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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落满灰尘的会议室里,烟味像一条油腻的蛇,缠绕在吊灯发黄的玻璃罩上。
“所以,就这么定了。”
一个声音说,干巴巴的,像是碾碎了一地干枯的甲虫。
另一个声音犹豫了片刻,带着点潮湿的黏腻:“不再想想?她毕竟……”“她毕竟什么。”
第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带着冰冷的笑意,“一个扫地的,你还想为她立座牌坊不成?别忘了,这个月的报表,谁的数字最好看。”
沉默。
只有空调的排风口在徒劳地吞吐着污浊的空气,发出濒死般的嗡鸣。
“那……好吧。”
第二个声音终于妥协了,“我去通知。但是,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第一个声音哼了一声,似乎是站了起来,踱步的声音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凹陷。
“废物。
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欣赏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告诉她,让她自己来见我。
就说,她的‘大生意’,我亲自和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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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秀英的扫帚划过水磨石地面,发出的声音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秋雨,沙沙,沙沙。
这声音已经在这栋名为“秀英科技大厦”的楼里响了十几年,比大多数员工的工龄都要长。
它像钟摆一样,将大厦里流淌的时间切割成均匀而细碎的片段。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能挣脱地平线,她的声音是序曲,唤醒沉睡的水泥巨兽。
午后,人声鼎沸,她的声音是背景,被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和窃窃私语的浪潮所淹没。
深夜,当所有人都离去,只剩下加班狗眼中血红的倒影和电脑屏幕幽蓝的冷光时,她的声音又成了主旋律,安抚着这栋大楼疲惫的灵魂。
王秀英六十出头,身子已经有些佝偻,像一棵被风雨压弯了腰的老树。
她的头发花白,随意在脑后挽成一个松垮的发髻,总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脸颊,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总是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磨出了毛边,但永远干净整洁,闻不到一丝汗味,只有淡淡的肥皂香。
她的脸庞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那是岁月一刀一刀刻下的印记,但她的眼睛,那双藏在深深眼窝里的眼睛,却时常会透出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和身份的锐利。
那眼神像淬了火的钢,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沉默寡言,像一只栖息在屋檐下的老燕子,静静地看着楼里的人来人往,花开花落。
她认识每一个人,知道设计部的林小雅喜欢在桌上放一小盆多肉,知道销售部的王牌总是把烟头丢进卫生间的洗手池,也知道李工的保温杯里常年泡着浓得发苦的枸杞和菊花。
但她从不多言,只是在必要的时候递上一杯热水,或者默默地清理掉那些不合时宜的垃圾。
管理层的人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像空气,像墙角的影子,是这栋现代化办公楼里一个可以被忽略不计的、活着的背景道具。
只有新来的运营总监张建明,把她当成了一个眼中钉。
张建明四十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他刚从海外鍍了层金回来,满口都是KPI、ROI和各种听起来高深莫测的管理学术语。
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走路带风,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傲慢的声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公司财务报表的增长曲线上。
在他眼里,世界是由数据和图表构成的,一切不能被量化的东西都毫无价值,尤其是人情。
人情是最廉价的负资产。
他尤其看不起体力劳动者,认为他们是工业文明进化过程中尚未被淘汰干净的残渣。
对他来说,一个保洁员的存在,就是对“效率”这个词语最大的侮辱。
“一个只会扫地的老太婆,一个月居然要花掉公司四千多块,一年就是五万。”
他在一次部门会议上,用激光笔指着PPT上一个刺目的红色数字,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这五万块,可以为我们部门更换三台顶配的电脑,或者,可以办一场多么体面的团队建设活动。”
他急于削减成本,像一个饥渴的吸血鬼,到处寻找可以下嘴的血管,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为通往更高职位的阶梯铺上坚实的砖块。
他理所当然地将王秀英视作了最肥美也最没有抵抗力的一块肉。
公司的元老级员工,五十多岁的李工,对张建明的做派嗤之以鼻。
李工是个技术狂人,头发乱糟糟的,常年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一条沾着机油的工装裤,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焊锡味。
他见证了启航集团从一个十几人的小作坊发展成如今的行业巨头,他怀念过去那种大家一起吃泡面、一起通宵攻克技术难关的日子。
“公司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不止一次在饭堂里对着几个老同事抱怨,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那时候的陈总,会记得每个人的生日,过年的时候,他会亲自把红包塞到我们手里,连食堂打饭的师傅都有份。
哪像现在,连下午茶的饼干都从进口的换成了最便宜的,硬得能把牙硌掉。”
02
李工和王秀英关系不错。
他喜欢在午休的时候,端着他的大茶缸,蹲在后楼梯的通风口抽烟。
王秀英总会在那个时候,推着她的保洁车经过,两人会点点头,偶尔闲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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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工总觉得王阿姨不简单,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简单。
他只知道,每次看到王阿姨,心里就莫名的踏实,仿佛这栋冰冷的水泥建筑里,还残留着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他对王阿姨怀有一种近乎敬畏的感情,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种感情莫名其妙。
设计部的助理林小雅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女孩,像一株温室里的含羞草,胆怯而善良。
她每天踩着高跟鞋在格子间里穿梭,做着最琐碎的工作,被呼来喝去,脸上却总是挂着讨好的微笑。
王阿姨对她格外关照。
有一次她为了赶一个方案,加班到深夜,胃疼得蜷缩在椅子上。
是王阿姨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红糖姜茶,用粗糙但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背,说:“闺女,身体是本钱,别太拼了。”
还有一次,她把一个存有重要设计稿的U盘忘在了会议室。
等她第二天疯了似的回来找时,U盘已经静静地躺在她的办公桌上,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王阿姨歪歪扭扭的字迹:“东西收好。”
林小雅对王阿姨充满了感激,但她性格懦弱,在公司的权力结构中处于最底层,只能把这份感激埋在心里。
她看见张建明对王阿姨的刁难,心里又急又怕,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启航集团的创始人,陈总,已经六十多岁了。
他像一头功成名就的狮王,退居幕后,把庞大的商业帝国交给了以张建明为代表的职业经理人团队。
他自己则醉心于山水和投资,一年也难得来公司几次。
陈总是个念旧的人,这一点从他一直没有搬离这栋已经略显陈旧的“秀英科技大厦”就能看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以启航集团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可以搬到市中心那些更高、更气派的摩天大楼里去。
但陈总不同意,他说:“这里是我们的根。”
没有人能理解他那份固执的情怀。
张建明把这栋楼看作是陈总陈旧观念的象征,就像王秀英的存在一样,是他推行现代化、数据化管理的一块绊脚石。
他发誓要将这些“旧时代”的遗物,连同它们所代表的人情味,一同清除出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围绕着保洁阿姨王秀英的风暴,正在这栋大厦的每一个角落里悄悄酝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潮湿的气息,仿佛一场雷暴即将来临。
悬念的种子,是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深夜被种下的。
03
那天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席卷了整座城市。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只绝望的手在拍打。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整栋大楼的灯光应声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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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怎么回事!”技术部的办公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几台核心服务器的UPS备用电源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像一只只惊恐的眼睛。
“备用电源没启动!可能是线路故障!”“快去配电室!手动切换!”“不行啊!主配电室的电路好像也被雷击穿了!备用系统根本没反应!”黑暗中,人们的喊叫声充满了恐慌和无助。
服务器里储存着公司所有核心数据,一旦宕机超过十分钟,数据链可能会发生不可逆的损坏,那损失将是天文数字。
张建明也在这里加班,他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光柱在慌乱的人群中胡乱晃动,把每一张脸都照得惨白。
“都愣着干什么!想办法啊!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对着李工咆哮道,唾沫星子在手机光柱里飞舞。
李工满头大汗,他带着几个工程师跑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但备用发电机就像一头死去的钢铁巨兽,毫无反应。
“不行啊张总,好像是地下二层的一个老旧的总闸跳了,但那个配电室……我们没有钥匙,图纸上甚至没有标注那个房间!”李工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服务器的UPS电源一格一格地耗尽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我知道在哪里。”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王秀英提着一盏老式的马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马灯昏黄的光晕,将她的身影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沉静的轮廓。
她没有理会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向走廊尽头一处挂着“杂物间”牌子的房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那串钥匙看起来比李工的年纪还要大,通体乌黑,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其中一把巨大的、造型古朴的铜钥匙,被她熟练地插进了一面墙壁的暗锁里。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那面墙壁竟然缓缓地向内打开,露出一个狭窄而布满灰尘的通道。
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跟我来。”
王秀英举着马灯,率先走了进去,佝偻的背影在狭长的通道里被拉得很长。
李工和几个年轻工程师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张建明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尘封已久的配电室。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的味道,巨大的配电柜像一排排沉默的士兵,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
王秀英走到一个最古老的配电柜前,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铭牌,然后熟练地拉开柜门,面对着里面纵横交错、复杂如蛛网的线路,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力地合上了一个被遗忘的巨大黑色总闸。
“嗡——”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响起。
几秒钟后,走廊的应急灯一盏盏亮起,服务器机房里UPS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大楼恢复了核心区域的供电。
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李工看着王秀英,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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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栋楼里工作了二十多年,自认为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但他发誓,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间密室。
他走上前,声音有些干涩地问:“王阿姨,您……您怎么会知道这里?”王秀英已经锁好了暗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用那惯常的平淡语气说:“以前听一个老师傅说过,他说这是这栋楼的‘命门’,以防万一。
时间长了,估计你们都忘了。”
她说完,便提着马灯,转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留下一群面面相觑、惊魂未定的技术精英。
李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一个普通的保洁阿姨,怎么会知道连公司元老都不知道的秘密?那个“老师傅”,又是什么人?这件事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启航集团这潭看似平静的水中,虽然没有激起太大的浪花,却在水下留下了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
04
张建明对此事的反应是愤怒。
一个保洁员的“大显神威”,让他这个运筹帷幄的总监像个小丑。
他把这次事故归结为后勤部门的失职,并以此为由,开始了他蓄谋已久的“降本增效”改革。
而他的第一刀,就砍向了那个让他感到威胁和厌恶的“特权阶级”——王秀英。
张建明推行的第一项改革,就是严格的考勤制度。
他在公司大门和各个楼层都安装了最新的人脸识别打卡机,要求所有员工,上至总监,下至实习生,都必须严格遵守打卡时间。
“制度面前,人人平等。”
他在晨会上慷慨激昂地宣布,“一个没有纪律的团队,是一盘散沙!”这项规定自然也包括了王秀英。
人事部的文员小姑娘,拿着一份新员工入职表,怯生生地找到了正在拖地的王秀英。
“王阿姨,那个……麻烦您填一下这张表,再去人事部拍个照,录入一下人脸信息,以后您上下班也需要打卡的。”
小姑娘的声音细若蚊蝇。
王秀英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她没有接那张表,只是淡淡地说:“我不用打卡。”
说完,她便推着保洁车,从女孩身边走过,留给她一个佝偻而固执的背影。
小姑娘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回去如实上报。
人事主管把这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了张建明听,本想看张总监如何处置这个“法外狂徒”
张建明听后,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认为这是王秀英对他的权威赤裸裸的挑衅。
“反了天了!一个扫地的,居然敢公然对抗公司制度!”他拍着桌子,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现在就去给她下最后通牒,今天之内不录入信息,明天就不用来了!”人事主管不敢怠慢,亲自去找了王秀英。
结果还是一样。
王秀英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还是那句:“我不用打卡。”
张建明气得七窍生烟,他决定亲自出马,拿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太婆开刀,杀鸡儆猴。
他气势汹汹地冲到王秀英面前,还没开口,王秀英却先说话了:“张总监,你们会议室的窗台该擦了,落了一层灰,影响你看风景的心情。”
她的话说得很平静,却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让张建明蓄满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强压着怒气,摆出领导的架子,冷冷地说:“王阿姨,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公司的规定,每个人都必须遵守。
你今天必须去打卡,否则,就按旷工处理!”王秀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拖把。
她抬起头,直视着张建明的眼睛。
那一刻,张建明竟然从她浑浊的眼球里,看到了一丝让他心悸的、洞穿一切的锐利。
“张总监,你来公司多久了?”她问。
“一年零三个月。”
张建明下意识地回答,随即恼怒自己为什么会回答她的问题。
“我在这栋楼里扫了十六年地。”
王秀英说,“从它打下第一根地基的时候,我就在了。
你说的那些打卡的机器,换了一批又一批,我从来没用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我说了算!”张建明的自尊心被彻底激怒了。
“那你可以去问问陈总,看我到底用不用打卡。”
王秀英说完,不再理他,继续推着她的车,沙沙地向前走去。
张建明肺都快气炸了。
他立刻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邮件,将王秀英“无视公司纪律,公然顶撞上司”的行为上报到了总裁办,并强烈要求予以辞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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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这下总能把这个老顽固清除出去了。
然而,邮件发出去后,却石沉大海。
他等了一天,两天,一个星期,都没有任何回音。
他忍不住去向总裁办的秘书打听。
那位总是笑脸迎人、八面玲珑的秘书,这次却用一种非常公式化且不容置喙的口吻告诉他:“张总监,关于王秀英女士的考勤问题,总裁办的意见是,陈总以前有过特批,她无需打卡。
请您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提交报告了。”
“陈总特批?”张建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觉得这太荒谬了。
一个日理万机的集团董事长,会去特批一个保洁员不用打卡?他认定这是陈总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或者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
这次交锋,张建明完败。
他不仅没能动摇王秀英分毫,反而让自己成了公司里的一个笑柄。
员工们私下里都在议论,说新来的张总监踢到了一块铁板,连个扫地阿姨都搞不定。
这些风言风语像针一样扎在张建明的心上,让他对王秀英的厌恶和憎恨又加深了一层。
他发誓,一定要找到机会,把这个老女人和她所代表的“旧势力”一起,彻底地从启航集团扫地出门。
05
林小雅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看到那一幕的。
那天,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海绵,拧一把都能挤出水来。
张建明又在会议室里咆哮,为了一份报表上小数点后两位的错误,把整个项目组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林小雅觉得胸口闷得慌,便跑到窗边透透气。
楼下的花园里,几棵高大的银杏树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青翠。
就在那片湿漉漉的绿色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王阿姨。
王阿姨穿着一件透明的塑料雨衣,正站在一棵最大的银杏树下,和一个人说话。
那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
他身材高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隔着雨幕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面微微向王阿姨那边倾斜着,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
他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牛皮公文包,看起来很贵。
林小雅觉得很奇怪。
他们两个人的姿态,非常平等。
不像是一个尊贵的人在和一个保洁员说话,更像是两个老朋友在进行一场平静而重要的交谈。
男人时不时会点点头,或者低头在公文包里翻找着什么。
王阿姨则一直很平静地听着,偶尔会抬手指指这栋大楼,似乎在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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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驱使着林小雅走下了楼。
她想过去和王阿姨打个招呼,顺便看看那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谁。
当她撑着伞,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石子路走近时,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朝林小雅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锐利如鹰,让林小雅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王阿姨也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立刻结束了和男人的交谈,朝林小雅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想掩饰什么的局促。
“小雅啊,下楼来啦。”
王阿姨先开口了。
“嗯,王阿姨,我下来透透气。
这位是?”林小雅好奇地问。
没等王阿姨回答,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彬彬有礼地对林小雅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王阿姨,用一种非常恭敬的语气说:“那么,王女士,我就先告辞了。
您交代的事情,我会尽快办好。”
“王女士?”林小雅愣住了。
她从没听过有人用这么正式的称呼来叫王阿姨。
“哎,刘律师,你太客气了。”
王阿姨连忙摆手,然后转向一脸疑惑的林小雅,解释道:“这位先生是来附近办事的,找不到路,向我问一下。”
刘律师?他是个律师?林小雅更觉得奇怪了。
哪个律师会用那种态度向一个保洁阿姨问路?还称呼她为“王女士”?那个被称为刘律师的男人,只是微笑着对林小雅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他坐进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奥迪A8,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雨幕中。
林小雅看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消失在视线里,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王阿姨,他真是来问路的?”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现在的人,都靠手机导航,有时候还不如我们这记在脑子里的活地图好用呢。”
王阿姨一边说,一边收起了自己的塑料雨衣,手法利索。
她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岔开来说:“雨下大了,快回楼里去吧,别着凉了。”
林小雅“哦”了一声,满腹狐疑地和王阿姨一起回到了大楼。
这件事,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越来越觉得,王阿姨的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似乎和这栋她们每天进进出出的大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此同时,张建明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他像一个冷酷的外科医生,手起刀落,将他认为多余的“脂肪”一块块从启航集团的身体上切除。
他取消了公司坚持了十几年的下午茶传统,理由是“非必要开支”和“影响工作效率”
曾经在下午三点半准时出现在茶水间的精致糕点、新鲜水果和香浓咖啡,被几箱廉价的、随时会过期的袋装饼干所取代。
员工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在私下里抱怨:“现在连喂鸽子的面包屑都比我们下午茶的档次高。”
他还严格控制加班餐的标准,从原先的五十元降到了二十五元。
任何超过一分钱的报销,都会被财务部门无情地打回。
有一次,一个程序员为了赶项目,通宵加班后点了一份三十元的麻辣烫,结果被张建明在周会上点名批评,说他“缺乏成本意识,肆意浪费公司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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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程序员当场就红了眼眶,第二天便提交了辞职报告。
张建明对此毫不在意,他甚至觉得这是个好事,可以淘汰掉那些“斤斤计较、没有格局”的员工。
他还大刀阔斧地合并部门,美其名曰“优化组织架构”
两个原本运作良好的部门被强行捏合在一起,导致内部管理混乱,工作效率不升反降。
但这些都影响不了张建明,因为他只看财务报表。
只要报表上的支出在下降,利润在上升,那就是他的功绩。
一时间,公司里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许多老员工都萌生了去意。
李工看着这一切,心痛不已。
他觉得张建明不是在改革,而是在掘启航集团的根。
他曾试图向总裁办反映情况,但得到的回复总是官样文章,让他“相信新任管理团队的专业能力”
李工知道,远在天边的陈总,根本听不到基层的哀嚎。
在一系列“改革”取得了初步成效后,张建明变得更加意气风发。
他把下一个目标,锁定在了后勤开支上。
他盯着报表上“保洁服务”那一栏的数字,眼睛里放出了狼一样的光。
他发现,整个启航集团,这么大一栋楼,居然只有一个保洁员——王秀英。
他觉得这简直是管理上的一个笑话。
“一个人,怎么可能打扫这么大的地方?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他在心里嘀咕。
经过一番“精密”的计算,他得出了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结论。
王秀英的月薪加上五险一金,公司每年在她身上的支出超过五万元。
“五万元!”他在办公室里踱步,激动地搓着手,“如果把保洁工作外包给专业的公司,按小时计费,随叫随到,不仅服务更专业,成本至少可以降低百分之三十!不,百分之五十!”他甚至想到了一个更绝妙的方案:干脆取消保洁岗位,让各部门员工轮流打扫自己的办公区域。
“这不仅能节省开支,还能培养员工的归属感和责任心!”他为自己的这个天才想法而感到得意。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在下周一的集团例会上,宣布这个“伟大的决定”,并把裁掉王秀英,作为他“降本增效”改革中最经典、最完美的案例,呈现给所有人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同事们艳羡的目光,和晋升通知书上自己闪闪发光的名字。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即将挥下的这一刀,砍向的并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妇人,而是这栋大楼真正的“命门”
06
周一的早晨,空气里有一种凝固的紧张感。
启航集团的顶层大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的中高层管理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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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表情严肃,像是一群即将参加审判的囚徒。
只有张建明,像一个即将登基的国王,容光焕发,意气风发。
他站在巨大的投影屏幕前,手持翻页笔,用他那富有煽动性的语调,展示着他上任以来的“辉煌”成果。
PPT做得非常精美,各种颜色的曲线图和柱状图交替出现,每一个数字都被精心地包装过,看起来都像是在为张建明唱赞歌。
“……在过去的这个季度,通过我们一系列行之有效的‘降本增效’措施,公司的运营成本同比下降了十五个百分点!而我们的利润率,则逆势上扬了五个百分点!”张建明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着众人投来的或真心或假意的敬佩目光。
李工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知道那些光鲜数字背后,是多少员工的抱怨和眼泪。
林小雅作为会议记录员,坐在长桌的末尾,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张建明清了清嗓子,按下了翻页笔,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王秀英的侧面照片,那是从监控录像里截取下来的,画面模糊,王秀英正在费力地拖着一个巨大的垃圾袋。
“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展示一个我们管理优化中的‘经典案例’。”
张建明故意卖了个关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众所周知,我们公司一直以来,只有一名保洁人员。”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夸张,“这在现代化的企业管理中,是极其不专业、也是效率极其低下的。
经过我的精密核算,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业务外包的方式,来‘优化’这个岗位。”
他再次按动翻页笔,屏幕上跳出一个刺目的数字:50,000。
“……通过这个微小的调整,我们每年能为集团节省超过五万元的硬成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个宣布惊天喜讯的使者,“女士们,先生们,这证明了什么?这证明了只要我们精于管理,敢于创新,每一分钱都能花在刀刃上!每一处沉疴都能被我们刮骨疗毒!”他环顾四周,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他的言语间,充满了对王秀英这个职位和她本人的轻蔑,他不停地使用“优化”、“替代”、“非核心劳动力”这样的词汇,仿佛王秀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被随时丢弃的、陈旧的零件。
“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可被轻易替代的工作,不应该占用公司宝贵的薪酬资源。”
他用这句话,为自己的演讲做了一个冰冷的总结。
会场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李工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他死死地咬着牙,腮帮子的肌肉在微微抽动。
林小雅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屏幕上王阿姨那张模糊的脸,眼眶却红了。
大部分的管理层,则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纷纷向张建明投去谄媚的笑容,仿佛他是什么拯救公司的英雄。
会议在张建明志得意满的微笑和众人的掌声中结束了。
就在人们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王秀英推着她那辆吱吱作响的保洁车,出现在门口,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她像往常一样,是来清理会议室的。
张建明看到她,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当众宣布决定、进一步彰显自己权威的绝佳机会。
他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朝王秀英招了招手,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王阿姨,你来得正好。
正好各位领导都在,我代表公司,正式通知你,你被解雇了。”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那个瘦小的老人身上。
王秀英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张建明,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张建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走到王秀英面前,带着一种假惺惺的、胜利者的姿态,将信封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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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姨,这也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希望您能理解。
这里面是按规定给您的补偿金,我们公司还是很人性化的。
你今天就可以去办理离职手续了。”
王秀英没有去看那个信封。
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这间她打扫了十几年的会议室。
她记得这地毯是哪一年换的,记得墙上那副山水画后面的裂缝,也记得那张巨大的会议桌上,被谁的烟头烫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到了张建明的脸上,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写满了傲慢与得意的脸上。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老人。
有人同情,有人好奇,更多的人是在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王秀英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有些沙哑,但在死一般寂静的会议室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她说:“理解。”
张建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然而,王秀英的下一句话,却像一道九天之外的惊雷,在会议室里轰然炸响。
“不过在谈这5万块钱之前,你们启航集团是不是先把去年欠我的300万写字楼租金先交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