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这个长期存在于史书典籍中的王朝,至今仍在考古学的聚光灯下接受审视。尽管自1959年徐旭生发现二里头遗址以来,三代考古人已付出六十余年的努力,但完整的夏朝历史仍似雾里看花,若隐若现。有网友曾预言:“夏朝是个‘时代’,而非‘朝代’”,这一看似颠覆传统的观点,正被日益丰富的考古发现所印证,促使我们重新思考早期国家的形态与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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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头出来后,夏这条线忽然有了抓手,伊洛平原上那片都邑,宫城的台基一层层起,主干道拉直成网,青铜礼器成组地摆,往外的影响越过一个个地理界线,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收束四方,碳十四给出的数字压在公元前1750到前1520之间,书上说的夏中晚段能对上号,可二里头一算只两百多年,书里写的四百七十一年撑不开,坑里翻了这么久也没见成套的字,跟殷墟甲骨那种能把商王世系一串串一钉子的东西不一样,二里头到底叫“夏”还是叫“商”,学界的说法一直拧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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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团绕不开,跟后人写史一层层加上去的方式有关系,书里画过“大禹之时,诸侯万国”的天幕,考古面上能看到它的影子,二里头之前看河南龙山晚期,聚落像一盘小小的战国棋,崇山把地界一分,王湾一头,煤山一头,同一脉里做出的陶不一样,聚落的布置也不一样,各自抱团能拉出二十来处大中型点位,点和点之间四十公里一个节拍,中心聚落围墙夯起,壕沟掘下,团与团之间拉界线,打斗的痕迹也留着,这种多头并起的样子,离后面那种中枢抓紧的王朝差得远,更像好多方国拧成的一个松散盘子,许宏那句话落在这个时段上,“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一二百年的时间里,考古学上看不到与传世文献相对应的‘王朝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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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再放开,区域点上的发现把传统夏的画法拨动了,山东日照两城镇,270万平方米的史前城,年代往公元前4000到前3600拉,玉钺在手,蛋壳黑陶高柄杯薄得见光,工艺压得很稳,社会分层清楚,这种体量和手艺告诉我们,早期的政治格局并不是一根线往上拧,而是多处中心各自发光,山西陶寺那边给了另一条线,公元前2300到前1900的绝对年代,走到前2000年上下,外力压进来,城势走低,这一段像是在给大禹生活的年代打边注,夏文化的找寻也被推到更宽的时间和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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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周断代工程”把一百七十多位学者拉到一张桌上,把年表理清的愿望摆出来,2000年公布的结果,把二里头一到四期都按到夏的框里,这个判断靠文献的推演更多一些,坑里的硬证还欠火候,2022年的完整报告递上去,二里头上限与夏朝始年的那道时间缝没能缝合到边,年代错位一直在,二里头更像夏中晚期的一种文化形态,而不是整卷的夏,早一段的线索,目光得投到王城岗这一类河南龙山晚期的遗存里去,书里说的“夏”,很可能就是对龙山末期万国并立、互相攻伐的那段景象的一个总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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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多元一体”的路数摆在桌面,二里头正站在“满天星斗”往“月明星稀”转过去的那道坎上,四面八方的东西往这边吸,礼制做得扎实,文化光圈往外走,商周的很多底子在这时打下,与其去找一个合后世规整标准的大一统夏,不如把夏看成早期国家成形的关键台阶,从多邦并行走向王朝文明的过渡,一种更松散的政治实体,更像若干方国拉成的同盟。
考古的用处不只是在书页上画对勾,更重要的是用实物把更复杂更立体的场景拼出来,对夏的追索就是这样一个从证经补史往多维重构移动的过程,材料一点点积起来,文献里被理想化的那个夏,样貌渐渐真实,层次慢慢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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