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
陈峰回到家,没有开灯。
黑暗像一头冰冷的野兽,将他整个吞噬。这已经是他妻子刘素琴失踪的第三天了。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恍惚地穿过堂屋,想去院子里透口气。
月光惨白,勉强勾勒出院子里老槐树的轮廓。
就在他脚步踏入院子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下,盘踞着一个巨大的、蠕动的黑影。
那是什么?邻居家的柴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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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一看,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不是柴火。
那是一条蛇。一条他这辈子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巨蟒,身子比他的大腿还粗,墨绿色的鳞片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死寂的光。
“啊——!”
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尖叫从陈峰喉咙里挤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逃出院子,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哆嗦得几乎按不对号码。
“喂……110吗?”
“蛇……有蛇!我家院子里……有一条好大的蛇!”
电话那头传来冷静而专业的声音,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脑子里只剩下那条巨蟒懒洋洋地吐着信子的恐怖画面。
他妻子不见了。
现在,他的家里又来了一个能吞掉活人的怪物。
老天爷,你到底要怎样!
01.
三天前,还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
阳光暖洋洋地洒进窗户,刘素琴正在厨房里忙碌,身上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
“锅里的粥温着,你起来记得喝。我去村口小卖部买瓶酱油,顺便把李婶家的包裹捎过去。”她一边说,一边把几棵自家种的青菜用报纸包好。
陈峰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含糊地应了一声。
“路上慢点。”
刘素琴回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你个老妈子,比我妈还啰嗦。”
说完,她拿起包裹,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屋外的阳光。
陈峰怎么也想不到,这句寻常的叮嘱,竟成了他和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小时过去了,刘素琴没回来。
陈峰以为她在李婶家多聊了几句,村里的女人家,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他没在意,自己盛了粥,就着咸菜喝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见人影。
陈峰心里开始有点犯嘀咕。他拨通了妻子的手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女声让他心头一紧。素琴的手机从不关机,她怕村里有急事找不到她。
他立刻拿起外套,锁上门,快步走向村口。
小卖部的老板娘说,刘素琴大概九点多来过,买了瓶酱油就走了,说要去李婶家。
陈峰的心沉了下去,又急匆匆赶到李婶家。
李婶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他一脸惊讶。
“素琴?她没来过啊!我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她人。”
陈峰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从村口小卖部到李婶家,不过三百米的土路,路两边是开阔的田地,一览无余。
这么短的一段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02.
陈峰疯了似地在村里村外找了一整天。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把妻子可能去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田埂、小树林、废弃的旧屋……什么都没有。
夜幕降临时,他终于绝望地走向了乡里的派出所。
负责接待他的是快退休的老民警,王警官。
王警官听完他的叙述,眉头紧锁,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记录着。
“夫妻吵架了?”
“没有!”陈峰立刻否认,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我们感情好得很,从来没红过脸!她不可能自己走!”
“那她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欠了外债?”
“更不可能了!”陈峰急得站了起来,“素琴她为人最和善,村里谁不夸她?我们家不欠任何人一分钱!”
王警官安抚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小伙子,你别急。我们立刻帮你查。但是你也知道,乡下地方,监控探头没那么多,很多路口都是盲区。你先回家等消息,我们一有线索马上通知你。”
从派出所出来,冷风一吹,陈峰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等待,是世界上最磨人的酷刑。
他不敢回家,那个没有了刘素琴的家,空得让他害怕。他就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坐了一夜,眼睛死死盯着那条妻子消失的路,盼着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能出现。
第二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王警官那边正式立了案,派了两个年轻民警来村里走访调查,但结果和陈峰自己问的没什么两样。
刘素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03.
第三天上午,一辆黑色小轿车开进了村子,停在了陈峰家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夹克、神色不善的男人。
是刘素琴的弟弟,刘强。
“姐夫,”刘强一进门,连口水都没喝,眼睛就在屋里四处扫视,“我姐呢?到底怎么回事?”
陈峰两天两夜没合眼,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地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刘强听完,没有安慰,反而皱起了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陈峰。
“就为了买瓶酱油,人就没了?姐夫,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我姐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陈峰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狠狠刺了一下。
“真没有?”刘强往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前段时间我姐不是说,你们攒了五万块钱,准备翻新一下老房子吗?那钱呢?”
陈峰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还是怀疑你姐拿着钱跑了?”
“我没那个意思,”刘强撇撇嘴,眼神里的不信任却毫不掩饰,“我就是问问。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不见了,总得有个原因吧?警察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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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在查了!”
“查?这种事等警察查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刘强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姐走的时候,家里的存折你看到了吗?贵重首饰还在不在?”
陈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一字一顿地吼道:
“你给我出去!”
刘强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也来了脾气,“你冲我横什么?我姐不见了,我这个当弟弟的问问还不行了?陈峰我告诉你,我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他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陈 anfeng 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
妻子的失踪已经让他痛不欲生,现在,连她最亲的弟弟都开始怀疑他。
村里的流言蜚语也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听说了吗?陈峰家的不见了。”
“八成是跟人跑了呗,不然还能上天了?”
“不好说,我看陈峰那人也老实巴交的,不像会打老婆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些话像一根根毒刺,扎得他千疮百孔。
巨大的悲伤、无助和被冤枉的愤怒,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04.
傍晚,送走了又一波来“关心情况”的民警和村干部,陈峰终于垮了。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任由黑暗将他吞没。
桌上,还摆着刘素琴那天早上给他盛好却没来得及洗的粥碗。他拿起碗,仿佛还能闻到妻子留下的淡淡气息。
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一阵尿意袭来,才麻木地起身,想去院子里的厕所。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条蛇。
那条盘踞在墙角,比他大腿还粗的巨蟒。
在经历了极度的恐慌和报警之后,陈峰的脑子反而变得一片空白。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院子外,看着呼啸而来的警车和消防车。
红蓝交替的警灯,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邻居们也都被惊动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警戒线外,对着院子里的庞然大物指指点点,发出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的天爷!这是什么蛇?成精了吧!”
“太吓人了,这要是跑出来,一口能吞个小孩!”
刘强也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挤在人群里,脸色发白地看着院内,嘴里不停地念叨:“哪来的畜生……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消防员们经验丰富,迅速制定了抓捕方案。
两名消防员手持长长的捕蛇钳,小心翼翼地靠近。另一名消防员则端着一把麻醉枪,瞄准了巨蟒的头部。
巨蟒似乎被惊动了,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蠕动,三角形的头颅高高昂起,吐着分叉的信子,发出了“嘶嘶”的警告声。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准备!”带队的消防队长一声令下。
“砰!”
一声轻响,麻醉针精准地射中了巨蟒的七寸之处。
巨蟒猛地一扭身,粗壮的尾巴狠狠甩在墙上,“啪”的一声,竟将几块砖头扫了下来。
但麻醉剂的效果很快发作,它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庞大的身躯一软,彻底瘫了下去。
确认巨蟒被完全麻醉后,几名消防员立刻上前,合力用捕蛇钳将它控制住,七手八脚地把它装进了一个特制的大铁笼里。
“咔哒”一声,笼门上锁。
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峰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他得救了。
可他的妻子,素琴,谁来救她?
05.
王警官走到陈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陈,没事了。这蛇我们会带走处理。你……还好吗?”
陈峰摇摇头,又点点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念着:“素琴……素琴……”
两名年轻的消防员走上前,一人一边,抬起了那个装着巨蟒的巨大铁笼。
“这家伙,真沉,估计得有两百斤。”一个消防员咂舌道。
“是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鼓得跟个球一样。”另一个消防员附和着。
他们抬着铁笼,一步步朝消防车走去。
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警灯无声地闪烁。
就在铁笼即将被抬上车的那一刻,其中一名消防员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风声吧?”同伴不解地问。
“不对……”那名消防员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古怪,“你仔细听。”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嘈杂的人声褪去,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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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突兀的、规律的、电子合成的音乐声,在这种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新。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那声音很微弱,很沉闷,仿佛隔着什么厚厚的东西。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巨大的铁笼上……不,是聚焦在了铁笼里那条巨蟒鼓胀的腹部!
那声音,正是从那条巨蟒的腹腔中,闷闷地传出来的!
一个年轻的消防员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
“这……这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