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男人嘶吼着,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粗粝而尖锐,每一个字都砸在林晚的耳膜上,带着一种让她陌生的残忍。
“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好,见不得这个家好吗,非要把它搅得天翻地覆,你才甘心是不是。”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像是有两簇幽冷的火焰在燃烧,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铁锈般的腥甜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
她想问,家,哪里还有家,这个被恶臭和谎言浸泡透了的躯壳,也配叫家吗?
但她最终只是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盛满了猩红色液体的玻璃杯,狠狠砸向了对面墙上那副他们亲手挂上的、曾经象征着永恒爱恋的结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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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晚觉得,自己的婚姻,就像一碗隔了夜的鱼汤。
表面上看着还算体面,乳白色的汤汁,几星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可只要拿勺子轻轻一搅,一股藏在最底下的腥臭便会无可抑制地翻腾上来,丝丝缕缕,无孔不入,钻进你的鼻腔,黏在你的喉咙,让你止不住地干呕。
今天是她和陈凯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一桌子菜,都是陈凯喜欢的。
清蒸鲈鱼,用的是今早从码头直接运来的鲜活货色,鱼眼还亮晶晶地凸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摆尾游走。
红烧肉,用小火足足煨了两个钟头,每一块都颤巍巍的,裹着浓郁黏唇的酱汁,是她跟婆婆张兰学来的手艺。
还有一瓶82年的拉菲,陈凯前几天项目成功,公司老板奖励的,他一直宝贝似的藏在酒柜里,今天特意拿了出来。
林晚穿着一身藕荷色的真丝长裙,是她最喜欢的设计师品牌,布料像月光一样流淌在她身上。
她甚至还化了个淡妆,用眼线笔细细勾勒出眼尾一抹妩ляр的弧度,口红是娇艳欲滴的浆果色。
一切都堪称完美,烛光摇曳,音乐低回,空气里弥漫着红酒的醇香和饭菜的热气。
陈凯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微醺和满足:“老婆,辛苦了,真香啊。”
就是这句话,这个拥抱,瞬间击碎了林晚精心构建的美好幻象。
那股味道,又来了。
它像一条无形的、滑腻的蛇,从陈凯的衬衫衣领里钻出来,顺着他的脖颈爬上他的头发,然后悄无声息地,探着信子,钻进了林晚的鼻孔。
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腥臭,混杂着鱼内脏腐烂后的气息,又似乎带着点潮湿地下室里苔藓发霉的土味,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中药材的苦涩。
它很淡,却极具穿透力,顽固地霸占了她的嗅觉。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品尝的美味佳肴仿佛在顷刻间化作了腐败的烂肉,她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推开陈凯,脸上的笑容有些发白:“你快坐下吃吧,菜都要凉了。”
陈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笑着落座,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举杯:“老婆,结婚三D周年快乐,愿我们永远恩爱,白头偕老。”
林晚端起酒杯,杯中猩红的液体晃荡着,映出她苍白的脸。
永远恩爱,白头偕老。
多么讽刺的誓言。
一年前,这股味道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林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时,他们刚刚搬进这个由林晚亲手设计的新家,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阳光和崭新的气息。
可是,渐渐地,她总能在卧室里,尤其是在陈凯睡过的那一侧枕头上,闻到这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她是个室内设计师,对气味有着近乎苛刻的敏感和洁癖。
她把问题归咎于床品。
也许是棉麻的材质在南方的梅雨季里容易吸收潮气,滋生霉菌。
于是她换了。
她扔掉了那套价值不菲的埃及长绒棉四件套,换上了更加透气爽滑的天丝。
她记得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她把新的床单被套用带有薰衣草香氛的洗衣液洗了一遍,又在阳台上暴晒了整整一个下午。
晚上,整个卧室都漂浮着干净温暖的太阳味道和薰衣草的宁静芬芳。
她心满意足地躺下,以为噩梦就此终结。
然而,三天后,仅仅三天,那股阴魂不散的腥臭味,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它像一个刺客,精准地潜伏在陈凯的枕头上,枕巾上,甚至是他睡过的那片床单上,散发着微弱却致命的挑衅。
林晚不信邪。
她又换了。
第二次,她换成了真丝的。
据说真丝富含蛋白纤维,抗菌防螨,是最高级的选择。
结果,一样。
第三次,她连枕芯都一起换了,从羽绒枕换成了乳胶枕。
第四次,她买了昂贵的除螨仪,每天像个偏执狂一样在床上吸来吸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第五次,她开始怀疑是陈凯的身体出了问题,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肠胃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凯的反应很大,他皱着眉,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林晚,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怎么神神叨叨的,我身体好得很,每年都体检,你看报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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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次,她把所有能换的都换了,甚至连床头的布艺靠垫都扔了。
但那股味道,依旧顽固地盘踞在他们的卧室里,像是对她所有努力的无情嘲笑。
而且,最诡异的是,这股味道似乎只针对她一个人。
陈凯,那个味道的源头,却仿佛是个天生的嗅觉失灵者,无论林晚怎么描述,他都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有吗,我怎么闻不到,就是正常的卧室味道啊,老婆,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都快有点魔怔了。”
“敏感。”“魔怔。”“神神叨叨。”
这些词,像一把把小刀,慢慢地割着林晚的神经。
她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真的像陈凯说的那样,是她的鼻子出了问题,是她的精神太过紧张,产生了幻嗅。
她甚至背着陈凯,偷偷去医院挂了耳鼻喉科和神经内科的号。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医生和蔼地告诉她,要注意休息,放松心情。
可她怎么放松得下来。
那股味道,已经成了她婚姻里的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
一顿索然无味的纪念日晚餐结束后,陈凯带着酒意去洗澡了。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晚麻木地收拾着餐桌,她的动作很轻,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突然,她的目光被洗衣篮里陈凯换下的衬衫吸引了。
那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今天早上刚穿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了上来。
她丢下手中的碗碟,像个做贼的瘾君子,快步走进阳台,关上门。
她从洗衣篮里捞起那件衬衫,凑到鼻子前,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就是这个味道。
没错。
腥,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比卧室里的味道更浓烈,更直接,像是源头。
林晚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她的怀疑,她的偏执,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不是她的幻觉。
味道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源头就在陈凯身上。
可是,为什么。
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持续一年多散发着这种诡异的味道。
她开始发疯似地翻找陈凯的衣物。
西装,T恤,甚至内裤袜子,她一件都不放过。
但奇怪的是,只有那些贴身穿的衣物,尤其是衣领和后背的位置,味道才最重。
这让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难道是某种皮肤病。
可她观察过,陈凯的皮肤光滑健康,没有任何异样。
02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在洗衣机的滤网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一些细碎的、已经泡得发胀的残渣。
她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捞出来,摊在掌心。
那是一些类似干草药的茎叶,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原貌,但其中,赫然夹杂着几片细小的、半透明的、泛着银光的……鱼鳞。
林晚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干草药,鱼鳞。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的洗衣机里。
“你在干什么。”
陈凯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林晚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纸巾掉在了地上。
陈凯刚洗完澡,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着水,他赤着脚,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站在阳台门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厌恶。
“我……我准备洗衣服。”林晚慌乱地解释,试图用脚去遮挡地上的纸巾。
陈凯的目光却像鹰一样锐利,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东西。
他没有弯腰,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在发什么神经,对着一堆垃圾研究什么。”
“这是什么。”林晚终于鼓起勇气,指着地上的残渣,声音颤抖地问,“为什么会有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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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被一种更加浓烈的不耐烦所取代。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晚,语气充满了责备:“哦,你说这个啊,是我妈前几天给我寄来的中药泡脚包,说是给我强身健体的,可能是不小心掉了一包在洗衣篮里,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泡脚包。”林晚喃喃自语,她不信,“什么泡脚包里会放鱼鳞。”
“我怎么知道。”陈凯的音量陡然拔高,像是在掩饰什么,“妈的一片心意,你至于这么刨根问底吗,她老人家关心我,难道还有错了,林晚,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疑神疑鬼的。”
他不再给林晚任何追问的机会,转身走进了卧室,重重地甩上了门。
林晚独自站在阳台上,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她看着地上那堆湿漉漉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残渣,心里那根名为信任的弦,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了林晚的心里。
陈凯的解释太过牵强,他的反应又太过激烈,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味道。
没过几天,婆婆张兰突然打来电话,说要来探望他们。
张兰的到来,像一股浑浊的泥石流,瞬间冲垮了林晚试图维持的平静。
她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从林晚嫁进门的第一天起,就对这个“城里来的、心思活络”的儿媳妇充满了戒备和挑剔。
张兰一进门,甚至来不及换鞋,那双精明的、像鹰隼一样的眼睛就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扫射。
“哎哟,我说小晚啊,你这地怎么擦的,我看着都有一层灰了。”
“这沙发套也该洗洗了,都坐出印子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懒,家里搞得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光洁如镜的电视柜上划了一下,然后举到林晚面前,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天大的污渍。
林晚默默地忍受着,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妈,我昨天刚打扫过。”
张兰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卧室。
她在卧室里逗留的时间格外长。
林晚站在门口,看着婆婆像巡视领地的女王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她打开衣柜,对林晚的衣服评头论足。
她拉开窗帘,嫌弃阳光不够通透。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
她走过去,弯下腰,用鼻子凑近陈凯睡的那一侧枕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张兰直起身,转过头,对着林晚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了一句让林晚毛骨悚然的话。
“女人家啊,身体一定要‘干净’,身体干净了,家里才能兴旺,将来生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
那句话里的“干净”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林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张兰是在暗示什么。
她是在说,那股腥臭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吗。
那天晚上,张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并且特意给林晚熬了一碗黑乎乎的、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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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啊,这是我特意托人给你找的方子,最是调理女人身体的,你快趁热喝了,对你以后怀孕有好处。”张兰把碗推到林晚面前,笑得一脸慈祥。
陈凯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老婆,妈的一片心意,快喝吧。”
那碗汤,闻起来就像是把一百种中药和烂鱼臭虾一起熬煮了三天三夜,腥苦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林晚看着碗里漂浮着的不知名药材,胃里一阵翻涌。
她不想喝。
可是,在婆婆和丈夫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她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只能屏住呼吸,像喝毒药一样,把那碗汤灌了下去。
汤一入喉,一股强烈的腥味和苦涩瞬间炸开,顺着食道一路烧到了胃里。
03
当天夜里,林晚就开始肚子疼。
那种疼,不是绞痛,而是一种绵密的、坠胀的疼,让她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她跟陈凯说,自己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陈凯却一脸不以为然:“怎么可能,我也吃了妈做的菜,怎么就没事,我看你就是心理作用,白天妈说你几句,你就记在心上了吧。”
又是“心理作用”。
林晚躺在床上,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和身边丈夫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
在这个家里,她仿佛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疯子。
所有的感官和知觉,都被他们轻描淡写地定义为“敏感”和“心理作用”。
她快要被这种无声的“煤气灯”逼疯了。
第二天,她找了个借口,约了闺蜜苏晴出来。
苏晴是个律师,短发,红唇,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飒爽和精明。
听完林晚断断续续的哭诉,苏晴漂亮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劝林晚“是不是想多了”,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晚晚,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们的问题。”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一个词——“Gaslighting”,煤气灯效应。
“他们在有意识地、系统地对你进行精神操控,让你怀疑自己的记忆、感知和理智,最终达到控制你的目的。”苏晴的声音冷静而清晰,“那股味道,那碗汤,还有陈凯和他妈妈说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可能——这是一个针对你的阴谋。”
苏晴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晚脑中的迷雾。
阴谋。
这个词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愿意相信,那个和她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会和自己的母亲联手,来算计她。
可是,除了这个解释,还有什么能说明这一切的诡异和不合理呢。
林晚的心,彻底乱了。
她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
如果这一次,问题还不能解决,那她就必须接受苏晴的那个可怕的猜测。
她背着陈凯,花光了自己大半年的积蓄,从德国订购了一张顶级的进口乳胶床垫。
抗菌,防螨,七区承托,透气性极佳。
销售员说得天花乱坠,仿佛睡在上面就能羽化成仙。
林晚不在乎那些功能,她只在乎一点——它够新,够干净,够昂贵。
它代表着她对这段婚姻最后的、孤注一掷的拯救。
床垫送来的那天,她请了半天假,亲眼看着工人把旧床垫抬走,然后把这个散发着淡淡乳胶香味的新宝贝安放在她的卧室里。
她又换上了全新的四件套,这一次是细腻亲肤的贡缎。
整个卧室焕然一新,空气里都飘荡着金钱和希望的味道。
晚上,陈凯回来,看到新床垫,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即称赞她会享受生活。
躺在新床垫上的第一个晚上,林晚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没有异味,只有纯粹的、干净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她以为,一切终于可以回到正轨。
然而,幻想的泡沫,总是一戳就破。
仅仅一周。
就在林晚几乎要忘记那股味道存在的时候,它,又一次,像一个凯旋的君主,重新占领了它的领地。
还是那个位置,陈凯的枕头。
还是那种味道,腥臭,腐败,阴魂不散。
当林晚的鼻子再次捕捉到那熟悉的、让她作呕的气息时,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自我怀疑。
她的大脑一片冰冷,所有的侥幸和自欺欺人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苏晴是对的。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个阴谋。
她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掀开了陈凯的枕头。
在雪白的枕套下面,一小撮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微微泛黄的、像是被火燎过的头发,赫然躺在那里。
那撮头发,像一个恶毒的诅咒,也像一个明目张胆的挑衅。
林晚死死地盯着那撮头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愤怒和恶心。
她拿着那撮头发,冲出卧室,找到了正在客厅看球赛的陈凯。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尖锐得几乎要划破空气。
陈凯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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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搪塞或者不耐烦,而是勃然大怒。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夺过那撮头发,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用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狰狞的面目冲她咆哮。
“林晚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
“你整天疑神疑鬼,像个疯子一样,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歇斯底里,我们就离婚。”
说完,他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砰”的一声摔门而出。
巨大的关门声,像一声惊雷,在林晚的耳边炸开。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
她看着地上那撮被陈凯踩过的头发,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大门。
心,一寸一寸地,变成了灰烬。
离婚。
他说得那么轻易,那么决绝。
原来,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长达一年的折磨和煤气灯操控,就是为了把她逼疯,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出离婚,让她净身出户。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巨大的悲伤和屈辱过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冷静,像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林晚。
她没有哭。
她只是缓缓地蹲下身,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把那撮头发,重新捡了起来。
她要找到真相。
她要知道,这对恶毒的母子,到底在背后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要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04
机会,很快就来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陈凯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通知林晚。
“老婆,公司这个周末组织去邻市团建,封闭式的,一共三天,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
林晚正在厨房切水果,闻言,握着刀的手微微一顿。
三天。
封闭式团建。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她的绝佳时机。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战栗。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她转过身,微笑着对陈凯说:“好啊,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需要我帮你准备什么吗。”
陈凯看着她如此“懂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用了,我自己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就行。”
那一刻,林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熟悉的脸庞,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和恶心。
他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自由”而窃喜,却不知道,一场审判他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林晚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妻子。
她帮他熨烫了要穿的衬衫,在他的行李箱里塞进了胃药和创可贴,甚至在他出门前,还踮起脚尖,温柔地给了他一个吻别。
“老公,玩得开心点。”
陈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他拍了拍林晚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宠溺:“乖,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车子驶出地库,消失在视野里。
林晚脸上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她回到屋里,反锁上门。
第一件事,就是给苏晴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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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他走了,三天后回来。”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电话那头的苏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地址发我,我马上过来。记住,在我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挂掉电话,林晚走进那间曾经让她感到窒息和恐惧的卧室。
她没有立刻行动。
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那张昂贵的、几乎全新的乳胶床垫。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详、静谧。
可林晚知道,在这份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怎样污秽和恶毒的秘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她戴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像一个即将走上手术台的外科医生,冷静而专注。
她先检查了床架,金属的,结构简单,一目了然,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夹层。
她又趴在地上,用手电筒照亮了整个床底,除了几缕灰尘,空空如也。
最后,她的目光,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落在了那张床垫上。
就是它了。
那个散发着腥臭的源头,那个隐藏着所有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门铃响了,是苏晴到了。
苏晴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专业的工具箱。
她看着全副武装的林晚,没有多问一句废话,只是递给她一把锋利的美工刀,眼神坚定:“准备好了吗,一旦割开,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林晚接过美工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颤抖的指尖瞬间镇定下来。
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从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两人对视一眼,走进了卧室。
林晚坐在床边,美工刀的刀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冰冷的银光。
她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割开它,意味着对这段三年婚姻的彻底不信任,意味着将最后一点虚伪的体面撕得粉碎。
可是,那长达一年的精神折磨,那碗腥苦的汤药,那撮屈辱的头发,像电影画面一样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所有的犹豫,都在一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恨意。
她不再迟疑,握紧刀柄,将锋利的刀尖,狠狠地刺入了床垫侧面的布料。
“刺啦——”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像一句宣判,宣告了这段婚姻的死刑。
刀片划开的瞬间,一股浓烈至极的、如同尸体腐烂般的腥臭味,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从缺口处喷涌而出。
那味道比平时她闻到的要浓烈一百倍,一千倍。
它像一只有形的巨手,扼住了林晚和苏晴的喉咙,熏得她们几欲作呕,连连后退。
苏晴早有准备,立刻从工具箱里拿出两个工业级的防毒面具递给林晚。
戴上面具,那股可怕的味道才被隔绝了大半。
林晚的心脏狂跳不止,她知道,她找对地方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顺着那个缺口,将床垫侧面的布料狠狠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雪白的乳胶内芯暴露在空气中。
林晚用手电筒照进去,发现在床垫的正中间,也就是陈凯每晚睡觉位置的正下方,乳胶内芯,赫然被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边缘整齐的空洞。
仿佛一个精心打造的、用来埋藏罪恶的坟墓。
而空洞里藏着的东西,林晚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