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伙子,你确定要住这间房吗?”
旅馆老板娘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房间钥匙,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当时只觉得奇怪,笑着说:“有什么问题吗?”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没什么,好好休息吧。”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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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三年三月,我接到了厂里的紧急通知,需要去南方一个小县城出差,处理一批设备的技术问题。那时候我刚从技校毕业两年,在市机械厂当技术员,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临行前,师傅老李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小赵,这次出差要小心。九十年代初,外面什么人都有,别轻易相信陌生人。”
“师傅您放心,我会注意的。”我拍拍胸脯保证。
那个年代,交通远没有现在方便。我坐了整整两天的火车,又转了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才到达目的地——江南一个叫做柳溪县的小地方。
下车时已经是傍晚,三月的江南烟雨蒙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我提着简陋的行李箱,站在车站广场上,有些不知所措。
“小伙子,要住宿吗?”一个中年妇女凑上来问。
“要,请问哪里有便宜点的旅馆?”我问道。厂里给的出差费有限,我得精打细算。
“往前走五百米,有家安宁旅馆,老板娘人很好,价格也公道。”中年妇女热情地指路。
我道了谢,提着行李箱朝她指的方向走去。柳溪县很小,街道两旁是低矮的房屋,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的,积了不少雨水。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当地人匆匆而过。
走了大约十分钟,我看到了那家安宁旅馆。那是一栋两层的老式建筑,白墙黑瓦,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请问有房间吗?”我走上前问。
女人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既惊讶,又带着某种我说不清的情绪。她盯着我看了好几秒,仿佛要把我的脸印在脑子里。
“有,有房间。”她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颤,“你要住几天?”
“至少三天吧。”我说,“多少钱一天?”
“十五块。”她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登记本,“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登记一下。”
我递上身份证。她接过去,看了一眼,手突然抖了一下。
“赵建国……”她喃喃念出我的名字,然后抬头又看了我一眼,这次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是的,我叫赵建国。”我有些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她快速摇头,低头在登记本上写字。我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登记完后,她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二零三。”
我接过钥匙,正要上楼,她突然叫住我:“小伙子。”
我转过身:“怎么了?”
她站在柜台后面,欲言又止。半晌,她才说:“你……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我还是老实回答:“二十三。”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摆摆手:“没事,你去休息吧。”
我拎着行李上楼,心里觉得这个老板娘很古怪。二楼走廊很窄,墙壁有些斑驳,空气中有股霉味。二零三房间在走廊尽头,我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个简陋的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热水瓶。
放下行李,我坐在床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老板娘看我时的眼神。那种眼神太奇怪了,既像是认识我,又像是见了鬼。
我摇摇头,告诉自己别多想。也许是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安顿好后,我出去吃了晚饭,在县城里转了一圈。柳溪县的夜晚很安静,街上没什么人,商店也大多关门了。我买了包香烟,就回到旅馆。
经过柜台时,我看到老板娘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看得很专注。听到脚步声,她慌忙把照片藏了起来,抬头看我,神色依然很不自然。
“回来了?”她干巴巴地问。
“嗯,回来了。”我点点头,快步上楼。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本想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去客户那里。可是躺了半天,怎么都睡不着。也许是认床,也许是白天旅途劳累,我翻来覆去,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
夜深了,旅馆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外面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是其他客人起夜。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房门外。
我睁开眼睛,盯着门口。透过门缝,我能看到外面有灯光。有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我的心跳加快了。这大半夜的,谁会站在别人门口?
过了大约一分钟,门外的人轻轻推了推门。幸好我睡前锁了门,门纹丝不动。然后,我听到一声轻叹,脚步声远去了。
我坐起来,浑身冷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吃早饭。柜台那里换了个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老板。
“小伙子,昨晚睡得好吗?”他笑呵呵地问。
“还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昨天给我登记的那位,是老板娘吗?”
“对,我媳妇。”男人说,“怎么了?”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我不好意思说昨晚的事,怕引起误会。
吃完早饭,我去了客户那里。客户是当地一家纺织厂,他们从我们厂购买的一批设备出了问题,需要技术支持。我花了一整天时间,总算把问题解决了。
傍晚回到旅馆时,我又看到了老板娘。她坐在柜台后面,看到我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小伙子,你……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她说话时眼眶有些发红。
我愣住了:“聊什么?”
“就聊聊,可以吗?”她的语气近乎恳求。
虽然觉得奇怪,但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我点点头:“好吧。”
她让我坐到柜台旁边的椅子上,给我倒了杯水。她自己也坐下来,双手不停地搓着,显得很紧张。
“你是哪里人?”她先开口了。
“北方的,具体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我说。
“家里还有什么人?”她继续问。
这个问题让我警觉起来。九十年代初,社会治安不太好,师傅出发前专门叮嘱我小心。我不能把家里的情况随便告诉陌生人。
“老板娘,您为什么问这些?”我反问道。
她咬了咬嘴唇,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
“像谁?”我更困惑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颤抖着递给我:“你看看这个人。”
我接过照片,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看。照片很旧了,边缘都卷了起来。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七十年代的衣服,笑容灿烂。
我看着照片,心里咯噔一下。照片上的人,确实和我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之间的神态。
“这是谁?”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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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擦了擦眼泪:“这是……这是我前夫。”
我把照片还给她,心里有些发毛。难怪她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是把我当成她的前夫了。
“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老板娘接过照片,哽咽着说,“只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他。你们不仅长得像,连名字都一样。”
“名字一样?”我惊讶道,“他也叫赵建国?”
“对,他叫赵建国,你也叫赵建国。”她苦笑,“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确实很巧,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赵建国这个名字,在那个年代很普遍。
“他……他现在在哪里?”我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死了,二十三年前就死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三年前,那不就是一九七零年吗?而我今年刚好二十三岁,也就是说,我出生的那一年,她的前夫去世了。
“怎么死的?”我问出口后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残忍了。
老板娘却没有生气,她擦了擦眼泪,缓缓说道:“那是一九七零年的春天,我和他刚结婚不到一年。他也是北方人,因为犯了错被下放到这里改造。我是本地人,在公社里工作,负责照顾他们这些下放的人。”
“我们就是那样认识的。他是个好人,虽然被下放,但从不抱怨,每天认真劳动。慢慢地,我喜欢上了他。那个年代,成分不好的人很难找到对象,我不在乎这些,决定嫁给他。”
“我们结婚后很幸福。他说,等政策宽松了,就带我回北方老家。他的父母也是好人,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他经常说起他们。”
“可是,好景不长。结婚不到一年,他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老板娘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那天是三月十五号,他和几个下放的人一起去山里砍柴。回来的路上,山上突然滚下一块巨石。其他人都躲开了,只有他为了救一个年纪小的,被石头砸中了。”
“等我赶到山里时,他已经不行了。他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没能带我回老家,没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他还说,如果有来生,一定还要娶我。”
“就这样,他死了,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
老板娘说完,泣不成声。我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他死后,我一直没有忘记他。后来公社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我们结婚,开了这家旅馆,日子也算过得去。但我心里一直有个地方,是留给他的。”
“这些年,我经常梦到他。每次梦醒,都觉得他还活着,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真的以为是他回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伤:“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让一个和他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的人,在二十三年后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巧合,巧合到让人不寒而栗。
“老板娘,节哀顺变。”我只能说出这么苍白的安慰。
“叫我秀芬姐吧,别叫老板娘了。”她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对不起,让你听了这些伤心的往事。我只是憋在心里太久了,看到你,忍不住想说出来。”
“没关系,我理解。”我说。
秀芬姐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我点点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秀芬姐的故事在脑海中回荡。一个叫赵建国的男人,二十三年前死在这里;而我,也叫赵建国,二十三岁,二十三年后来到这里。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二天,我没有出门。客户那边的问题基本解决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收尾工作,不急于一时。我决定在旅馆休息一天,顺便在县城里转转。
吃早饭时,我碰到了秀芬姐的丈夫,也就是旅馆老板。他姓张,叫张文贵,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
“小赵,听说你是技术员?”张老板主动攀谈。
“对,在机械厂工作。”我说。
“不容易啊,技术员是吃香的职业。”张老板羡慕地说,“不像我们,只能开个小旅馆糊口。”
闲聊中,我了解到张老板是本地人,和秀芬姐结婚已经十几年了。他知道秀芬姐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从不提起,因为那是她心里的伤疤。
“昨天晚上,我媳妇哭了很久。”张老板突然说,“她跟我说,你和她前夫长得很像。”
我有些尴尬:“是挺像的,但我不是他。”
“我知道。 ”张老板叹了口气,“她这些年一直放不下。 每年三月十五号,她都要去山里那块石头前坐一整天。 我理解她,毕竟那是她的初恋,还死得那么惨。 ”
说完,张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小赵,你别介意啊。 她没有恶意,就是太想念那个人了。 ”
“我明白。 ”我点点头。
吃完早饭,我在县城里闲逛。 柳溪县不大,半天就能逛完。 我去了当地的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杂志,又在小吃店吃了午饭。
下午回到旅馆时,我看到秀芬姐正在整理柜台。 看到我进来,她笑了笑:“小赵,逛得怎么样?”
“挺好的,这里挺安静的。 ”我说。
“是啊,柳溪县就是这样,安静得让人想睡觉。 ”秀芬姐说,“不像大城市,热闹。 ”
我们又聊了几句。 就在我准备上楼时,秀芬姐突然叫住我:“小赵,你等一下。 ”
我转过身:“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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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芬姐犹豫了一下,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旧纸箱:“这里面是他留下的一些东西。 我一直保存着,从来不敢打开。 今天早上,我突然想,也许你能帮我看看。 ”
“我?”我不解,“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他长得像,名字也一样。 ”秀芬姐认真地说,“我总觉得,这是一种缘分。 也许他是托你来帮我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 ”
我接过纸箱。 箱子不重,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拿到你房间去看吧。 ”秀芬姐说,“如果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告诉我。 ”
我提着箱子上楼,心里七上八下的。 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旧物件: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一个搪瓷缸子,一本日记,还有一叠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