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A4纸,轻飘飘的,像一片提早落下的枯叶。
人事部王姐把它推到我面前,脸上是公式化的、带着一丝怜悯的微笑。
“林蔚,这是集团的决定。西南分公司那边缺一个项目主管,你的资历和能力都非常合适。”
我盯着那张纸。
“外派调令”四个黑体字,像四个黑洞,要把我的魂都吸进去。
派遣地点:成都。
为期:两年。
我的目光从纸上挪开,越过王姐的肩膀,看到她身后磨砂玻璃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熟悉的衬衫,熟悉的侧脸。
是陈阳。
我的丈夫。
也是我们公司市场部的总监。
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然后又疯狂地、痛苦地搏动起来,撞得我胸口生疼。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真可笑,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用这双手,为他熨烫了身上那件衬衫的领口。
“林蔚?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在这里签个字。下周一就要过去交接了。”王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拿起笔。
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
我能感觉到王姐的视线,那种混合着好奇、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背上。
全公司的人,大概都在等着看这场好戏。
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小白,清纯漂亮,名校毕业,一双眼睛像含着水的小鹿,尤其喜欢跟在陈阳身后,一口一个“陈总监”。
而陈阳,这个曾经信誓旦旦说只爱我一个人的男人,也乐在其中。
加班送她回家。
朋友圈里“不经意”地出现她喜欢的餐厅和电影。
甚至,上个月我生日,他借口开会,我却在他车里的副驾脚垫上,发现了一枚不属于我的樱桃耳钉。
我没哭也没闹。
我只是把那枚耳钉放在了他的枕头边。
第二天早上,耳钉不见了,他也什么都没说,仿佛那只是一场我的幻觉。
我们之间,就隔着这样一层摇摇欲verfall的窗户纸。
我以为,他最多也就是玩玩,总会回家。
我没想到,他能这么狠。
直接釜底抽薪,把我从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家,我们的生活里,连根拔起。
“林蔚?”王姐又催了一句。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中央空调干燥冰冷的气味。
我写下了我的名字。
林蔚。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我把签好字的调令推还给王姐。
“好的,王姐。我服从公司安排。”
我站起身,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我没有问一句“为什么是我”,也没有说一句“我不去”。
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因为真正的决定者,此刻正站在门外。
我拉开门。
陈阳果然站在那里,他靠着墙,假装在看手机,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我这边瞟。
看到我出来,他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蔚蔚,你……都办好了?”他问,声音干涩。
我看着他。
我们结婚七年了。
从大学校园到步入社会,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城市扎下根。
我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知道,他此刻的心虚,就像他此刻不自然地插在口袋里的手一样,无处遁形。
“嗯。”我点点头,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下周一走。”
他似乎噎了一下,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可能预想过我会哭,会闹,会质问,会把事情捅到公司高层那里去。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蔚蔚,你听我解释。”他跟上来,拉住我的手腕,“这是公司发展的需要,西南市场很重要,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对你的职业发展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说得又快又急,像在背诵一篇早已准备好的稿子。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陈阳。”我打断他。
“嗯?”
“你不用解释。”我说,“我都知道。”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我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只是没想到,她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重要到,你可以把我扔到一千六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去。”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们之间死寂的空气里。
他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我们的家,一百二十平米,三室两厅,是我和他一起设计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们生活的痕ryg。
玄关处那个歪歪扭扭的衣帽钩,是他第一次尝试做木工的“杰作”。
阳台上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是我嘲笑他“植物杀手”的证据。
书房里那面贴满便利贴的墙,记录着我们曾经共同的奋斗目标。
我一件一件地收拾着我的东西。
衣服,鞋子,化妆品。
我打开衣柜,我的衣服和他的衣服挂在一起,亲密无间。
我看到那件我给他买的蓝色羊绒衫,他总说穿着扎人,却在见重要客户时偷偷穿上。
我看到那条我最喜欢的连衣裙,他说我穿上像仙女。
我把属于我的那部分,一件一件拿出来,叠好,放进行李箱。
衣柜空了一半。
就像我的心。
陈阳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那两个箱子,像是两个对他无声的控诉。
“蔚蔚,你不用带那么多东西,那边公司会安排住宿,缺什么我再给你寄过去。”他试图缓和气氛。
我没理他,继续往一个纸箱里装着我的书。
“我们……我们谈谈,好吗?”他走过来,蹲在我身边。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
“谈什么?”我问,“谈你的‘职业发展需要’,还是谈你和白灵的未来?”
“我跟她没什么!”他立刻反驳,声音都高了八度,“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站起身,走到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我回到他面前,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那枚我捡到的樱桃耳钉。
还有一张照片。
上周,公司团建,他们俩在角落里说话,白灵笑得一脸羞涩,陈阳低头看着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是我让同事帮忙偷拍的。
我本想留着,在某个摊牌的时刻,给他最后的体面。
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他连体面都不想要。
陈阳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铁青。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阳。”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结婚七年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战友,是亲人。就算没有了爱情,也该有恩情。”
“我为你操持这个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外面打拼。”
“我理解你工作的辛苦,体谅你 occasional 的逢场作戏。”
“我甚至,在你和她开始不清不楚的时候,选择了装聋作哑,给你时间处理。”
“我以为,你会回头。”
“但是我错了。”
“你没有底线。”
“为了她,你可以把我发配边疆。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然后名正言顺地让她住进来?”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他被我的话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没想过要离婚。”
“呵。”我冷笑一声,“你当然没想过。”
“你想要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你想要我这个识大体的老婆,继续给你当保姆,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的父母。”
“同时,你还想要白灵那个年轻漂亮的解语花,陪你风花雪夜,满足你的虚荣心。”
“陈阳,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该让你一个人占了?”
他狼狈地别开脸,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只是……我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他喃喃自语,像在说给我听,又像在说服他自己。
“压力大?”我反问,“所以你的解压方式,就是背叛你的妻子,毁掉她的事业?”
“我没有毁掉你的事业!那是个很好的机会!”他还在嘴硬。
“是吗?”我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那这个机会,你让给白灵,好不好?”
他瞬间哑火。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也无比恶心。
我不想再跟他吵下去了。
就像你不能跟一堆垃圾理论它为什么发臭。
“你走吧。”我说,“我需要安静。”
“蔚蔚……”
“滚。”
我吐出这个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大概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纸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一,我拉着两个行李箱,一个人去了机场。
陈阳没有来送我。
他给我发了条信息。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虚伪得令人作呕。
我没有回复,直接把他拉黑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我的心,也跟着这座城市一起,变得模糊不清。
再见了,我的青春。
再见了,我的爱情。
再见了,那个曾经天真地以为“相濡以沫”就是永远的林蔚。
飞机落地成都。
湿润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火锅香味。
和北方干燥的空气完全不同。
分公司派了人来接我,一个叫小张的本地男孩,二十出头,热情又开朗。
“蔚姐,你可算来了!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他一边帮我提行李,一边笑着说。
公司安排的宿舍是市中心的一套两居室,装修得很温馨。
小张帮我把行李搬上去,又热情地给我介绍周围的环境。
“蔚le姐,楼下就有家串串特别好吃,右转走两百米是菜市场,对面那个巷子进去,全是各种小吃,保证你一个月都吃不重样!”
我看着他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心里那块冻僵的地方,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谢谢你,小张。”我由衷地说。
“嗨,客气啥!”他摆摆手,“蔚姐你先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上班。晚上想吃啥给我发信息,我给你点外卖!”
送走小张,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窗外是陌生的街景,耳边是听不懂的方言。
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打开行李箱,看着里面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物品,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掏出手机,习惯性地想给陈阳发个信息,告诉他我到了。
指尖停在屏幕上,才想起,我已经把他拉黑了。
也好。
从今天起,林蔚,你要为自己而活。
我对自己说。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 unpacking。
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
把书一本本摆上书架。
把我的杯子,我的毛巾,我的所有个人物品,都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当这个陌셔生的空间,逐渐被我的气息填满时,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安定下来。
晚上,我没有让小张帮我点外卖。
我换了身衣服,自己下了楼。
我走进了小张说的那家串串店。
店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学着别人的样子,拿了一个大盘子,在冰柜里挑选自己喜欢的菜。
毛肚,黄喉,鸭肠,牛肉……
我拿了很多很多。
红油锅底在我面前翻滚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我把一把牛肉放进去,涮了几秒,捞出来,在香油蒜蓉的蘸料里滚了一圈,塞进嘴里。
麻,辣,鲜,香。
强烈的味觉刺激,瞬间冲上我的天灵盖。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我一边哭,一边吃。
把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都和着这口麻辣的串串,一起咽进肚子里。
从今天起,这些东西,都将成为我的养料。
而不是我的枷锁。
新的工作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西南分公司的业务相对独立,但也存在很多管理上的混乱。
我之前在总公司就是做项目流程优化的,这些问题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花了三天时间,摸清了所有项目的脉络。
一周时间,出具了一份详细的整改方案。
两周时间,召集所有相关人员开会,将方案落实下去。
分公司的同事们,从一开始的观望、质疑,到后来的佩服、信服。
“蔚姐,你真是太牛了!”小张不止一次地对我竖起大拇指,“这些烂摊子我们愁了好几年了,你一来就全解决了!”
我笑了笑。
我只是把那些用来伤春悲秋,用来琢磨男人心思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而已。
忙碌的工作,让我没有时间去想陈阳。
闲暇的时候,我就去探索这座城市。
我去逛宽窄巷子,看川剧变脸。
我去爬青城山,感受道家的清幽。
我去熊猫基地,看憨态可掬的滚滚们打架。
我开始学着说几句简单的四川话。
我开始爱上这里无处不在的茶馆,一杯盖碗茶,就可以坐一个下午。
我发现,我的胃,比我的心更早地适应了这里。
火锅,串串,钵钵鸡,担担面,抄手,夫妻肺片……
我不再执着于保持身材,吃得酣畅淋漓。
一个月下来,我胖了五斤,气色却前所未有地好。
我甚至还报了个烹饪班,学做川菜。
当我在朋友圈晒出第一盘像模像样的麻婆豆腐时,收到了无数个赞。
其中,有一个陌生的头像,也给我点了赞。
我点开头像,是一片空白。
但我知道那是谁。
陈阳。
他换了新的微信号,悄悄地关注着我的生活。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红心,心里毫无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与我无关的路人。
我没有删除他,也没有屏蔽他。
我就让他看着。
看着我没有他,过得有多好。
又过了一周,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蔚蔚啊,你跟陈阳到底怎么回事啊?他都好久没回家吃饭了。”我妈在电话那头忧心忡忡地问。
我来成都的事,没敢告诉爸妈,只说公司派我长期出差。
“妈,我们挺好的。他最近忙,项目多。”我撒了个谎。
“真的?你可别骗我。我昨天去你们家,想给你俩送点饺子,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打电话给陈阳,他说他在外地出差。”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去哪儿出差了?”
“他没说。就说挺远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跟团队开会,小张突然推门进来,表情古怪地对我说:
“蔚姐,外面……有个人找你。”
“谁?”
“他说他姓陈,是你的……家属。”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在我身上。
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还是来了。
我走出会议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陈阳。
他瘦了,也憔悴了,胡子拉碴,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像是连夜坐火车过来的。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懊悔,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祈求。
“蔚蔚。”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靠在墙上,双臂环胸,冷冷地看着他。
“陈总监大驾光an,来我们西南分公司视察工作吗?”我语带嘲讽。
他被我噎了一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我……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有!”他急切地走上前一步,“蔚蔚,你跟我回去吧。”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回去?回哪儿去?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继续给你当免费保姆?还是回到公司,看着你和你的白小姐卿卿我我?”
“我跟她已经断了!”他立刻说,“我已经让她辞职了!”
“哦?”我挑了挑眉,“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蔚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试图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你别碰我。”我嫌恶地说。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痛苦又难堪。
“你来之前,想好怎么解释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事了吗?”我问。
“我……我是猪油蒙了心!我当时就想着,让你暂时离开一下,我们彼此都冷静冷静……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冷静?”我冷笑,“你是想让我冷静,还是想让你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她在一起?”
“我没有!”
“你没有?陈阳,你看着我的眼睛。”我逼近他,“你敢说,你把我调走的那一刻,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窃喜和解脱吗?”
他躲闪着我的目光,嘴唇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看,你不敢说。”我替他说了出来,“因为你就是这么想的。”
“你觉得我碍事,觉得我烦,觉得我是你追求‘真爱’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你毫不犹豫地一脚把我踢开。”
“怎么?现在那块‘绊脚石’不在了,你又觉得脚下空落落的,不习惯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把他虚伪的面具一层层剥开,露出底下那个自私、懦弱又贪婪的内核。
“不是的……蔚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还在徒劳地辩解。
“那是怎样?”我步步紧逼,“你告诉我,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爱我,离不开我,还是因为白灵满足不了你,而你又找不到下一个比我更省心、更体贴的‘贤内助’了?”
“我……”
“你是不是发现,没有我,你连袜子都找不到干净的?”
“你是不是发现,没有我,你妈打电话来骂你,都没人帮你挡着了?”
“你是不是发现,没有我,你那个装修精美的家,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狗窝?”
“陈阳,你不是来找老婆的。你是来找保姆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他被我说得面红耳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承认!我承认我习惯了你的照顾!我承认我离开你之后过得很糟糕!”他终于崩溃了, aproape 吼了出来。
“但是蔚蔚,我更想念的是你这个人啊!”
“我想念我们一起看电影,一起窝在沙发上聊天。”
“我想念你做的饭,想念你每天早上帮我打领带。”
“我想念你的一切!我快要疯了!”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周围已经有同事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了。
我觉得无比难堪。
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他。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青春期的少年一样,在公共场合上演这种苦情戏码。
真是既可悲,又可笑。
“说完了吗?”我冷冷地问。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说完了就请回吧。”我说,“陈总监,我很忙,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演戏。”
“蔚蔚!”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放手。”我的耐心已经耗尽。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跟我回去!”他耍起了无赖。
我看着他这张曾经让我心动不已,如今却只让我觉得陌生的脸,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谬感。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小张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陈先生,请你放开蔚姐。”
小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站在我身边,虽然年轻,但眼神坚定。
陈阳愣了一下,然后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谁啊?我们夫妻俩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
“我是蔚姐的同事。”小张不卑不亢地说,“这里是公司,请你注意你的言行,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呵,同事?”陈阳冷笑一声,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逡circulating,“我看没那么简单吧?林蔚,你行啊,来这才一个月,就找到下家了?”
他的话,恶毒又刻薄。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就感到一阵风。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小张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我,也包括陈阳。
陈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张。
“你……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种侮辱女性的渣男!”小张年轻的脸涨得通红,义愤填膺,“你自己做了对不起蔚姐的事,还有脸跑到这里来撒野?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阳大概是被打懵了,也可能是被小张的气势镇住了,一时竟忘了还手。
“蔚姐,我们走!”小张拉起我的手,把我带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们一路回了我的办公室。
“砰”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蔚姐,你没事吧?”小张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
“小张,谢谢你。但是……你不该打他的。”
“我忍不住!”小张 todavía 气鼓鼓的,“他那么说你,我听不下去!什么玩意儿啊!”
我看着他为我打抱不平的样子,心里一暖,忍不住笑了。
“你啊,还是太冲动了。”
“我不管!反正我见不得他欺负你!”他梗着脖子说。
我心里的那块坚冰,好像又融化了一点。
那天晚上,为了感谢小张,也为了安抚他,我请他去吃了顿好的。
我们去了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
席间,小张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
“蔚姐,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他忍不住问。
我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慢慢地嚼着。
“不回去了。”我说。
“那……离婚吗?”
我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我其实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刚来成都的时候,我满心都是恨,恨不得立刻跟他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但是慢慢地,当我在这里的生活步入正轨,当我发现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好,甚至更好时,那种恨意就淡了。
取而代dài之的,是一种……无所谓。
离不离婚,对我来说,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那张结婚证,早已不是什么爱情的证明,更像是一份束缚他的合同。
一份让他无法轻易摆脱我,无法名正言顺地迎娶新人的合同。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暂时不离。”我对他笑了笑,“就这么吊着他,也挺有意思的。”
小张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变成了然。
“蔚姐,你变了。”他说。
“是吗?”
“嗯。你刚来的时候,虽然看着很干练,但总觉得你心里藏着事,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现在……”他想了想,找了个词,“现在你整个人都舒展开了,像这里的天气一样,又热烈,又自在。”
我愣住了。
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变化,竟然被他一语道破。
是啊,我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围着陈阳转,喜怒哀乐都由他决定的林蔚了。
我是成都分公司的项目主管林蔚。
是那个可以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林蔚。
陈阳没有走。
他竟然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他每天都会来公司楼下等我。
有时候捧着花,有时候提着我以前喜欢吃的蛋糕。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正在追求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引来了公司所有人的侧目。
我对他视而不见。
他送的花,我转手就送给了公司的前台小妹。
他买的蛋糕,我让小张分给了部门的同事。
他给我发的信息,我一条都不回。
他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几天下来,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有一次下班,他堵在公司门口,拦住了我的去路。
“蔚蔚,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他红着眼眶问我。
我看着他。
“陈阳,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也不需要你的道歉。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我们七年的感情……”
“七年的感情,在你把我调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你亲手埋葬了。”我打断他,“现在的我,对你,只有厌恶。”
“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的出现,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说完,绕过他,径直离开。
我能感觉到,他停留在我身后的目光,充满了绝望。
但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我以为他会就此放弃。
但我低估了他的“毅力”。
或者说,低估了他的不甘心。
他开始改变策略。
他不再堵我,而是开始“曲线救国”。
他联系上了我妈。
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我妈开始一天三个电话地给我做思想工作。
“蔚蔚啊,夫妻哪有隔夜仇啊?陈阳都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个台阶下吧。”
“男人嘛,偶尔犯点错是难免的,你不能一竿子打死啊。”
“你看你俩,大学就在一起了,多不容易啊。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散了啊。”
我听着我妈这些“劝和不劝分”的陈词滥调,一个头两个大。
我不能跟她说实话,怕她担心。
我只能含糊地应付着。
“妈,这是我俩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你就是太犟了!你赶紧给我回来!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地像什么样子!”
我被她吵得心烦意乱,最后只能挂掉电话。
陈阳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他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我的家人。
他想用亲情来绑架我。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周末,我正在家研究新学的菜式——水煮肉片。
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小张约我一起去吃东西,想都没想就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我妈。
还有她身后,提着大包小包,一脸“乖女婿”表情的陈阳。
我当时就愣住了。
“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这个家都要散了!”我妈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推开我,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陈阳跟在我妈身后,对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直接无视了他。
“妈,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跟你说了你还能让我来吗?”我妈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开始打量我的房子。
“哟,这房子不错嘛。公司给配的?”
“嗯。”
“一个人住这么大,浪费了。”她嘟囔了一句,然后话锋oto一转,“陈阳说你在这边工作特别辛苦,都瘦了。我看看。”
她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
“哪瘦了?我看是胖了!气色也好得很!比在家的时候强多了!”
陈阳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差点笑出声。
我妈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而且特别实事求是。
“妈,你们吃饭了吗?我正好在做饭。”我试图转移话题。
“你做什么饭?你会做什么饭?”我妈一脸嫌弃,“去去去,让陈阳来。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排骨,让他给你做糖醋排le骨。”
说着,她就把陈阳推进了厨房。
陈阳立刻像得了圣旨一样,麻利地系上围裙,开始洗菜切菜。
那架势,熟练得让我心惊。
我记得,我们结婚七年,他进厨房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看来,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他确实“成长”了不少。
我妈则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蔚蔚,你跟妈说实话,你跟陈阳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没想到我妈会问得这么直接。
我沉默了。
我妈一看我这表情,什么都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
“妈知道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俩之前就不对劲了。”
“陈阳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本质不坏,就是这几年位置升上去了,有点飘了。”
“他这次是做得不对,但是你看,他现在也知道错了,千里迢迢地跑来找你,还把我给搬来了,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还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蔚蔚,听妈一句劝。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你心里还有他,就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你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那妈也不逼你。”
“妈只希望你开心。”
我听着我媽的话,眼眶一热。
我一直以为,我妈是那种传统的、把家庭完整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女人。
我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靠在她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
“妈,谢谢你。”
那天中午,我们三个人,吃了一顿气氛诡异的午饭。
陈阳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我爱吃的。
他不停地给我夹菜,嘘寒问暖。
我妈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敲打他几句。
“光夹菜有什么用?关键是心要正!”
“以后要是再敢对不起我们蔚蔚,我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陈阳点头如捣蒜。
“妈,您放心,绝对不会了!”
我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吃完饭,我妈说她累了,要去午睡。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阳。
他局促地坐在我对面,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蔚蔚,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
“那你……能原谅我了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
“陈阳,你觉得,‘原谅’这两个字,就那么容易说出口吗?”
“你把我一个人扔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让我在公司里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你让我的父母为我担心。”
“你毁掉了我们七年的感情和信任。”
“然后你跑到这里,做几顿饭,说几句好话,请我妈来当说客,就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你?”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林蔚?”我继续说,“那个你一生气,我就会想方设法哄你开心;你一遇到困难,我就会毫无怨言地帮你解决;你犯了错,只要你道个歉,我就会心软原谅你的林蔚?”
“我告诉你,不是了。”
“那个林蔚,在你签下那份调令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过得很好。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朋友。”
“我不需要你,也不想再看到你。”
“所以,请你带着我妈,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至于离婚协议书,我会让律师尽快寄给你。”
我说完,站起身,准备回房间。
手腕,却被他死死地抓住了。
他跪了下来。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那么毫无尊严地,跪在了我面前。
“蔚蔚,不要……不要跟我离婚……”他哭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求你不要离开我!”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我一个人真的不行……”
他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只觉得可悲。
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不是事业无成,不是穷困潦倒。
而是把自己的生活,完全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
失去了她,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陈阳就是这样的人。
他习惯了我对他的好,习惯了我的付出,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他以为,我永远都会在原地等他。
所以他敢肆无忌惮地去伤害我。
直到他发现,我真的要走了,他才慌了,怕了。
他怕的不是失去我这个人,而是怕失去我所提供的一切——一个温暖的家,一份安稳的生活,一个永远包容他的港湾。
他的爱,太自私,也太廉价。
而我,已经不想要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陈阳,你起来。”我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你不是不行,你只是懒。”
“你懒得自己做饭,懒得自己洗衣服,懒得自己打理生活。”
“你懒得去经营一段平淡的感情,总想着去外面寻找刺激。”
“现在刺激没有了,新鲜感过去了,你才想起我的好。”
“晚了。”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站在卧室门口,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陈阳。
“行了,别在这儿丢人了。”她对他说,“蔚蔚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了。”
然后她转向我。
“蔚蔚,妈不逼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她眼圈红红的。
我知道,她也很难过。
但是她选择尊重我。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涩,又温暖。
最终,陈阳还是跟着我妈走了。
走的时候,他一步三回头,眼神里满是哀求和不舍。
我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送走他们,我一个人回到空荡蕩的房间。
我没有哭。
心里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轻松。
就像一个背负了很久重物的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第二天,我接到了陈阳的电话。
我没接。
他就不停地打。
我烦了,接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是他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
“蔚蔚,我不想离婚。”
“我说了,协议书我会寄给你。”
“你要是敢寄过来,我就……我就死给你看!”他开始口不择言。
我气笑了。
“陈阳,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以为这是在演电视剧吗?”
“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离婚!”
“那你就等着收法院传票吧。”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他真的开始了他的“作死”之路。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内容从一开始的忏悔、道歉,变成了后来的威胁、咒骂。
他甚至在深夜喝醉了酒,跑到我宿舍楼下大喊大叫我的名字。
引来了保安和邻居的围观。
我彻底被他激怒了。
我报了警。
警察来了,把他带走了。
第二天,我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林蔚!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竟然报警抓陈阳!”
“我们陈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我默默地听着,等她骂累了,才淡淡地开口。
“阿姨,您骂完了吗?”
“你……”
“如果您觉得是我错了,那您可以让您的儿子跟我离婚。这样,我就不会再‘祸害’他了。”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嗫嚅着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我反问,“是想让我继续容忍他半夜来骚扰我,还是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去继续伺候他?”
“阿姨,我是人,不是圣人。我也有我的底线。”
“他触碰了我的底线,就必须付出代价。”
“至于离婚,我离定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陈阳的家人,永远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在他们眼里,儿子出轨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儿媳妇要离婚,就是“不大度”、“不懂事”。
我不想再跟他们浪费口舌。
这件事之后,陈阳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的生活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工作上,我带领的团队超额完成了季度的KPI,得到了总公司和分公司领导的一致表扬。
分公司的总经理找我谈话,暗示我想把我留下来,正式调到成都。
我没有立刻答应,只说需要考虑。
生活上,我彻底融入了这座城市。
我和小张,还有部门的几个同事,组成了一个“成都觅食小分队”。
周末的时候,我们就开着车,去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那些藏在深巷里的美食。
我们吃遍了苍蝇馆子,也打卡了网红餐厅。
在氤氲的火锅热气里,在热闹的谈笑声中,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小张对我,也越来越殷勤。
他会记得我的喜好,在我来例假的时候给我准备红糖水。
他会在我加班的时候,默默地给我买好晚饭。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一样。
部门的同事都看在眼里,经常拿我们开玩笑。
“蔚姐,小张这么好的男孩子,你就从了吧!”
我每次都笑着打哈哈过去。
我承认,我对小张有好感。
他年轻,阳光,善良,像一束光,照亮了我最黑暗的日子。
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怕了。
我怕再次付出真心,再次被人辜负。
所以,我只能假装不懂他的心意,和他保持着朋友的距离。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律师的电话。
他说,陈阳不同意协议离婚。
如果我要起诉,过程会很漫长,因为涉及到财产分割和夫妻感情是否完全破裂的认定。
尤其是,我们没有分居满两年。
我听完,只觉得一阵疲惫。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赖。
他这是想用时间来拖垮我。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白灵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憔셔悴。
“林蔚姐,我们能见一面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瘦,化了浓妆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和眼底的乌青。
她不再是那个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胜利者。
她看起来,像一个斗败了的公鸡。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沉默了很久。
“林蔚姐,对不起。”她突然说。
我愣住了。
“我以前……是我太年轻,太不懂事了。我被陈阳……被陈总监描绘的未来迷惑了。”
“他说他爱你,只是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激情,变成了亲情。”
“他说他会处理好和你的关系,然后给我一个名分。”
“我信了。”
她苦笑了一下。
“直到你走了,我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你走后,他一开始确实很高兴,我们几乎天天膩在一起。”
“但是很快,问题就来了。”
“他开始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嫌我不会做家务,嫌我不能像你一样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
“我们开始不停地吵架。”
“他喝醉了酒,会叫你的名字。”
“我才明白,他想要的,根本不是我这个人。他只是想要一个年轻漂亮的情人,来满足他的新鲜感。但他又离不开你这个能照顾好他一切的妻子。”
“他想让我活成你的样子。但是我做不到。”
“前段时间,他为了让我离开,给了我一笔钱,还威胁我,如果我再纠缠他,就让我在这个行业里待不下去。”
“我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狠心,多绝情。”
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些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而她,却用自己的青春和名誉,才换来这个教训。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我问。
“不是。”她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跟他在一起时,他跟我说的一些话,我都录了音。”
“里面有他承认为了我,才把你调走的内容。”
“还有……他为了让我闭嘴,挪用公司公款给我封口费的证据。”
我看着那个U盘,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到,她会给我这个。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
“我不是帮你。”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在帮我自己。”
“我恨他。他毁了我的一切。”
“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脱身。”
“林蔚姐,你是唯一能扳倒他的人。”
“我知道你想要离婚。有了这个,你起诉他,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工作,一定会同意的。”
我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个曾经我最恨的女人,此刻却成了我最强的助攻。
真是讽刺。
“谢谢。”我收下了U盘。
“不用谢。”她说,“祝你好运。”
说完,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U盘,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知道,我和陈阳之间的这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我没有立刻去找律师。
我拿着U盘,回了趟家。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爸妈。
我爸听完,气得当场就拍了桌子。
“这个混蛋!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女儿嫁给他!”
我妈则抱着我,不停地掉眼泪。
“我的傻女儿啊,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我安慰他们。
“爸,妈,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我要跟他离婚。彻底跟他断干净。”
“好!离!这种男人,不要也罢!”我爸斩钉截铁地说。
得到了父母的支持,我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我给陈阳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陈阳,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和平离婚,财产平分。”
“二,我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公司纪委和法院。”
“你自己选。”
发完信息,我关了机。
我知道,他会选第一个。
因为他是个极其爱惜羽毛,又极其自私的人。
他绝不会为了跟我耗下去,而毁掉自己的前途。
第二天早上,我提前到了民zheng局门口。
八点五十分,陈阳的车准时出现。
他从车上下来,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
眼窝深陷,头发也白了些。
他走到我面前,眼神死寂。
“东西呢?”他问。
我把那个U盘递给他。
他接过去,看也没看,直接掰成了两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后悔,不甘,怨恨,还有一丝……解脱。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民政局。
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不到半小时,我们就从里面出来了。
一人手里多了一个红本本。
只不过,是离婚证。
站在民政局门口,阳光刺眼。
我看着手里的离婚证,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七年的婚姻,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
“林蔚。”他突然叫我。
我抬起头。
“以后……多保重。”他说。
“你也是。”
我们之间,只剩下这句客套的祝福。
他转身,上了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车流里。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我没有哭。
也没有笑。
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像一场持续了很久的高烧,终于退了。
人也变得虚脱起来。
我打了个车,回了酒店。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离婚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回来吧,蔚蔚。家里给你炖了鸡汤。”
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回到成都,继续我的工作和生活。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向公司递交了申请,正式调任西南分公司。
我在这里买了一套小公寓,不大,但很温馨。
我把我的家,彻底安在了这里。
小张知道我离婚后,对我的追求更加猛烈了。
他每天给我送花,给我送早餐。
周末带我去看电影,去听音乐会。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用他的热情,一点点融化我心里的坚冰。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他送我回家。
在我家楼下,他鼓足勇气,向我表白。
“蔚蔚姐,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还没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不想再叫你蔚姐了。我想叫你蔚蔚。”
“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他站在路灯下,眼神真诚又热烈。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好啊。”我说。
他愣住了,然后狂喜。
他一把抱住我,紧紧地,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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