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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清。外面的人都说我命好,是个传奇。
传奇?呵,传奇个屁。我就是个从泥潭里爬出来,不乐意认命的女人罢了。
我老公赵明诚,别人都叫他赵教授。
他是咱们家的面子。而我,就是那个负责撑起面子的里子。
而就在今天,我这个里子,被人给撕了个稀巴烂,连着血,带着肉。
我弟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竞标会上抢一块独家的苏绣面料。
我刚举牌,手机就在包里嗡嗡狂响。
我挂了,它又响。
响到第三遍时,我有股不详的预感。我弟知道我的规矩,竞标就是上战场,天塌了也不能打我电话。
我急急忙忙走出会场,按下接听键。
「姐!」
一个字,带着哭腔。不是我弟的声音。
「姐!出事了!老刘……老刘他……没了!」
我的脑子嗡一下,炸了。
老刘。我们厂里最老的技师,跟我爸是师徒。他一辈子没红过脸,一辈子没犯过错。怎么会没了?
「说清楚!」我吼道。
「是马总、那个姓马的孙子!」我弟抢过电话,声音都劈了叉。
「他带人来环保检查,说我们排污不达标,要贴封条!」
「老刘就去跟他理论,说我们上个月刚拿了绿色标兵!」
「那孙子他、他一把推开老刘,说『老东西,滚开!』」
「老刘他有心脏病,他、他当场就、就倒了。」
「姐、姐,人、人都凉了。」
「姐!他们杀人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竞标牌摔倒地上。
我立刻就明白了,那不是什么环保检查。
那是定点清除,是蓄意谋杀!
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后方大院,我的弹药库,被人一刀捅穿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回家的,满脑子都是老刘那张憨厚的脸,满耳都是我弟那句人凉了。
我的手在抖,抖得方向盘都握不住。
我一脚踹开家门,看到的却是满室祥和。
我老公,赵明诚,我的赵教授。他正穿着他那件棉麻的隐士服,一副高人派头。他正给邻居张阿姨她们,讲解禅意插花。「……这一枝,代表出世;这一叶,讲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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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在血流成河。他的世界,在一花一叶。
「赵明诚!」
我吼了出来。我的声音,像一把锈刀,划破了这满屋子的禅意。
张阿姨她们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花都掉了。
赵明诚猛地回头,眼神里不是关切,是震怒。他的演出,他的修行,被我砸了。
「你疯了?!」他压着嗓子。
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还是抖的。
「出事了,明诚,杀人了。」
「我弟厂里,老刘,被马总那帮人,逼死了!」
赵明诚的脸,瞬间从禅师切换到了风控总监。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谁死了,不是怎么回事。
他的第一反应,是一把将我拖进了卧室,砰地摔上了门!
「李清!」他的声音冰冷,像是换了个人。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疯疯癫癫地在嚷什么!」
「你是要让全世界都听到吗?!」
我愣了。我看着他。这个斯文儒雅的赵教授。「我、我说人死了!老刘死了!你听不见吗?!」
「那又怎样?!」他居然吼了回来。「人死了,你就有理由在外面面前丢我们家的脸?!你就有理由打断我的正事?!」
「正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正事?!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你嘴里,还不如你那些插花正事?!」
他松开我,后退了一步。理了理被我抓皱的衣领。戴上了他的教授面具。他那眼神,不是心疼,不是安慰,是嫌弃。嫌我身上带着血,嫌我身上带着麻烦。
「李清。」他冷冷地说。
「请你分清楚。那是你的生意,是你弟弟的纠纷。」
「是你自己在外面惹的社会关系。」
「不要,不要把这种脏东西,带回这个家。」
「更不要企图,把我,把我爸,拖进你这潭浑水里。」
脏东西?浑水?我看着墙上,我们那张郎才女貌的结婚照。
我看着窗台上,他养的那盆君子兰。
我突然明白了。
在他的精装房里,一条人命,是脏东西。一个公道,是浑水。
我这个活生生的妻子,在外面拼死拼活,挣来他的体面生活,我是社会纠纷,是一个风险因素,是一个会污染他清白不良资产。
我不抖了。我也不想哭了。心,一瞬间就凉透了。
「呵」我笑了。我这辈子,真是个笑话。
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三个月前,我们还是这片儿的神仙眷侣。
那是社区的百家宴。那才是赵明诚真正的主场。他坐在主桌侃侃而谈,聊的是本市古城墙的历史沿革与保护现状。
深不深?高不高级?
在座的大爷大妈没一个听得懂,但没一个不点头,那表情就差当场记笔记了。
我呢?我就坐在他旁边。微笑,点头,给他夹菜。我得扮演好赵教授的贤内助这个角色。
桌子底下,我的手机屏幕就没黑过。
「清姐,美国那边的货柜报价又涨了。」
「清姐,丝绸厂那边说环保检查,产能跟不上。」
「清姐,汇率又动了,这单的利润要重新算!」
他赵明诚在保护历史,我在计算汇率。
他一筷子鱼肉,稳稳当当放进我碗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皱着眉,用那种责备又宠溺的语气说:「你看你,又在忙工作。再忙也要吃饭。」
「哗~~」整桌人的眼神,都化了。
「哎呀,还是赵教授体贴人!」
「清姐你真是好福气!」
我赶紧收起手机,冲他甜甜一笑:「知道啦,你最好。」
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当场告诉那些阿姨:「他这套体面,我这套旗袍,你们吃的这条鱼,都是我刚刚在手机里算出来的利润。」
这就是我们的完美婚姻。他负责维护品牌调性,确保我们的文化估值。
我负责业务营收,确保我们的现金流。
完美。
起码在账面上,是完美的。
直到马一刀的出现。
这个老刘之死的局,其实两个月前就开始布了。
那姓马的,做物流起家,手黑,心也黑。
他想跟我谈一个几百万的单子。但我知道,他想谈的,不止是单子。
饭局上,那种酒桌文化,你们都懂。油腻的劝酒词,带着暗示的黄段子。我全当没听见。我只谈我的报价、我的交货期、我的品控。
马老板的耐心,显然被我这种公事公办给磨没了。
酒过三巡,他的手,不经意地搭在了我椅子的靠背上。然后,那只肥手,顺着椅背,就往我肩膀上滑。
「李总啊,你这人,就是太正了。做生意嘛,别那么紧张。」他那口酒气,熏得我直犯恶心。
我笑了。我端起面前那杯刚倒满的人头马。「马总,」我声音不大,但全桌都听得见,「您说得对。做生意,不能太正。得歪一点。」
他以为我开窍了,笑得眼睛都没了:「哎,对嘛。」
我手一歪。
一整杯琥珀色的烈酒,从他油光锃亮的脑门,浇到了他那爱马仕的皮带扣上。「马总,您这火气太旺。我给您降降温。」
我站起身,拎起包:「这单生意,看来是谈不拢了。因为我这人有个毛病,我这生意,不带这种附加服务。」
「哦,对了,」我抽出几张红票子,拍在桌上,「这杯酒,算我请马总喝的。」
几百万的单子,黄了,这梁子也结了。
现在想来,一切早有预兆。
我把马总给泼了那晚,回到家,赵明诚就在客厅等我。
没开灯。
那张脸,黑得像锅底。「你把马总给泼了?」看,面子的圈子,消息就是快。
我脱下高跟鞋,倒了杯水:「他手不干净。」
「手不干净?」赵明诚噌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了八度。
「李清!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你这一杯酒泼出去,我们损失了多少吗?」
「我们?」我看着他,「是我损失了,不是我们。钱是我赚的。」
「你」他气得眼镜都摘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刚?这么冲?你就不能、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你就不能圆滑一点吗?」
「圆滑?」我真是气笑了,「怎么圆滑?是让他摸我肩膀,还是让他摸我大腿?赵明诚,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百万,就该这么圆滑地赚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吼道,「我是说,社会上就是有这种潜规则!你没必要,你没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潜规则?」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我的规则里,没有这一条。」
「我李清,是站着做生意的。我今天要是弯了腰,我明天就得跪着要饭。」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他那张涨红的脸,写满了失望和无法理解。
他猛地一摆手:「我跟你说不通!你简直不可理喻!」
砰的一声,他摔门进了书房。回到了他那个干净的世界,去保护他那些历史去了。
现在,我站在卧室门口。门外,是他安抚张阿姨她们的声音。「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急事,内人、内人她、情绪有点激动。今天的课,先到这里。」
门被推开了,他走进来,脸色铁青。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
他在等。
等我开口求他。等我把脏事情,摆到他的桌面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我不能哭。
哭,就是情绪激动。
哭,就是无理取闹。
我要谈判。
「赵明诚。」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怕。
「不是纠纷。是人命。」
「马总这次,是借着环保的名义,搞报复。」
「他能这么嚣张,是因为上面有人。」
「给他签字的,是王局。」
「王局。」我说出这两个字。赵明诚的瞳孔,猛地一缩。
全市都知道。现在坐在环保小组办公室里拍板的那个王局,是我公公赵老,最得意的门生,也是赵明诚的师弟。
这才是他的核心利益,也是今天我能站在这里谈判的,唯一的筹码。
「这不是求你。」我看着他。
「这是通知你。」
「马总用你们家的关系,杀了我的人。」
「这事,不是我的浑水。是你们赵家的污点。」
「如果这事爆出去。一个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的帽子扣下来,你猜猜,你爸那一辈子的清誉,还剩多少?」
赵明诚的脸白了,比上次我泼马老板时还白,他扶着眼镜,手在抖。
「你」他指着我,「你在威胁我?!»
「威胁?」我笑了,「赵教授。我这是在给你做风险提示。」
他盯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是啊。
他一直以为,我是他的现金流,是他的贤内助。他没想到,我也会成为他的风险。
「清清」他的语气突然软了,开始情感绑架了,这套PUA流程,我太熟了,「清清,你别这么冲动,咱们,咱们是一家人。你要相信我爸他,他最重原则了,他绝对不会纵容王局干这种事。」
呵,好一个重原则,好一个一家人。
「原则?」我打断他,「那好,我现在就要你的原则。给你爸打电话,现在,马上。」
「不是干涉,是清理门户,我要他给老刘一个交代,我要马总,付出代价。」
我看着他,这是我的最后通牒,也是我给我们这场婚姻,最后的一个机会。
赵明诚站在那里,他的手机,就在兜里,他只要掏出来。
十几年的夫妻,他在犹豫,他在权衡。
权衡!他在权衡!
在他那书香门第的天平上:一边是他爸的清誉,一边是我的生死绝境,他居然在权 ?!
我的心,最后那点温度也没了。
「清清……」他终于开口了。当他用这种拖长音的调子叫我时,我就知道,完了。
「清清……这个事它很复杂,它不是,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爸他年纪大了,咱们不能把他牵扯进来,这是政治!你懂不懂!?」
我懂了。
我全懂了。
他的原则,就是不牵扯他爸。
他的家人,只有他爸妈。
我,不算。
老刘的命,更不算。
那只是复杂的政治。
「好。」我点点头。「我懂了。赵教授。打扰您了。」我转身,往门口走。
「清清!你去哪?!」他慌了,追上来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我去办脏事。」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公司。我开着我的那辆宝马,直奔二手车市场。这是我谈下第一笔千万大单时,给自己买的战马。
车商看我来了,眼睛都亮了:「清姐,您……」
「别废话。」我把钥匙拍在他桌上。「这车现在能给多少现金?」
「姐,您这车况……」
「我说,现金!现在!」
半小时后,我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出了车市。我打车,没去银行。
我去了老刘家。我把那个黑色塑料袋,塞进了他妻子的手里。
我看着老刘那个才上高中的儿子,我扑通一声,跪下了:「对不起。姐,没护住你爸。但我跟你发誓。这个公道,我李清砸锅卖铁也给你们讨回来。」
从老刘家出来,我又去了全市最贵的律师事务所。
走回家,路过小区门口,我看到赵明诚那辆大众,稳稳地停在车位上。
我看到他,穿着干净的风衣,拿着教案,正要出门。
他看见我了,想过来。他看到我两手空空,和那个空了的车位,他的表情,是震惊,还有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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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我卖了车,是去填窟窿了,是去息事宁人了。他以为,这件脏事,终于不用污染他了。
他朝我走来,重新戴上了体贴面具。「清清,你这是何苦,你看你,你别这么冲动。」
我没停,我跟他擦肩而过,我走进那栋,我用脏钱付了首付,月供,装修的豪宅。
我看着墙上,他爸亲笔题的家和万事兴。我呵地笑了一声。
他以为我卖掉的,是我的战马。他不知道,我去卖了一把剑。
这个家,真冷。
我的婚姻,和老刘一样死了,只是还没人来贴封条。
下章预告:
就在李清砸锅卖铁为老刘讨公道时,她的好丈夫赵明诚,却递上了一份离婚协议,要和她这个不良资产彻底切割!下集,来看《第二章:我为他守城,他递来离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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