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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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三院设备科的灯光亮到深夜，沈默盯着八百万核磁采购方案，揉着发紧的眉心。“沈科，美国品牌刚好八百万，何必纠结贵十万的德国货？” 副科长韩枫递来咖啡，眼神带着试探。“核心参数和长期成本，差得不止十万。” 沈默头也不抬，指尖划过技术对比表。会议室里，韩枫突然发难：“你和德国供应商是老关系，是不是有利益输送？”流言像野草疯长，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刺得人难受。深夜三点，工作群炸开锅：“超预算十万，建议成立调查组查利益输送！”沈默看着屏幕，想起妻子临终前的话 “做对的事永远没错”。他指尖微动，在群里敲下一行字：“十万差价我个人补，明天转医院账户。”韩枫立刻回怼：“这是做贼心虚！”程小雅发来私信：“沈科，您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沈默没回应，默默转走三年积蓄，只留下一句：“我问心无愧，接受任何调查。”这十万块的背后，藏着怎样的真相与纠葛？
01
2024年3月15日，市第三人民医院设备科办公室。
我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的是五份设备采购方案，每一份都被我翻得起了毛边。核磁共振设备采购，预算八百万，这是医院近五年最大的一笔支出。
"爸爸，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明天学校有家长会..."
手机里传来女儿沈小念的声音，带着期待，又带着小心翼翼。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晚上九点半。
"小念，爸爸这周真的很忙，明天让奶奶去行吗？"我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得厉害。
"可是...别人的爸爸都会去..."小姑娘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心里一阵刺痛，但嘴上还是说："小念乖，等爸爸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陪你。"
"你每次都这么说。"女儿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看着桌上女儿的照片发呆。照片是去年拍的，八岁的小姑娘笑得很灿烂，旁边还摆着另一张照片——妻子的遗像。
三年了，小云走了三年了。
我用力摇摇头，把这些情绪压下去，继续研究面前的采购方案。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副科长韩枫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
"沈科，还在加班呢？喝杯咖啡提提神。"韩枫把咖啡放在我桌上，笑得很热情。
"谢谢。"我接过咖啡，没喝，继续看方案。
韩枫扫了一眼我桌上的文件："沈科，这次采购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上次推荐的那个美国品牌，真的不错，价格也合适，刚好八百万。"
"我再看看。"我没抬头。
"你都看两个月了，院长那边催得很紧，下周就要定方案了。"韩枫在我对面坐下，"其实我觉得，有时候不用想太复杂，差不多的设备，选个价格合适的就行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差不多？这是医院核心设备，要用至少十年，怎么能差不多？"
"我不是那个意思。"韩枫赶紧解释，"我是说，几个大品牌的设备其实都差不多，没必要纠结那些细节参数。"
"细节决定成败。"我又低下头，"韩科，你先回去吧，我想再研究研究。"
韩枫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但还是笑着说："行，那沈科你忙，别太晚了。"
他走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
我拿起韩枫推荐的那份方案仔细看。美国品牌，技术参数看起来不错，价格正好八百万，供应商是...
我打开工商信息网站，查了一下供应商的注册信息。
法人代表：韩江。
我皱起眉头，又查了韩江的资料。韩江，今年三十五岁，三年前成立医疗设备代理公司，主要代理美国和日本的医疗设备。
看着这个名字，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后我想起来了，两年前韩枫刚调到设备科的时候，有一次喝多了，说起过他有个表哥在做医疗设备生意。
会是同一个人吗？
我没有继续深想，而是把注意力放回到技术参数上。
这个美国品牌的设备，磁场强度是一点五特斯拉，成像时间平均每个序列需要三分钟，噪音控制在八十五分贝。
我又看了看老胡供应的那个德国品牌。磁场强度一点五特斯拉，但采用了新一代梯度线圈技术，成像时间能缩短到两分钟，噪音控制在七十分贝。
这些细节看起来差别不大，但对于每天要做几十个病人检查的医院来说，这些细节会累积成巨大的差异。
成像时间快一分钟，意味着每天能多做十几个病人。
噪音低十五分贝，意味着病人的体验更好，焦虑感更低。
而且，我还查了这两个品牌的故障率数据。德国品牌在全球的平均故障率是百分之二点三，美国品牌是百分之四点一。
这就是差距。
价格呢？德国品牌八百一十万，美国品牌八百万。
表面上看，德国品牌贵了十万。
但如果算上长期维护成本、故障率、使用寿命...
我打开计算器，开始仔细核算。
按照设备使用十年计算，德国品牌的年维护成本大约三十万，美国品牌大约四十五万。十年下来，维护成本相差一百五十万。
再加上故障率的差异，德国品牌预计十年会出现两到三次故障，美国品牌可能是四到五次。每次故障的维修成本加上停机损失，至少五十万。
这样算下来，选德国品牌，十年能省两百万以上。
结论很清楚了。
我把计算结果整理成文档，保存在电脑里，然后给老胡打了个电话。
"老胡，那台德国设备，我决定选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沈科，你确定？我知道这个价格有点超预算..."
"我心里有数，你准备合同吧。"
"好，谢谢沈科。"老胡的声音有些哽咽，"沈科，这些年谢谢你一直信任我。"
"应该的，你的设备质量好，服务也好。"我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行了，你也早点休息，我把采购方案定稿后会发给你。"
挂了电话，我开始写采购说明报告。
这份报告我写得很详细，把每个品牌的技术参数、价格对比、长期成本核算，全部列了出来。我知道这个决定会引起争议，但我必须为医院负责，为病人负责。
写完报告，已经是凌晨一点。
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打开手机，看到科室工作群里有几条未读消息。
韩枫：各位同事，明天上午十点科室会议，讨论设备采购方案，请大家准时参加。
程小雅：收到。
田广成：好的。
我没回复，锁上办公室门，走进了深夜的医院。
第二天上午十点，设备科会议室。
十二个人围坐在会议桌前，气氛有些凝重。
我站在投影仪前，把昨晚整理的采购方案投影到屏幕上。
"各位同事，经过两个月的考察和对比，我决定选择德国品牌，供应商是胡氏医疗公司，价格八百一十万。"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韩枫第一个举手发言："沈科，我有几个问题。第一，这个价格超出预算十万，理由是什么？第二，我之前推荐的美国品牌，技术参数也很优秀，价格还便宜十万，为什么不考虑？第三，胡氏医疗这家供应商，和你什么关系？"
最后一个问题，让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我平静地看着韩枫："第一，虽然价格超预算十万，但长期维护成本更低，综合算下来反而省钱，具体数据在报告里有详细说明。第二，美国品牌的技术参数表面上看不错，但核心性能比不上德国品牌，特别是成像速度和噪音控制。第三，胡老板和我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他为人诚信，设备质量有保证。"
"多年的合作伙伴？"韩枫抓住这句话不放，"这是不是说明你们关系很铁？既然关系铁，会不会存在利益输送的可能？"
会议室里的气氛更紧张了。
程小雅小声说："韩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为医院着想。"韩枫义正言辞地说，"这次采购金额这么大，我们必须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不能因为私人关系就随意决定。"
"韩科，你说话要有证据。"田广成突然开口，他是科室里资历最老的员工，今年五十二岁，即将退休，平时话不多，但说话很有分量。
"田师傅，我不是怀疑沈科，我只是在履行副科长的职责。"韩枫看向其他人，"大家想想，如果这次采购真的出了问题，我们整个科室都要承担责任。我建议，要么重新评估方案，要么把决策过程透明化，让大家都心里有数。"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质疑，又把责任推到了整个科室身上。
年轻的程小雅犹豫了一下，举手发言："沈科，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德国品牌一定比美国品牌好？从参数上看，两者差距好像不大。"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上的详细对比表："小雅，表面上看参数差不多，但细节上差距很大。你看这里，德国品牌的梯度线圈采用了最新技术，能让成像速度提升百分之三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天能多做十几个病人。再看噪音控制，德国品牌是七十分贝，美国品牌是八十五分贝，这十五分贝的差距，对于幽闭恐惧症患者来说，可能决定了他们是否能顺利完成检查。"
"可这些细节，真的值十万块吗？"另一个同事问。
"值。"我斩钉截铁地说，"我给大家算笔账。德国品牌的年维护成本是三十万，美国品牌是四十五万，十年下来就是一百五十万的差距。再加上故障率的差异，德国品牌预计十年出现两到三次故障，美国品牌可能是四到五次，每次故障的维修加停机损失至少五十万。算下来，选德国品牌，十年能省两百万。"
我把计算过程详细展示在屏幕上，数据清晰，逻辑严密。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韩枫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突然说："沈科，你这些数据是从哪来的？故障率、维护成本，这些都是供应商提供的吧？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不是供应商提供的，是我自己查的。"我点开另一个文件，"这是全球医疗设备数据库的统计，这两个品牌在全球各地医院的使用数据，包括故障率、维护成本、使用寿命，全都有。"
韩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就算数据没问题，"他换了个角度，"但价格超预算是事实吧？沈科，你作为科长，应该严格控制预算，而不是随意突破预算。这个十万块，谁来承担？"
"我向院长申请追加预算。"我说。
"院长会同意吗？"韩枫冷笑，"现在医院财政这么紧张，你觉得院长会为了你的个人决定追加十万？"
"如果院长不同意，"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十万块我自己出。"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沈科，你疯了吗？"程小雅惊呼。
"我没疯，我只是对这个决定负责。"我合上笔记本电脑，"各位同事，这是我作为科长做出的决定。如果将来证明我错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会议到此结束。"
我拿起文件夹，走出了会议室。
身后传来激烈的讨论声，但我没有回头。
回到办公室，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我知道今天的会议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我没想到韩枫会这么咄咄逼人。他到底是真的为医院着想，还是另有目的？
手机响了，是老田发来的消息："小沈，你太冲动了。有些事，不是你想负责就能负责的。"
我回复："田师傅，我明白。但这次我不能退让。"
老田没再回复。
下午，我去找院长林正阳，汇报采购方案。
"小沈，坐。"林正阳指了指沙发，他今年五十八岁，在医院工作了三十多年，经验丰富，但性格有些保守。
我把采购报告递给他："院长，这是我整理的方案，请您过目。"
林正阳接过报告，仔细翻看。他看得很慢，不时皱眉，不时点头。
二十分钟后，他抬起头："小沈，方案整体不错，数据详实，逻辑清晰。但有一点，这个价格超了预算。"
"我知道，院长。但综合来看，这个方案是最优的。"
"最优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林正阳叹了口气，"小沈，你做科长七年了，应该明白，医院不是实验室，不是什么都追求最好。我们要考虑预算，要考虑影响，要考虑各方面的平衡。"
"院长，我理解您的顾虑。但这次不一样，这是核磁设备，要用十年甚至更久。如果为了省这十万块，将来多花两百万，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林正阳沉默了很久："你说的有道理。但小沈，你有没有想过，科室里其他人怎么看？我听说今天会议上，有人质疑你和供应商的关系。"
我心里一沉："院长，我和胡老板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但绝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我选他的设备，完全是因为质量好。"
"我相信你。"林正阳说，"但问题是，别人信不信？小沈，你要明白，做领导不仅要把事做对，还要让大家觉得你做得对。"
这话像一把刀，扎在我心上。
"院长，那您的意思是..."
"我给你三天时间，重新评估一下方案。如果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那就按你的方案来。但是，"林正阳加重语气，"你必须把所有的质疑都解释清楚，不能留任何把柄。"
"是，院长。"
走出院长办公室，我感觉特别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做对的事情，为什么这么难？
02
接下来的几天，科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我能感觉到，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是尊重，现在是怀疑。
吃饭的时候，我端着餐盘走进食堂，原本热闹的一桌人突然安静下来。
我坐下，大家随便聊了几句，就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只有老田还坐在对面，慢慢吃着饭。
"田师傅，科室里现在怎么样？"我问。
老田抬起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田师傅，您就直说吧。"
"小沈，有些话传得很难听。"老田放下筷子，"他们说你和那个供应商是老乡，关系很铁，这次采购肯定拿了好处。还说你一个人带孩子，开销大，肯定缺钱。"
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田师傅，您信吗？"
"我当然不信。"老田叹了口气，"我跟你七年了，你是什么人我清楚。但小沈，你太不会为自己说话了。有些事，你不解释，别人就会自己编故事。"
"解释有用吗？"我苦笑，"我说我没拿钱，他们就会信？"
"不一定信，但至少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传。"老田说，"小沈，我知道你委屈，但你要明白，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科室想，为那些真正相信你的人想。"
我沉默了。
下午回到办公室，程小雅敲门进来。
"沈科，我...我有事想问您。"她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小雅，进来坐。"我指了指椅子。
程小雅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有什么就直说吧。"我说。
"沈科，您...您真的和那个供应商没什么关系吗？"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挣扎。
我看着她，这个刚入职两年的小姑娘，当初因为工作失误差点被开除，是我力保她留下来的。我以为她会信任我。
"小雅，你也不信我了？"
"我...我不是不信。"她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如果您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大家就不会这么猜了。"
"有些事情，不是解释就能说清的。"我疲惫地说。
"可是沈科，您知道现在科室里的人都在说什么吗？"程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您利用职权谋私利，说您拿了回扣，说您对不起医院的信任。我听到这些话，心里特别难受，但我又不知道怎么帮您。"
"小雅，你不用帮我，也不用为我难受。"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经得起检验。至于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我打断她，"小雅，你回去工作吧。"
程小雅红着眼睛离开了。
办公室又只剩我一个人。
我看着窗外，夕阳正在西沉，把整个天空染成了橙红色。
真美。
但我没心情欣赏。
手机响了，是女儿的班主任打来的。
"沈先生，今天家长会您怎么又没来？小念在班上哭了一节课。"
我心里一紧："老师，对不起，我临时有事..."
"沈先生，我知道您工作忙，但孩子也需要关心啊。小念这孩子很懂事，从来不在学校哭，今天是真的伤心了。"
"我知道了，老师，我现在就回家。"
挂了电话，我匆匆收拾东西。
电梯里，碰到了韩枫。
"哟，沈科这么早就下班了？"韩枫笑着说，"不是还要重新评估采购方案吗？"
"家里有事。"我简短地回答。
"家里有事重要，工作也重要啊。"韩枫靠在电梯壁上，"沈科，我跟你说句实话，这次采购的事，现在科室里意见很大。大家都觉得你的决定太草率，而且和供应商的关系说不清楚。你要是真的为了医院好，不如重新考虑一下我推荐的那个方案？"
"不需要。"我看着电梯门，"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那就可惜了。"韩枫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不是你说不改就能不改的。"
电梯门开了，我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回到家，已经晚上七点。
八岁的女儿沈小念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看到我进门，转过头去不理我。
"小念..."我走过去。
"你别碰我！"小姑娘躲开了，"你说好要去家长会的，结果又食言了。老师在全班面前问我爸爸去哪了，同学们都在笑我。"
我蹲下来，想摸摸她的头，她又躲开了。
"小念，爸爸真的有很重要的工作..."
"你的工作永远比我重要！"小念哭了出来，"妈妈走了以后，你就不要我了。你每天都在加班，连周末都不陪我。别人的爸爸都会接孩子放学，都会陪孩子玩，只有你，永远都在忙，忙，忙！"
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
"小念，爸爸不是不要你，爸爸是..."
"你就是不要我！"小念推开我，跑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我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母亲从厨房出来，看着我叹了口气："阿默，孩子还小，她需要你陪伴。"
"妈，我知道。可我现在真的抽不出时间。"我抬起头，眼眶发红，"医院那边有个大项目，出了点问题，如果处理不好，我可能会丢工作。"
"再大的工作，也没有孩子重要。"母亲坐在我旁边，"阿默，你太拼了。小云走了三年，你就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不敢停下来，妈。"我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停下来，我就会想起小云。我只有不停地工作，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母亲拉着我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傻孩子，逃避不是办法。你要学会面对，学会放下。"
"我放不下。"我摇摇头，"小云走的时候才三十二岁，我们说好要一起把小念养大的，要一起看她上大学，看她结婚...可她突然就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我和小念。"
"她还留下了对你们的爱。"母亲擦着眼泪，"阿默，小云如果在天有灵，她最想看到的，是你和小念开心地生活，而不是你这样折磨自己。"
我沉默了很久。
晚上九点，我敲开了女儿的房门。
小念趴在床上，还在抽泣。
"小念，爸爸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坐在床边。
"不好，我不想听。"
"那爸爸唱歌给你听？"
"不要。"
我看着女儿的背影，突然说："小念，爸爸想跟你说对不起。"
小念没出声，但抽泣声小了。
"爸爸知道，这三年对你来说很难。妈妈走了，爸爸又总是不在家，你一定觉得很孤单。"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爸爸也想多陪陪你，但爸爸必须工作，因为爸爸要养活你和奶奶，要让你上好的学校，要让你过好的生活。"
"我不要过好的生活。"小念突然转过身，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只要爸爸陪我。别人的爸爸都能陪孩子，为什么你不能？"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直接刺进我心里。
"因为爸爸...爸爸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八岁的孩子解释职场的复杂，"有人说爸爸做错了事，虽然爸爸没有做错，但爸爸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这需要时间。"
"那要多长时间？"
"很快，爸爸保证，等这件事过去，爸爸一定多陪你。"
"你又在骗我。"小念又转过身，"你每次都说很快，可从来没有很快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回到自己房间，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响了，是科室工作群里的消息。
我打开一看，是韩枫发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份采购方案的对比表，标题是"美国品牌与德国品牌对比"。
韩枫配文："各位同事，我整理了一份对比表，从性价比来看，美国品牌明显更优。希望大家能理性分析，为医院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下面很快有人回复：
程小雅：韩科辛苦了，这个表格整理得很清楚。
另一个同事：确实，从这个表看，好像美国品牌更合适。
又一个同事：那为什么沈科还要坚持德国品牌呢？
我看着这些消息，心里发凉。
我点开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
这份对比表做得很精美，但问题也很明显——它只对比了表面参数，完全没有考虑长期使用成本、故障率、售后服务这些关键因素。
这是在误导大家。
我想在群里解释，但手指在屏幕上停住了。
解释有用吗？此刻说什么都像是辩解。
我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
凌晨一点，我起身，打开电脑，开始写一份更详细的对比报告。
既然要证明自己是对的，那就用数据说话。
我一项一项地对比，一个参数一个参数地分析，把所有的计算过程都写得清清楚楚。
写到凌晨三点，我停下来喝了口水。
手机突然震动，是工作群的消息。
我打开一看，韩枫又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同事，关于这次设备采购，我觉得有必要说清楚。沈科选择的供应商价格比预算高十万，比其他优质选项贵二十万，这里面是否存在利益输送，建议院里成立专项调查组。我作为副科长，有责任为医院把关。"
我看着这条消息，手在发抖。
他这是要把事情闹大，要彻底搞臭我。
群里很快就炸了。
03
凌晨三点零五分，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坐在床边，看着工作群里不断弹出的消息。
程小雅：韩科说的有道理，这个价格确实需要解释清楚。
同事甲：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非要选最贵的？
同事乙：沈科平时挺正直的，会不会是误会？
同事甲：这种事哪能有误会？十万块啊，够我两年工资了。
程小雅：我听说沈科家里情况不太好，一个人带孩子，老人还有病...
同事丙：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沈科的车还是七八年前买的旧车，每次聚餐他都说有事不来，会不会真的是缺钱？
韩枫：大家别乱猜，但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医院的钱是纳税人的钱，容不得半点马虎。我建议明天上午就向院长汇报。
我看着这些消息，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想解释，想告诉他们，那十万块的差价背后是什么，但我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
越解释，越像心虚。
越辩驳，越像狡辩。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今晚是阴天，连星星都没有。
突然，女儿房间里传来动静。
我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小念正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爸爸，你又没睡觉？"
"小念怎么醒了？"我走过去，坐在她床边。
"我做噩梦了。"小念抹着眼泪，"我梦见你也像妈妈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我心里一痛，把女儿搂进怀里："傻孩子，爸爸不会不见的，爸爸永远都在。"
"那你能不能别总是加班？"小念在我怀里小声说，"老师说，别人的爸爸都能陪孩子，为什么你不能？是不是你不爱我了？"
"爸爸怎么会不爱你？"我紧紧抱着她，"爸爸最爱的就是你。"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在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该怎么跟一个八岁的孩子解释，大人的世界有多复杂？
该怎么告诉她，爸爸现在正面临着可能丢掉工作的危机？
"小念，爸爸跟你保证，等过几天，爸爸一定多陪你，好不好？"
"你又在骗我。"小念小声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我无言以对。
哄着女儿重新睡下，我回到自己房间，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手机里，工作群的消息还在继续。
同事们已经从讨论采购方案，变成了讨论我这个人。
"沈科这人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
"人不可貌相啊。"
"我早就觉得他有问题，太能装了。"
我看着这些话，突然笑了。
笑得很苦涩。
原来在大家眼里，我的老实是装出来的，我的坚持是有目的的，我的选择是为了私利。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银行账户。
账户余额：82000元。
这是我妻子去世后，三年攒下的所有积蓄。
每个月工资八千，扣掉房贷三千，母亲的药费两千，女儿的生活费一千五，剩下一千五存起来。
三年，三十六个月，一共存了五万多。
加上去年医院发的年终奖两万，还有一些零碎的补贴，一共八万二。
这笔钱，我本来是想留着给女儿上大学用的。
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手指在鼠标上停留了很久。
脑海里浮现出妻子临终前的样子。
"阿默，你答应我，一定要把小念养大，让她上好的大学，过好的生活。"
"我答应你。"
"还有，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拼。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体。"
"我会的。"
"阿默，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记住，做对的事情，永远不会错。就算所有人都误解你，时间会证明一切。"
"小云..."
"我相信你，一直相信你。"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三年了，我第一次在深夜里痛哭。
哭完，我擦干眼泪，做了一个决定。
我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同事，关于这次采购价格的质疑，我理解大家的担心。为了不让医院为难，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决定个人补上这十万块的差价。明天一早我会把钱转到医院账户。希望这样能平息大家的疑虑。"
发送。
然后我又补了一条：
"另外，我会写一份详细的采购说明报告，解释为什么选择这个供应商。如果院里还觉得有问题，我愿意接受任何调查。如果确实有过失，我立即辞职。"
发送。
群里瞬间安静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韩枫回复了："沈科，你这是什么意思？做贼心虚吗？"
我没理他。
又过了几分钟，程小雅发来私信："沈科，您...您真的要自己出这十万块？"
我回复："是的。"
"可这不公平啊，您明明没有做错..."
"公不公平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事情解决。"
程小雅没再回复。
老田也发来私信："小沈，你这是何苦？"
"田师傅，我想清楚了，与其纠缠不清，不如直接解决。"
"这十万块，你哪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