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玲站在穿衣镜前,小心地抚平旗袍上的褶皱。
大红的颜色衬得她脸色有些过于鲜亮,反倒透出几分不自在。
女儿昨天打来电话,语气里的担忧隔着话筒都能溢出来:“妈,您真想好了?毕竟才认识三个月……”
她当时只是笑着敷衍了过去。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门外传来周凯安爽朗的声音:“玲姐,好了吗?海燕姐她们都快到了。”
这声“玲姐”叫得自然又亲热,一如他这两个月来的体贴入微。
沈玲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笑了笑。
58岁,退休中学教师,按理说该是含饴弄孙、安享清福的年纪了。
可谁能想到,她会在这个年纪,决定嫁给一个36岁的健身教练。
老同学孙海燕总是快人快语:“沈玲啊沈玲,你真是闷声干大事!”
是啊,连她自己都觉得像做了一场大胆的梦。
只是这梦里,除了甜蜜,不知何时起,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让她刻意忽略的不安。
周凯安太好了,好得有时让她觉得不真实。
那种无微不至的照顾,那种炽热直白的崇拜,填补了她丧偶多年后深不见底的孤独。
却也让她偶尔会愣神,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一份“幸运”?
今天这场小型的同学聚会,算是非正式的婚宴。
她理了理鬓角,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惶惑,拉开了房门。
周凯安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形挺拔,笑容阳光,正低头看着手机。
听见门响,他立刻收起手机,迎上来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真好看。”他低声说,目光灼灼。
沈玲脸上微微一热,心里那点疑虑暂时被熨帖了。
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年龄差距又算什么?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挽住周凯安的手臂,走向客厅,那里即将充满老同学们的欢声笑语和——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不知道,一个月后,同样是这群老友相聚。
孙海燕一句无心玩笑:“小丈夫感觉如何?”会让她瞬间溃不成军。
她懊恼摇头后说出的那句话,不仅让满座皆惊,更将彻底撕开这桩看似美满婚姻的华丽表象。
而此刻,她只是带着几分羞涩和满满的期待,准备迎接大家的祝福。
所有的伏笔,都已悄悄埋下。
![]()
01
城东那家名为“动力源泉”的健身房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沈玲第一次踏进这里,纯粹是因为女儿念叨了半年“老年人更要注重核心力量训练”。
她退休三年,日子过得清闲却也寡淡。
以前围着学生转,后来围着生病的老伴转,老伴走后,家里空得能听见回声。
女儿在外地成了家,一年回来不了几次。
她报名了老年大学书法班,偶尔和几个老同事聚聚,但大多数时候,是对着电视机发呆。
健身房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一个个年轻健硕的身体在各种器械上挥洒汗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这让她这个穿着保守运动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显得格格不入。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前台,看着那些复杂的器械,眼神里流露出茫然。
“您好,第一次来吗?需要帮您做个体测,再推荐合适的课程。”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沈玲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健身房统一黑色短袖T恤的年轻男人。
个子很高,肩膀宽阔,T恤下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不过分夸张。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清澈,看起来干净又阳光。
“我……我女儿给我办的卡,说让我来活动活动筋骨。”沈玲有些不自在地说。
“阿姨您看着真年轻,气质真好,我刚才还以为是哪位老师的家属呢。”
年轻人嘴很甜,但语气真诚,并不让人讨厌。
“我姓周,周凯安,是这里的教练。您贵姓?”
“我姓沈,沈玲。”
“沈阿姨,您好。我先带您熟悉一下环境,再做个简单的身体评估?”
周凯安的态度专业而耐心,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年龄而流露出任何轻视或怠慢。
他细致地介绍着各种器械的用途,走到跑步机区域时,还特意调慢了速度,扶着她上去走了几步。
“您平衡感很好,”他鼓励道,“很多年轻人刚开始都走不稳呢。”
沈玲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体测室里,周凯安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和她闲聊。
“沈阿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看您这仪态,像是老师。”
“猜对了,教语文的,中学。”
“怪不得,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我上学时最怕语文老师,但也最佩服。”
周凯安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有感染力。
他问了问沈玲平时的生活习惯,有无基础疾病,态度认真专注。
沈玲很久没有和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年轻人,说这么多话了。
女儿打电话多是报喜不报忧,老朋友们聚在一起,话题也离不开家长里短和养生保健。
和周凯安聊天,让她感觉自己也稍微触摸到了一点外面鲜活的世界。
体测做完,周凯安拿着报告,微微蹙眉。
“沈阿姨,您其他指标都还行,就是骨密度稍微偏低了点,肌肉量也不足。”
“这年纪了,都这样。”沈玲不太在意。
“可不能这么想,”周凯安正色道,“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八十岁健步如飞的多的是。”
“得科学锻炼,加强营养。尤其是您一个人住,更要有个好身体。”
他说得恳切,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心。
沈玲心里微微一动,很久没人这样细致地关心她的身体了。
“那我……该练些什么?”
“我给您制定个简单的计划,先从一些安全的基础动作开始,主要是增强肌力,改善平衡。”
“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先买几节私教课,我带您入门,等您熟练了再自己练。”
周凯安递过来一张价目表,价格不算便宜。
沈玲有些犹豫,她节俭惯了,觉得只是活动一下,似乎没必要花这个钱。
周凯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沈阿姨,您别觉得这是浪费。健康投资是最值得的。”
“您想,要是摔一跤,躺床上受罪不说,医药费、请人照顾,哪样不是钱?”
“不如现在花点小钱,把身体底子打好,自己舒服,儿女也放心。”
他的话句句在理,说到了沈玲心坎上。
女儿也确实总担心她一个人住出意外。
“那……就先买十节课试试吧。”沈玲下了决心。
“太好了,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周凯安笑容灿烂,立刻拿来合同。
签完字,周凯安送她到门口,体贴地叮嘱:“沈阿姨,您下次来,记得穿宽松点的裤子,带条毛巾和水杯。”
“明天下午两点,我等您。开始新生活,第一步迈出来最棒!”
走出健身房,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沈玲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充满活力的地方,心里竟生出几分久违的期待。
她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一步,会把她带入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轨道。
周凯安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去。
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只是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盘算。
02
接下来的几周,沈玲每周去健身房两到三次。
周凯安确实是个认真负责的教练。
动作讲解清晰,保护到位,会根据她的体力情况随时调整强度。
他嘴甜,会聊天,上课气氛从不沉闷。
“沈阿姨,您这悟性,年轻时要是练体育,肯定是健将级。”
“沈阿姨,您今天气色真好,这件运动外套颜色很衬您。”
他不仅指导健身,还会关心她的日常生活。
“最近降温,您早晚出门多穿点。”
“听说附近开了家不错的淮扬菜馆,清淡,适合您口味。”
这种恰到好处的关怀,像细小的暖流,缓缓浸润着沈玲干涸的心田。
她开始留意有关周凯安的信息。
从其他教练和前台小妹偶尔的闲聊中,她拼凑出一些碎片:周凯安是外地人,家境似乎一般,很早就出来打拼,挺不容易的。
人缘不错,业务能力也强,是店里的明星教练。
没听说有女朋友,好像一直单身。
有一次训练完,沈玲在休息区喝水,听见两个年轻女会员低声议论。
“周教练真帅啊,又温柔,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别想了,人家眼光高着呢。不过他对那位沈阿姨可真耐心。”
“是啊,真是好人,对老年会员都这么上心。”
沈玲听着,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触,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
一天下午,沈玲训练时不小心扭了一下脚踝,虽然不严重,但也疼得她倒吸冷气。
周凯安立刻蹲下身,仔细检查她的脚踝,手法专业轻柔。
“还好,没伤到骨头,但得冰敷一下。”
他二话不说,跑去拿来冰袋,细心地用毛巾包好,敷在她脚踝上。
然后,他就那么自然地蹲在她面前,用手扶着冰袋,仰头问她:“感觉好点没?”
那一刻,健身房嘈杂的背景音仿佛都消失了。
沈玲看着他那张年轻英俊、写满担忧的脸,看着他额角细微的汗珠,心里猛地一颤。
一种久违的、被珍视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自从老伴生病到最后离去,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一个异性如此紧张呵护的感觉了。
眼眶竟有些发热。
“没……没事了,谢谢你,凯安。”她第一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哽咽。
周凯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眼神温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您坐着休息,我帮您去倒杯温水。”
那天,周凯安坚持打车送她回家,一直把她扶到客厅沙发上坐好。
又帮她把水杯装满,药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才放心离开。
临走前还说:“沈阿姨,明天我休息,上午过来看看您,顺便给您带点吃的。”
门关上后,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沈玲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觉得空落落的。
脚踝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她想起老伴刚走那几年,她是如何在一个个漫漫长夜里,靠着回忆和安眠药熬过来的。
那种蚀骨的孤独,几乎将她吞噬。
而周凯安的出现,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灰暗平静的生活。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二十二岁的年龄鸿沟。
这太疯狂了,不合常理。
可是,那种被关注、被呵护、心弦被拨动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而强烈。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渴望温暖,害怕孤独,无论十八岁,还是五十八岁。
第二天,周凯安果然提着煲好的汤和清淡的小菜来了。
他还细心地带了份当天的报纸。
他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看着她喝了一碗汤,确认她脚踝无大碍,便起身告辞。
“沈阿姨,您好好休息,健身房那边我帮您请假。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阳光从背后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欲言又止。
“凯安,还有事?”沈玲问。
周凯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声音低沉而清晰:“玲姐,我……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冒昧。但经过昨天的事,我发现自己特别担心您。”
“不仅仅是教练对会员的关心。我……我很欣赏您,喜欢和您待在一起。”
沈玲愣住了,心脏怦怦直跳,手里的汤勺差点掉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凯安没有等她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拉开门走了。
留下沈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
窗外,阳光明媚,她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
03
沈玲对着电话犹豫了很久,指尖在“海燕”的名字上徘徊。
孙海燕是她中学时代起最好的朋友,性格泼辣,心直口快,但为人热忱。
老伴刚走那段时间,多亏了海燕时常来陪她,才熬过最难受的日子。
这种事,她第一个想倾诉的,就是海燕。
可她也预感到海燕会是什么反应。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孙海燕响亮的声音:“哎哟,沈大小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沈玲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
“得了吧,你没事才想不起我。快说,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好着呢。”沈玲顿了顿,吸了口气,“海燕,我……我可能,遇到个人。”
“遇到个人?啥意思?相亲了?对方啥条件?多大年纪?”孙海燕连珠炮似的问。
“不是相亲……是……是在健身房认识的。”
“健身房?你什么时候去那种地方了?认识个老头儿?”
“不是老头……”沈玲声音低了下去,“挺年轻的……是那里的教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高的音量:“教练?多年轻?沈玲你别吓我!”
“三十六……”沈玲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的。
“多少?!”孙海燕的声音尖得刺耳,“三十六?!沈玲你疯了吧!比你女儿还小吧?”
“你小声点!”沈玲脸上发烫,“我们……也没什么,就是他……对我挺好的。”
“对你挺好?怎么个好法?教你练肌肉对你好?沈玲啊沈玲,你教了一辈子书,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孙海燕语气急切,“那种地方的小年轻,嘴甜会哄人,你可得清醒点!图你啥?图你退休工资高?还是图你那套老房子?”
沈玲心里一阵不舒服,像是被戳破了某个不愿面对的气球。
“海燕,你别把人想那么坏。凯安他不是那样的人。”
“凯安?名字都叫这么亲热了?”孙海燕叹了口气,“玲子,我不是咒你,咱这岁数,经不起折腾了。”
“我知道你一个人孤单,可找也不能找这样的啊?差距太大了!说出去人家怎么看?”
“我管别人怎么看?”沈玲难得地倔强起来,“老陈走了八年了,我为什么不能开始新生活?”
“新生活没问题!可你也得找个差不多的吧?老王怎么样?退休干部,知根知底……”
“别提老王!”沈玲打断她,“我跟他说不到一块去。凯安不一样,他懂我,关心我,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都变年轻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孙海燕才语重心长地说:“玲子,我是怕你吃亏,怕你受伤。这年纪差距,说没代沟谁信?”
“他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你们还没什么实质关系。真要在一起,问题就多了。”
“再说,他这么年轻,凭什么看上咱这老太太?你冷静想想,除了那点经济基础,咱还有啥?”
沈玲握着电话,手指收紧。
海燕的话像冷水,浇得她心里冰凉。
这些疑虑,她何尝没有过?只是她选择不去深想,贪恋着那份难得的温暖。
“他……他说他欣赏我的气质,喜欢和我聊天,说我有年轻女人没有的韵味和智慧。”
沈玲试图说服海燕,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孙海燕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韵味?智慧?玲子,不是我打击你,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说到底还是视觉动物。”
“话我说到这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
“你再处处看,别急着下定论,多观察观察,尤其是钱上面,留个心眼。”
听着老友关切却刺耳的话语,沈玲心里五味杂陈。
她既感激海燕的直言,又反感她将感情如此功利化。
难道58岁的女人,就不配拥有纯粹的感情了吗?
挂了电话,沈玲坐在窗前,看着楼下遛狗的老人,心里乱糟糟的。
周凯安的微信适时地跳了出来:“玲姐,脚踝好点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给您送过去。”
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沈玲看着那条信息,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暖。
她回复:“好多了,不用麻烦你了。”
周凯安几乎秒回:“不麻烦,照顾您我心甘情愿。[爱心]”
那个小小的爱心表情,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想起周凯安看她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的真诚(或许是她以为的真诚)。
想起他蹲在地上为她敷脚踝时,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
也许,海燕是对的,应该再处处看。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错过他,你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让你心动的人了。
孤独终老,难道就是稳妥的选择吗?
04
女儿沈薇的视频电话打来时,沈玲正在试穿一件新买的羊绒衫。
镜子里的人,气色似乎比前阵子好了不少。
她接了电话,屏幕上出现女儿略显疲惫但带着笑意的脸。
“妈,在干嘛呢?今天天气不错,没出去走走?”
“刚去了趟商场,买了件衣服。”沈玲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妈以前可是逛半天街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件好衣服的。”
沈薇打趣道,随即仔细端详着她,“妈,你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容光焕发的?去做美容了?”
沈玲心里一紧,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哪有,可能就是最近锻炼的,气色好了点。”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女儿提周凯安的事。
女儿虽然孝顺,但观念传统,肯定比孙海燕反应还大。
“锻炼是好事情,但您可得注意安全,别伤着。”沈薇叮嘱。
母女俩聊了会儿家常,外孙的功课,女婿的工作。
沈薇絮絮叨叨说着生活中的琐碎,沈玲耐心听着,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开口。
“薇薇,”沈玲打断女儿的话,语气有些犹豫,“妈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啊妈?您说。”沈薇察觉到母亲语气里的异样。
“我……在健身房认识个人……”沈玲斟酌着用词,“挺照顾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沈薇警觉起来。
“就是……周教练,教我健身的那个。”沈玲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平常,“小伙子人挺好的,热心肠。”
沈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明显沉了下来:“教练?多大年纪?妈,您可别被人骗了。”
“你看你,跟海燕一个口气。”沈玲有些不满,“人家就是正常交往,怎么就叫骗了?”
“正常交往?妈,您别嫌我说话直,现在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多了去了。”
沈薇语气急切,“专门盯着独居的老年人,骗感情骗钱的新闻还少吗?”
“凯安他不是那种人!”沈玲脱口而出,语气带着维护。
“凯安?您都叫得这么亲热了?”沈薇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妈!您清醒一点!他图您什么啊?”
“难道你妈就一文不值,除了钱就没点吸引人的地方了?”沈玲被女儿的话刺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薇急了,“妈,您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可……可这现实吗?他那么年轻,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我们聊得来,他懂得关心人!”沈玲也来了脾气,“我58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您知道?您知道现在那些小年轻手段多高明吗?甜言蜜语,嘘寒问暖,都是套路!”
沈薇几乎是在吼了,“我爸走了,我知道您孤单,可您也不能……不能这样饥不择食啊!”
“沈薇!你怎么说话呢!”沈玲气得浑身发抖,“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您女儿!我怎么能不管!”沈薇声音带着哭腔,“妈,算我求您了,别犯糊涂行吗?”
“我找个对我好的人,就是犯糊涂?难道我活该一个人孤独到老?”沈玲心痛如绞。
“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可以找,可也得找个年纪相当,知根知底的啊!”
“比如呢?像你之前介绍的那个老李?闷葫芦一样,坐一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那也比图您钱的小白脸强!”
“你……你滚!”沈玲气得口不择言,猛地挂断了视频电话。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沈薇不停打来。
沈玲直接关了机,颓然坐在椅子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女儿的反对,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浇得奄奄一息。
她理解女儿的担忧,可那种被最亲的人全盘否定感情的感觉,实在太伤了。
难道在所有人眼里,她沈玲就是一个没有魅力、只能靠钱财吸引异性的老女人吗?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沈玲慌忙擦干眼泪,深吸几口气,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周凯安,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笑容温暖。
“玲姐,路过您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买了块栗子蛋糕,您尝尝……”
他话没说完,注意到沈玲泛红的眼眶,笑容立刻敛去,换上担忧。
“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关切的声音,温柔的眼神,此刻成了沈玲唯一的浮木。
所有的委屈和挣扎决堤而出,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凯安轻轻把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在这个怀抱里,沈玲暂时忘却了女儿尖利的言辞,忘却了老友忧心的劝诫。
她只想抓住眼前的这点温暖。
“凯安,”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们……结婚吧。”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周凯安也明显吃了一惊,但惊讶之色很快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玲姐……不,沈玲,你说真的?”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亮得惊人。
“你……愿意娶我?”
沈玲看着他狂喜的表情,心里那点犹豫被冲散了。
她用力点了点头。
“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周凯安激动地再次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
“玲,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让所有不看好我们的人看看,我们的选择没错!”
沈玲依偎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也许这是一场豪赌。
但此刻,她愿意相信,赢面在她这边。
![]()
05
领证的过程很简单,在一个寻常的工作日早晨。
沈玲没告诉女儿,也没再跟孙海燕商量。
只叫了关系最近的两位老同事,和周凯安健身房的两位朋友,一起吃了顿便饭,算是仪式。
周凯安表现得无可挑剔。
席间,他一直体贴地给沈玲夹菜,倒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对他带来的朋友也介绍得大方得体:“这是我爱人,沈玲。”
那声“爱人”,叫得沈玲心里又甜又涩。
饭后,送走客人,回到沈玲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
这里,即将成为他们的新房。
周凯安显得有些兴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玲,这房子格局真好,南北通透,就是装修旧了点。”
他揽着沈玲的腰,兴致勃勃地规划,“等以后,咱们把厨房和卫生间重新装修一下,弄得更时尚舒适。”
沈玲笑了笑:“都住惯了,折腾那个干嘛,怪麻烦的。”
“不麻烦,为了你住得舒服,怎么都值。”周凯安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对了,玲,你这房子……房产证上就你一个人的名字吧?”
周凯安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手指轻轻划过客厅的博古架。
沈玲心里咯噔一下,孙海燕和女儿的警告不经意间闪过脑海。
但她很快压下了那丝异样,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关心。
“嗯,老陈走后,就过户到我名下了。”
“哦,那就好。”周凯安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蜜月旅行的计划。
新婚初期,日子确实蜜里调油。
周凯安包揽了大部分家务,做饭、打扫,样样做得有模有样。
他年轻,精力旺盛,把沈玲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早上一起晨练,上午陪她去老年大学,下午有时去看电影或逛公园,晚上还要拉着她散步。
沈玲一开始觉得很充实,久违的活力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
但渐渐地,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年轻人高强度的节奏。
她委婉地表示想在家休息半天,看看书,听听戏。
周凯安却搂着她的肩膀说:“玲,我是为你好。多活动,人才有精神,老闷在家里容易胡思乱想。”
他语气温柔,眼神恳切,让沈玲无法拒绝。
在花钱方面,周凯安也表现得很大方。
出去吃饭、购物,他总是抢着买单,还给沈玲买了不少衣服、护肤品。
虽然沈玲觉得那些款式过于年轻,不太适合自己,但碍于他的热情,还是收下了。
不过,几次之后,周凯安开始偶尔提及经济上的“小困难”。
比如,健身房最近业绩压力大,奖金少了;以前借给朋友一笔钱,现在朋友困难,不好意思催还;想报个更高级的教练认证课程,学费有点贵……
每次说完,他又会马上补充:“不过没事,我能搞定,玲你别操心。我的钱就是要给你花的。”
沈玲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老糊涂。
她明白,这是对方在试探,或者说,是一种隐晦的表示。
想到两人已经是夫妻,她觉得在经济上有所支持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主动给了周凯安一张信用卡副卡,用于日常开销。
又在他又一次提起教练课程学费时,拿出五万块钱给他。
“先用着,不够再说。”
周凯安当时感动得眼圈都红了,紧紧抱着她。
“玲,你对我太好了。我周凯安发誓,这辈子绝不负你!”
那一刻,沈玲觉得,钱能换来这样的真心,也值了。
她尽量不去想女儿和海燕的话,沉浸在“黄昏恋”修成正果的幸福假象里。
周凯安确实给她带来了许多欢笑和陪伴。
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看着身边年轻熟睡的侧脸,她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条看似开满鲜花的路,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她轻轻翻了个身,告诉自己:别多想,珍惜当下。
06
变化是悄无声息发生的,像梅雨季节墙面上渐渐浸润的水渍。
最先显现的,是周凯安对沈玲生活的干涉,开始变得具体而强势。
以前他只是建议,现在更像是要求和安排。
沈玲有喝下午茶的习惯,喜欢用自己那只用了多年的紫砂壶,泡一壶普洱,配两样小点心,看看报纸,享受片刻宁静。
周凯安却说喝茶影响睡眠,骨质疏松的人更该喝牛奶补钙。
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茶具收进了橱柜深处,换上了高钙奶粉。
沈玲喜欢听戏,收藏了不少名家磁带和CD,闲暇时放一段,自得其乐。
周凯安却说那些咿咿呀呀的调子太沉闷,影响心情,强行换成了节奏强烈的流行音乐或电子舞曲。
美其名曰:“听听年轻人的东西,心态更活跃。”
沈玲偶尔想和几个老姐妹通个电话,聊聊天。
周凯安会在一旁不时插话,或者干脆说:“聊那么久多累啊,辐射又大,对眼睛不好。”
然后找借口把电话挂断。
他的理由永远冠冕堂皇——“为你好”。
“玲,我是你丈夫,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能害你吗?”
“我比你年轻,见识广,听我的没错,都是科学养生。”
每当沈玲流露出一点不满或抗拒,周凯安就会摆出受伤的表情。
或者长时间沉默不语,直到沈玲主动妥协,去哄他。
更让沈玲感到压力和难以启齿的,是周凯安在性生活上的过度索取。
他年轻力壮,欲望强烈,几乎每晚都有要求。
起初,沈玲还试图配合,毕竟新婚燕尔,她也希望能满足丈夫。
但58岁的身体,实在难以承受这样频繁和剧烈的消耗。
她常常感到腰酸背痛,精神不济,白天哈欠连天。
她委婉地表示自己累了,需要休息。
周凯安却搂着她,在她耳边呵着热气:“玲,这说明我们感情好啊。运动才能保持年轻,对身体有益无害。”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有时他会这样反问,带着一丝委屈和指控。
沈玲最怕他这样说,仿佛拒绝他,就成了否定他们感情、嫌弃他年轻的罪人。
她只能一次次勉强自己,内心的抗拒和身体的疲惫与日俱增。
一次,沈玲参加老年大学的活动回来后,感觉特别疲倦,早早洗漱睡下。
半夜,周凯安的手又不安分地探过来。
沈玲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推拒了一下,含糊地说:“凯安,今天真的不行,太累了。”
周凯安的动作顿住了。
黑暗中,他沉默地翻身坐起,良久,冷冷地抛出一句:“沈玲,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只是找个伴搭伙过日子?”
沈玲的睡意瞬间吓醒了。
她打开台灯,看见周凯安背对着她,肩膀僵硬,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凯安,你怎么这么说?我当然是爱你的。”她急忙解释,“只是我今天真的很累,身体不舒服……”
“累?跟我在一起就这么累?”周凯安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讥诮。
“还是说,你心里其实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觉得我年轻,跟你在一起是别有用心?”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沈玲心里。
她慌了,坐起身想去拉他的手:“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凯安甩开她的手,语气带着一种情感勒索的意味:“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后悔了,直说就行,我周凯安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说完,他抱起枕头和被子,径直去了客厅沙发。
那一夜,沈玲睁眼到天亮。
心里充满了委屈、困惑和一种隐隐的不安。
第二天,周凯安依旧冷着脸,不说话,不看她。
沈玲主动做了早饭,低声下气地道歉,保证以后会多考虑他的感受。
周凯安这才勉强缓和了脸色,但那种无形的隔阂,已经像一层薄冰,凝结在两人之间。
沈玲开始意识到,这段婚姻,并不像她最初想象的那样简单。
那份“好”,背后似乎藏着她看不透的东西。
她感到身心俱疲,却像陷入泥沼,不知如何挣脱。
![]()
07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初冬的寒意。
沈玲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周凯安。
他刚刚又提出,想用两人的名义,投资朋友开的一家健身餐轻食馆。
“机会难得,稳赚不赔。咱们把定期存款取出来,最多半年就能回本。”
周凯安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财富触手可及。
沈玲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出动用大额存款了。
之前是换车,说是为了她出行舒适安全;后来是建议把老房子抵押贷款,投资理财产品。
都被沈玲以各种理由委婉地拒绝了。
这次,他直接提到了那笔她存了多年、准备养老的定期存款。
“凯安,不是我不支持你。”沈玲尽量让语气平和,“但那笔钱是我留着应急的,不能动。”
“投资哪有百分之百稳妥的?我们这年纪,经不起风险了。”
周凯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带着不满:“玲,你就是太保守了。钱放在银行里贬值最快!我现在年轻,有资源有人脉,正是赚钱的时候。”
“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将来更好吗?难道你指望我一直当个小小的健身教练?”
沈玲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疲惫:“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我不需要你赚大钱,平平安安就好。”
“平平安安?”周凯安嗤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玲,你当初看上我,不就是觉得我阳光、上进、有活力吗?”
“怎么现在我真想干点事业,你就开始拖后腿了?是不是怕我翅膀硬了,你就控制不住我了?”
他的话越来越尖锐,像针一样刺人。
沈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还是那个曾经对她温柔备至的周凯安吗?
“凯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什么时候想控制你了?”
“那你为什么在钱上面对我防得这么紧?”周凯安逼问道,眼神锐利。
“我们是夫妻!你的不就是我的?还是说,你始终把我当外人,防着我一手?”
沈玲气得浑身发抖,连日来的委屈和压力一起涌上心头。
“周凯安!你讲点道理!哪次你需要用钱我没给你?”
“信用卡副卡在你手上,你要报课程我立刻拿了五万!这还叫防着你?”
“那点小钱算什么?”周凯安语气不屑,“真要过日子,买房子、孩子上学、将来养老,哪样不是大开销?”
“孩子?”沈玲愣住了,“我们……怎么要孩子?”
周凯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能要?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才三十六,难道不该有个自己的孩子?”
沈玲如遭雷击,瘫坐在沙发上。
她从未想过孩子的问题。以她的年龄和身体状况,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原来,他的人生规划里,还有这样一环。
而她,可能只是一个……跳板?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那天晚上,周凯安再次凑过来时,沈玲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了他。
“不行!我今天很累,而且……我们得谈谈孩子的事。”
周凯安被推开,脸色瞬间阴沉。
“谈什么谈?你根本就没想跟我长久过日子!只想着自己安逸!”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声音冰冷:“沈玲,我算是看明白了。”
“你需要的根本不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个免费的保姆、一个陪你解闷的伴!”
“既然这样,何必结婚?你一个人过不是更清静?”
说完,他摔门而出,一夜未归。
沈玲独自躺在冰冷的大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孙海燕和女儿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
她开始真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個极其愚蠢的决定。
那份所谓的“爱情”,底下掩盖的,究竟是真心,还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08
孙海燕组织的同学聚会,定在一家老牌本帮菜馆的包间。
沈玲本不想去,她脸色憔悴,心绪不宁,实在没精力应付老同学们的寒暄和可能的打探。
但周凯安却一反常态地积极。
“去,为什么不去?”他一边对着镜子打领带,一边说,“正好让她们看看,我们过得好着呢。”
他特意给沈玲选了一件颜色鲜亮的毛衣,逼着她化了淡妆。
出门前,他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开心点,别板着脸,让人看笑话。”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沈玲看着他精心打扮后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凉。
他似乎在演一场戏,而她,只是戏里必不可少的道具。
包间里热热闹闹,坐了十几位老同学。
多年不见,大家变化都很大,鬓角染霜,身材走样。
沈玲和周凯安的出现,果然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尽管同学们都极力表现得自然,但那探究、好奇,甚至略带异样的目光,还是像细针一样扎在沈玲身上。
周凯安倒是应对自如,彬彬有礼,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给各位阿姨倒茶递水,表现得体贴又周到。
孙海燕把沈玲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玲子,你……没事吧?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沈玲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就是没睡好。”
孙海燕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但碍于场合,没再多问。
席间,大家聊着子女、孙辈、退休生活。
不可避免地,话题绕到了沈玲和周凯安身上。
有人开玩笑说:“沈玲可是我们班最有福气的,瞧这小周,多精神,多会照顾人。”
“是啊,现在流行姐弟恋,沈玲走在时代前沿嘛!”
周凯安笑着给沈玲夹菜,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
沈玲只能配合地笑着,嘴里的菜肴却味同嚼蜡。
聚会接近尾声,气氛更加放松。
孙海燕喝了几杯酒,话多了起来,她端着酒杯走到沈玲身边,拍了拍周凯安的肩膀。
“小周啊,我们沈玲可是我们班的班花,性子又好,你可不能欺负她!”
周凯安笑着应和:“海燕姐,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孙海燕又转向沈玲,带着几分醉意,玩笑似的,用不小的声音问:“玲子,说说呗,这嫁了个小丈夫,感觉到底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滋润?”
这本是同学间惯常的调侃,若在往常,大家一笑也就过去了。
可此刻,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沈玲压抑已久的情感闸门。
一个月来的委屈、疲惫、恐惧、自我怀疑,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黯淡下去,下意识地、懊恼地摇了摇头。
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和绝望。
桌上说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大家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孙海燕的酒也醒了一半,紧张地看着她:“玲子,你……怎么了?”
沈玲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一双双关切又好奇的眼睛,最后落在身旁周凯安瞬间僵硬的脸上。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警告和慌乱。
沈玲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她不想再伪装了。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