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姨子林雪,站在岳母家那扇熟悉的、漆皮斑驳的木门前。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我有些发懵。
“妈,开门,我送小雪回来了。”我腾出一只手,用力拍了拍门。
门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岳母探出头来,看到是我,又看了看我肩上烂醉如泥的小女儿,眼神里没有丝毫心疼,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 જગ的异样。
她没有侧身让我们进去,而是堵在门口,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过分“和蔼”的语气说:“阿阳啊,辛苦你了。”
然后,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今晚,你就睡这吧。”
我愣住了。
“妈,你说什么?我把小雪送回来就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岳母却摇摇头,将门拉得更开了一些,好让我把林雪弄进去。她接过女儿,费力地扶到客厅的旧沙发上,然后转过身,看着我,脸上那点虚伪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你回不去了。”
“你老婆林薇已经把你那套新房的钥匙,给你弟弟林涛了。”
“以后,那就是你小舅子的婚房。你,就暂时住我们这儿。”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夜风灌进门里,像一把冰刀,瞬间将我从里到外扎了个通透。
我的新房?
我拼死拼活,干了整整八年,才凑够首付,每个月用大半工资供着的那套房子?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搬进去住一天,只是刚刚装修好,想着过几天就和老婆林薇一起搬进我们自己小家的那套房子?
就这么,成了我小舅子的?
我看着岳母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
我的故事,要从八年前说起。
那时候,我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小子,揣着兜里仅有的五百块钱,一头扎进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我和林薇是在一家小餐馆认识的。
她是服务员,我是后厨的杂工。
她长得干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声音很甜。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我开始追她,用最笨拙的方式。
每天多给她留一份她爱吃的菜,在她被客人刁难时第一个冲出去替她解围,在她生病时跑遍半个城去买她想吃的水果。
林薇是个心软的姑娘,她看得到我的真心。
半年后,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苦,但也很甜。
我们租住在城中村最便宜的单间里,夏天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嘎吱作响的破风扇。
冬天没有暖气,我们就紧紧抱在一起取暖。
我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去饭店刷盘子,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林薇心疼我,总是把省下来的钱给我买好吃的,自己却只啃馒头。
我握着她那双因为洗洁精而变得粗糙的手,在心里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一定要在这座城市里,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第一次去她家,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岳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话不多,一个劲地抽着旱烟。
岳母则不同,她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问我的家底,问我的收入,问我的规划。
她的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我没有丝毫隐瞒,坦诚地告诉她,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年轻,我肯干,我保证会让林薇幸福。
岳母听完,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说:“阿阳,我们家就林薇和小雪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林涛。我们不图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对林薇好。”
“彩礼,我们可以不要,但你必须承诺,三年内,在这城里买套房。不用太大,有个两室一厅,让我们女儿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我们不想她跟着你,一辈子租房子,颠沛流离。”
我看着身旁林薇期待又忐忑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妈,您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不吃不喝,也一定办到!”
那是我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鞭策。
从那天起,我活得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
我辞掉了餐馆的兼职,一头扎进了最赚钱但也最辛苦的建筑行业。
我跟着工程队,天南地北地跑。
夏天在四十度的烈日下绑钢筋,汗水浸透衣服,在背上结出白色的盐霜。
冬天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浇筑混凝土,双手冻得像胡萝卜,一碰就钻心地疼。
我吃过满是沙子的盒饭,住过四面漏风的工棚,为了省钱,一年到头都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
每个月发了工资,我第一时间把大半部分打给林薇,只留下几百块生活费。
我对她说:“老婆,你存着,这是我们未来家的砖瓦。”
林薇每次都在电话那头哭,她说:“阿阳,你别那么拼,我心疼。”
我说:“不拼不行啊,我想早点把你娶回家,想早点给你一个家。”
那些年,支撑我熬过所有苦难的,就是这个信念。
我像一只勤勤恳恳的工蚁,一点一点地,为我们未来的巢穴搬运着泥土。
而林薇的家人,从那时起,就成了我肩上另一个沉重的负担。
起初,只是岳母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说家里谁生病了,需要点钱。
说弟弟林涛谈恋爱了,需要钱买礼物。
说家里要盖新房,让我支援一点。
每一次,金额都不大,几百,一千。
林薇总是一脸为难地对我说:“阿阳,我妈她……我弟他……”
我总是摆摆手,说:“没事,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我把这些,都当作是我为了娶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以为我的忍让和付出,能换来他们的尊重和认可。
可我错了。
人的贪欲,是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的“好说话”,在他们眼里,成了“好欺负”。
林涛,我的小舅子,就是那个无底洞的洞口。
他高中毕业就不肯读书了,眼高手低,好逸恶劳。
岳父岳母把他宠上了天,觉得儿子就该娇养。
他换工作的频率比换衣服还勤,每份工作都干不过三个月,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
剩下的时间,就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喝酒,打牌,甚至还沾染上了网络赌博。
他每次闯了祸,欠了钱,岳母的电话就准时打来。
“阿阳啊,你弟弟又不懂事了,在外面欠了五千块,人家要砍他的手啊!你快想想办法!”
“阿阳,林涛做生意被人骗了,赔了两万块,你先帮他还上吧,不然他这辈子就毁了!”
“阿阳……”
每一次,林薇都哭着求我。
“老公,就这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
我看着我深爱的女人泪流满面的脸,心就软了。
我一次又一次地,用我那混着汗水和血水的辛苦钱,去填补那个无底洞。
我天真地以为,等我买了房,结了婚,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们会看到我的努力和诚意,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
终于,在我不要命地拼了整整五年后,我存够了首付。
那一天,我拿着银行卡,手都在抖。
我拉着林薇,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楼盘。
最后,我们选定了一套九十平米的两室一厅。
位置不算市中心,但交通便利,小区环境也好。
签合同的那一刻,我看着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一个人的名字,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我做到了。
我对我爱的女人,兑现了我的承诺。
林薇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她说:“阿阳,谢谢你,我们终于有家了。”
那一刻,我觉得过去五年吃的所有苦,都值了。
我们领了证,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没有大操大办,因为所有的钱,都投进了房子里。
岳母对此颇有微词,但看着那红色的房产证,终究没说什么。
婚后的日子,我们一边还着房贷,一边攒钱装修。
我依然在工地上拼命。
林薇也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总能补贴一些家用。
我们像两只燕子,一点点地衔泥筑巢。
买一块地砖,刷一面墙,装一盏灯。
每当房子有一点新的变化,我们都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们憧憬着,等房子装修好了,我们就搬进去。
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宝宝,男孩像我,女孩像她。
我们会在阳台上种满花草,在周末的午后,一起晒太阳,喝茶,看书。
那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未来。
然而,我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在今天晚上,被岳母那句冰冷的话,击得粉碎。
“你回不去了。”
“你老婆林薇已经把你那套新房的钥匙,给你弟弟林涛了。”
我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我看着岳母那张因为刻薄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火。
“凭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那是我买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凭什么给他!”
岳母冷笑一声,抱起了胳膊。
“就凭林薇是你老婆,林涛是她亲弟弟!”
“你弟弟要结婚了,女方家里要求必须有婚房,不然就不嫁。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哪里有钱再给他买一套?”
“你既然娶了我们家林薇,就是我们家的人。你弟弟有困难,你这个当姐夫的,不该帮一把吗?”
她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
“帮?我帮得还少吗?”
“这些年,我给他还了多少赌债?我给他填了多少窟窿?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吧!”
“那些钱,哪一分不是我拿命换来的?现在,你们竟然连我的房子都想要!”
“你们这是帮吗?你们这是抢!”
“抢?”岳母的调门瞬间拔高,尖锐得刺耳,“陈阳,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什么叫抢?”
“林薇是我女儿,她嫁给你,就是你们陈家的人了?她就不能管娘家的事了?”
“这房子,首付是你出的没错,但林薇没功劳吗?她跟你吃了那么多苦,这房子就没她一半吗?”
“她愿意把她那一半给她弟弟当婚房,你管得着吗!”
我简直要被这番无耻的言论气笑了。
“她那一半?好,就算有她一半,那也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她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处置?”
“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
我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老公……”林薇的声音,怯怯的,带着浓浓的心虚。
我压着火,一字一句地问:“林薇,妈说的是真的吗?”
“你把我们新房的钥匙,给林涛了?”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
“老公,你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
“我弟他……女方逼得紧,我妈天天在家哭,说要是不管我弟,她就去死……”
“我……”
“所以你就把我们的家,送给他是吗?”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那个我们一起规划,一起装修,承载了我们所有梦想和未来的家。
“不是送……就是……就是先让他结了婚……”
“那我们呢?我们住哪?我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先租房子住……等你以后再赚了钱,我们再买一个……”
“再买一个?”我重复着她的话,只觉得荒唐又可悲。
她把我的奋斗,我的血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仿佛那不是一套价值百万的房子,而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旧衣服。
“林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那套房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那是我拿命换来的!是我对你的承诺!是我们未来的保障!”
“现在,你为了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就要把它毁掉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咆哮。
电话那头的哭声更大了。
“老公,对不起,对不起……可他是我亲弟弟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啊!”
“一家人,不就该相互扶持吗?你那么能干,以后肯定还会有的……”
“够了!”
我不想再听这些虚伪的辩解和廉价的安抚。
“林薇,我最后问你一遍。”
“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把钥匙从林涛手里拿回来。”
“否则,后果自负。”
我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
我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岳母却一把拦住了我。
“陈阳,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敢威胁我女儿?”
我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恭敬和忍让。
“我不是在威胁她,我是在通知她。”
“那套房子,是我的底线。谁也别想碰。”
说完,我推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冰冷的夜色里。
我没有回我们租住的小屋。
我怕看到那个熟悉的空间,会想起我和林薇曾经的甜蜜,会让我更加心痛。
我直接打车,去了我的新房。
我的家。
站在小区的楼下,我抬头仰望着那扇属于我的窗户。
里面,黑着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不安,快步走了上去。
然而,当我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钥匙,插不进去。
转不动。
锁,被换了。
我不敢相信,又试了几次。
结果都是一样。
他们竟然,连锁都换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我的家啊!
他们凭什么?
我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开始疯狂地砸门。
“开门!林涛,你给我滚出来!”
“这是我的房子!你们凭什么换锁!”
“开门!”
我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厚实的防盗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手背,很快就砸破了皮,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身体的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别砸了!”
对面的门开了,一个邻居大妈探出头来,不悦地喊道:“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喘着粗气,停下了动作。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门,开了。
开门的,不是林涛。
是我的岳父。
他穿着睡衣,一脸的疲惫和愧疚,不敢看我的眼睛。
“阿阳,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我怎么来了?爸,这是我的家,我不来这里,我该去哪?”
“你们换了我的锁,把我关在门外,现在还问我怎么来了?”
岳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低下头,搓着手,嘴里喃喃道:“阿阳,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我一步步逼近他,眼里的血丝,让他感到了恐惧,不自觉地后退,“没办法就可以抢我的房子?没办法就可以把我的家门换锁?”
“爸,我敬您是长辈,是林薇的父亲。这些年,我对你们家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岳父被我逼到了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挑衅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姐夫,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不知道的还以为抓贼呢셔。”
林涛,我的小舅子,穿着我的新睡衣,趿拉着我的新拖鞋,从主卧室里晃了出来。
他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宿醉未醒,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得意和不屑。
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我,只是一个不识趣的闯入者。
看到他这副鸠占鹊巢的无赖模样,我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我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岳父,像一头猎豹,猛地冲了过去。
“林涛!”
我怒吼着,一拳就挥向了他那张可憎的脸。
林涛没想到我敢动手,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就见了血。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暴怒起来。
“陈阳,你他妈敢打我!”
他嘶吼着,也朝我扑了过来。
我们两个,就在这个我用血汗换来的新家里,扭打在了一起。
我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在那一刻,全都化作了拳头,狠狠地砸向他。
我砸的不是他,是我这八年来所受的所有不公,是我那被他们一家人无情践踏的尊严!
岳父在一旁吓坏了,一个劲地拉架。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整栋楼的邻居。
很快,走廊里就站满了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林薇和岳母,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当林薇看到我和她弟弟扭打在一起,满身狼狈的模样时,她尖叫了一声,冲过来,想把我们分开。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她下意识地,是护在了林涛的身前。
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我的拳头,然后回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充满指责和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陈阳,你疯了吗!他是我弟弟啊!你怎么能对他动手!”
那一刻,我的心,凉了。
彻底地凉了。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爱了八年,为了她不惜一切的女人。
在她的心里,我这个丈夫,终究,还是比不上她那个无赖弟弟。
我停了手,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很没意思。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为了一个吸血鬼一样的家庭,拼了半条命。
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是背叛,是鸠占巢,是她那句“他是我弟弟啊”。
岳母见我停了手,立刻冲上来,一把将林涛拉到自己身后,心疼地检查着他的伤口。
“我的儿啊!你看看,这脸都打破相了!陈阳,你这个天杀的白眼狼!我们家林薇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翅膀硬了,敢打我儿子了!”
“我告诉你,这房子,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这是我女儿的房子!我儿子住自己姐姐的房子,天经地义!”
我冷眼看着她颠倒黑白的表演,没有说话。
我只是看着林薇。
我想看看,她会怎么说。
林薇被她母亲的哭喊声和我的沉默逼得手足无措。
她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老公,你别这样……妈,你也少说两句……”
她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胳膊,放低了姿态,开始哀求我。
“阿阳,我求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就当是为了我,把房子先让给弟弟结婚,好不好?”
“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的。可是我弟弟,他要是再结不成婚,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我们是一家人啊,你忍心看着我们家就这么散了吗?”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割了一刀。
一家人?
从他们算计我房子的那一刻起,我们还算是一家人吗?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那张我曾经觉得全世界最美的脸,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恶心。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拉着我胳膊的手。
我的动作很慢,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薇。”
我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妻子。”
“我们,完了。”
林薇愣住了,仿佛没听懂我的话。
岳母的咒骂声,也戛然而止。
林涛躲在岳母身后,也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冷酷的语调说下去。
“这套房子,是我婚前个人财产。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首付款,是我一个人出的。所有的购房合同,贷款合同,也都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从法律上讲,这套房子,跟你们,跟林薇,没有一分钱关系。”
“你们私自更换我的门锁,强行侵占我的住宅,这叫什么?这叫非法入侵。”
“情节严重的,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我的话,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他们心上。
岳母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显然没想过,这个一向在她面前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女婿,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岳父更是吓得腿都软了。
只有林涛,还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喊:“你吓唬谁呢!我姐嫁给你了,你的财产就是她的财产!她有权处置!”
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林薇惨白的脸上。
“林薇,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立刻,让他们拿着东西,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然后,你跟我回家。”
“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林薇。
她的选择,将决定这件事最终的走向。
也决定了我们这段八年感情的最终结局。
林薇的身体在发抖,嘴唇被她咬得发白。
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和血脉相连的弟弟。
另一边,是爱她至深,为她付出了全部的丈夫。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岳母看出了女儿的动摇,她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林薇的大腿,开始撒泼哭嚎。
“我的女儿啊!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你弟弟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要是帮着这个外人,把他赶出去,你让他以后怎么活啊!”
“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墙上撞。
岳父和林涛赶紧拉住她。
一场精心策划的苦情大戏,再次上演。
而林薇,这个我曾经以为单纯善良的姑娘,终究,还是没有逃过亲情的绑架。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然后,她睁开眼,看着我,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阿阳。”
“我……我做不到。”
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的光,熄灭了。
而我心里的火,也彻底熄灭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烬。
我笑了。
无声地,扯动嘴角。
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我转过身,在所有邻居或同情,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
我的背,挺得笔直。
我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没有看那个我曾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
也没有看那个我曾经梦想了一辈子的家。
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都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走出单元楼,冷风一吹,我才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
我抬手一摸,满手都是泪水。
我竟然,哭了。
为了这段可笑的感情,为了这群无耻的人,流下了这辈子最屈辱的眼泪。
我蹲在路边,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放声大哭。
八年的青春,八年的血汗,八年的爱恋,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我恨。
我恨他们的贪婪无度。
我恨林薇的懦弱和愚孝。
我更恨自己当初的眼瞎和天真!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沙哑。
我才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愤怒,也解决不了问题。
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软弱,不能再心存幻想。
他们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我掏出手机。
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林薇的通话记录上。
我划掉它,找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那是我在工地上认识的一个大哥,后来他不做工程了,去学了法律,成了一名律师。
我记得他曾经拍着我的肩膀说:“阿阳,你这人,就是太老实,容易吃亏。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找哥。”
我的手指,在那个号码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我按下了拨通键。
“喂,王哥,是我,陈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哟,是阿阳啊!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发财了,想请哥喝酒?”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王哥,我不跟你开玩笑。”
“我遇到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的房子,被人占了。”
听完我的叙述,电话那头的王哥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阿阳,你糊涂啊!”
“这种扶弟魔家庭,你当初就不该沾!”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你放心,这事,哥给你管定了!”
“你听我说,现在,你先去做几件事。”
“第一,去医院,验伤。把你手上的伤,脸上的伤,都拍下来,开好验伤报告。这是他们动手打你的证据。”
“第二,去找物业,调取今天晚上的监控录像。你砸门,他们一家人把你堵在门外,还有你小舅子穿着你的睡衣出来,这些都是他们非法侵占你住宅的证据。”
“第三,把你这些年给他们家转账的记录,全部整理出来。微信的,支付宝的,银行卡的,一笔都不要漏。这些钱,虽然你当初没说是借,但在法律上,我们可以主张为‘附条件的赠与’,现在条件不成立,或者可以主张为民间借贷。”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稳住,不要再跟他们发生任何正面冲突。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王哥的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像一剂强心针,瞬间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是啊,我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愣头青了。
这个社会,有它的规则。
我要用他们的规则,来捍卫我自己的权利。
“好,王哥,我听你的。”
挂了电话,我立刻行动起来。
我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看着我满是伤痕的双手和脸颊,皱起了眉头。
“怎么搞的?跟人打架了?”
我点点头:“医生,麻烦您,给我开一份详细的验伤报告。”
处理好伤口,拿到报告,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一夜未睡,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我没有丝毫困意,直接去了小区物业。
物业经理是个明事理的中年人,他昨晚也被惊动了,对事情的经过有所了解。
他听了我的来意,叹了口气,说:“小陈啊,你这事……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监控可以给你调,但是按照规定,需要警方出具证明。”
我点点头:“我明白。那我先报警。”
我拨打了110。
当着物业经理的面,我把事情的经过,清晰、冷静地陈述了一遍。
“警察同志,我叫陈阳。我位于XX小区XX栋XX号的房产,于昨晚被我的岳母、岳父及小舅子非法侵占。他们私自更换了我的门锁,并将我殴打致伤。”
“我现在要求警方介入,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警察很快就到了。
他们听取了我的陈述,查看了我的验伤报告,然后跟着我一起去了物业,调取了监控。
监控录像,清晰地记录下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疯狂砸门的绝望。
岳父开门后的心虚。
林涛鸠占鹊巢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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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扭打在一起的混乱。
以及林薇,最终选择站在她家人那边的背叛。
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警察做完笔录,对我说:“陈先生,这属于家庭纠纷,我们一般建议以调解为主。”
“我们会跟您一起上门,跟您的家人进行沟通。”
我摇摇头:“警官,我不需要调解。”
“我要求,立刻让他们搬离我的住所。否则,我将以非法侵入住宅罪,对他们提起诉讼。”
我的态度,坚决而冷硬。
带队的警察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我们尊重您的决定。”
于是,在清晨的阳光下,我,带着两名警察,再次,站到了我家的门前。
这一次,我没有敲门。
是警察敲的。
“开门,警察,例行检查。”
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道缝。
是岳母。
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警察,以及警察身后,面无表情的我时,她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警……警察同志,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警察亮出证件:“我们接到陈阳先生报警,称你们非法侵占其私人住宅。请你们配合调查。”
警察说着,便推门而入。
屋子里,一片狼藉。
昨晚打斗的痕迹还在,岳父和林涛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看到警察进来,手里的烟都吓掉了。
林薇则红着眼睛,坐在卧室的床边,显然是一夜未眠。
当她看到我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恐惧。
她大概从未想过,我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竟然,直接报了警。
“陈阳!你……你竟然报警!”岳母最先反应过来,她指着我的鼻子,尖声叫道,“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是一家人啊!你竟然叫警察来抓我们!”
我没有理她,只是对警察说:“警官,这三个人,非法侵占我的房产。我现在要求他们,立刻离开。”
警察转向岳母他们,严肃地说道:“这套房子的房产证,我们已经核实过了,是陈阳先生的婚前个人财产。”
“你们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现在,请你们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林涛一听,急了。
“凭什么!我姐嫁给他了,这房子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我住我姐的房子,犯法吗?”
警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夫妻共同财产的认定,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房主明确要求你们离开,你们就必须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强制措施”四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林涛的头上。
他蔫了。
岳母还想撒泼,但看到警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有林薇,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她看着我,眼里含着泪,声音颤抖。
“阿阳,你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我们八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你要为了这套房子,把我们所有的情分,都撕碎吗?”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情分?”
“在我为了这套房子,在工地上拿命换钱的时候,你们跟我谈情分了吗?”
“在你弟弟一次次闯祸,让我给他擦屁股的时候,你们跟我谈情分了吗?”
“在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算计我的房子,把我关在门外的时候,你们跟我谈情分了吗?”
“林薇,不是我把情分撕碎。”
“是你们,亲手把它,烧成了灰。”
我的话,让林薇的脸,一寸寸地,失去了血色。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警察给了他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岳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林涛则是一脸的不甘和愤恨。
岳父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半个小时后,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像一群丧家之犬,被警察“请”了出去。
当他们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注意到,林薇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我无法解读。
有怨,有恨,有不舍,还有一丝……绝望。
她没有留下。
她跟着她的家人,一起走了。
当厚重的防盗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将他们,和这个家,彻底隔绝开来的时候。
我没有感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
房子,保住了。
家,却没了。
我一个人,站在这个空旷的,甚至还带着装修气味的房子里。
这里,有我亲手挑选的地板,亲手粉刷的墙壁,亲手安装的灯具。
每一个角落,都曾寄托着我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一地的狼藉,满心的荒凉。
我缓缓地,走到阳台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的身上。
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拿起手机,翻出那些年,我给林涛一家转账的记录。
一笔,一笔,又一笔。
像一条条带血的伤口,清晰地记录着我的愚蠢和他们的贪婪。
我将所有的截图,都整理好,打包发给了王哥。
然后,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王哥,房子拿回来了。”
“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王哥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阿阳,干得漂亮!”
“下一步,就是反击。”
“第一,关于房子。他们虽然搬走了,但难保不会再来骚扰。我会帮你起草一份律师函,正式警告他们,再敢踏入你的房子一步,就等着法院的传票。”
“第二,关于钱。你发我的转账记录,我都看了。总金额,将近十三万。这笔钱,我们有理由要回来。我会帮你整理证据,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他们偿还这笔债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关于你和林薇。”
王哥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阿阳,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这样的婚姻,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她心里,娘家永远排在你前面。这次是房子,下次就可能是你的命。”
“长痛不如短痛,离了吧。”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扎在我最脆弱的神经上。
我曾经以为,这两个字,永远不会和我们扯上关系。
可现在,它却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我沉默了很久,才沙哑地开口。
“好。”
“王哥,帮我起草离婚协议。”
“财产方面,我只有一个要求。”
“这套房子,是我的底线。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另外,那十三万的欠款,我不仅要他们还钱,我还要他们,支付利息。”
我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王哥在电话那头,似乎是笑了一下。
“好小子,终于开窍了。”
“你放心,这件事,包在哥身上。”
“我保证,让他们连本带利,把吃进去的,都给你吐出来!”
挂了电话,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墙上,还挂着我和林薇的结婚照。
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甜。
我走过去,默默地看着照片里的她。
那个曾经让我神魂颠倒,让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女孩。
我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照片上的脸。
然后,我用力,将相框,从墙上摘了下来。
“砰”的一声,我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从今天起,我陈阳,只为自己而活。
接下来的几天,我请了假,没有去工地。
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哪儿也没去。
我换掉了全屋的门锁,请了家政,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扔掉了所有和林薇有关的东西。
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我们一起买的情侣杯。
我甚至,把那张我们一起睡了多年的床,都从窗户扔了出去。
我只想把她留在这个房子里的一切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
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我的心里,也一起抹去。
王哥的效率很高。
两天后,他就把律师函和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他亲自陪着我,去了岳母家。
那是一个破旧的老式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这里,才是我岳母一家,真正的家。
也是林薇,宁愿放弃我们的新房,也要守护的家。
开门的,是林薇。
几天不见,她憔悴了很多,眼睛红肿,脸色苍白。
看到我,和跟在我身后的王哥,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们……来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王哥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她。
“林薇女士,你好,我是陈阳先生的代理律师。”
“这是我们发给您家人的律师函,警告他们不要再对陈阳先生进行任何形式的骚扰。”
“另外,这一份,是陈阳先生起草的离婚协议书,请您过目。”
“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签字。如果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王哥的话,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林薇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她颤抖着手,接过那几张冰冷的A4纸。
当她看到“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大字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屋里的岳母听到了动静,冲了出来。
当她看到我们,又看到女儿手里的文件时,立刻就炸了。
“离婚?陈阳,你这个!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现在还想跟她离婚?我告诉你,没门!”
“你想离婚可以,把房子分我们一半!不然,这婚,你就别想离!”
王哥冷笑一声。
“这位大妈,我提醒您一句。这套房子,是陈阳先生的婚前个人财产,跟你们女儿没有关系。离婚,她一分钱也分不到。”
“不仅如此,你们家,还欠着陈阳先生十三万四千五百块钱。这是转账记录,我们已经准备向法院提起诉讼。”
“到时候,不仅要还钱,还要支付利息,以及承担所有的诉讼费用。”
“你们最好,想清楚。”
王哥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岳母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随后出来的岳父,一把拉住了。
岳父看着我,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悔恨和哀求。
“阿阳,算爸求你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你再给林薇一次机会,也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爸,晚了。”
“有些事,做错了,就没有机会了。”
我不再理会他们的哭喊和哀求,最后看了一眼林薇。
她拿着那份离婚协议,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
走出楼道,阳光刺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胸口那块压抑了多日的大石,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些。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林薇,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她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起初,是道歉,是忏悔。
“老公,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不离婚,我们重新开始。”
“阿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我没有回复。
我的心,已经死了。
见我无动于衷,她的信息,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陈阳,你为什么这么绝情!八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这么急着跟我离婚?”
“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离婚!我就拖着你,我让你一辈子都别想安生!”
我看着那些充满怨毒和疯狂的文字,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我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姐夫,是我,林雪。”
是我的小姨子,那个因为醉酒,而引爆了这一切的导火索。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冷。
“姐夫,我……我替我妈,我哥,还有我姐,跟你说声对不起。”
“这件事,都是我们家不对。我们太贪心了,伤了你的心。”
“可是,姐夫,我姐她,真的很爱你。她现在,天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人都快不行了。”
“你……你能不能,来看看她?”
我沉默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小姨子,我并没有太多的恶感。
她虽然也被家里宠着,但至少,还有一丝良知。
“她是你姐,不是我老婆了。”我淡淡地说。
“姐夫!”林雪在电话那头,急得快要哭了,“我知道你恨我们。可是,我姐她是无辜的啊!她也是被我妈逼的!”
“她要是不那么做,我妈真的会死的!”
“她心里,比谁都难受。”
我冷笑了一声。
“无辜?被逼的?”
“林雪,你也是成年人了。一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她选择了她的家人,放弃了我。这就是她的选择。”
“至于她是难受,还是快活,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我以为,我的世界,终于可以清净了。
可我没想到,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一个星期后,我正在新房里,研究着下一步的装修方案。
门铃,突然响了。
我以为是王哥,没有多想,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是林薇。
她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眼窝深陷,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看到我,她勉强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阳,我……我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
“你最近,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我堵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也看看我们的家。”她说着,就想往里挤。
我伸出手,拦住了她。
“林薇,这里不是你的家。”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林薇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阿阳,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说着,就想来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晚了。”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林薇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阿阳,我求求你,你不要跟我离婚。”
她抱着我的腿,放声大哭。
“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要是跟我离婚了,我还怎么活啊!”
她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引得走廊里的邻居,又纷纷打开了门。
我看着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觉得,很累。
“林薇,你起来。”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就算跪死在这里,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我说完,就想把腿抽出来。
可她抱得死死的,根本不松手。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林薇!你给我起来!”
我抬头一看,是岳母和林涛。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岳母冲过来,一把将林薇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陈阳,你这个没有心的东西!你把我女儿逼成这样,你满意了?”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女儿和好,我就死在这里,让你这房子,变成凶宅!”
她说着,竟然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明晃晃的刀刃,在灯光下,散发着森冷的光。
我瞳孔一缩。
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妈!你干什么!你把刀放下!”林薇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想抢她手里的刀。
林涛也吓傻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们都别过来!”岳母嘶吼着,刀刃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陈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女儿和好!”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我甚至,还有点想笑。
用死来威胁我?
好啊。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你死啊。”
“你现在就死在我面前。”
“我正好,也想看看,我这房子,变成凶宅之后,还能值多少钱。”
我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岳母那高举着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在她看来,我应该会害怕,会妥协,会跪下来求她。
可我没有。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怎么?不敢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
“你不是要死吗?动手啊!”
“你以为,用你的命,就能威胁到我吗?”
“我告诉你,从你们算计我房子的那一刻起,你们在我眼里,就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你死了,我最多,也就当是,家里少了一个吸血的蚊子。”
我的话,像一把更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岳母的心里。
她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地。
嘴里,不停地喃喃着:“疯了……你疯了……”
是啊。
我疯了。
是被他们这群人,给活活逼疯的。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哥的电话。
“王哥,他们又来了。还带着刀。”
“你现在,带上警察,马上过来。”
电话那头,王哥的声音,瞬间变得凝重。
“你稳住,别冲动,我马上到!”
我挂了电话,冷冷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三个人。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个了断。”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林薇看着我,眼神里,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可能,才真正意识到。
那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任她予取予求的男人。
已经,死了。
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一心只想复仇的,疯子。
警察和王哥来得很快。
当他们看到走廊里这混乱的一幕,以及掉在地上的那把水果刀时,脸色都变了。
警察立刻控制住了现场,将岳母和林涛带走问话。
而林薇,因为情绪激动,几近崩溃,被允许留下来。
王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担忧。
“阿阳,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指了指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林薇。
“王哥,离婚协议,她不肯签。”
王哥看了一眼林薇,然后对我说:“没关系,她不签,我们就起诉离婚。”
“以他们家做的这些事,再加上今天这出持刀威胁,法院基本上都会判离。”
“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
我点点头。
我对王哥,是绝对信任的。
警察做完笔录,带着岳母和林涛走了。
临走前,带队的警察对我说:“陈先生,你岳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威胁他人人身安全,我们会依法处理。”
“至于你们的家庭纠纷,我们还是建议,走法律程序解决。”
我表示明白。
走廊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我,王哥,和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林薇。
王哥看了看林薇,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阿阳,你先回屋吧。这里,我来跟她谈。”
我没有反对。
我确实,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我转身,走回了我的房子。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王哥的声音。
“林薇女士,事到如今,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
门外,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没有去听。
我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慢慢远去。
我知道,我和林薇,我和他们那个家,所有的纠缠,都将在今天,画上一个句号。
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响了。
是王哥。
他走了进来,脸色有些疲惫。
“搞定了。”他说。
“她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
我没有感到意外。
“有什么条件?”
王哥摇摇头:“没有条件。”
“我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跟她讲清楚了。”
“继续闹下去,对她,对他们家,没有任何好处。她母亲,甚至可能会因此坐牢。”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我点点头。
“那……欠款的事呢?”
“我也跟她说了。”王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她同意,从你们婚后的一些共同存款里,来抵扣这部分欠款。”
“虽然不多,但也够了。”
“剩下的,她承诺,会让她弟弟,慢慢还。”
我冷笑一声。
“他?他会还钱?”
王哥拍拍我的肩膀:“还不还,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跟他们,彻底撇清了关系。”
“阿阳,以后,就是新的生活了。”
是啊。
新的生活。
我看着窗外,万家灯火,逐渐亮起。
这个我曾经无比向往的城市,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孤独。
王哥走后,我又成了一个人。
我没有开灯,只是坐在黑暗里,静静地发呆。
我在想,我这八年,到底图了什么?
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我得到了这套冰冷的房子。
却失去了,一个曾经完整的家,和我所有的爱情。
值得吗?
我不知道。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以为,又是林家的什么人。
本想直接删掉。
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点了开来。
短信的内容,很短。
只有一句话。
“陈阳,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你毁了我们家,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我们,走着瞧。”
发信人,没有署名。
但那股熟悉的,怨毒的,不甘的气息,我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是林涛。
我看着那条短信,久久没有动。
良久,我笑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
然后,站起身,走到开关前。
“啪”的一声,我打开了客厅所有的灯。
满室的光明,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我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
然后,走到阳台上,靠着栏杆,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结束了?
不。
我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而我,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陈阳了。
我仰起头,将一整瓶冰冷的啤酒,灌进喉咙。
酒液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浸湿了我的衣襟。
但我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而坚定。
来吧。
不管你们,还有什么招数。
我陈阳,都接着。
从今以后,谁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我看着远处,那片被霓虹灯染得五颜六色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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