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清晨七点五十九分三十秒，冯优璇的高跟鞋声清脆地敲打着大理石地面。
她像一只灵巧的燕子穿过旋转门，在指纹打卡机上按下拇指的瞬间，电子屏显示八点整。
身后传来几个同事倒吸冷气的声音，而她已经拎着早餐走向工位。
部门经理彭志明站在走廊尽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她的背影。
这个月第五次卡点上班，已经让彭志明的耐心耗尽到临界点。
冯优璇却浑然不觉般打开电脑，慢条斯理地拆开三明治包装纸。
"等着瞧吧，她迟早要栽跟头。"彭志明对身边的助理低声说道，声音恰好能飘进几个竖着耳朵的同事耳中。
而冯优璇只是轻轻擦掉嘴角的面包屑，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
01
早高峰的地铁像沙丁鱼罐头，冯优璇却总能找到最舒适的站立角度。
她单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刷着手机新闻，耳机里流淌着轻快的爵士乐。
当列车停靠在天河路站时，她精准地计算出车厢门开启的位置，第一个挤了出去。
换乘通道里人潮汹涌，她却像一尾游鱼，在缝隙中自如穿梭。
七点五十分走出地铁站，她不忘在路口的花店停留三十秒，买一束新鲜的洋桔梗。
"冯小姐总是这么准时。"花店老板娘笑着找零，她已经熟悉这个每天雷打不动出现的姑娘。
七点五十五分走进公司大楼，电梯前已经排起长队。
冯优璇选择走消防通道，八层楼梯对她来说如同平地。
七点五十九分，她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在众人注视下完成打卡。
新来的实习生小声对同事说："璇姐每次都能卡得这么准，真厉害。"
旁边的老员工嗤笑："等着看吧，彭经理最讨厌这种耍小聪明的。"
冯优璇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洒在她带来的那束洋桔梗上。
她打开电脑，泡了杯普洱茶，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邻座的谢语嫣探过头："你今天又差点迟到，彭经理刚才来转了好几圈。"
"不是没迟到吗？"冯优璇撕下一块三明治，"按时完成工作不就行了。"
谢语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还是小心点吧。"
冯优璇笑了笑，目光扫过办公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她知道彭志明正通过监控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有些事，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比如她选择卡点上班的真正原因。
比如她为什么非要来这个部门体验基层工作。
比如她那个正在疗养院休养的外公，昨晚电话里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优璇啊，要看清一个公司的真面目，就要从最基层开始。"
林国强在电话那头咳嗽着，"那些规章制度，到底是管人还是帮人？"
此刻，冯优璇抿着普洱茶，感受着舌尖的甘醇。
她打开邮箱，开始处理今天的第一封邮件。
窗外，城市的早晨正喧嚣着。
而办公室里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02
八点三十分，彭志明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中央。
他用力拍了两下手，像牧羊人驱赶羊群般把员工召集到会议室。
"某些同事，不要把公司的宽容当成理所当然。"
彭志明站在白板前，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冯优璇的方向。
"我们部门不需要踩点明星，需要的是真正把心放在工作上的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几个老员工偷偷交换眼神。
冯优璇低头记录会议要点，钢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最近项目进度滞后，就是因为有人把时间算得太精。"
彭志明突然提高音量，"精打细算到每一秒，怎么不见工作也这么精细？"
谢语嫣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冯优璇的腿，示意她不要抬头。
但冯优璇反而扬起脸，直视着彭志明的眼睛。
"经理是在说我吗？"她声音平静，"如果是，请直接指出我的工作问题。"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彭志明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没想到冯优璇敢当面反击。
"所有员工都应该自觉遵守劳动纪律，这是基本职业素养。"
他避开直接回答，转向白板上的业绩图表。
会议在诡异的氛围中继续，每个人都坐得笔直。
散会后，彭志明叫住冯优璇："你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离开，他关上会议室的门。
"小冯，我知道你是名校毕业，能力不错。"
彭志明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但职场不是学校，要懂得收敛。"
冯优璇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有些松动，不停转动着。
"我很好奇，经理为什么特别关注我的考勤？"
她故意问道，"据我所知，我的工作完成度是部门前三。"
彭志明脸色沉了下来："年轻人不要太狂妄。"
他拉开会议室的门，"出去工作吧，好自为之。"
冯优璇回到工位时，收到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是"林老头"，内容只有两个字："如何？"
她快速回复："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点击发送后，她开始整理上季度的销售数据。
表格里的数字跳动着，像在诉说不为人知的故事。
03
午餐时间，员工餐厅人声鼎沸。
冯优璇和谢语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荤一素的套餐。
"你今天不该顶撞彭经理的。"谢语嫣忧心忡忡地搅拌着汤勺。
"他明显是在找茬，为什么不能反驳？"冯优璇夹起一块红烧肉。
"他是部门经理，有的是办法给你小鞋穿。"
谢语嫣压低声音，"上周离职的小王，就是被他逼走的。"
冯优璇记得那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总是最早到最晚走。
"据说是因为拒绝加班陪客户喝酒，第二天就被调去管仓库。"
谢语嫣说着打了个寒颤，"你还是早点到公司吧，免得被抓把柄。"
冯优璇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同事："语嫣，你觉得按时下班有错吗？"
"当然没错，但是......"
"那按时上班为什么就成了罪过？"
冯优璇指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每个人都在赶时间，为什么非要提前半小时浪费生命？"
谢语嫣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这时彭志明端着餐盘经过，故意在她们桌边停下。
"小谢，下午的客户资料准备好了吗？"
他完全无视冯优璇的存在，"要保证万无一失。"
等经理走远，谢语嫣才松了口气："看见了吧，这就是区别对待。"
冯优璇却注意到彭志明餐盘里的菜几乎没动。
这个看似强势的男人，似乎也被某种焦虑困扰着。
下午工作时，冯优璇特意观察彭志明的办公室。
玻璃隔断后，他频繁接打电话，不时揉着太阳穴。
有次他起身倒水，冯优璇看见他电脑屏幕上打开着招聘网站。
这个发现让她若有所思。
下班铃响时，冯优璇准时关闭电脑。
彭志明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员工一个个离开。
当冯优璇经过时，他忽然开口："明天总公司要来检查，所有人提前半小时到。"
冯优璇停下脚步："经理，这不符合公司规定。"
"我是部门经理，我说了算。"彭志明脸色铁青。
"那请出具书面通知，并说明提前到岗的补偿方案。"
冯优璇平静地说完，转身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她看见彭志明一拳捶在墙上。
这个举动，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
04
人力资源部在十九楼，装修风格比销售部温馨许多。
彭志明坐在萧俊杰对面，手指不停敲击着扶手。
"萧主管，你们HR招聘时都不做背景调查吗？"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冯优璇这样的员工，严重破坏部门纪律。"
萧俊杰推了推黑框眼镜，给彭志明倒了杯茶。
"彭经理，冯优璇的绩效考核都是优秀，这说明工作能力没问题。"
"能力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彭志明提高音量，"她天天卡点上班，影响多恶劣！"
窗外下起淅沥小雨，萧俊杰起身关窗。
"其实只要工作完成得好，考勤方面可以适当灵活处理。"
"灵活？"彭志明冷笑，"都像她这样，公司还怎么管理？"
萧俊杰回到座位，打开冯优璇的档案。
"当时面试时，她确实表现很特别，但董事长亲自打过招呼......"
彭志明猛地坐直："董事长？杨董？"
"不，是林老先生。"萧俊杰意识到说漏嘴，急忙转移话题，"总之她的招聘流程没问题。"
彭志明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
他想起三个月前，CEO杨振海确实提过要安排个新人。
当时他只当是普通关系户，没想到背景这么复杂。
"就算是林老先生介绍，也要遵守公司纪律。"
彭志明嘴上强硬，语气却软了几分，"这样吧，你再找她谈谈。"
萧俊杰点头应下，送彭志明到电梯口。
回到办公室后，他拨通内线电话："优璇，明天有空来趟HR吗？"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笑意："萧主管也被彭经理施压了？"
萧俊杰苦笑："明天见个面吧，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打开加密文件夹。
里面是林国强亲笔签名的推荐信，末尾特别注明："不必特殊照顾。"
这位退休多年的最大股东，到底在谋划什么？
萧俊杰望着窗外的雨幕，陷入沉思。
05
疗养院坐落在城郊的山脚下，晚风带着青草香气。
冯优璇推开301病房的门，林国强正在阳台打太极拳。
"外公，您医生不是说不能剧烈运动吗？"
她放下水果袋，无奈地看着老人。
林国强缓缓收势，花白的眉毛扬了扬："这哪算剧烈，活动筋骨而已。"
护工悄悄对冯优璇比手势，表示今天老人很配合治疗。
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今天怎么样？那个彭经理又找你麻烦了？"
林国强坐到藤椅上，像个期待故事的孩子。
冯优璇削着苹果，把今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听到考勤争议时，林国强哈哈大笑："这小子，还是老样子。"
"外公认识彭经理？"冯优璇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林国强接过苹果，眼神有些飘远："他父亲是我以前的司机，挺老实一个人。"
暮色渐浓，山间的雾气漫进阳台。
"彭志明小时候经常来公司等他父亲下班，那时还挺懂礼貌。"
林国强咬了口苹果，"后来我退休了，听说他爬得很快。"
冯优璇若有所思："所以您让我去他部门，是有意安排的？"
"杨振海去年就想动他，被我压下来了。"
林国强望向远山，"我想看看，权力会把人变成什么样。"
护士进来量血压，打断了谈话。
等病房里只剩两人时，冯优璇轻声问："如果他确实有问题呢？"
林国强躺回病床，声音带着倦意："那就按规矩办。"
他闭上眼睛，"优璇，记住外公的话：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浑，会淹死人。"
冯优璇为老人掖好被角，轻轻退出病房。
走廊尽头的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主角恰巧是CEO杨振海。
这位职业经理人笑容得体，正在宣布公司新的战略规划。
但冯优璇知道，镜头之外，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就像彭志明为什么对她充满敌意。
就像外公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让她进入公司。
夜色中，她开车返回市区。
车载广播里，主持人正在讨论职场生存法则。
冯优璇关掉广播，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些道理，都比不上亲身经历来得深刻。
06
周一早晨，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瘫痪了城市主干道。
冯优璇被困在出租车里，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她给行政部发了封邮件说明情况，但直到九点半才赶到公司。
彭志明站在前台，手里拿着考勤记录本。
"冯优璇，无故迟到一小时三十二分钟。"
他声音洪亮，整个办公区都听得见，"按照公司规定，记大过处分。"
冯优璇平复着喘息："经理，我发了邮件说明，是交通事故......"
"证据呢？"彭志明打断她，"每个迟到的人都说堵车。"
谢语嫣悄悄举手："经理，今天新闻报了东山隧道车祸......"
"闭嘴！"彭志明瞪了她一眼，"现在开会，冯优璇来我办公室。"
玻璃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同情的目光。
彭志明把一叠文件摔在桌上："这是客户投诉信，说你上周的方案存在严重问题。"
冯优璇翻开一看，发现署名是已经续约的老客户。
"经理，这个项目三个月前就完成了，客户当时还发了感谢信。"
"现在人家不满意！"彭志明拍桌子，"加上今天迟到，公司不能留你了。"
冯优璇注意到投诉信日期是上周五，但打印墨迹还很新。
她忽然明白，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局。
"我要见杨总。"她冷静地说。
"杨总在出差，现在部门我说了算。"
彭志明拿出离职协议书，"签个字，好聚好散。"
窗外乌云密布，暴雨即将来临。
冯优璇想起外公的话：水太浑，会淹死人。
她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
这个动作让彭志明愣住，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收拾东西，现在就走。"他强装镇定。
冯优璇微微一笑："经理不送送我？"
07
办公区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假装工作。
冯优璇的私人物品很少，一个纸箱就装完了。
彭志明跟在她身后，像是监工押送犯人。
走到电梯口时，他忽然提高音量："大家都看看，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
几个实习生吓得缩起脖子。
冯优璇按下电梯按钮，转身面对彭志明："经理还有什么指教？"
她的平静反而激怒了彭志明。
"指教？我该指教那个瞎眼的HR！"
他指着十九楼方向，"哪个瞎眼的招你进来，我得连他一起开除！"
这句话在安静的办公区里格外刺耳。
谢语嫣忍不住站起来："经理，您不能这样说话......"
"都给我坐下！"彭志明怒吼，"谁再求情一起滚蛋！"
电梯门缓缓打开，冯优璇却突然放下纸箱。
她转身面对彭志明，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个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彭志明被她看得发毛，强撑着气势："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冯优璇轻轻整理了下衣领，声音清晰而平静："你说的话，我会如实转告公司最大股东的林国强先生。"
时间仿佛静止了。
彭志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困惑，最后凝固成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