。
我打车去了公司。
公司里空无一人,只有服务器机房传来低沉的嗡鸣。
我打开我的电脑。
屏幕亮起,映出我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我是一个项目经理。
我的工作,就是把一个混乱的、充满变数的项目,拆解成无数个清晰的、可执行的、有明确时间节点的任务。
然后,一步一步,把它推向一个确定的、完美的结果。
我喜欢这种掌控感。
现在,我接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项目。
项目名称:复仇。
我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命名为“审判”。
第一步,信息搜集与确认。
张昊喝醉了,醉话不能全信。
我要证据。
我需要确凿无疑的,能把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
我登录了电信的网上营业厅。
输了林薇的身份证号和密码。
密码是她的生日。
我曾经觉得这是一种甜蜜。
现在只觉得讽刺。
我拉取了她近三年的通话详单。
结婚前一天。
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她给张昊打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长,四十二分钟。
凌晨一点零八分,张昊给她回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长,一分零三秒。
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七点整,我给她打了电话,问她起床没,准备好了吗,我的新娘。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她说,她一晚上没睡好,太激动了。
我当时信了。
我这个。
我把通话记录截图,保存,放进“审判”文件夹。
这还不够。
我需要更直观的证据。
开房记录。
这东西普通人查不到。
但我认识人。
我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叫“老鼠”的家伙。
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私家侦探。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帮我查两个人的酒店记录,近三年的。林薇,张昊。身份证号我发你。”
“定金五千,事成之后再给五千。”
老鼠秒回。
一个“OK”的手势。
钱转过去。
接下来,是等待。
我靠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我和林薇的婚礼。
那天的阳光很好。
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美得像个天使。
她说:“陈阳,我愿意嫁给你,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永远爱你,支持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她的眼睛里,含着泪光。
所有人都被感动了。
包括我。
我当时在想,我陈阳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一个女人。
我发誓要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我拼命工作,从一个小小的程序员,干到项目经理。
我给她买她喜欢的包,带她去她想去的国家旅游。
我把我的工资卡交给她。
我以为,我给了她我能给的一切。
原来,我给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烟头烫到了手指。
我回过神来。
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电脑右下角,弹出了一个邮件提醒。
是老鼠发来的。
只有一个附件。
一个Excel表格。
我点开它。
密密麻麻的记录,像一排排锋利的针,扎进我的眼睛里。
结婚前一晚。
维也纳国际酒店,8306房。
入住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
退房时间:早上六点四十分。
入住人:张昊,林薇。
表格下面,还附了几张照片。
是酒店走廊的监控截图。
张昊搂着林薇的腰,林薇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那么自然。
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我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把每一张照片都放大,看清他们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没有挣扎,没有不情愿。
只有依偎和……享受。
我关掉图片。
把整个文件,拖进了“审判”文件夹。
好了。
证据确凿。
第二步,分析目标,制定策略。
我的目标,不是简简单单地离婚。
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我要把我承受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他们。
我要让他们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张昊。
一个摄影师,最看重的是什么?
名声。
他的作品,他的客户,他的人设。
我打开他的微博和朋友圈。
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深情的、有才华的、特立独行的艺术家。
置顶的微博,是他去年拿的一个什么“新锐摄影师”奖。
配文是:“感谢缪斯,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艺术之路,永不止步。”
下面一堆粉丝在舔。
“哥哥好棒!”
“这光影,绝了!”
“羡慕能成为哥哥缪斯的人。”
我冷笑。
缪斯?
我点开那张获奖作品。
是一张人像。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站在一片荒芜的戈壁上,眼神忧郁地望着远方。
构图,光影,情绪,确实不错。
我把图片保存下来,用Google的以图搜图功能,搜了一下。
一秒钟后,结果出来了。
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出自一个乌克兰摄影师之手,发表在五年前的一个国外摄影网站上。
除了模特的脸不一样,其他的,无论是构图、色调,还是模特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抄袭。
还是像素级的抄袭。
我笑了。
这个蠢货。
我把原图链接,和他的获奖作品截图,一起放进了“审判”文件夹。
这还只是开胃菜。
我继续深挖。
我用一些技术手段,恢复了他电脑里一些被“彻底删除”的文件。
里面东西可就多了。
他跟好几个女客户的暧昧聊天记录。
一些不堪入目的私房照。
还有他跟林薇的。
他们甚至玩角色扮演。
林薇叫他“主人”。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卫生间,吐了。
吐得昏天黑地。
直到胃里只剩下酸水。
我用冷水泼了泼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得像鬼。
但我笑了。
笑得狰狞。
张昊,你完了。
接下来,是林薇。
我亲爱的老婆。
她想要什么?
她苦心经营的是什么?
一个完美的贤妻良母形象。
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力资源总监。
一个父母眼中的乖乖女。
一个朋友们羡慕的人生赢家。
我要把这一切,都撕得粉碎。
我要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沼。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她那张温柔面具下的,真实嘴脸。
怎么做?
直接把证据甩在她脸上?
不。
那太便宜她了。
我要让她在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摔得最惨。
我需要一个舞台。
一个足够大,观众足够多的舞台。
我想到了。
下个月,是她爸的六十大寿。
她早就开始张罗了。
要在城里最好的酒店,大办一场。
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同事领导,都请过来。
她说,要让老爷子风风光光。
多好的一个女儿啊。
我当时还挺感动。
现在想来,这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舞台吗?
计划,开始成型。
我关上电脑,走出公司。
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回到家。
用钥匙打开门。
林薇正坐在沙发上等我。
她穿着我给她买的真丝睡衣,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看见我,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和责备。
“怎么才回来?电话也不接。担心死我了。”
她走过来,想帮我脱外套。
我躲开了。
她愣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我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公司临时有点急事。”
“张昊呢?”
“送回去了。”
“他没说什么胡话吧?”她一边问,一边状似无意地观察我的表情。
演技真好。
奥斯卡都欠她一个小金人。
“说了。”我说。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他说……羡慕我们感情好。”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笑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他就是爱胡说八道。你别理他。”
她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
“老公,你辛苦了。”
她的身体很软,很香。
我却只感到一阵刺骨的恶心。
我没有推开她。
我甚至转过身,抱住了她。
“不辛苦。”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做什么都值得。”
她在我怀里,笑得更甜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成了一个完美的丈夫。
我比以前更体贴,更温柔。
我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做饭。
我会在她加班的时候,去公司给她送爱心晚餐。
我会在周末,陪她逛街,看电影。
我会在她睡前,给她讲笑话。
她很受用。
她眼里的得意和满足,几乎要溢出来。
她大概以为,那天张昊的醉话,反而刺激了我,让我意识到了对她的“亏欠”。
她开始在我面前,更加频繁地提起张昊。
“哎,张昊最近接了个大单子,真为他高兴。”
“张昊说我们家这个墙纸颜色太深了,显得压抑。”
“张昊又拿奖了,他真的好有才华哦。”
每一次,我都微笑着点头。
“是吗?那挺好。”
“他确实有品位。”
“真厉害。”
我的心里,却在冷笑。
跳吧。
尽情地跳吧。
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这期间,我一直在完善我的“审判”计划。
我把张昊抄袭的证据,做成了一个详细的对比图文包。
我把他和那些女客户的聊天记录,匿名发给了她们的丈夫或男友。
我还把他和林薇的那些“角色扮演”录音,剪辑了出来。
当然,我把林薇的声音做了处理。
我暂时还不想让她暴露。
她是我留到最后的主菜。
然后,我注册了十几个微博小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就是林薇父亲的寿宴。
寿宴那天,林薇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明艳动人。
她挽着我的胳膊,穿梭在宾客之间,笑靥如花。
“这是我先生,陈阳。”
“李总好,好久不见。”
“王阿姨,您越来越年轻了。”
她应付得游刃有余,像个高贵的女主人。
每个人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陈阳,你小子好福气啊。”
“娶了林薇这么好的老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人生赢家啊!”
我笑着,一一回应。
“哪里哪里。”
“都是托我老婆的福。”
林薇听了,脸上更是容光焕发。
她悄悄在我耳边说:“老公,你今天真给我长脸。”
我看着她,深情款款。
“傻瓜,我们是一家人。”
宴会厅里,高朋满座。
林薇的父母,坐在主桌,满面红光。
她的领导,她的同事,她的闺蜜,都来了。
张昊也来了。
他作为林薇的“娘家人”,被安排在了主桌。
他今天人模狗样的,穿了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他看到我,还主动过来打招呼。
“陈阳,那天喝多了,没胡说八道吧?”
“没有。”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他哈哈大笑。
“那就好,那就好。”
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他可以永远躲在“男闺蜜”这个安全的壳里,享受着我的妻子,嘲笑着我这个傻瓜。
真可怜。
宴会进行到一半。
主持人上台,开始煽情。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今天最美丽的女儿,最孝顺的儿媳,林薇女士,上台为我们的老寿星,送上她的祝福!”
音乐响起。
林薇提着裙摆,优雅地走上舞台。
她接过话筒,眼眶微红。
“爸,妈,谢谢你们把我养大……”
她开始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演讲。
台下,不少感性的女宾客,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她的父母,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
时机,差不多了。
我拿出手机,给我的微博小号,发出了指令。
“开始。”
瞬间,几十个小号,同时把那个名为《揭秘新锐摄影师张昊背后的肮脏真相》的图文包,发了出去。
并且,@了所有主流媒体,摄影协会,以及张昊的赞助商。
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继续欣赏林薇的表演。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先生,陈阳。”
她把目光投向我,满眼深情。
“是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是他,无条件地支持我,包容我。老公,谢谢你。我爱你。”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站起身,向她微笑,点头。
就在这时,宾客中,开始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骚动。
有人在低头看手机。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震惊、鄙夷、玩味的表情。
他们开始交头接耳。
“,真的假的?”
“这个张昊,不就是台上那个吗?”
“啊!抄袭狗!”
“还玩弄女性?太恶心了!”
张昊的脸色,开始变了。
他拿出手机,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
新锐摄影师张昊 抄袭
张昊 骗炮
张昊 艺术圈败类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台上的林薇,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演讲被打断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台下。
“怎……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集在张昊的身上。
还有一些,落在了我的身上。
带着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
林薇的父亲,那个今天的老寿星,站了起来。
他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最重脸面。
“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
但已经掩盖不住一丝慌乱。
我站了起来。
我一步一步,走向舞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我。
我从林薇手里,拿过话筒。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老公?”
我没有理她。
我清了清嗓子。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好。”
“很抱歉,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但是,今天,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在这里宣布。”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了林薇和张昊的脸上。
张昊已经面如死灰,浑身发抖。
林薇还强作镇定,但她紧紧攥着的手,已经暴露了她的紧张。
“首先,我要感谢张昊先生。”
我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林薇和张昊。
“感谢他,让我看清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比如,他所谓的才华,不过是建立在抄袭和剽窃之上。”
“比如,他所谓的人品,不过是用谎言和欺骗堆砌起来的假象。”
“再比如……”
我转过头,看着林薇。
我笑了。
笑得无比温柔。
“……他和我太太林薇女士之间,那‘纯洁’的,‘超越性别’的,‘坚不可摧’的友谊。”
林薇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陈阳!你胡说什么!”
她尖叫起来。
“我胡说?”
我举起手机,连接上宴会厅的大屏幕。
那是早就准备好的。
“各位,请欣赏一段录音。”
我按下了播放键。
音响里,传出了张昊和林薇的对话。
是经过我剪辑和处理的。
只保留了最精华的部分。
“宝贝,你想我了吗?”
“嗯……想了……”
“想我哪里?”
“讨厌……想你的全部……”
“哈哈哈,那你老公呢?那个傻子,他没发现什么吧?”
“他?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木头一个,他能发现什么。”
“那就好。宝贝,等我,我马上就到。”
录音不长。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屏幕,看着台上的林薇。
她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死灰色。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不……不是的……这是伪造的!这是假的!”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假的?”
我笑了。
“那么,这个呢?”
我切换了屏幕。
一张张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
维也纳国际酒店。
8306房。
他们亲密相拥的监控截图。
开房记录的Excel表格。
时间,地点,人物。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铁证如山。
林薇看着屏幕上的照片,终于崩溃了。
她瘫倒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啊——!”
主桌上,她的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她的父亲,那个刚才还威风八面的老寿星,此刻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指着林薇,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两眼一翻,也倒了下去。
整个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在掐人中。
有人在打120。
有人在拍照,录视频。
而我,就站在这片混乱的中央。
我看着瘫在地上的林薇,看着面如死灰的张昊。
我感觉不到任何快感。
只有一种巨大的,空洞的平静。
我把话筒,放回原处。
然后,我走下舞台。
我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
没有人拦我。
他们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同情,怜悯,敬畏,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我走出了酒店。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在我眼前闪烁,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打了一辆车。
“去哪?”司机问。
我想了想。
“随便开吧。”
车子汇入了滚滚的车流。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起来。
有林薇的。
有她家人的。
有我父母的。
有朋友的。
我一个都没接。
我关机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住在了酒店。
我没有去公司,请了长假。
我每天就是睡觉,吃饭,看电视。
像一个提前退休的老人。
网上的风暴,愈演愈烈。
张昊彻底身败名裂了。
他所在的摄影机构,第一时间发声明,与他解除了合约。
他所有的赞助商,都要求他赔偿巨额的违约金。
他以前的那些“粉丝”,如今都成了骂他最狠的人。
他的微博下面,几十万条评论,全是各种污言秽语。
据说,他被人当街泼了油漆。
他抄袭的那位乌克兰摄影师,也通过社交媒体发声,表示将通过法律途径,追究他的责任。
他完了。
社会性死亡。
林薇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和张昊的丑事,成了全城最大的八卦。
她的公司,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把她辞退了。
她成了所有亲戚朋友眼中的荡妇,耻辱。
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人。
我听说,她父母被气得住了院。
她弟弟找到我住的酒店,在楼下堵我。
他冲上来,想打我。
被我一脚踹开了。
他指着我骂:“陈阳!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你毁了我们全家!”
我看着他,笑了。
“毁了你们全家的,不是我。”
“是你的好姐姐。”
“回去告诉她,离婚协议书,我的律师会寄给她。让她准备好,净身出户。”
他愣住了。
然后,他哭了。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姐她……她知道错了……她只是一时糊涂……”
“求求你,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一时糊涂?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机会?”
“我给过她无数次机会。”
“结婚前,我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她说想好了。”
“领证前,我问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说她永不后悔。”
“就在寿宴开始前,她还挽着我的手,说爱我。”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亲手把机会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游戏结束了。”
我绕过他,走进了酒店。
身后,是他的哭声,和绝望的咒骂。
一个星期后,我见到了林薇。
是在律师事务所。
她瘦了,也憔悴了。
曾经明艳动人的脸,如今只剩下蜡黄和憔悴。
她看到我,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和伪装。
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陈阳,你真狠。”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我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
“比起你们,我还差得远。”
“我们?”她冷笑,“我和张昊是真心相爱!你懂什么是爱吗?你这个冷冰冰的,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真心相爱?”
我笑了。
“真心相爱,所以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你做他的地下情人。”
“真心相爱,所以在他身败名裂的时候,你第一时间跳出来,说跟他没关系?”
我从律师那里听说,事发之后,林薇到处跟人解释,说自己是被张昊骗了,是被他强迫的。
她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甚至想反咬一口,告张昊强奸。
真是可笑。
林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
“你什么?”我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她的眼睛,“你只是爱他的才华,爱他能带给你的虚荣和刺激。”
“而他,也只是爱你年轻的身体,和你这个‘已婚身份’带来的禁忌快感。”
“你们俩,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别把‘爱情’这两个字,说得那么廉价。”
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签了吧。”
我把离婚协议书,推到她面前。
“财产,房子,车子,都归我。你有异议吗?”
她看着协议书上“净身出户”那几个字,眼睛都红了。
“陈阳!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夫妻!夫妻共同财产,凭什么都给你!”
“凭什么?”
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凭你婚内出轨的证据。”
“凭你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记录。”
我早就查过了。
这两年,她陆陆续续,从我们的共同账户里,转了将近五十万给张昊。
美其名曰,“支持他的艺术事业”。
“这些证据,足够让你在法庭上,一分钱都拿不到。”
“而且,我还可以告你职务侵占,恶意转移财产。”
“到时候,你不仅拿不到钱,可能还要坐牢。”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林薇,我是在给你留最后的体面。”
“别给脸不要脸。”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终于意识到,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拿捏的“老实人”了。
这是一个魔鬼。
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向她索命的魔鬼。
良久。
她拿起了笔。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三个字,曾经是我最珍视的符号。
如今,却显得那么丑陋,那么刺眼。
签完字,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在了椅子上。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合作愉快。”
我转身,准备离开。
“陈阳!”
她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爱过我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笑了。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张昊。”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熟悉的香水味。
只有自由的,新鲜的味道。
一切,都结束了。
几个月后,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
张昊因为诈骗和多项民事纠纷,被判了刑。
他的家人,为了给他还债,卖了房子。
他的人生,算是彻底毁了。
林薇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找不到工作,只能打一些零工。
她父母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搬出了原来的高档小区,租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城中村里。
有一次,我在街上,远远地看到了她。
她穿着廉价的衣服,提着一个菜篮子,在跟小贩为了一毛钱的差价,争得面红耳赤。
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林薇,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庸俗的市井妇人。
她没有看到我。
我也没有上前去打招呼。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听说,她和张昊,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不是因为爱情。
而是因为,除了彼此,他们已经一无所有。
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只能抱团取暖。
这大概,就是对他们“真心相爱”的,最大的讽刺吧。
我卖掉了那套充满着谎言和背叛的房子。
我换了一个城市,换了一份工作。
我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我依然忙碌。
但我不再是为了某个人,某个虚幻的“家”。
我是为我自己。
我开始健身,读书,旅行。
我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
我的人生,在经历了那场毁灭性的风暴之后,反而变得更加开阔。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林薇。
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甜蜜的时光。
我会感到一丝怅然。
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就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
拔出来的时候,很疼,会流血。
但只要拔出来了,伤口总会愈合。
虽然会留下一个疤。
但那个疤,会时时刻刻提醒你。
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要再轻易地,把自己的全部,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那天,我在一个新的城市,参加一个行业论坛。
休息的时候,一个女孩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好,我叫苏晴。我刚才听了你的发言,很精彩。”
“你好,陈阳。”
我们聊了很多。
从工作,到生活,到兴趣爱好。
我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点。
论坛结束的时候,她问我:“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有好奇,有欣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很干净,很纯粹。
我犹豫了一下。
然后,我笑了。
“好啊。”
生活,总要继续。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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