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前大比末位者娶我,眼盲的七皇子输了,皇帝:十日后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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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我是护国大将军之女沈知鸢。一场殿前大比,皇帝的十个儿子为不娶我而拼死角逐,我沦为那场天家赌局里最尴尬的彩头。

众人眼中,传闻里眼盲体弱的七皇子萧景辞,是注定的输家,也是即将与我捆绑的废物。

大比落幕,输的竟真是他。

皇帝冷笑:“天意如此,十日后大婚。”

我本以为,嫁给一个看不见的“废物”,便是我身为棋子最屈辱的结局。

直到大婚之后,天子将我密诏入殿,那冰冷的话语才揭开惊天阴谋的一角:“你以为,朕让他娶你,只是因为他输了?那场大婚的真相,其实……”



01

我的名字叫沈知鸢,护国大将军沈巍的独女。这名儿是我娘给起的,取自“鸢飞戾天”,希望我能活得自由自在。可惜,她在我五岁那年就病逝了,我这只“鸢”,没能飞上天,反倒是在我爹的军营里,被养成了一只无法无天的野鹰。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一天。

皇帝的十个儿子,在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前广场上,要进行一场轰动全京城的大比。比试的内容从骑射、剑术,到棋艺、策论,五花八门。规则却简单得有些荒唐——谁在所有比试中综合评定最末一位,谁就得娶我。

我,沈知鸢,就是这场天家赌局里,那个谁都不想要的“注”。

此刻,我正被“请”在离广场不远的钟楼顶层,赐了个座,给了杯茶,美其名曰“观礼”。可我心里清楚,这哪是观礼,分明是公开处刑。我透过雕花的窗格,看着底下人头攒动,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使出来。

太子萧景明一身金丝蟒袍,身姿挺拔,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张扬。三皇子萧景睿文质彬彬,却在剑术比试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引来阵阵喝彩。

四皇子、五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此刻都像开屏的孔雀,拼了命地展现着自己的优秀,生怕自己跟“末位”和“沈知鸢”这两个词沾上关系。

我的视线越过那些光鲜亮丽的身影,落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七皇子,萧景辞。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白色长袍,洗得有些发白了。身形单薄,脸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器。跟周围的热闹比起来,他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传闻中,他幼时一场大病烧坏了眼睛,从此与光明无缘,是十个皇子里最没有存在感,也最被人瞧不起的一个。

我抿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泛着苦涩,就像我的心情。

这局面,说到底是我爹自己做的。

我爹沈巍,从一介小兵,凭着赫赫战功,做到了护国大将军的位置。北境的蛮人听见他的名字,能吓得小儿止啼。功劳太大了,大到让龙椅上的那位开始睡不着觉。三年前,一纸调令,我爹被明升暗降,调去镇守更加苦寒的北境关外,名为倚重,实为流放。

而我,作为他唯一的女儿,自然就成了留在京城的人质。

我娘走得早,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跟那些糙汉子们混在一起,爬树摸鱼,骑马射箭,样样都干。京城贵女们擅长的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我一窍不通。我爹把我接回京城这几年,我在这繁华的京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姐们,当面喊我“知鸢妹妹”,背后笑我粗鄙如军中莽夫。我也懒得跟她们计较,她们的虚情假意,还不如我院子里那匹老马“追风”来得实在。

皇帝这次搞出这么一出“大比招亲”,目的再明显不过。他是在敲打远在北境的我爹——你看,你的宝贝女儿在我手里,我可以让她风风光光地成为太子妃,也能让她嫁给一个最不堪的皇子,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你手里的兵权,该怎么用,最好掂量掂量。

我就是那根用来敲山震虎的棍子。我心里门儿清。

所以,当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时,我内心毫无波lán,甚至有点麻木。嫁谁不是嫁呢?嫁给太子,看似风光,但以太子那跋扈的性子,我怕是活不过三天就得被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给生吞活剥了。嫁给其他有野心的皇子,免不了要卷入夺嫡的漩涡。

这么一想,嫁给那个眼盲的七皇子,似乎也不算太坏。一个瞎子,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废物,他总不能把我怎么样吧?或许,我还能在他们家那个据说冷清得能长草的“晚照宫”,圈块地,养几只鸡,过我的安生日子。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第一轮比试开始了——骑射。

靶子设在百步开外,红心只有铜钱大小。太子萧景明率先出场,他拉弓如满月,神情倨傲,“嗖”的一声,箭矢正中红心,稳稳当当。广场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一个又一个皇子轮番上阵,有好有坏,但都算过得去。终于,轮到七皇子萧景辞了。

他由一个老太监搀扶着,慢吞吞地走到场上。那老太监在他耳边低声指引着方向,他摸索着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动作生疏又笨拙,连弓弦都拉得颤颤巍巍。

周围的看客们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看,那瞎子也要射箭,别射到人咯!”“这还用比吗?这不铁定是末位了?”

灵儿在我身边也紧张地攥紧了手帕:“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我端着茶杯,手稳得很。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嫁给一个瞎子,是我能预料到的,最合情合理的结局。我看着他那副可怜又可笑的样子,心里竟然生不出一丝波澜。

他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的嘲讽,依旧不紧不慢。他侧着耳朵,好像在听风的声音。然后,他松开了手。

那支箭软绵绵地飞了出去,划出一道毫无力度的抛物线,所有人都以为它会落在半道上。

可就在这时,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那支箭晃晃悠悠地被风托了一下,竟然改变了轨迹。

“咄”的一声轻响。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的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

那支箭,竟然没有脱靶。它擦着巨大的靶子最外圈的边缘,险险地挂在了上面。

他没有脱靶!

反倒是紧跟在他后面,急于表现的九皇子,因为太过紧张,拉弓时用力过猛,弓弦竟然崩断了,按照规矩,视为比试失败,直接计为脱靶。

于是,这第一轮骑射的末位,竟然是九皇子。

萧景辞,他……就这么过关了?

我死死地盯着场中那个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瘦削身影。我的心头,第一次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

这运气,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头了?还是……

接下来的几轮比试,更加印证了我的怀疑。

第二轮,棋局对弈。采取的是快棋淘汰制,每个皇子和棋院的棋待诏对弈。萧景辞的棋局被人摆在面前,他伸出苍白的手指,由太监告知对手的落子位置,然后他再指出自己要落子的位置。他的棋路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些笨拙,眼看就要被对方的“大龙”围杀。

可就在关键时刻,与他对弈的那位一向以稳健著称的棋待诏,像是突然走神了一样,下错了一步棋,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昏招。就因为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误,萧景辞以半子的微弱优势,险胜。

而另一边,以棋艺自负的六皇子,却因为急于求成,陷入对手的陷阱,大败而归,成了这一轮的末位。

第三轮,策略论述。题目是“论南漕弊病”。萧景辞的论述被太监代为念出,空洞乏味,都是些老生常谈,毫无亮点,听得人昏昏欲睡。

可偏偏,他前面那位口若悬河的八皇子,为了表现自己,提出了一个激进的改革方案。那个方案里有一个细节,正好触碰了皇帝近年来最忌讳的“与商争利”的红线。皇帝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去。

结果不言而喻,八皇子被皇帝斥责“哗众取宠,不识大体”,直接淘汰。

萧景辞又过关了。

他就像一片无害的浮萍,飘在湍急的河流里,看似随时都会被吞没。可他身边的那些游泳好手,却总会自己撞上暗礁,或者被水草缠住脚。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这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轮,也是决胜的一轮。

经过几轮淘汰,场上只剩下了他和以勇武著称的五皇子萧景武。最后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举鼎。

广场中央,摆放着一尊青铜大鼎,少说也有三百斤。

这对比试,根本毫无悬念。

五皇子萧景武走上前,他本就生得高大壮硕,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双臂发力,爆喝一声,那尊大鼎被他稳稳地举过了头顶。虽然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但确确实实地举起来了。

广场上再次响起喝彩声,五皇子放下鼎,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萧景辞,那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了。

现在,轮到萧景辞了。

他依旧被太监扶着,慢慢地走到大鼎前。他伸出手,像个真正的瞎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冰冷的鼎足,然后弯下腰,用肩膀去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尊大鼎连晃都没有晃一下。他又试了一次,憋得满脸通红,身体晃了晃,差点自己摔倒。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是再也压抑不住的,铺天盖地的嗤笑声。

“哈哈哈,真是个废物!”“这还比什么?赶紧抬下去吧,别丢人现眼了。”“沈家小姐这回是跑不掉了。”

我坐在钟楼上,听着那些刺耳的笑声,看着他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鼎旁,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可我的心,却在这一刻猛地沉了下去。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前面的骑射、对弈、策论,他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险胜”了。可到了这最后一轮,这个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的项目上,他却输得如此彻底,如此滑稽,如此……刻意。

这前后矛盾的表现串联在一起,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这根本不像是比试,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失败”。他前面所有的“赢”,都只是为了让最后这场“输”,显得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他,是故意输的!他想娶我!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一个被天下人认为是废物的盲眼皇子,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娶我这个将军之女?他图什么?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终于开口了。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北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响彻整个广场: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七皇子萧景辞,为末位者。”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朝我所在的钟楼瞥了一眼。

“护国大将军之女沈知鸢,便赐婚与你。天意如此,不得违抗,十日后大婚。”

广场上,萧景辞低着头,跪下领旨谢恩,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和屈辱。

可我分明看到,皇帝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02

圣旨被送到将军府的那天,天气阴沉,像是随时要下雨。

整个府里愁云惨淡,丫鬟仆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大气不敢出。老管家福伯跟在我爹身边几十年,看着我长大,此刻更是眼圈通红,接过圣旨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反倒是所有人里最平静的一个。

我穿着一身寻常的素色衣裙,亲自从传旨太监手里接过了那卷明黄的丝绸,叩头谢恩,声音不大,但很稳:“臣女沈知鸢,谢主隆恩。”

传旨太监脸上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同情,说了几句“七殿下性情温和,沈小姐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之类的场面话,便告辞了。

我捏着那卷沉甸甸的圣旨,回到我自己的院子,遣退了所有人,关上门。我没有看那上面写了什么,只是随手把它扔在了梳妆台上。丝绸撞在坚硬的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我亲手栽下的石榴树,开始冷静地思考。

事已至此,哭闹和抱怨都没有任何用处,那是弱者的行为。我爹从小就教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就先接受它,然后想办法让它变得对自己有利。

嫁给一个瞎子,一个被所有人嘲笑的废物皇子,真的是最坏的结果吗?

我仔细盘算了一下。

萧景辞,眼盲,体弱,无权无D势,没有母族支持,在宫里像个透明人。他这样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参与夺嫡。我嫁给他,就意味着自动退出了所有皇子妃的潜在竞争,远离了宫廷斗争的中心。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至少,我不用像嫁给太子那样,每天提心吊胆,防着枕边人为了权位随时能牺牲我,也防着他后院里那些笑里藏刀的女人。

嫁给萧景辞,那个冷清的晚照宫,反倒可能成为我的避风港。

一个没有威胁的丈夫,一片可以自己做主的地盘……这不比在刀尖上跳舞强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的那点憋闷,竟然散去了大半。我甚至开始饶有兴致地盘算起我的嫁妆,哪些是能换成银子傍身的,哪些是我爹留给我的宝贝不能动的,嫁过去之后,怎么把晚照宫那个小厨房改成我喜欢的样子,能不能在院子里开辟一小块菜地……

从被迫接受,到主动规划,我的心态转变,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赐婚后的十天里,我尝尽了世态炎凉。

以前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一口一个“咱们家知鸢”的官家夫人们,如今送来的贺礼都透着一股子敷衍。上好的绸缎变成了普通的棉布,贵重的珠宝首饰换成了不值钱的头面。人没到,礼单到了,意思一下罢了。

平日里跟我面和心不和的那些贵女们,这下可找到了乐子。她们三五成群,打着“探望”我的旗号,实则是组团来看我笑话的。



“知鸢妹妹,你可真是有福气,”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掩着嘴,眼睛里全是笑意,“七殿下性情温和,与世无争,肯定会好好疼你的。”

“是呀是呀,不像太子殿下,身边人太多,咱们可应付不来。还是知鸢妹妹清净。”兵部侍郎的女儿附和道,那语调里的讥讽和优越感,藏都藏不住。

我懒得跟她们演戏,只是淡淡地笑着,给她们的茶杯里添上水:“多谢各位姐姐挂心了,我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倒是各位姐姐,也得抓紧了,不然好人家都被挑走了。”

一句话,把她们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送走这些烦人的苍蝇,我一个人去了府里的小祠堂。我娘的牌位供在那里,擦得一尘不染。我点了一炷香,跪在蒲团上,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着话。

“娘,你别担心,女儿没那么脆弱。嫁给谁都一样,日子是自己过的。爹说了,在哪儿都能活,只要自己够硬气。你放心吧,我肯定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说着说着,眼眶还是有点热。

婚期前五天,我爹从北境送来的东西到了。没有信,只有一个传话的亲兵,带给我一句口谕:“照顾好自己,别怕事。”

送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楠木箱子。我打开它,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绫罗绸缎。满满一箱子,都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风干肉脯、奶条子,还有塞北特有的沙果干。箱子的最底下,压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鞘是鲨鱼皮做的。还有一件用天山雪蚕丝织成的软甲,轻薄如纱,却刀枪难入。

我抱着那件软甲,把脸埋在里面,冰冰凉凉的触感,带着我爹身上熟悉的,混杂着风沙与皮革的味道。这一次,我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我爹懂我。他知道我需要的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能填饱肚子、能防身保命的实在玩意儿。

我擦干眼泪,开始亲手缝制我的嫁衣。我没用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繁复样式,而是自己改了款式,去掉了那些累赘的装饰,让它看起来简单利落一些。我还清点了我的嫁妆,把大部分都换成了银票和金条,妥善地藏在箱底。我把我院子里那些养不活的花花草草都送了人,只留下了那盆半死不活的茉莉。临走前,我去马厩,跟我的爱马“追风”告了别,一遍遍地抚摸它乌黑的鬃毛。

一切,都有条不紊。

就在婚期前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宫里来了个小太监,瘦瘦小小,看着很机灵,自称是七皇子晚照宫的人。他说奉殿下之命,给我送一样东西。

我以为会是些首饰之类的,没想到,他捧来的,是一盆兰花。

那兰花开得正好,花瓣是素净的白色,花形端庄,叶片修长,正是兰中极品“素冠荷鼎”。这种名品,千金难求,更难得的是养得如此好,可见主人是用了心的。

这已经够让我惊讶了。更奇怪的是,兰花盆的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小的纸条。那不是情诗,而是一张药方。上面写的都是些调理脾胃、安神静气的温和药材,比如茯苓、白术、酸枣仁。

小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我们殿下说,沈小姐想必是初入京城不久,加上近日劳心,或有水土不服、脾胃不和之症,此方或可安神。这盆兰花喜静,殿下说,或许合小姐的眼缘。”

我的手,猛地一顿。

因为连日来的压力和心烦,我确实吃不下睡不好,肠胃一直不太舒服。这件事,除了我的贴身丫鬟灵儿知道,我没跟任何人提过。

一个深居简出,双目失明的皇子,他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盯着那盆素雅高洁的兰花,它在傍晚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这绝不是一个世人眼中的“废物”能养出来的品相。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场大比上刻意的失败,和眼前这盆兰花、这张药方,在我心里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我接过药方,对那小太监说:“替我谢过七殿下,就说,东西我收下了,他的心意,我也领了。”

小太监如释重负地走了。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03

大婚那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婚礼办得不大不小,皇子成婚该有的礼节一样没少,但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走过场的潦草和敷衍。没有盛大的仪仗,没有满城的红绸,前来观礼的宾客们脸上也都带着客气而疏离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看热闹的意味。

我穿着那身自己改过的嫁衣,头上顶着沉重的凤冠,盖着厚厚的红盖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喜娘牵着,一步一步地走完全部流程。

我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

听着丝竹声在雨里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听着宾客们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啧啧,真是可惜了沈将军的女儿,长得那么水灵,竟然嫁给个瞎子。”“谁说不是呢?听说那七皇子身子骨弱得跟纸糊的一样,这洞房都不知道……”“小声点!这可是皇家的事。不过啊,沈将军在北境,女儿在人家手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些话,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过来。可我的心,早就在我爹被调走的那一刻,就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我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你们以为我可怜,我却觉得,这或许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安宁。

拜堂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身边的萧景辞身体有些僵硬。他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每走一步,都需要旁边的太监小声提示着“殿下,抬脚”、“殿下,转身”。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和书卷混合的气息,干净,却也清冷。

终于,熬完了所有繁琐的礼节,我被送进了婚房——晚照宫的正殿。

宫殿的名字倒是雅致,可里面却冷清得很。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带着一众丫鬟太监都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我和他,以及一对跳跃的龙凤红烛。

死一般的寂静。

我顶着那重得能把脖子压断的凤冠,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他则被人扶着,坐在了不远处的桌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像一尊泥塑的菩萨。

红烛的烛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堆积起来。我的耐心也一点一点地被耗尽了。这算什么?打算就这么坐到天亮吗?

我本就不是什么温柔贤淑的性子,索性直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殿下。”我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天色不早了,殿下若是不想看见我,我去偏殿睡也行。你放心,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以为,以他传闻中那怯懦的性子,会巴不得我这么说,然后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出乎我的意料,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温润,像一块上好的暖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胆怯和退缩。

“盖头很重吧,自己摘了吧。这屋里没有外人,不必守那些虚礼。”

我愣了一下。他这话,不像是在命令,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商量。我迟疑片刻,索性自己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

眼前骤然一亮,被烛光染得温暖的房间映入眼帘。

我抬起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了他的脸。

烛光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真的很清瘦,脸色因为常年病弱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五官却生得极为俊秀,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嘴唇的颜色很淡。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个活人,倒像是一尊沉睡了千年的玉像,带着一种易碎而疏离的美感。

他“看”向我的方向,准确地说,是耳朵微微侧向我这边,捕捉着我的动静。

“沈小姐,”他又开口了,“我知道你委屈。这桩婚事非你我所愿,但已成定局。你放心,我不会动你。在这晚照宫,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他的话很得体,甚至可以说体贴到了极点,像是在给我吃一颗定心丸。

可我,却因此更加警惕了。一个传闻中的“废物”,在这种时刻,竟然能如此镇定自若,条理清晰地安排好一切。这太反常了。

我心底的疑云翻涌不休,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我要试探他。

我站起身,凤冠霞帔上的珠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那两杯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

“殿下说的是。”我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点挑衅的意味,“不过,夫妻之礼,总得走个过场吧?这杯酒,总是要喝的。”

我就是想看他怎么办。

他是个瞎子。我站在他面前,不出声,不碰他,他要怎么准确地接过这杯酒?他要是接不住,酒洒了,就说明他真的看不见,那我就可以放心了。他要是接住了……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

他静静地坐着,没有动,仿佛在思考。房间里只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他的衣袖,以为他会出丑时,他动了。

他缓缓伸出手,动作不快,但却没有任何犹豫和摸索。他的手,不偏不倚,精准地握住了我手中那只酒杯的杯底。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寒意,透过酒杯,清晰地传到了我的皮肤上。

我的心,在那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明明看不见!他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可他的动作,为什么能精准得如此可怕?

我僵在那里,一时间忘了收回手。

他稳稳地拿过酒杯,然后对我“举”了举,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他甚至能准确地判断出我脸的高度和方向。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用那温润却又带着一丝高深莫çè的声音,轻声说道:

“以后,我们就是盟友了。沈……知鸢。”

最后那两个字,他叫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沈小姐”这个官称。他吐字清晰,语气平淡,却像一块石头,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这间静谧的洞房里,红烛摇曳。他闭着双眼,嘴角噙着一抹我看不懂的微笑,仿佛他才是那个洞悉一切的猎人,而我,才是那个一步步走进他陷阱的,迷途的猎物。

04

我们的婚后生活,果然如他洞房夜所说,相敬如“冰”。

我住进了正殿,他则搬去了偏殿的书房。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院子,除了每日清晨和傍晚,在给宫里名义上的主位——一个不得宠的老太妃请安时会碰个面,其余时间,互不干涉。

晚照宫确实和我预想的一样冷清。

整个宫里,除了我们两个主子,就只有一个伺候他的老太监福安,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宫女青禾,还有几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下人。宫殿很大,人却很少,白天都显得空空荡荡的,到了晚上,更是寂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但这正合我意。

我开始大大方方地把这里当成我自己的地盘。我让灵儿把我的嫁妆重新规整,将那些实用的银钱细软都妥善保管起来。我嫌宫里的饭菜不好吃,就自己动手,把小厨房收拾了出来,按照军营里的习惯,炖肉、烤饼,吃得不亦乐乎。我甚至还在院子角落里,开辟出了一小块菜地,种上了几样好活的青菜。

在我打理自己生活的同时,我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地方,观察着萧景辞。

我发现,这个晚照宫,处处都透着古怪。

伺候他的老太监福安,看着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走路慢吞吞。可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只野猫从墙头窜过,惊落了一片瓦当。

那瓦当正好朝着萧景辞看书的窗户砸去,还没等我出声提醒,福安的身影就像鬼魅一样,一晃就到了窗前,用袖子轻轻一拂,就将那片瓦当卷住,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地上。那身手,绝不是一个普通太监能有的。

那个哑巴宫女青禾,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可她做事心细如发,萧景辞的每一件衣服都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用的药,什么时辰喝,是冷是热,都拿捏得毫厘不差。她看萧景辞的眼神,充满了近乎愚忠的忠诚。

宫里的用度,表面上看,确实不奢华,甚至有些寒酸。但一些细节之处,却极其考究。比如,萧景辞喝的药,我偷偷看过药渣,里面有好几味都是千金难求的珍稀药材。他看的那些“书”,是一种用牛皮纸做的,上面扎满了细密的小孔,我猜是特制的盲文。那些牛皮纸的质地,比我见过的任何纸张都要坚韧。

这一切,都不像是一个被皇帝厌弃、被百官遗忘的落魄皇子该有的待遇。

而萧景辞本人,更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在外人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温吞、懦弱、需要人搀扶的盲眼皇子。

婚后第三天,太子就派人来“探望”了。来的太监趾高气昂,话里话外都是对萧景辞的羞辱。萧景辞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啊”、“哦”地回应一声,表现得既笨拙又迟钝。

我看不下去了。

我直接从厨房提着一把还在滴水的菜刀就冲了出来,往那太监面前的桌子上一剁,冷笑着说:“公公是来看我相公的,还是来奔丧的?你要是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我爹在北境砍蛮人的脑袋,就跟我切萝卜一样。我这手艺,也是得了真传的!”

我这番粗鲁的表演,直接把那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从那以后,我在京城里又多了一个“悍妇”的名声。

而萧景辞,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等外人走了,他才慢悠悠地对我说了一句:“多谢。”

我们俩,一个装弱,一个扮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这让我产生了一种荒诞又奇妙的“战友情”。

私下里,我对他更是加倍留意。

我发现,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被绊倒两次。院子里有一块微微翘起的地砖,他第一次路过被绊了一下,之后再走,总能准确无误地绕开。

我故意把他书房里的一本盲文书从书架顶层,移到了最底层。第二天我再去看,那本书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有一次,我练箭归来,脚步放得很轻。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偏殿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流水潺潺,意境深远,完全不像一个盲人能弹奏出来的。可就在我踏进院门的第三步,琴声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紊乱,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他在用耳朵“看”着整个宫殿。他的听力,敏锐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我们的关系,就在这种诡异的默契和互相试探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半个月后的一次宫宴,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那是给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举办的庆功宴,所有皇子都需出席。宴会上,太子萧景明酒过三巡,借着酒意,端着一杯滚烫的酒,摇摇晃晃地走到我们这一桌。

“七弟,七弟妹,我来敬你们一杯!”他大着舌头,眼神里却满是算计和恶意。

萧景辞被福安扶着,正要起身。就在那一瞬间,太子的手一“抖”,那满满一杯热酒,不偏不倚,就朝着萧景辞的脸上泼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跨出一步,直接挡在了萧景辞的身前。

“嘶——”

滚烫的酒水,大部分都泼在了我的手臂和肩膀上,隔着衣料,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发作,身后的萧景辞,却第一次有了剧烈的反应。

他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甚至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那双总是闭着的眼睛,此刻仿佛能射出刀子。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冰冷而凌厉的气场,冷冷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太子殿下,是酒杯烫手,还是觉得我这晚照宫,连个安身之所都不配有?”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依旧保持着那份温润的音色。可其中蕴含的寒意,却让整个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废物”皇子。

太子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脸色一变。但他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打着圆场:“哎呀,七弟你看你,哥哥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手滑了,手滑了!弟妹没事吧?来人,快传太医!”

一场风波,被他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回到晚照宫,灵儿哭着帮我处理被烫伤的手臂,那里已经红了一大片,起了几个水泡。

萧景辞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等灵儿上好药退下后,他默默地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递到我面前,低声说:

“这是宫里最好的烫伤药,比太医开的管用。”

我接了过来。

他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谢谢。但是下次,别再为我挡在前面了。”

我正用棉签蘸着药膏,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他,故意反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盟友’吗?盟友有难,我总不能看着吧?”

他沉默了。那张俊秀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和挣扎的表情。

良久,他才轻轻地说:“我的事,很危险。你……不该被卷进来。”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因为“结盟”的界限而产生分歧。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忽然觉得,这张伪装的面具之下,他背负的东西,或许比我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05

秋去冬来,转眼间,已是年关。

宫里迎来了开年以来最大的盛事——太后七十大寿。这不单单是一场寿宴,更是各方势力粉墨登场,展现实力和孝心的舞台。

皇子们自然是其中的重头戏。

太子萧景明斥巨资,寻访名家,画了一幅百鸟朝凤万寿图,画卷展开,富丽堂皇,引来一片赞叹。三皇子献上了一尊东海暖玉雕琢的观音像,宝光莹莹。其他皇子们也都是各种奇珍异宝,一个比一个贵重,一个比一个用心。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会瞟向我们这一桌。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想看看那个穷困潦倒的盲眼七皇子,能拿出什么寒酸的礼物来。

轮到我们献礼时,萧景辞在我的搀扶下,缓缓站起。福安端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走了上去。

红布揭开,里面没有珠宝,没有玉器,只有一张琴,和一幅字。

那是一把样式古朴的七弦琴,琴身上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旁边,是一卷摊开的宣纸,上面是我写的字。

众人一阵哗然,随后便是压抑不住地窃笑。“一把旧琴?一幅破字?这也太寒酸了吧!”“那字是谁写的?笔锋倒是凌厉,就是没什么文气,像个武夫写的。”

我面不改色地听着。那字确实是我写的,我文采不行,但常年练武,腕力足,写出来的字苍劲有力,自成一派风格,跟那些贵女们的娟秀小楷比起来,确实像个“武夫”。

这时,萧景辞开口了:“皇祖母,孙儿身无长物,唯有薄技。闻皇祖母信奉道法,喜清净自然之音。孙儿便斗胆,谱写一曲《逍遥游》,并请拙荆将曲谱誊写,以为贺礼。愿皇祖母松鹤长春,福寿安康。”

说罢,他竟然在众人面前,缓缓坐到了那张琴后。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瞎子,要当众抚琴?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试了几个音。然后,一段悠扬空灵的琴声,从他指尖流淌而出。

那琴声,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空谷足音,时而又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整个大殿的喧嚣,仿佛都被这琴声洗涤干净了。曲子描绘的山河壮丽,心境逍遥,让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忘了言语。

一曲终了,满堂寂静。连太后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一张《逍遥游》!”太子萧景明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七弟真是好才情。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这曲子意境如此开阔,描绘山河壮丽,听着便让人心生向往。可七弟你……双目不能视物,从未出过京城,是如何能谱出这般曲子的?莫不是,找了哪位高人代笔,欺瞒皇祖母,欺君罔上吧?!”

“欺君”二字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所有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我们。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拳头。太子这一招,实在是阴毒。他无法在曲子本身上挑刺,就从萧景辞“盲人”的身份上攻击,这让人根本无法辩驳。

我看着萧景辞,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太子说的不是他。

高位之上,皇帝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出喜怒。他既没有为萧景辞辩解,也没有追究太子的发难,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行了,寿宴之上,休得胡言。继续吧。”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比雷霆震怒更让人心惊。

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这场寿宴,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晚照宫,我一晚上都没睡着。白天的风波,像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太子的发难,皇帝那深不可测的态度,都让我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我辗转反侧,直到三更时分。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极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我的寝殿外响起。

不是灵儿,也不是青禾。我瞬间清醒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悄悄地摸向了枕下的匕首。

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大太监,面容严峻,眼神锐利如鹰,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侍卫,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径直绕过了外间的灵儿(想必是被人点了穴),直接来到了我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握紧了匕首,随时准备拼命。

那太监却像是没看到我的戒备,只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然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压低了声音说:

“皇上口谕,沈知鸢即刻前往养心殿,不得有误。”

他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脸上,补充了一句。

“此事,不得告知七殿下。”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深夜,单独召见我,还要瞒着萧景辞?

这是要干什么?因为白天的献礼风波,要清算我?还是因为我这个将军之女的存在,始终是个威胁,要将我灭口?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

但我知道,我没有选择。

我点了点头,掀开被子,披上外衣,镇定地说道:“公公稍等。”

我跟着那太监,走在深夜寂静无人的宫道上。两旁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几个游荡的鬼魂。我的心跳得很快,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养心殿到了。

殿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只有皇帝一个人。

他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坐在铺着厚厚毯子的龙椅上。他的手中,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枚冰冷的、黑色的围棋子,眼神比殿外的夜色还要深沉。

“跪下。”带我来的太监在我身后冷冷地说。

我依言跪下,跪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低着头,不敢看他。浓重的龙涎香气味,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良久。

久到我以为自己会在这片寂静中变成一座化石。

他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终于缓缓地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

“你以为,朕让他娶你,只是因为他输了比试?”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皇帝站了起来,沉重的靴子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步一步地踱步到我的面前,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能感觉到,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仿佛藏着一个即将破土而出的,惊天的秘密。

“那场大婚的真相,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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