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阿姨,全名王丽,今年六十有三,是市一中退休的语文老师。退休后的生活,清闲又规律。她和老伴住在“湖畔花园”小区,一个有些年头但维护得相当不错的中高档社区。老伴痴迷于在阳台上侍弄他的花花草草,而王阿姨最大的乐趣,则是泡上一杯清茶,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透过老伴精心修剪的绿植缝隙,观察着小区里的人来人往,以及街对面那栋最为显眼的独栋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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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豪宅,是整个“湖畔花园”乃至这片区域的地标性建筑。欧式风格,三层楼高,带着一个足以容纳一个小型足球队的巨大花园。然而,它已经空置了至少五六年。王阿姨刚搬来时,还听说里面住着一位风光的企业家,后来生意失败,房子被法院查封,一家人连夜搬走,从此便人去楼空。
时间一长,关于这栋豪宅的传闻便多了起来。有的说晚上能听到女人的哭声,有的说看到二楼的窗户有白影飘过,还有鼻子有眼地说,那位破产的企业家其实是在豪宅里自尽的,怨气不散。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孩子们口中的“鬼屋”,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阿姨是不信这些的。作为一名老教师,她坚信唯物主义。在她看来,所谓的“鬼影”不过是窗帘被风吹动的光影游戏。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栋豪宅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它就像一个沉默的巨人,静静地卧在那里,见证着街区的变迁,也承载着无数的秘密。王阿姨常常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一栋气派的房子呢?
这个问题,在一个星期二的清晨,似乎有了答案。
那天,王阿姨像往常一样,晨练回来,准备开始她一天的“瞭望”工作。然而,当她端着茶杯走到阳台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把杯子掉在地上。
小区的宁静被一列整齐划一的黑色车队打破了。三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打头和收尾的还是两辆更显霸气的奥迪A8,正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停在那栋空置已久的豪宅门前。这阵仗,王阿姨只在电视里见过。
她立刻来了精神,放下茶杯,悄悄地凑到阳台栏杆边,像一个准备执行侦察任务的士兵,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她知道,这栋沉默多年的豪宅,终于要迎来它的新主人了。
02
车门开了。
先下来的是一群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的壮汉,他们动作干练,表情严肃,分列在中间那辆奔驰的两侧,像一道道坚实的人墙。其中一人恭敬地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护在车门顶上。
接着,一只穿着精致手工皮鞋的脚落了地,然后是一位老人。
他看起来约莫七十岁上下,头发全白,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身形略显清瘦,但腰板挺得笔直,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却异常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式盘扣唐装,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杖头似乎是某种玉石雕刻,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老人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紧随其后,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他年纪稍轻,大概五十多岁,同样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气质沉稳而内敛。他快步走到老人身边,微微躬身,低声说了些什么。
最后,从后面的车里鱼贯而出四五名年轻的女孩,她们统一穿着蓝色的女仆制服,每个人都拉着一个行李箱,低着头,安静地排在队伍的末尾。
这群人,就像是从一部讲述上流社会的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与“湖畔花园”这个虽然高档但充满生活气息的社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王阿姨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充满了震撼和好奇。这老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是退隐的政界大佬,还是某个大家族的掌舵人?
管家指挥着西装男们有条不紊地从车上搬下大大小小的箱子,然后上前,用一把崭新的钥匙打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雕花铁门。随着“吱呀”一声悠长的声响,豪宅的神秘面纱被缓缓揭开。老人由管家和两名保姆搀扶着,迈着缓慢而稳健的步伐,第一个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王阿姨的“瞭望”工作有了全新的焦点。她看到工人们进进出出,给花园修剪枝叶,给外墙进行清洁。豪宅的窗户每晚都会亮起温暖的灯光,宣告着它已经不再是那个阴森的“鬼屋”。
王阿姨心里甚至有些高兴,觉得这栋豪宅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生气。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份生气,却是如此的短暂。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03
最初的两天,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王阿姨偶尔能看到那些年轻的保姆在花园里晾晒衣物,或者在厨房的窗户后忙碌。那位神秘的老先生则从未在花园里出现过,仿佛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那个精干的管家,也只在第一天见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
变化发生在新主人入住的第三天下午。
王阿"姨正准备午休,眼角的余光瞥见豪宅的大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是其中一个年轻的保姆。她的脚步很急,甚至有些踉跄,像是要逃离什么地方。她走到路边,没有叫车,只是频频回头望向那栋豪宅,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有恐惧,有委屈,甚至还有一丝解脱。王阿姨清楚地看到,她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她在哭。
王阿姨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正常辞职该有的样子。哪有辞职了还哭哭啼啼,像逃难似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第二天上午,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又有两个保姆,几乎是结伴从豪宅里“逃”了出来。她们同样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低着头,走得飞快,一句话也不说。其中一个女孩的肩膀还在微微抽动,显然是在压抑着哭声。她们甚至没有走到小区门口,就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仓皇地钻了进去,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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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王阿姨心里的疑惑彻底变成了担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天之内,一半的保姆都哭着离开了。是工作太苛刻?还是……那位看起来威严的老先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可怕怪癖?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象各种可能性。难道是虐待下人?还是碰上了什么灵异事件,把这些小姑娘吓跑了?王阿姨甩了甩头,努力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
接下来的两天,最后一个保姆也离开了。她的状态比前几位更差,脸色苍白,双眼红肿,走出大门时甚至还摔了一跤,行李箱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她却顾不上收拾,胡乱地将东西塞回去,拉上箱子,几乎是跑着消失在了街角。
至此,除了那位神秘的白发老人,所有第一天入住的随从人员——无论是管家还是保姆,全都消失了。那栋刚刚恢复了一点生气的豪宅,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王阿姨的心,彻底悬了起来。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独自住在这栋巨大的豪宅里,没有保姆,没有管家,他该如何生活?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而最诡异的一幕,很快就上演了。
04
在最后一个保姆离开后的第二天,王阿姨一早就守在了阳台上。她很担心那位独居的老人,想看看他是否会出门,是否需要帮助。
上午九点左右,豪宅那扇沉重的实木大门终于被拉开了一条缝。白发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憔悴了一些,但行动还算稳健。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看起来不大,也不重,瘪瘪的。
他慢慢地走到自家院门口的公共垃圾桶旁,弯下腰,将那个小小的垃圾袋扔了进去,然后转身,又慢慢地走回了豪宅,关上了门。
王阿姨松了口气,看来老人还能自理。扔个垃圾而已,很正常。
但一个小时后,豪宅的门又开了。老人再次走了出来,手里依然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号黑色塑料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走到垃圾桶,扔掉,回家,关门。
王阿姨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么快又有垃圾了?而且还是这么小一袋?也许是分类扔垃圾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事情的发展开始朝着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狂奔而去。
中午十一点,老人第三次出门,扔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垃圾袋。
下午一点半,第四次。
下午三点,第五次,第六次……
王阿姨彻底放弃了午休,她就坐在阳台上,像一个尽职的哨兵,难以置信地记录着老人的每一次行动。他的动作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每隔一小时左右,就会准时出现,提着一个神秘的小黑袋,完成他那套标准的“扔垃圾”流程。
从上午九点到晚上十点,王阿姨的眼睛都看花了。她说得清清楚楚,老人一共出门了十八次!
十八次!
王阿姨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绝对不正常!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一天扔十八次垃圾!而且每次都只是一小袋。他到底在扔什么?
如果是一大堆垃圾,分批扔可以理解。但看那袋子的分量,轻飘飘的,里面似乎没什么东西。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诡异的、重复性的、毫无逻辑的行为。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独自一人,在空无一人的豪宅里,一遍又一遍地往外扔着神秘的小袋子。联想到那些哭着逃走的保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王阿姨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分尸案?
新闻里不都这么演吗?凶手为了处理尸体,会将其分解成小块,分批次、伪装成生活垃圾扔掉……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吓得王阿姨浑身一哆嗦。她猛地站起身,在阳台上焦躁地踱步。不会的,不会的,那可是一位看起来那么有身份的老先生。可……那些保姆的眼泪,这十八袋垃圾,又要怎么解释?
不行,不能再坐视不管了。无论是老人出了精神问题需要帮助,还是……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情,都必须弄清楚。这不仅仅是好奇心,这关乎到一个人的安危,甚至可能是一桩恶性案件!
王阿姨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了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她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那三个最熟悉也最让人安心的数字:110。
05
警方的出警速度比王阿姨预想的要快得多。不到十五分钟,一辆警车就闪着警灯,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小区门口。下来两名警察,一老一少。
王阿姨在楼下等着他们,将自己这几天观察到的所有情况,从豪华车队、神秘老人,到哭泣的保姆和今天这疯狂的“垃圾马拉松”,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全部告诉了警察。
年长的警察姓张,经验丰富,他一边听一边记录,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些许不以为然,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年轻的警察小李则不时地抬头,望向对面那栋在夜色中显得愈发阴沉的豪宅。
“王阿姨,您是说,您亲眼看到他今天扔了十八次垃圾?”张警官确认道。
“千真万确!”王阿姨语气肯定,“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我一直看着,一次不多,一次不少,就是十八次!而且每次的袋子都差不多大,黑色的,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张警官和小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一个独居老人,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加上之前所有保姆都在短时间内哭着离开,这绝不是简单的“性格古怪”可以解释的。最起码,也要进行一次入户走访,确认老人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是否安全。
“好的,王阿姨,谢谢您的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张警官合上笔记本,“您先回家,有情况我们会再联系您。”
王阿姨点点头,但并没有上楼,而是站在了一个不远处的暗角里,紧张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两名警察穿过马路,走到了豪宅的雕花铁门前。大门虚掩着,他们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长长的车道上,路灯投下斑驳的树影,气氛有些压抑。他们来到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前,张警官抬手,用力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但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有人吗?我们是警察,社区走访!”张警官提高了音量,再次敲门。
依旧是一片死寂。房子里静得仿佛没有人居住一样,连一丝灯光都没有透出来。
“张哥,不会是出事了吧?”小李有些不安地问。
张警官眉头紧锁,正准备掏出手机呼叫支援,小李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张哥,快看!”
张警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头一凛。只见二楼那扇挂着白色蕾丝窗帘的窗户,窗帘的下摆,就在刚才,非常清晰地、不自然地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里面有人!
而且,他在看着他们!
这个发现让情况的性质瞬间改变。屋里有人,却对警察的敲门不理不睬,故意装作没人的样子。这其中必有蹊跷!
张警官不再犹豫,立刻通过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汇报了现场情况,并请求破门许可。鉴于情况的高度可疑性(可能涉及人身安全或刑事案件),许可很快被批准。
小李从警车后备箱取出了破门锤。他深吸一口气,在张警官的掩护下,对准门锁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撞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实木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门锁异常坚固,并未被撞开。
“再来!”张警官喊道。
“砰!砰!”
在连续的猛烈撞击下,门框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木屑飞溅。终于,随着最后一次势大力沉的撞击,门锁结构被彻底破坏,整扇大门“哐”的一声,向内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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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的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浓烈到极致的恶臭,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门内喷涌而出!那是一种混合了腐肉、垃圾发酵和某种化学试剂的恐怖气味,粘稠得仿佛是实体,瞬间钻进了两名警察的口鼻和肺里。
“呕——!”
年轻的小李首当其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就在豪宅门口那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张警官虽然强忍着,但也被这股恶臭熏得头晕眼花,脸色煞白,扶着门框干呕了好几下,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强迫自己适应这恐怖的气味,掏出手电,踉跄着向漆黑的门内照去。
光柱穿透黑暗,落在了客厅的中央。当他看清客厅里的景象时,他那身经百战的职业素养瞬间崩塌了。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极致,脸上血色尽褪,握着手电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股比恶臭更具冲击力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夹杂着惊骇与极度困惑的嘶哑呢喃: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