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1月的一天清晨,中纪委临时办公点的电话声格外刺耳,值班员只说了一句:“无锡,32亿,女人。”随即把卷宗交到刘丽英面前。62岁的她合上保温杯,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动身。”声音不高,却让屋里安静下来。
到无锡没几天,调查组就发现资金流向呈蛛网状,12个省市、数十条银行账号,数字连经验老道的审计员都看花了眼。更棘手的是,邓斌自称“有靠山”,办案气氛一时紧张。有意思的是,刘丽英第一条指令不是突击审计,而是把所有银行流水打印成厚厚六摞,放在走廊让人随意翻阅,她说:“先看出‘常识’以外的东西。”年轻同志一时没转过弯,却很快找出不合常理之处,为后续突破开启了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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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行事利落的女常委,在公安系统摸爬滚打多年。1932年1月,她出生于山东东平,家里日子普通,父母却坚持让女儿识字。1948年考入哈尔滨公安干部学校时,她不过十六岁,书包里夹着《共产党宣言》油印本。东北解放后,她被分配到沈阳公安局,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期间几度下放、复职,磨出一股“爱说话但更爱听话”的作风,很多人口中的“狠”,她自己却称为“章法”。
1979年,中纪委恢复重建,人手奇缺。刘丽英被调到北京,参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后续审理,夜以继日翻卷宗,眼睛常红得像玻璃球。那一年,她47岁。第二年,“两案”收尾,刘丽英已经能在几百页材料里迅速锁定关键节点,领导把这种本领概括为“从汗水里练出的直觉”。
1982年春,她奉命回到东北查一宗贪污案。短短二十天,市委副书记之子涉案证据浮出水面。更耐人寻味的是,父亲的签批痕迹与儿子的作案时间巧妙重叠。有人劝她“照顾老同志”,她只回了五个字:“政策没有亲戚。”同年冬天,她在外办案遭遇威胁,车胎被放气,玻璃被砸裂,她仍照常出门。那股倔劲儿,让不少干部既敬又怕。
时间回到“邓斌案”。邓斌以团购钢材、倒卖批文为名,三年间吸收社会资金32亿元。纸面上,她只是个个体老板,实则和部分地方干部、银行职员形成利益链。案发初期,一封“千万别冤枉好人”的匿名信摆在刘丽英案头。她笑着夹进卷宗:“留着,将来对照。”不到三个月,匿名人所在单位两名处级干部被立案,信件成了反证。
随着调查组顺藤摸瓜,案中案数字不断刷新。85起关联案件里,既有县级小金库,也有部级行贿受贿,涉案人员近百人,其中27名处级干部受处分。一名年轻干警感叹:“像剥洋葱。”刘丽英答:“剥到心也要见真相。”短短一句话,后来成为很多纪检人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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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春,江苏省高级法院对邓斌等人宣判:主犯邓斌、潘国明死刑立即执行,部分涉案干部移送司法,重挫了当时席卷沿海的非法集资风潮。值得一提的是,北京国安局那位被牵出的干部,在刘丽英亲自提审一小时后便交代全部事实。事后他坦言:“她只问了三个关键节点,没有任何情绪,我没法再编。”
1997年,刘丽英又连办五起经济要案,规模虽不及“天字第一号”,却涉及新兴证券市场、商业票据,这让她对金融监管空白提出不少意见。那一年,全国纪检系统内的一份内部刊物评论:“她的调查报告,比审计底稿还细。”句子不长,却说明业内认可。
2002年,刘丽英离休。她把全部工作手稿、批示记录和个人笔记装了三只旧皮箱,集中封存,只留下两句话:“案子是组织的,经验也是组织的。”许多后辈看完目录,才惊叹她对时间线、人物链的苛刻要求——一条错误箭头都要重画。
2024年9月30日,刘丽英在北京病逝,终年92岁。讣告很短,未提“传奇”二字,只有“曾任中纪委常委”。然而,各地纪检战线的挽词里,“女包公”三个字频繁出现。历史书页上,她只是众多执纪者之一,可在同事和后辈心里,那把断案的尺子依旧横在那里——没有亲情,没有豪言,只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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