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张国强退休那天，坚持要和妻子继续实行AA制。
他月入九千，妻子只有一千六。
当妻子选择外出做住家保姆，他觉得这样挺好——各过各的，清清爽爽。
三年后，儿子打来电话说孙女即将出生，让他去接妻子回来照顾。
当他推开那扇破旧的防盗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了……
01
六十二岁的张国强从海城纺织集团办完退休手续，走出人力资源部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手里握着烫金的退休证，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三十八年的职业生涯，终于画上句号。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不用加班熬夜，不用为业绩考核焦虑。
经过购物中心时，他特意进去逛了一圈，给自己挑了双意大利真皮鞋，又添置了一套紫砂茶具。反正现在有退休工资保障，日子肯定越过越滋润。
回到家中，妻子陈淑华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办妥了？」她专注地切着青菜，连头都没抬。
「妥了。」张国强把证件随手扔在茶几上，整个人瘫进沙发里，「下月五号就能领退休工资。」
「多少钱？」
「九千整。」张国强满意地点点头。
陈淑华手中的菜刀停顿了一秒，但很快恢复正常节奏。
张国强拿出记账本，开始精打细算。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在集团财务部干了三十多年,什么账目都必须算得一清二楚。他始终坚信，只有把钱算明白了，日子才能过得踏实稳当。
当初结婚时,他就跟陈淑华说清楚了——夫妻俩经济独立，各管各的账。工资分开存放，开销按比例分摊。这么多年就是按这个规矩过来的，从来没出过乱子。
陈淑华当时也没有反对，只是轻声说：「全听你安排。」
这些年下来，他一直认为这种模式很合理。两口子明明白白，谁也不欠谁人情，免得日后为钱的事闹矛盾。集团里那些家庭纠纷，十有八九都是因为经济问题。
「你退休工资是多少来着？」张国强抬起头询问。
「一千六百。」陈淑华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张国强在本子上认真记录两个数字，接着列出家庭每月固定支出：物业费三百，水电燃气平均三百五，两人伙食费至少一千六，加上日常开销两百五。
他算得格外仔细，连买柴米油盐的钱都考虑进去了。
「咱们继续AA制。」他抬起头，语气坚定，「你出八百伙食费，再出三百物业水电，一个月一千一，你还能剩五百，够你零花的了。」
陈淑华端着炒好的菜走出厨房，轻轻放在餐桌上。她的动作很轻，几乎听不见任何响声。
「我退休工资这么少，还要出这么多家用？」她小声问。
「那是自然。」张国强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挣得多是我的能力，咱们一直都实行AA制，公平合理。你要觉得不公平，那就各管各的，我自己开伙，你也自己做。反正我一个人也挺自在。」
他说这话时，语气毫不动摇。
这些年他逢人就说：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经济不清，到头来谁都觉得自己吃亏，日子还怎么继续？
「我没说不公平。」陈淑华坐下，慢慢盛了碗饭，「我只是想，能不能按比例分担？你挣得多，多出些，我挣得少，少出些。这样更合情理。」
「那不对等。」张国强夹起一块排骨，嚼得嘎嘣响，「凭什么我多挣就要多掏？那我这些年的打拼不是白费功夫？咱们结婚那会儿就讲清楚了，经济独立，谁也不依赖谁。我当初可是明明白白跟你说过。」
陈淑华低头扒饭，半晌才憋出一句：「那我出去打工。」
「打工？」张国强愣了，放下筷子，「你都六十三了，还打什么工？况且，你在家待着也挺好，做做饭，看看电视剧，多轻松。」
「社区正在招住家保姆，月薪四千八，管吃住。」陈淑华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我想去试试看。」
「你要去当保姆？」张国强皱紧眉头，「那不是伺候人的活儿？你一个退休干部，去干那种事？」
「伺候人怎么了？」陈淑华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总比坐在家里两手空空强。而且那也是凭本事吃饭，不丢脸。」
「随你便。」张国强靠进沙发，翻开报纸，「反正你自己乐意就成。还能多挣点零花钱，挺不错。我还担心你退休了在家闲得发慌，容易憋出病来。这样也好，既能挣钱，又能活动筋骨，两全其美。」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陈淑华出去做保姆，既能赚钱，又不用在家闲坐无聊，多好的安排。而且她要是住在雇主家，他一个人在家更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02
第二天清早，陈淑华就去了社区。
张国强在家睡到快十一点才起床，发现桌上摆着两个馒头和一碗八宝粥，旁边压着张便签：早餐热一下就能吃，我去社区了。
他把便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心想：这女人还挺认真，一大清早就赶过去了。
起床后，他开始规划退休生活。首先要把身体锻炼好，每天早晨去公园练太极，下午找人下棋或者垂钓。然后要把这些年想去没去成的景点都走一遍。泰山、九寨沟、桂林山水……他在本子上列了个详细清单，每个地方都标注了预算金额。
中午时分，陈淑华回来了，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里透着一丝光亮。
「怎么样？谈成了没？」张国强头也不抬地问。
「谈成了。」陈淑华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明天就去雇主家报到，住家的，一个月休息两天。」
「那挺理想。」张国强点点头，「记得按月给家里转生活费，别忘了。咱们说好的，各管各的账。」
陈淑华的手顿了顿，继续叠衣服。
「一个月九百，够不够？」
「够了够了。」张国强很满意，「你看，你一个月还能存三千多呢，比在家闲着强太多了。对了，雇主家什么情况？」
「儿子在外省工作，留下老父亲独居，需要人照料。老人家中风了，生活无法自理。」
「哦，那不算太辛苦。」张国强继续看报纸，「就照顾一个老人，比以前上班轻松多了。你好好干，人家给的薪水也算可以。」
陈淑华把衣服塞进行李箱，又收拾了些洗漱用品。
整个过程异常安静，只有拉链拉动的声音。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旧衣裳，最新的一件还是七年前买的。她犹豫片刻，还是全都拿上了。
「带那么多干嘛？」张国强瞥了一眼，「占空间。雇主家又不是没衣柜。」
「备着用。」陈淑华简单回答。
晚上七点半，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那我走了。」
「嗯。」张国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边，「路上当心点。对了，雇主家在哪个区？」
「西城区，靠近开发区那一带。」
「那确实够远的。」张国强皱皱眉，「不过住家的也方便，省得你来回奔波，浪费车费。要是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陈淑华拉开门，迈出一步。
「淑华。」张国强叫住她。
她转过身。
「记着啊，一定要按月转账。咱们说好的，各管各的。还有，好好照顾自己，别太劳累了。」
陈淑华看着他，眼神里闪过某种情绪，但很快恢复平静。
「知道了。」
门轻轻关上了。
张国强回到客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特别舒畅。
终于可以独自生活了。
想吃什么做什么，想看什么节目看什么节目，谁也管不着。不用考虑她的口味，不用迁就她的习惯，多自在。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啤酒，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
这才是退休生活该有的样子。
03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张国强的退休生活过得格外惬意。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起来随便煮碗面条或者热个包子，就算解决了早餐。吃完饭，他就下楼去小区花园，那里有群老头子每天在下象棋。
「老张来啦！」
「今天谁跟我较量一局？」
张国强在棋盘前坐下，跟老吴摆开阵势。
「你老婆呢？好久没见人影了。」老吴随口问道，走了个炮。
「她去做保姆了，住家的，一个月才回来两天。」张国强走了个马，「挺好的，还能多挣点钱，也不闲着发愁。」
「你舍得？」旁边的老李笑了，「人家都是退休了享清福，你倒好，让老婆出去伺候别人。」
「她自己愿意去的。」张国强不以为然，「而且她退休金少，不出去挣钱能干啥？在家待着也是待着，闷得难受。」
「你退休金不是九千多吗？还在意她那点钱？」老吴问。
「那不一样。」张国强认真地说，「咱们一直都实行AA制，各花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想多挣点，我也不拦着，这是她的自由。再说了，人得有事做，不然天天在家闷着，容易憋出病来。你看老刘家那口子，退休后天天在家，半年就得了抑郁症。」
老李摇摇头：「你这人啊……」
「我这人怎么了？」张国强有些不悦，「我这叫尊重她的选择。她要是不想去，我还能强迫她去不成？咱们是夫妻，不是主仆关系。」
几个老头子互相看看，都没再吭声。
下完棋，张国强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家随便炒炒就是一顿。
一个人做饭确实简单，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别人的喜好。以前陈淑华在家的时候，总抱怨他做菜太咸、太油，现在可好，爱放多少调料放多少调料。
吃完饭，他打开电脑，开始浏览之前收藏的旅游攻略。
退休了，正是出去游玩的黄金时期。
这些年在集团里忙忙碌碌，连个像样的休假都没有。现在可好了，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积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在旅游网站上看到有人组织去泰山的旅行团，价格实惠，六天五夜才三千二。张国强想都没想就报了名。
报名之后，他还特意去商场买了套新衣服，又添置了个单反相机。这可是他第一次退休旅行，得穿得体面些，多拍些照片留念。
出发前一天，他给陈淑华发了条短信：我去泰山玩几天，下周四回来。家里你不用操心。
陈淑华回得很简短：好的，注意安全。
张国强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你那边还顺利吗？工作辛苦不辛苦？
过了好久，才收到回复：挺好的，不辛苦。
他也没多想，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收拾行李。心想：看来她适应得不错。
泰山回来，张国强拍了两百多张照片，每张都精心挑选过，发到朋友圈里。老同事们纷纷点赞评论。
「老张，你这退休生活过得比上班还精彩啊！」
「羡慕死了，我也想去泰山。」
「带着嫂子一起去多好，两个人游玩多浪漫。」
看到最后一条评论，张国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复：「她在忙工作，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要带陈淑华一起旅行。两个人旅游多麻烦，得考虑她的想法，还得迁就她的体力。一个人多自在，想去哪儿去哪儿，想玩多久玩多久，想吃什么吃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又去了张家界，然后是桂林。
每次出去游玩，他都会拍很多照片，发到朋友圈里。
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穿着新买的户外装，戴着新买的太阳镜，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老张真会享受生活！」
「看把你乐的，像个小伙子！」
他逢人就说，说自己的退休金够花，老婆也有工作，各过各的，谁也不拖累谁。这样多好，两个人都自由，谁也不束缚谁。
有一次，邻居李大姐在电梯里碰到他。
「老张啊，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我好久没见她了。」
「她在雇主家呢，住家保姆，一个月才回来两天。」张国强按着电梯按钮。
李大姐皱起眉：「你也真是的，老婆都六十多了还让人家出去做保姆？你退休金不是挺高的吗？怎么就舍不得养着她？」
「她自己愿意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张国强有些不耐烦，「而且她挣她的钱，我花我的钱，互不干涉。这叫经济独立，现代夫妻都这样。」
「哎呦，都是一家人，还分得那么清楚干什么？」李大姐摇摇头，「你看看人家老陈，退休了天天跟老伴一起买菜做饭散步，多温馨。你们倒好，各过各的，像什么话？」
「那是他们的活法。」张国强摆摆手，「我和淑华不一样，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方式。这叫与时俱进，你们不懂。」
电梯到了，张国强快步走出去。
李大姐在后面叹了口气：「这老张啊，真是……」
04
每个月五号，张国强的退休金准时到账。他会拿出一部分用来旅游，一部分用来日常开销，剩下的就存起来。看着账户里的数字一点点增长，他心里格外满足。
每个月二十号，陈淑华也会准时给家里转九百块钱。
张国强收到转账通知，会给她发条短信：钱收到了。
陈淑华只回：嗯。
有时候张国强会问：你那边还好吗？
陈淑华：还行。
累不累？
还行。
雇主对你好吗？
挺好的。
对话总是这么简短，像完成任务一样。
张国强也不在意，反正各过各的，只要钱按时转过来就行。他有时候也会想，要不要去看看陈淑华，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她说挺好的，那就是真的挺好。而且西城区那么远，来回一趟得四个多小时，太麻烦了，还不如在家舒服。
春节的时候,陈淑华回来了一天。
她比之前瘦了不少，头发白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些皱纹，但张国强没怎么留意。他正忙着跟朋友们打电话拜年。
「今年在家过年吗？」他随口问道。
「不了，初二早上我就得回去。」陈淑华坐在沙发边上，像个来访的客人，「雇主家有事。」
「那么急？不能多休几天？」张国强放下手机。
「老人家离不开人，过年亲戚多，更忙。」
「行吧，那你自己看着办。」张国强继续看电视，「对了，建伟说他今年不回来了，在深圳那边过年，工作繁忙。」
「我知道，他给我发消息了。」陈淑华站起来，「我去做年夜饭。」
「做简单点就行，咱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张国强叮嘱道。
年夜饭很简单，五个菜一个汤，都是些家常菜。
两个人坐在桌前，吃得很安静。电视里放着春晚，但谁也没看。
「这一年你挣了不少吧？」张国强夹起一块肉，「扣掉给家里的，还剩多少？」
「还行。」陈淑华低着头吃饭。
「雇主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刁难你？」
「挺好的，都很客气。」
「那就行。」张国强点点头，喝了口酒，「你看，我就说嘛，出去挣钱比在家闲着强。你现在也算是个独立女性了，有自己的收入，多好。」
陈淑华没说话，只是慢慢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吃完饭，她开始收拾碗筷。张国强回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抢红包。
「老张，朋友群里发红包了！快抢！」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初三清晨，天还没亮，陈淑华就起来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这就走？」张国强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问，「不多待会儿？」
「不了，雇主说今天家里人多，需要我帮忙。」
「那行，路上小心。对了，建伟那边你有时间就打个电话，问问他工作怎么样。」
「好。」
门又关上了。
张国强翻了个身，继续睡。心里还想着，一个人在家真舒服，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没人打扰。
05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转眼到了六月份，张国强正在公园钓鱼，手机突然响了。
是儿子张建伟打来的。
「爸！」
「怎么了？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张国强收起鱼竿。
「好消息！思琪怀孕了！」张建伟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真的？」张国强立刻站了起来，「几个月了？」
「刚查出来，才两个多月。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好好好！这是大喜事啊！」张国强乐得合不拢嘴，「那你们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就开口。」
「爸，我就是想问，等孩子出生，能不能让我妈回来帮忙带？」张建伟说，「思琪妈妈身体不太好，恐怕帮不上忙。」
「当然可以！」张国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到时候我让你妈回来。她在外面做保姆也做了快三年了，该回来享享福了。而且照顾自己孙女，她肯定乐意。」
「那就好，我和思琪都放心了。」张建伟松了口气，「等孩子再大点，我们就确定预产期，到时候提前通知您和我妈。」
挂了电话，张国强在公园里转了好几圈，鱼也不钓了。
他要当爷爷了！还是个孙女！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他立刻给陈淑华打了电话。
「喂？」陈淑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淑华！好消息！思琪怀孕了！咱们要当爷爷奶奶了！」
「是吗？」陈淑华的语气没什么波动，「那挺好的。」
「等孩子出生，你得回来帮忙带啊。建伟说思琪她妈身体不好，帮不上忙。到时候你就辞职，安安心心在家带孙女。这可是咱们的亲孙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到时候再说吧。」陈淑华的声音很轻。
「什么叫到时候再说？」张国强皱起眉，「那可是咱们孙女！亲孙女！你这当奶奶的不回来带,谁带？」
「我知道，但我现在离不开。」陈淑华说，「雇主家老人家情况不太好，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那你辞职啊！」张国强打断她，声音提高了，「孙女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你这人怎么回事？做保姆能做一辈子吗？那点薪水有多重要？」
「我再考虑考虑。」陈淑华说。
「考虑什么？你……」
嘟嘟嘟。
电话挂了。
张国强看着手机，有些恼火。
这女人怎么回事？孙女都要出生了，还舍不得那份工作？一个月才四千多，至于吗？难道一份保姆工作比孙女还重要？
他越想越气，又拨了过去，但这次没人接。
接下来的几个月，陈淑华一直在做保姆，没有辞职的意思。
张国强打过几次电话，每次她都说「再看看」、「再考虑考虑」、「现在确实离不开」。这让张国强越来越不满。
十月的一个下午，张国强接到了儿媳妇吴思琪的电话。
「爸，是我，思琪。」
「哦，思琪啊，身体怎么样？」张国强放下茶杯。
「挺好的，孩子也很健康。」吴思琪顿了顿，「爸，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什么事你说。」
「就是……关于婆婆回来带孩子的事。」吴思琪的声音有些为难，「建伟跟妈妈说过好几次了，但妈妈好像不太愿意辞职……」
「我知道，我也跟她说过。」张国强有些尴尬，「她说工作离不开。」
「可是爸，我预产期是二月初，马上就要生了。」吴思琪的声音里带着些焦虑，「我妈身体不好，真的帮不上忙。如果婆婆不回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回来的。」张国强拍着胸脯保证，「她是孩子的奶奶，哪有不回来带孙女的道理？」
「那就谢谢爸爸了。」吴思琪松了口气，「拜托您了。」
挂了电话，张国强又给陈淑华打了过去。
这次响了很久才接。
「喂？」
「淑华，思琪刚给我打电话了。」张国强的语气有些严厉，「她预产期是二月初，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不能真的让人家找月嫂吧？那多见外。」
「我……」陈淑华的声音里有些犹豫，「我现在真的离不开。」
「离不开？」张国强火气上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是咱们孙女！亲孙女！你当奶奶的不回来带，像什么话？别人会怎么看咱们？」
「我不是不想回来……」陈淑华的声音更轻了。
「那你就是不想！」张国强打断她，「你就是舍不得那份工作，舍不得那点钱！一个月四千多，够干什么的？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听我说……」
「我不听！」张国强的声音提高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话我说在这儿了，孙女出生你不回来，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挂了电话，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家庭观念都没有！
06
一月上旬，天气越来越寒冷。张国强每天都在等陈淑华的消息，但她一直没有主动联系。
他又打过几次电话，但陈淑华的态度依然模糊。
「再等等，我跟雇主商量商量。」
「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现在真的离不开。」
「让我再想想办法……」
张国强越听越火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办法？孙女马上就要出生了！
一月二十号晚上十点多，张国强正准备休息，手机突然响了。
「爸！思琪要生了！羊水破了！我们在医院！」张建伟的声音又急又慌。
张国强一个激灵，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
「哪个医院？」
「市妇幼保健院！产科！」
「我马上过来！」
张国强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披上外套，冲出家门。楼道里的灯都灭了，他摸黑下楼，差点踩空。
打了个网约车，一路狂奔到医院。
产科在七楼，张国强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心脏砰砰直跳。
张建伟正在产房外来回踱步，看到父亲，赶紧迎上来。
「爸！您来了！」
「怎么样了？思琪还好吗？」张国强喘着粗气问。
「还在里面，医生说要观察，可能需要剖腹产。」张建伟满脸焦急，额头上都是汗，「我妈呢？她来了吗？」
「联系了，她说……她说离不开。」张国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虚，「我正准备去接她。」
「什么？！」张建伟愣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离不开？我老婆马上要生了，她这个当奶奶的居然说离不开？」
「她说雇主家老人家离不开她……」张国强也有些尴尬。
张建伟沉着脸，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
「爸，我把地址发给您。」他掏出手机，「您现在就去，把我妈接过来。不管她同不同意，今晚必须把她带来医院。」
「现在？」张国强看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天这么冷……」
「对，现在！」张建伟的语气很坚决，眼睛红红的，「孙女马上就要出生了，我需要我妈在这里。我需要的是我妈，不是别人！」
「可是她说离不开……」
「爸！」张建伟突然提高了声音，「您就直接去，别管她说什么！这是我的请求，也是思琪的请求！难道您真的忍心让思琪生孩子的时候，连婆婆都不在身边吗？」
张国强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心里一软。
「好，好，我这就去。」
他拿着手机，记下地址，走出医院。
夜里的风很冷，吹得人直打哆嗦。张国强裹紧了外套，叫了辆网约车。
「师傅，去西城区，这个地址。」他把手机递给司机看。
司机看了看，皱起眉：「这么晚了去那边？那地方挺偏僻的。」
「有急事，麻烦您快点。」
车子开了很久，越开越偏。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破旧，路灯越来越昏暗。街道也变窄了，两边是低矮的居民楼，外墙斑驳脱落，很多窗户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偶尔能看到路边有小摊贩在收摊，地上湿漉漉的。
张国强看着窗外，心里越来越不安。
陈淑华在这种地方工作？这环境也太差了吧？
「师傅，是这里吗？」张国强看着窗外，有些不确定。
「就是这儿，您要找的地方。」司机指指前面，「那栋楼，六楼602。」
张国强付了钱下了车，抬头看着眼前的居民楼。
楼很旧，外墙的涂料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一楼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楼道口堆着破旧的纸箱和废弃的家具。一股霉味混着垃圾的味道扑面而来。
楼道里没有电梯，只有昏暗的声控灯，还是坏的。张国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开始往上爬。
楼梯很窄，扶手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摸上去黏黏的。墙上的白灰早就发黄发黑了，有些地方还长了霉斑。每层楼的拐角处都堆着杂物。
一层，两层，三层……
他的腿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急促。膝盖隐隐作痛，腰也开始发酸。
六楼到了。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通知，地上散落着几个烟头和一些不知名的垃圾。
张国强找到602的门牌号，站在门口。
门是那种老式的防盗门，漆都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生锈的铁皮。门把手也锈迹斑斑。
他抬起手，准备敲门。
犹豫了片刻，又放下了。
心里突然有些发慌，不知道门后是什么景象。
但儿子的请求还在耳边，孙女马上就要出生了……
张国强咬咬牙，再次抬起手，这次没有犹豫，重重地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陈淑华的声音，带着疲惫。
「是我。」张国强说。
门开了。
陈淑华站在门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疲惫。看到是他，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思琪要生了，在医院。建伟让我来接你。」张国强说。
陈淑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看了看屋里。
「你……先进来吧。」她侧过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