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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显祖在《牡丹亭》题记中写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世间万物,唯有“情”字最是磨人。
林黛玉,便是那个为“情”而“生者可以死”的人。
她原以为,自己焚了诗稿,断了痴念,泪尽而亡,便是这场“还泪”之旅的终结。
可她错了。
当她的魂魄悠悠荡荡,脱离了那具冰冷的躯壳,她才发现,死亡并非解脱,而执念,才是最深的枷锁。
这执念,引着她,一路飘向了传说中阴森的冥府。
她,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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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潇湘馆的竹帘,被冬夜的寒风吹得“啪啪”作响。
那风穿堂而过,卷起了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吹灭了烛台上跳动的豆大火光。
屋子里,彻底暗了下来。
林黛玉的魂魄,就这么轻飘飘地站在这片黑暗里。
她低着头,能看见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月白色寝衣,上面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药渍。
她试着抬起手,手掌却能穿过桌案上的那只空了的药碗。
她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痛了。
那纠缠了她一辈子的咳嗽和心悸,仿佛都留在了不远处的那张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她”。
一个面色惨白、骨瘦如柴的“她”。
紫鹃正趴在床沿上,哭得撕心裂肺,肩膀抖动得像一片风中的残叶。
雪雁跪在地上,不住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火光映得她满脸都是泪痕。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紫鹃的哭喊声,听起来那么遥远,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黛玉想走过去,想拍拍紫鹃的背,告诉她,别哭了,我这不高高兴兴地站着吗?
可她刚一迈步,身子就像一片羽毛,不受控制地穿过了紫鹃的身体。
紫鹃猛地打了个寒颤,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姑娘……是你吗?姑娘?”
黛玉就站在她面前,拼命地想开口。
“紫鹃,我在这儿。”
可她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死了。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风,更大了。
两个模糊的影子,一高一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穿着像是古代衙役的皂袍,但面目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们没有看紫鹃,也没有看床上的尸身。
他们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黛玉的魂魄上。
那高个的影子,缓缓抬起手,对着黛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有锁链,没有呵斥,甚至没有言语。
但黛玉明白,他们是来“接”她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半辈子、也哭了半辈子的小院。
那架鹦鹉,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
潇湘馆的竹子,在寒风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她叹了口气。
也罢,都结束了。
她转过身,随着那两个影子,飘出了潇湘馆。
02
她以为自己会走上什么黄泉路,或者看到什么刀山火海。
都没有。
当她飘出潇湘馆的院门时,整个大观园,都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沁芳闸的流水,怡红院的芭蕉,蘅芜苑的奇香……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浓雾。
那两个影子在前面引路,她默默地跟在后面。
脚下似乎有路,又似乎没有。
四周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空”。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雾气渐渐稀薄时,一条黑色的大河拦住了去路。
河水是墨一样的黑,流速极慢,水面上不起一丝波澜,也照不见任何倒影。
河上架着一座光秃秃的石桥,桥头既没有石碑,也没有传说中那个熬汤的老婆婆。
桥上,有许多和她一样的“魂魄”。
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机械地朝前走着。
像是一群被抽掉了喜怒哀乐的木偶。
黛玉随着他们,踏上了石桥。
她和他们不一样。
她还记得。
她记得那个雨夜,他说“你放心”时灼热的眼神。
她记得那些被风干的泪痕,记得那些被焚毁的诗稿。
她还记得……那锥心刺骨的痛。
为什么?
她想。
为什么我死了,心里还是这么堵得慌?
难道泪水还尽,这“债”,还不算清吗?
那两个引路的影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迟疑。
他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依旧模糊,却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黛玉不敢再多想,只能加快了脚步。
过了桥,雾气彻底散尽。
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黑色城郭。
城门高耸,非木非铁,似是用整块的黑玉雕成。
城门之上,挂着一块古旧的牌匾,上书两个篆体大字:
“幽冥”。
城门洞开,里面不是城市,而是一座更显肃杀的大殿。
大殿正中,高悬“森罗殿”三字。
这里,便是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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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大殿之内,阴冷无比。
两排青面獠牙的塑像沿阶而上,怒目圆睁,却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没有想象中的油锅酷刑,也没有小鬼的哀嚎。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一股陈旧的、来自亘古的霉味。
大殿尽头的高案之后,坐着一个身影。
那便是判官。
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官袍,满头白发,胡须垂到胸前,面容清癯,却不怒自威。
他正垂着眼,翻阅着一本比桌案还要宽大的、线装的册子。
那册子不知是何种材质,纸页泛黄,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带上来。”
判官没有抬头,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那两个影子将黛玉带到堂下,便躬身退入了阴影之中。
黛玉的魂魄,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
她本能地屈膝,盈盈下拜。
“罪女林黛玉,参见判官大人。”
判官的手指,在册子上的某一页停住了。
他抬起眼皮,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活人的神采,只有一片混沌的灰。
“林黛玉。”
他开口了,声音在大殿中激起回响。
“姑苏林如海之女。年十七。癸卯年冬,殁。”
他说的,分毫不差。
“你本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绛珠仙草。”
黛玉的魂魄一震。
“因受神瑛侍者灌溉之恩,故发愿随他下凡,以一生眼泪相报。”
判官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念一篇与他无关的公文。
“如今,你泪已流干,尘缘已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支朱笔,似乎要在册子上写下什么。
“灌溉之恩已报,前尘往事已清。”
“去吧。”
判官放下笔,挥了挥手。
“洗去记忆,重入轮回,下一世,或可得一安稳人生。”
“谢判官大人。”
黛玉再次叩首。
她本该感到解脱。
债,还清了。
恩,报完了。
她和他,两不相欠了。
她站起身,准备随那两个再次出现的影子,走向通往轮回的侧门。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
“咚!咚!锵——!!”
一阵喧天震地的锣鼓和唢呐声,突兀地从遥远的阳间传来。
那声音是如此喜庆,如此刺耳。
穿透了阴阳的界限,响彻了这死寂的森罗大殿。
04
大殿里的阴风,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乐,而凝滞了。
判官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被打扰的愠怒。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
“大胆!”
“何处阳间俗乐,敢惊扰冥府清净!”
一个守在殿角的鬼差,连滚带爬地扑到堂下。
“回……回禀判官大人!”
“是……是阳间荣国府,贾家……贾宝玉,今日大婚!”
“轰——”
这几个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林黛玉的魂魄上。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谁……谁大婚?”
她那即将消散的魂体,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瞬间又凝实了起来。
“他……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她明明记得,他亲口对她说过,这一生,除她之外,再无他人。
她明明记得,他为她摔过玉,为她痴傻过。
她才刚死啊!
尸骨未寒!
他怎么能……另娶他人?!
判官看着她这副执念复燃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痴儿。缘都尽了,何必再看。”
“不!”
黛玉的魂魄冲到了堂前,泪水(如果魂魄有泪的话)汹涌而出。
“我不信!”
“他绝不会负我!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是的!”
判官摇了摇头。
“罢了。”
他指着大殿一侧,那里立着一面布满灰尘的巨大铜镜。
“孽镜台前,可照阳间万象。”
“你自己去看吧。”
“看清了,也好早日放下。”
判官话音刚落,那鬼差已飘至镜前,用袖子拂去了镜面上的尘埃。
古朴的铜镜,闪过一丝水波。
镜中的景象,从模糊变得清晰。
那熟悉的荣国府,此刻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红色。
红灯笼,红喜字,红地毯……
那红色,比潇湘馆外火盆里燃起的纸钱还要刺眼。
镜头一转,她看见了他。
贾宝玉。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胸前戴着大红花。
他没有笑。
他的脸,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死灰般的麻木。
他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搀扶着,走进了喜堂。
“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宝玉弯下了腰。
“二拜高堂——”
他转向贾母和贾政,再次弯下了腰。
“夫妻对拜——”
他转过身,面向那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那新娘的身形,是如此的熟悉。
即便看不见脸,黛玉也知道她是谁。
那双露在喜服外的、丰腴圆润的手,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宝姐姐。
薛宝钗。
当宝玉和那个红色的身影,缓缓相对,拜了下去——
“不——!!!”
黛玉的魂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了整个森罗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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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镜中的喜乐,戛然而止。
古镜,又恢复了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大殿里,只剩下黛玉魂魄的悲鸣。
“为什么?”
她不顾一切地冲回判官的高案前,双手(虽然是虚无的)撑着桌案,直视着那双混沌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判官看着她几近崩溃的魂体,只是缓缓合上了那本生死簿。
“有何不公?”
“阳寿已尽,姻缘已定,各归其位,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
黛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此生从未如此失态,哪怕是活着的时候。
“我乃是那绛珠仙草!我是为还泪而来!”
“他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我。”
“我便以一生眼泪相报!”
她的魂魄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四周的阴风都被这股执念搅动。
“我泪已流干!油尽灯枯!”
“我死了,这债,不就还清了吗?!”
“既然债已还清,缘分已了!”
“为何我死了,他还能活得好好的?!”
“为何他还能在我的灵堂前,另娶他人?!”
“难道这天上地下的神佛,都是这般算计人的吗?!难道这因果轮回,就是一场天大的骗局吗?!”
她发出了灵魂最深处的质问。
这是她不甘心的根源。
如果这是一场试炼,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失败了?
如果这是一场债务,为什么她付出了生命,对方却能安然无恙?
大殿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两个引路的鬼差,再次从阴影中浮现,似乎想要将这个“大闹冥府”的魂魄强行带走。
判官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看着堂下这个泪流满面的魂魄,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怜悯”的神色。
“林黛玉。”
他沙哑地开口。
“你痴了。”
“我不痴!”黛玉哭喊道,“我只求一个公道!一个答案!”
“若不能明示,我林黛玉,今日便魂飞魄散于此,也绝不入那劳什子的轮回!”
判官沉默了。
他那双混沌的眼睛,似乎穿透了黛玉的魂魄,看到了那块三生石畔的青草。
许久。
他提起那支朱笔,仿佛是要写下最后的判词。
“也罢。”
他缓缓开口。
“既然你执迷不悟,本官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
判官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当真以为,你是来还泪的?”
黛玉一愣。
“你当真以为,他欠你的,你欠他的,仅仅是那点甘露?”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判官放下了笔,第一次真正地、深深地看着她的魂魄。
“绛珠仙草,你错了。”
“错得离谱。”
“你以为泪尽缘散,便是终结。”
“你可知,你流干的眼泪,并非为你自己而流。”
“至于他为何还能另娶……”
判官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寒冰,砸在黛玉的魂魄上。
“只因那神瑛侍者下凡,他要历的劫……”
“根本就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