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费康的小镇广场刚亮起晨光,一个搬家卡车停在查理·戴高乐广场4号门前,离纪念碑不过几步。
警车紧随其后,几名警察和一位女司法执行员走进那栋老旧却气派的楼房。
时间是10月21日早上八点半,十一天后就是法国冬季驱逐令的暂停期——也就是说,那天是可以“合法赶人走”的最后几次机会之一。
而他们要驱逐的,是一个76岁的老人,一个被整个小镇亲切称为“Tonton”(意为“叔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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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女司法员递出那份象征“被迫离家”的文件时,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一把他亲手制造的枪。
短短几秒间,趁警察还没反应过来,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他的动作太快,在场的人全傻眼了,而后就是一阵惊呼。年轻的邻居说,自己刚被锁匠的声音吵醒,转眼之间,就听见了混乱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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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直升机将老人送往鲁昂的大学医院,但他再也没能醒来。几天后,他被火化。这个消息传出后,整个费康都震惊了。
这位“叔叔”,可不是普通老人,当地人谈及他,无不带着惋惜。
从来没人觉得,他会因为拖欠房租被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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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这是他的真名——在费康生活了十多年。初见他的人,总会觉得他像从某个文学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头戴礼帽,留着长胡子,一头蓬乱的头发,戴着圆框眼镜,像极了约翰·列侬(他本人也是列侬的忠实粉丝)。
他走在街上,总是慢悠悠地笑着,像个活在自己节奏里的哲学家。有人说他有点像《丁丁历险记》里的向日葵教授,有点怪,但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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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走寻常路,”一位朋友回忆说,“但绝对不是那种被社会边缘化的怪人。”
丹尼尔的一生像一部不合常规的百科全书。年轻时他是印刷师,曾在巴黎地区经营一家印刷厂,专门印制日历和笔记本。
后来,他搬到这座宁静的港口小镇,把自己的一间小公寓活生生变成了一个私人博物馆——
屋子里堆满了上百台老相机、几十个显微镜,还有各式各样的收藏品,甚至包括《马修皮拉米》漫画周边。
他的朋友形容:“走进他家,就像走进一个时间停下来的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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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是个“文艺型天才”。他热爱文学,每个月都会在费康码头边的咖啡馆Bar Zoo举办一次诗歌朗诵和即兴诗表演。
他写过诗集,还自费出版。他也热衷演讲,时不时举办一些奇思妙想的讲座,比如讲黄金分割、讲德国文艺复兴画家丢勒的铜版画《忧郁Ⅰ》,或者探讨宇宙与艺术的关系。
有人还记得,他曾在当地的天文学俱乐部里,一边指着星空,一边滔滔不绝地讲星体的起源。
别人困得打哈欠,他却兴奋得眼睛发亮。朋友笑说:“他几乎不睡觉,知识就是他的充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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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学生们——或者说崇拜他的人——喜欢称他为“教授叔叔”。
他既有哲学家的思维,也有工匠的双手。年轻的电工马克西姆说:“他帮我建过房子,修过电路,做过家具。是个什么都会的天才。”
他还补了一句:“他是我精神上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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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的家境也不错,母亲是数学老师,父亲是珠宝匠。他自己从小就对科学着迷,还曾是法国的射击冠军。
成年后,他对光学、摄影、物理、语言都有浓厚兴趣,拿过英语学位,能用英语阅读哲学原文。
据朋友说,他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咖啡馆的窗边读英文小说,嘴里嘀咕着单词,像在和自己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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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任何事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但唯独避开政治和宗教。”他的一位教师朋友马蒂厄说,“他太聪明了,知道这些话题没结果。”
他甚至曾受邀去当地的海事高中做讲座,给学生展示他收集的各种机械模型。
“他拎着几个小箱子,里面全是自己做的发动机模型,”那位科学老师回忆道,“谦虚、腼腆,得劝他几次才愿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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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大家得知丹尼尔因为拖欠房租被强制驱逐时,全镇都懵了。一个有房产、有退休金、有社会地位的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的朋友们反复推测,却找不到确切答案。有人说,可能是他的收藏花费太多;也有人说,他还在帮忙负担关系复杂的妻子住的那栋房子;更有人认为,是他太讨厌“官僚和纸面工作”,所以干脆不理那些催缴信。
“他最恨的就是填表格,”一位邻居说。“一看到文件、账单,就躲。信一封封堆着,他就让它们‘自然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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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维理性,却不食人间烟火——这也是他矛盾的一面。
教师马蒂厄举例,“要是他的车坏了,坏在很远的地方,他一定懒得修,就任由问题恶化。”
“他是个梦想家,温和、焦虑……可惜,司法系统可不会为浪漫让步。”常常与丹尼尔聊天的七旬老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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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求助。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晚,他还和朋友聊天,谈天说地,讨论宇宙,毫无异样。
第二天早上,却在门口的冷风里做了那个决定。
马克西姆说,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丹尼尔,但从没听他提过经济上的困难。“他太骄傲了,对钱这种事,绝口不提。我们要是早知道,一定会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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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的邻居也说:“他表面平静,但其实很孤独。”确实,丹尼尔没有孩子,和妻子的关系多年疏远。
尽管仍拥有一栋房子,但那房子是妻子住着,而他自己住在费康的小公寓里,每月房租不过450欧元。
对于一个有养老金、又节俭的老人来说,这点钱本不该是问题,可他似乎放弃了应对生活的意愿。
账单、信件、催缴通知……全被他“忽略”。直到驱逐令生效的那天,一切都被逼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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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猜测,他无法忍受看到自己辛苦收集的那些珍贵物品被查封,也不愿被人“同情”地劝走。
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离开。“他不想被人看见失败的样子,所以选择用最后一发子弹保留尊严。”
这场悲剧,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难以平复。那位司法员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至今仍无法释怀。
朋友们更是百感交集——他们回忆起他在Bar Zoo朗诵诗歌的样子,他推着老式相机研究光影的专注,他仰头看星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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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自由离开的,我们只记得他那爽朗的笑声。”马蒂厄试图安慰自己。
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在笑,说自己担心以后可能“没资格”再看《丁丁历险记》——那本书的封面写着“适合7到77岁的年轻人”。
他已经76岁,距离“不能看”的年龄只差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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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没有等到77岁。他选择在自己的时间里,结束了人生。
费康人仍然在怀念那个戴着礼帽、爱讲诗、有修理的好手艺、永远笑着的“Tonton”。
他生前最爱的,是那些不属于现实的事:星星、文字、光影、知识与想象。
也许在他心里,生活终究只是另一个需要自己去“修好”的机器。可这一次,他选择,不再修了。
Ref:
https://www.leparisien.fr/faits-divers/il-se-suicide-alors-quil-est-expulse-de-son-logement-le-destin-tragique-de-tonton-76-ans-figure-de-fecamp-08-11-2025-LD6OCKQTUNHEROIOHWYW5JMLAQ.php
文|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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