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看”不见,邻居“瘸”了腿。
媒人说,正好,凑一对,下半辈子互相搀扶着,也算有个伴。
婚礼很简单,街坊邻居看了个热闹。
我任由人牵着,拜堂,然后被送进那间小屋。
我坐着,听着外面的喧闹渐渐平息。
脚步声近了。一轻,一重。不对。
脚步声很稳,很匀。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他端着一碗粥,稳稳当当,一步没瘸。他也愣了。
01
筒子楼今天有喜事。
媒人张婶嗓门最大,正指挥着人把一张旧桌子搬到楼下空地。“都利索点!一会儿新郎新娘就在这拜堂!”
林静就坐三楼的过道里。
她穿着件半旧的红棉袄,袖口短了一截。她“看”不见,只能直直地“望”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
“新娘子还挺白。” “白有啥用,是个瞎子。” “小点声,人听得见。”
邻居的议论钻进耳朵,林静的手指动了动,又不动了。
张婶端着一碗鸡蛋羹进来,往桌上重重一放。“吃点,垫垫。新郎官马上就来。”
林静微微侧头,躲开了递到嘴边的勺子。
“哎哟,还犟上了。”张婶有些不耐烦,“你一个瞎子,陈阳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他是不瘸,可那也是个正经人,肯娶你,是你修来的福气!”
林静低着头,声音很轻:“谢谢张婶。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
话没说完,外面喊:“新郎来了!”
陈阳拄着一根木拐杖,左腿拖在后面,一步一顿,走得很慢。他额头上全是汗,蓝色的上衣洗得发白。
“来了。”张婶把林静推到他面前。
陈阳站定,他很高。
“走吧。”他声音有些哑。
张婶把一块红布塞到两人手里,一人一头。“牵好了!走!”
陈阳用没拄拐的那只手抓紧红布。林静也“摸索”着抓住了另一头。
楼道里挤满了人。
“慢点,陈阳,当心门槛。” “新娘子,抓紧!”
陈阳“艰难”地迈过门槛。林静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脚步细碎,却一次也没绊倒。
楼下空地,拜堂草草结束。
“送入洞房!”
洞房就是陈阳在三楼那间十平米的小屋。
张婶把林静推到床边坐下。“等着吧。”
门关上了。
外面是邻居们“闹新郎”的起哄声。
“陈阳,你这腿脚不便,洞房可不能不便啊!” “哈哈哈哈!”
林静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听着外面的声音,从吵闹到稀疏,最后彻底安静。
天黑了。屋里没开灯。
走廊里,响起了一个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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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脚步声是从楼梯口传来的。
很慢,很重。
一、二、三……
林静在心里默数。
到了三楼平台。
脚步声停了。
林静坐直了身体。
走廊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她熟悉的那种“一轻一重”的拖沓声。
而是一种均匀的,沉稳的,属于一个正常男人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
不急不缓,正向着这间屋子走来。
林静的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咔哒。”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门轴转动,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
门被推开了。
“啪嗒。”
他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刺眼的白炽灯亮起,林静不适地眨了眨眼。
然后,她抬起头。
陈阳站在那里。
他没有拄拐杖。那根木拐杖,安静地靠在门外的墙上。
他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碗,碗里是白粥,还冒着热气。
他站得很稳,两条腿笔直。
他看着坐在床上的女人。
她也看着他。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哪里有半分“瞎”的样子。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阳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端着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林静也看着他,她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反而,她笑了。
她的目光炯炯,带着一丝探寻,一丝了然。
陈阳也扯了扯嘴角。
他迈步走了进来,步伐稳健,没有丝毫的“瘸”。
他走到桌边,把碗放下。
“厨房里刚熬的。”他拉开一张凳子,坐下,“晚上邻居闹得凶,没吃东西吧。”
林静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她走到桌子对面,坐下。
“是没吃。”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放进嘴里。
“手艺不错。”她评价道。
“以前在外面,自己做惯了。”
“张婶说,你这腿,是工地上被砸的。”林静随口问道。
“张婶说,你这眼,是生下来就看不见的。”陈阳反问。
林静笑了。
“粥要凉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喝粥的声音。一碗粥很快见底。
“我吃饱了。”林静站起身,拧了毛巾擦脸,动作熟练。
陈阳就坐在那里,看着她。
“你打算怎么办?”他先开口。
“什么怎么办?”
“明天。”
林静转过身,“明天?明天你不是还要拄着拐杖去买菜吗?”
陈阳看着她。
“那你呢?”
林静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凑近他,仔细地“看”着他的脸。
“我?”她眨眨眼,“明天我还要扶着你的胳膊,‘摸’着墙,去楼下晒太阳。”
陈阳的喉结动了动。
“你不怕我揭穿你?”
“你揭穿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林静直起身,“瘸子娶了个瞎子,邻居们都说‘般配’。瘸子娶了个骗子……张婶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陈阳靠在椅背上。“你倒想得明白。”
“彼此彼此。”林静打了个哈欠。“我累了。睡觉。”
她径直走到床边,脱了棉袄,和衣躺下,占了床的里侧,背对着他。
过了大概十分钟。
背对着他的林静忽然开口:“能关灯吗?有点晃眼。”
陈阳站起来。
“啪嗒。”
屋子再次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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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天刚亮。
林静醒了,身侧是空的。
她坐起身,听了听。
门开了。
陈阳提着豆浆油条从外面走进来。他身上带着寒气。
他看见林静醒了,愣了一下。
然后,他把早饭放在桌上,转身走到门后,拿起了那根木拐杖。
“腿,”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早上刚醒,有点僵。”
林静看着他。
“哦。”她点点头,“眼睛,早上光太暗,还看不太清。”
两人心照不宣地,重新披上了各自的伪装。
“吃吧。”陈阳拄着拐杖,把油条撕开。
林静“摸索”着坐下。
“你为什么装瘸?”林静咬了一口油条,含混不清地问。
陈阳喝豆浆的动作停住。
“你为什么装瞎?”
“我先问的。”
陈阳放下碗。“这楼里,人多嘴杂。我刚搬来时,腿是受了点伤,没这么重。但张婶她们太热情了。”
“热情?”
“今天送鸡汤,明天介绍对象。”陈阳说,“我腿脚‘不便’,她们就不好意思老往我这跑了。清净。”
这个理由,倒是很生活。
“那你呢?”陈阳看着她。
林静沉默了。
“我老家,在乡下。”她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爸妈走了,留了两间门面房。我叔叔管着,说等我嫁人了,就当嫁妆给我。”
“他给你找了婆家?”
“嗯。”林静的手指抠着碗边,“他儿子,我堂哥。一个酒鬼,还打人。”
“我不愿意。我就跑。他们追到城里来。”林静说得很平静,“我当着他们的面,从二楼跳了下去。”
陈阳的瞳孔缩了一下。
“没摔死。但是我说,我把眼睛摔坏了,看不见了。”林静笑了笑,“他们信了。”
“一个瞎子,对我堂哥来说,没用了。他们嫌晦气,就走了。”
“所以,你就一直装了下去?”
“装瞎,比嫁给一个酒鬼强。”
“直到张婶找到了你。”
“张婶说,她有个远房侄子,人老实,就是腿脚不好。”林静说,“我打听过了,你一个人住,亲戚少,话也少。挺好。”
“两个残废,凑一堆。谁也别嫌弃谁。”
陈阳看着她,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狠。
“那我们……”
“演下去。”林静打断他,“这栋楼里,我们还是‘瞎子’和‘瘸子’。关上门,我们是谁,我们自己知道。”
陈阳点了点头。“好。”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陈阳!林静!开门!婶子给你们送红枣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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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张婶的声音又高又亮。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陈阳反应极快,抓起拐杖。
林静也立刻进入了状态。她“慌张”地站起来,因为“看”不见,撞到了桌角,发出一声闷响。
“哎哟!”她捂着腿,慢慢蹲下。
“怎么了?”陈阳“一瘸一拐”地过去,声音里带着关切。
“没事,撞到了。”林静“摸索”着墙壁站起来。
“咚咚咚!”张婶敲得更响了,“干嘛呢?”
“来了来了!”陈阳应着,用拐杖“费力”地支撑着身体,去开门。
门开了。
张婶端着一个砂锅,满脸笑容地挤进来。
“哎哟,你们俩,刚起啊?”她一眼就看到了林静。
“林静,你这腿怎么了?”
林静低着头,手还捂着膝盖,“刚……刚不小心,撞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张婶把砂锅往桌上一放,拉过林静,“陈阳!你怎么当人丈夫的?林静她看不见,你得多操心啊!”
陈阳拄着拐杖,连连点头,一脸“愧疚”。
“是是,张婶,是我的错。”
“这还差不多。”张婶的气顺了点。她揭开砂锅盖。
“来,红枣桂圆汤,我炖了一早上。补气血的!”她盛了一碗,递给林静,“快,趁热喝。”
林静“摸索”着接过碗。“谢谢张婶。”
“谢什么。”张婶坐在床边,开始拉家常,“怎么样?陈阳对你还好吧?”
林静捧着碗,小口喝汤。“……挺好的。他昨晚,还给我熬粥了。”
“哟,那可真是难得!”张婶一拍大腿,“林静啊,你这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这传宗接代的事,可不能耽误。”
林静喝汤的动作一顿。
“张婶……”陈阳赶紧开口,“我们……不急。”
“怎么不急!你们俩这情况,赶紧要个孩子,以后老了也有个依靠啊!”
“张婶。”林静忽然开口。
张婶愣了一下。
林静抬起头,虽然眼神没有焦距,但那张脸却绷得很紧。
“张婶,我们想,先过两年二人世界。”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张婶。”陈阳也加重了语气,“这事,我们自己有数。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汤,真甜。”
张婶看着这“瘸子”和“瞎子”罕见地“统一战线”,悻悻地站起来。
“行行行,我不管了。”她拎起空砂锅,往外走。
“哎,好嘞!张婶您慢走!”陈阳“一瘸一拐”地送她到门口。
门关上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
“二人世界?”陈阳靠着门,看着她。
“不然呢?”林静把碗放进水盆,“你还真想生个孩子,当你的‘腿’?”
陈阳没说话。
“我出去一趟。”林静擦干手。
“你去哪?”
“买菜。”林静顿了顿,“你不是说,这家里的菜,一直是你买吗?”
陈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对。”他抓起拐杖,“一起去。”
“好。”
林静走到他身边,非常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走吧,‘当家的’。”
她“目不斜视”地对着前方。
陈阳低头,看了看挽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
他拄起拐杖,打开了门。
“小心门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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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楼里的邻居们,很快就接受了这对“残疾夫妻”的组合。
每天早上,大家都能看到陈阳拄着拐杖,林静挽着他,两人一起“摸索”着下楼。
陈阳的“瘸”似乎更重了些,他总是走在林静的左侧,用右半边身体,给林静当“拐杖”。
林静的“瞎”也更“逼真”了。她总是微微低着头,步伐很小。
“哎,陈阳,买菜去?” “是啊,王大爷。” “林静,今天气色不错啊。” “谢谢大娘。”林静会侧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腼腆地笑。
菜市场。
“老板,这白菜怎么卖?” “五毛一斤。” “便宜点,我这……爱人,眼睛不好,就爱吃你家的白菜。”陈阳开始讲价。
林静就安静地站在一边,挽着他的胳膊。
“行了行了,看你们俩也不容易。”卖菜的叹口气,“四毛五,拿走吧。”
回到家,关上门。
“砰。”
陈阳把拐杖往墙角一扔。
林静也松开他,走到窗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赚了。”陈阳拎着白菜走进厨房。
“是你的演技好。”林静靠在门框上。
“是你的‘看不见’,让人同情。”陈阳熟练地洗菜,切菜。
这十平米的小屋,成了两个人的“安全区”。
在这里,陈阳走路带风,林静目光如炬。
他们像两个合伙人,共同经营着这场“婚姻”。
床中间,用一条枕巾划了界限。谁也不越界。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直到那天下午。
陈阳说家里酱油没了,他去巷口的小卖部买。
他“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林静一个人在屋里。
屋子很小,陈阳的东西更少。只有一个老旧的木箱子,放在床底。
林静蹲下身,把箱子拖了出来。
这几天天气潮,她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晒一晒。
箱子没锁。
打开,里面就是几件换洗的旧衣服,还有一个小铁盒。
林静打开铁盒。
里面是几张零钱,一些票证,还有一本巴掌大的,深蓝色的笔记本。
林静拿起笔记本。
笔记本很旧了,边角都磨破了。
她随手翻开。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很小,是黑白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我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心跳如擂鼓。
等了几秒,我终于忍不住,拄着拐杖挪到门边,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照片。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
瞬间,我握着照片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样,动弹不得。
照片上的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