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曹梦琪第三次偷瞄墙上的挂钟时，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出一串乱码。
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数字，从九点零一分跳到了零二分。
部门晨会九点整开始，卢静怡的位置依然空着。
这已经是她本周第三次迟到了。
更让曹梦琪心头莫名发紧的是，主管赵桂平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个空位。
她什么也没说，如同没看见一样，平静地翻开了会议纪要本。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
曹梦琪想起两周前，也是在这间会议室。
卢静怡穿着一身与平日朴素风格截然不同的亮黄色连衣裙，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红晕。
她趁着汇报结束的间隙，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对主位上的韩荣轩说：“韩总，我有些私人话题，想会后跟您单独谈谈。”
当时韩荣轩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瞥过来，只回了一个字：“忙。”
那之后，卢静怡就像换了个人。
迟到，早退，对分配的工作能推就推，敷衍了事。
而最让曹梦琪和几个相熟的同事私下嘀咕的是，上面似乎真的对她“特殊照顾”。
赵主管不再揪着她的考勤不放，连最严厉的韩总，几次路过她们部门办公区。
目光扫过卢静怡空着的工位时，也未曾停留，更别提问责。
一种隐秘的、带着点荒谬和诱惑的念头，像初春的藤蔓。
在曹梦琪心里某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头。
难道……这是一种默许的“特权”？
用一场失败的表白，换来不受约束的自由？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却又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去深想。
她甩甩头，试图专注于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但心底的涟漪却难以平复。
01
周一早晨的会议室，总弥漫着一种周末狂欢后遗症般的低气压。
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雾霾和双层玻璃，在长条会议桌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曹梦琪缩在靠窗的角落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只潦草地写了日期和“周例会”三个字。
手指却在桌下无意识地抠着指甲边缘的倒刺，留下细微的刺痛感。
部门主管赵桂平正用她那特有的、不带起伏的语调总结上周工作。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走神的人心头一凛。
曹梦琪偷偷抬眼，目光越过前面同事的后脑勺，落在主位那个男人身上。
韩荣轩，他们的老板，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中间。
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他微微向后靠着椅背，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目光低垂，落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屏幕的光映亮他过于清晰的下颌线。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赵主管平稳的汇报声，和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咳嗽声。
“关于新季度市场推广方案，卢静怡，你这边准备的初稿怎么样了？”
赵桂平突然点名，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块石头投进死水。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转向了卢静怡的位置。
曹梦琪看到卢静怡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脸色有些苍白，眼下的乌青脂粉也盖不住。
“赵主管，我……方案还在完善中，有几个数据需要再核实一下。”
卢静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紧张地卷着文件页角。
“上周三布置的任务，要求周五下班前提交初稿。”
赵桂平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去。
“今天已经是周一了，你所谓的‘完善’，还需要多久？”
“对不起，我……我尽快，今天，今天下班前一定给您。”
卢静怡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肩膀里。
就在这时，主位上一直沉默的韩荣轩忽然抬起了头。
他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像带着实质的重量，缓缓落在卢静怡身上。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空调声都仿佛被冻住了。
曹梦琪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为卢静怡捏了一把汗。
“核实数据？”韩荣轩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
他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随意地翻了两页，然后轻轻扔回桌上。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让在座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第二页第三行，渠道费用预估，比行业平均水平低了百分之三十。”
“第五页的竞品分析，列举的是三年前就已被市场淘汰的旧型号。”
“最后一页的预算表，连最基本的格式都是错的。”
他的语速并不快，每个字却都像小锤子，敲打在卢静怡和每个人的神经上。
“卢静怡，如果你的‘尽快’和‘完善’，就是交出这种连小学生作业都不如的东西。”
韩荣轩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目光锐利如刀。
“那我建议你，不必‘尽快’了，现在就可以回去重新考虑。”
“考虑你是否还适合待在现在这个职位上。”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面，激起无声的惊涛骇浪。
卢静怡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赵桂平轻咳一声，适时地接话：“静怡，韩总的话听到了？会后马上修改。”
“散会吧，大家回到岗位，抓紧时间工作。”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曹梦琪随着人流往外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卢静怡还僵在原地，低着头，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
而韩荣轩已经站起身，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尊严的批评，与他毫无关系。
曹梦琪收回目光，心里沉甸甸的，回到工位坐下，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
02
午休时分，办公室里弥漫着各种外卖混杂的香气。
敲键盘的声音稀疏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同事间低低的谈笑声。
曹梦琪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带来的便当，便拿起水杯走向茶水间。
她想接点热水，冲一杯速溶咖啡，驱散上午会议带来的压抑感。
刚走到茶水间门口，里面隐约传来的啜泣声和压低的说话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他怎么能那么说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是卢静怡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曹梦琪下意识地想退开，避免撞见尴尬场面。
另一个声音响起了，是行政部的李姐，公司里有名的热心肠，但也藏不住话。
“静怡啊，想开点，韩总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工作一向要求严格。”
“不是因为这个……”卢静怡抽噎着，“李姐，我……我上个星期，跟韩总表白了。”
曹梦琪正要转身离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心跳漏了一拍。
她鬼使神差地往旁边阴影里缩了缩，屏住了呼吸。
“什么？”李姐的声音拔高了一点，随即又赶紧压低，“你……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可能就是，看他一直单身，又那么……优秀。”
卢静怡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断断续续。
“那天我特意穿了新买的裙子，等他下班，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他。”
“我结结巴巴地说，‘韩总，我……我喜欢您很久了’。”
茶水间里安静了一瞬，只有卢静怡压抑的哭声。
曹梦琪几乎能想象出她当时鼓足勇气又窘迫不堪的样子。
“那他……韩总怎么说？”李姐的声音充满了好奇和同情。
“他……”卢静怡的哭声更大了一些，“他当时就看了我一眼，眼神冷得吓人。”
“他说，‘卢静怡，公司雇你来是工作的，不是让你想这些无聊事情的。’”
“‘如果你觉得工作太清闲，我可以让赵主管多给你安排些任务。’”
“然后就……就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上车走了……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卢静怡泣不成声，话语破碎得几乎连不成句。
“我……我当时站在原地，感觉像个傻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曹梦琪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手心微微出汗。
她虽然和卢静怡不算特别熟络，但也能感受到那份表白被拒后的难堪与心碎。
尤其是，拒绝得如此干脆、冷酷，不留一丝情面。
“唉，你也真是……韩总那样的人，哪是我们能高攀的。”
李姐叹着气，递纸巾的声音窸窣作响。
“他眼里大概只有生意和赚钱，女人对他来说，可能还不如一份合同重要。”
“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可是以后在公司还怎么待下去……”
卢静怡的声音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每天看到他，都想起那天晚上……我真是没脸见他了……”
曹梦琪听到这里，不敢再待下去，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工位，手里的空水杯忘了接水，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湿棉花。
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卢静怡空着的座位，心想，原来她最近的反常，根源在这里。
那种无所适从的尴尬和羞耻，曹梦琪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呼吸困难。
03
接下来的几周，卢静怡的变化愈发明显。
她不再是那个虽然能力不算突出，但至少态度认真、按时上下班的同事了。
早晨九点打卡的时间，她的工位常常空着，直到九点半，甚至十点。
她才拎着包，悄无声息地溜进来，脸上带着宿醉般的疲惫和漠然。
下午刚到五点，甚至更早，她就已经开始关闭电脑，收拾东西。
有时项目讨论会，她也心不在焉，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眼神放空。
分配给她的任务，能拖就拖，交上来的东西质量大不如前，错漏百出。
更让曹梦琪感到奇怪的是，部门主管赵桂平的态度。
赵主管是公司有名的严格，以前谁迟到几分钟，都会被叫去谈话。
可现在，她对卢静怡的迟到早退、工作懈怠，似乎视而不见。
有两次，曹梦琪亲眼看到赵主管走到卢静怡空着的工位前。
只是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表情。
有一次开小范围的项目复盘会，卢静怡负责的部分出了明显纰漏。
导致整个项目进度受影响，连合作方都表达了不满。
大家都以为这次她肯定要挨批了，连曹梦琪都替她紧张。
赵桂平却只是皱了皱眉，语气平淡地说：“这部分下次注意，会后尽快修改。”
然后就把话题转向了别处，轻描淡写地翻篇了。
这种反常的“宽容”，像一层薄雾，在办公室里悄悄弥漫开来。
私下里，同事们难免议论。
“卢静怡这是怎么了？破罐子破摔了？”
“赵主管怎么也不管管？这要换成是我，早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谁知道呢， 难道人家背后有人？”
各种猜测悄悄流传，但都停留在窃窃私语阶段，没人敢当面去问。
曹梦琪心里那个荒谬的念头又开始冒头。
是因为那次表白吗？因为被老板拒绝，所以获得了某种“补偿性”的纵容？
用一场自尊的扫地，换来工作上的“免死金牌”？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丝不道德，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诱惑。
她想起自己每天战战兢兢、生怕出错的职场生活。
对比卢静怡如今看似“逍遥”的状态，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一天下午，曹梦琪去财务部送报表，在走廊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韩荣轩，他正边走边和旁边的助理交代着什么。
曹梦琪赶紧侧身让路，低声说了句“韩总好”。
韩荣轩脚步未停，只是目光随意地扫过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经过时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雪松味须后水的气息。
曹梦琪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忽然想起卢静怡哭诉的那句“他眼神冷得吓人”，心里莫名一颤。
她回头，望向自己部门办公区那个靠窗的角落。
卢静怡的座位又空了，才下午四点半。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空荡的椅子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04
周五下午，办公室的气氛总是松懈一些。
临近下班，大家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闲聊着。
曹梦琪正在整理下周的工作计划表，老徐端着泡着浓茶的保温杯溜达过来。
徐德海是公司的老员工，技术出身，现在挂着个闲职，消息特别灵通。
他没什么架子，喜欢和年轻人聊天，大家都叫他“徐叔”或“老徐”。
“小曹，忙着呢？”老徐拉过旁边一把转椅，很自然地坐下。
“徐叔，”曹梦琪抬起头，笑了笑，“没什么，整理一下计划。”
老徐呷了口茶，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卢静怡空着的座位。
压低声音说：“看见没，又早退了。”
曹梦琪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接话，继续低头看屏幕。
老徐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
“这都快成常态了，赵主管也不管，有意思吧？”
曹梦琪心里一动，抬起头，看到老徐脸上那种“我知道点内情”的神秘表情。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轻声问：“徐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徐嘿嘿一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水面上的茶叶。
“小姑娘，职场上的事，有时候不能光看表面。”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
“这个卢静怡啊，背景没那么简单。你呀，少打听，少掺和，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背景？”曹梦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不就是普通应聘进来的吗？”
老徐摇摇头，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用气声说：“普通？你见她什么时候为绩效、为考核发过愁？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了。”
他指了指天花板，意味不明地说：“上头有人打过招呼的，懂了吧？”
曹梦琪心里咯噔一下。“上头？比赵主管还……上面？”
老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说：“反正啊，她在这儿，就跟戴了护身符差不多。只要别闹出太大乱子，没人会真把她怎么样。”
“所以赵主管才……”曹梦琪恍然大悟。
“心照不宣啦。”老徐摆摆手，站起身，拍了拍曹梦琪的肩膀。
“跟你投缘，才多说两句。记住徐叔的话，管好自己，别学她，但也别惹她。”
说完，他端着保温杯，又晃悠着走开了。
曹梦琪坐在那里，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老徐的话，像一块拼图，和她之前的猜测吻合了。
卢静怡果然是有“特权”的，而这特权，似乎源自于某种“背景”。
难道，韩总那次冷酷的拒绝，以及后来的不管不问。
也是因为知道这层“背景”，有所顾忌，才采取的一种冷处理？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曹梦琪觉得释然，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和……失衡。
那种凭借“关系”就能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现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让她觉得自己平日里谨小慎微、努力工作的样子，显得有些可笑。
05
新一周刚开始，曹梦琪就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
公司一个重要客户的项目方案，赵主管指定由她主要负责。
时间紧，任务重，客户要求又格外苛刻，反复修改了几版都不满意。
曹梦琪连着加了三天班，每天回到家都已是深夜，头脑发涨，眼睛干涩。
周三下午，客户那边终于反馈了最新修改意见，措辞严厉，几乎全盘否定。
邮件抄送给了赵主管和韩荣轩。
曹梦琪看着邮件里那些挑剔的字眼，感觉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
脸颊发烫，手指冰凉，胃里一阵阵发紧。
赵主管很快内线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虽然克制，但也能听出不满。
“梦琪，这个项目公司很重视，客户的意见你也看到了，抓紧时间，务必处理好。”
挂了电话，曹梦琪瘫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都在跳动，嘲笑着她的无能。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斜对面的卢静怡。
卢静怡正戴着耳机，一边慢悠悠地涂着护手霜，一边浏览着购物网站。
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神情轻松惬意。
仿佛周遭的忙碌和压力都与她无关。
一种强烈的对比和委屈感，像潮水般涌上曹梦琪的心头。
凭什么？
自己累死累活，担惊受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搞砸项目，得罪客户，影响考核。
而卢静怡，因为一次失败的表白，或者更准确地说，因为那神秘的“背景”。
就可以如此逍遥自在，无视规则，还不用担心任何后果。
老徐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跟戴了护身符差不多……”
如果……如果我也……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她想起卢静怡表白被拒后，虽然当时难堪，但似乎也并没有更坏的结果。
韩总除了那次晨会上的严厉批评，后来再没有为难过她。
反而是一种默许的放纵。
这是否意味着，向韩总表白，是一种“低风险”的试探？
甚至，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像卢静怡有“背景”，反而显得更“真诚”？
万一……万一韩总并不像表面那么冷酷，万一他其实……
曹梦琪被自己大胆的想象吓了一跳，心跳骤然加速。
她赶紧摇摇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目光再次落到那封措辞严厉的客户邮件上，焦虑和压力又一次将她淹没。
那种想要寻找一条“捷径”，摆脱眼前困境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整个下午，曹梦琪都心神不宁。
敲键盘的时候打错了好几个字，倒水时差点烫到手。
她不断地看向走廊尽头那间属于韩荣轩的办公室。
那扇深色的木门，此刻在她眼中，仿佛成了通往另一种可能性的神秘入口。
危险，却又充满未知的诱惑。
06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
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的同事，和日光灯管发出的轻微电流声。
曹梦琪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
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映出她略显苍白和犹豫的脸。
项目方案的修改毫无头绪，客户的指责和赵主管的电话像石头压在心上。
而卢静怡下午四点多就拎着包离开时，那种无所顾忌的姿态。
像最后一根稻草，在她心里那座摇摇欲坠的天平上，加上了砝码。
去吧。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怂恿她。
就算被拒绝，又能怎样？最坏的结果，不过像卢静怡一样。
但至少，你尝试过了，或许还能换来一点“特殊待遇”，缓解眼前的压力。
万一呢？万一他……对你有一点不一样呢？
韩荣轩那张冷峻但过分好看的脸，此刻在想象中，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曹梦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
她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匆匆整理了一下头发，又补了点口红。
看着镜子里那双带着慌乱和决绝的眼睛，她暗自给自己打气。
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走去。
越靠近，脚步越沉重，心跳得越快，手心沁出薄汗。
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嗡嗡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终于，她站在了那扇深色木门前。
门缝底下透出灯光，说明里面的人还没走。
曹梦琪举起手，悬在半空，犹豫了几秒钟。
最终，指甲轻轻叩在了门板上，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里面没有反应。
她吸了口气，加重力道，又敲了三下。
“进。”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传来，果然是韩荣轩。
曹梦琪推开门，办公室里的冷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韩荣轩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随口问：“什么事？”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冷硬的金边。
曹梦琪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韩总……我……我有点事情，想跟您……单独谈谈。”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蚊子哼哼，还带着颤音。
韩荣轩敲键盘的手指停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她。
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曹梦琪感觉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
“说。”他言简意赅，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聆听的姿态。
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更强了。
曹梦琪的大脑一片空白，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她张了张嘴，脸颊烫得厉害，几乎是凭着本能，挤出了那句话：“韩总……我……我喜欢您。”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