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婚纱店的落地镜前，陈可欣望着镜中那个被洁白纱裙包裹的身影，感觉有些陌生。
母亲肖艳站在她身后，双手轻按在她肩头，镜子里映出母亲盈满笑意的眼角。
“我们家可欣真漂亮，明天你就是韩太太了，妈这心里总算踏实了。”
肖艳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手指怜爱地抚过婚纱精致的蕾丝边。
陈可欣勉强弯了弯嘴角，心头却像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气。
窗外阳光明媚，映得她指尖冰凉，那份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喜悦，始终无法抵达心底。
她想起韩立诚，那个英俊多金、举止完美的未婚夫，无可挑剔，却总让她感到一层隔膜。
她又想起唐学真，那个陪伴她走过青春岁月，总能一眼看穿她伪装的男闺蜜。
“我就答应你这一次，明天结婚以后你就别纠缠我了。”
这句昨夜冲动之下对唐学真说出的话，此刻像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一场精心筹备的婚礼，一场看似美满的联姻，暗潮早已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
所有人都带着面具登场，只等明日礼成，或皆大欢喜，或万劫不复。
陈可欣不会想到，十几个小时后，她将在万众瞩目下，跌入一场精心策划的毁灭。
而她昨夜那句试图划清界限的决绝话语，将成为刺向她自己的第一把利刃。
01
午后阳光透过婚纱店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香薰蜡烛淡雅的芬芳，以及新衣特有的崭新气息。
店员小心翼翼地替陈可欣调整着头纱的位置，动作轻柔而专业。
“陈小姐，您看这个角度可以吗？腰线这里还需要再收一点点吗？”
陈可欣有些恍惚地看着镜中模糊的影子，直到母亲肖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很好，就这样，我们可欣穿什么都好看，这婚纱衬得她更出挑了。”
肖艳走上前，替女儿理了理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满意。
“立诚真是有心，订了这家最贵的套餐，这做工，这料子，一看就是上等货。”
陈可欣轻声应了一句：“嗯，他是很周到。”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周到，是的，韩立诚总是那么周到。
从相识到订婚，每一个环节都完美得像按剧本排演，挑不出丝毫错处。
可正是这种无懈可击，让陈可欣心里某个角落始终空落落的，无法真正踏实。
“明天过后，你就是韩家的媳妇了，说话做事都要稳重些，别再由着性子来。”
肖艳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仿佛女儿即将奔赴的不是婚礼，而是一场重要考核。
“韩家条件好，立诚又年轻有为，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你呢，你可要珍惜。”
陈可欣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婚纱的纱层，像在缠绕自己理不清的心绪。
她当然知道韩立诚的条件有多好，家境优渥，自己经营的公司也风生水起。
母亲每次提起这个准女婿，脸上的光彩都比谈起自己亲生女儿还要耀眼。
这场婚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她陈可欣高攀，是她人生最圆满的归宿。
“妈，我知道。”她低声回应，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
“知道就好，以后好好跟立诚过日子，早点生个孩子，妈这辈子就圆满了。”
肖艳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规划。
这时，陈可欣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
来自唐学真：“婚纱试得怎么样？明天需要我早点过去帮忙吗？”
简短的文字，却像一缕微风，轻轻吹散了些许她心头的窒闷。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复。
面对唐学真，她最近总是有些心虚，有些难以面对他沉默而深沉的注视。
那种注视，似乎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到她心底对这场婚姻的摇摆不定。
“是谁呀？立诚吗？”肖艳探头看了一眼，见女儿神色有异，随口问道。
“没，是学真，问明天要不要帮忙。”陈可欣收起手机，语气尽量平淡。
肖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唐学真那孩子也是热心，不过明天场面大，有专业的婚庆公司呢。”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道：“以后成了家，跟以前的异性朋友，分寸要把握好。”
陈可欣的心微微一沉，母亲话里的提醒意味再明显不过。
她和唐学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但在旁人看来，终究是男女有别。
尤其是，在她即将嫁给韩立诚的这个当口。
“妈，学真只是我朋友，很多年的好朋友。”她试图解释，声音却有些干涩。
“妈知道，好朋友更要懂得避嫌，立诚大度，但我们自己要注意影响。”
肖嫣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走吧，把这身换下来，别弄皱了，明天要完美亮相。”
陈可欣跟着店员走向试衣间，沉重的裙摆拖在身后，每一步都感觉格外费力。
换回自己的衣服，看着那件华丽的婚纱被小心地罩上防尘袋，她竟松了口气。
仿佛暂时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身份标签，得以片刻喘息。
走出婚纱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陈可欣眯了眯眼，心头那片阴云却并未散去。
明天，她就要成为韩立诚的新娘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却不是纯粹的喜悦，夹杂着更多难以名状的惶恐。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唐学真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最终，她只回了三个字：“挺好的。”
对方输入了一会儿，最终也只回了一个简单的笑脸表情。
那个笑脸，看起来却有些孤单。
陈可欣关掉手机，挽住母亲的手臂，走向停车场。
车水马龙的城市街头，每个人都在奔赴自己的方向，而她，似乎正被推着走向一个既定的终点。
一个在所有人眼中光明璀璨，唯独她自己看不清前路的终点。
02
车子刚驶到陈可欣家楼下，就看到韩立诚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路边。
他倚在车门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身姿挺拔，引得路过行人侧目。
看到她们的车，韩立诚立刻露出温煦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阿姨，可欣，试婚纱累了吧？我刚好路过，买了你们爱吃的那家点心。”
他先为肖艳拉开车门，又将纸袋递给陈可欣，动作自然流畅，无可挑剔。
肖艳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声道：“立诚你太客气了，工作那么忙还惦记着我们。”
“应该的。”韩立诚的目光转向陈可欣，语气温柔，“穿着还合适吗？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陈可欣接过还带着温热的纸袋，闻到熟悉的奶油香气，心里微微一暖。
“很合身，不用改了。”她抬起头，对上韩立诚深邃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含着一汪深潭，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可不知为何，陈可欣偶尔会捕捉到那笑意底下，一闪而过的审视或计算。
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即将结婚，难免会胡思乱想。她这样安慰自己。
“合身就好，我就知道这套最适合你。”韩立诚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动作亲昵。
他的手掌温热，力度适中，陈可欣却下意识地微微僵了一下。
“明天就是婚礼了，紧不紧张？”他低下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磁性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陈可欣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勉强笑道：“有一点。”
“别紧张，有我在。”韩立诚紧了紧手臂，语气笃定而可靠，“一切都安排好了。”
肖艳在一旁看着这对璧人，眼里满是欣慰，插话道：“立诚办事，我们最放心了。”
“阿姨过奖了，能让可欣和您满意，是我最大的心愿。”韩立诚谦逊地回应。
三人一起上了楼，回到陈可欣家不算太大但布置温馨的客厅。
韩立诚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泡了茶，将点心装在碟子里端出来，周到细致。
他谈起明天婚礼的流程，哪些环节需要注意，哪些贵宾会到场，条理清晰。
“马文强也会从国外赶回来，做我的伴郎。”韩立诚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陈可欣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韩立诚一个关系很近的生意伙伴，常年在海外。
她只见过一两次，印象里是个话不多但眼神精明的男人。
“马先生特意赶回来，真是麻烦他了。”陈可欣客气地说。
“不麻烦，我们多年的交情，他是一定要来的。”韩立诚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握着白瓷茶杯的姿态优雅，处处彰显着良好的教养。
陈可欣看着他，试图从这张完美的面具下，找到一丝属于真实情感的波动。
是爱吗？她问自己。
韩立诚对她很好，追求时热烈而不失分寸，订婚后体贴尊重，无可指摘。
可这种“好”，像是一件精心打磨的作品，每一处都符合标准，却少了点鲜活气。
比起恋人，他有时更像一个尽职尽责、追求完美的项目负责人。
而她是那个最重要的项目。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韩立诚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伸手，轻轻将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皮肤。
陈可欣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一种微妙的、被审视的不适感。
“没想什么，可能就是有点婚前焦虑吧。”她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肖艳在一旁笑道：“新娘子都这样，明天一过就好了，以后就是大人了。”
韩立诚也笑，握住陈可欣的手，掌心干燥温暖：“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话语真诚，眼神专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深情可靠的未婚夫。
陈可欣也努力回握住他的手，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要珍惜眼前的幸福。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个关于唐学真的影子，和昨夜那句冲动的承诺，像一根细小的刺。
隐隐地，扎着她。
韩立诚坐了一会儿，接了个工作电话，便起身告辞，说公司还有事要处理。
临走前，他轻轻拥抱了一下陈可欣，在她额头印下一个礼貌的吻。
“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我的新娘。”
他离开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点心的甜腻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肖艳开始兴致勃勃地检查明天要带的物品，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
陈可欣走到窗边，看着韩立诚的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云，阳光黯淡下去，气压有点低。
她拿出手机，屏幕漆黑，映出她自己有些茫然的脸。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唐学真的名字。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没有落下。
03
最终，陈可欣没有拨出那个电话。
她放下手机，帮母亲一起整理明天要用的东西，试图用忙碌填补内心的空洞。
红色锦盒里的金饰熠熠生辉，是韩家送来的厚重彩礼之一。
崭新的大红礼服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喜庆的气息。
一切都按照最传统、最圆满的规格准备着，不容许一丝瑕疵。
“这些明天记得都带上，韩家那边讲究，礼数不能缺。”肖艳仔细清点着。
陈可欣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乌云聚集，似乎酝酿着一场夏末的雷雨。
她的心也像这天气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
晚饭她吃得很少，借口累了，早早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母亲还在兴致勃勃打电话通知亲友的声音。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还贴着几张大学时代的照片，有她和唐学真等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她笑得没心没肺，唐学真站在她身边，眼神温和，带着些许纵容。
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烦恼也很直接，不像现在，一切都是混沌的。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唐学真发来的消息。
“明天有阵雨，记得带伞，或者让婚车准备一下。”
他总是这样，细心到留意天气预报这种小事。
陈可欣看着这行字，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想要从他那里，获得一点面对明天的勇气，或者说，一点真实的慰藉。
她不再犹豫，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唐学真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可欣？”
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喧闹的场所，但很快安静下来，似乎他走到了僻静处。
“嗯，是我。”陈可欣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城市闪烁的灯火，“你在外面？”
“跟几个朋友喝点东西，没什么事。”唐学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呢？准备得怎么样了？明天……”
他顿了顿，没有说完。
陈可欣明白他那未尽的语意，明天，她就是别人的新娘了。
一股酸涩突然涌上鼻尖，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学真，我……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唐学真的声音更低沉了些：“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陈可欣的声音带着迷茫和脆弱，“嫁给韩立诚，接受这一切……我感觉像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一个大家期待我扮演的角色。”
这些话，她无法对母亲说，无法对任何亲友说，唯独可以对唐学真倾诉。
因为他从不评判，只是倾听。
“可欣，”唐学真的语气很慎重，“婚姻是人生大事，如果你感到不确定，或许应该……”
“应该什么？”陈可欣追问，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现在还能回头吗？”
婚礼请柬早已发出，宾客皆知，双方家庭投入巨大，她身上承载着太多的期望。
回头？谈何容易。
唐学真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透过电波，带着无奈和一丝心疼。
“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可欣，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爱他吗？还是爱他给你的安稳和体面？”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陈可欣紧闭的心门。
她爱韩立诚吗？
欣赏是有的，感激也是有的，或许还有一点点被优秀异性追求的虚荣。
但爱？那种炽热的、非他不可的感情，她似乎从未体验过。
和韩立诚在一起，更像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合适，门当户对的结合。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陈可欣诚实地说，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大家都说我们很般配，我妈说他是我最好的选择。
和他在一起，生活会很轻松，很……完美。”
“完美？”唐学真轻声重复这个词，语气里有一丝复杂的意味，“生活不是演戏，不需要完美无缺。你需要的是真实，是能让你安心做自己的人。”
他的话，戳中了陈可欣内心最深的渴望。
在韩立诚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要表现得更好，更配得上他。
只有在唐学真这里，她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展露自己的脆弱和不安。
“学真，我害怕。”陈可欣的声音微微发抖，“害怕明天的到来，害怕那个陌生的身份，害怕……一辈子就这样活在别人的期望里。”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唐学真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克制：“可欣，遵循你的内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支持，但陈可欣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暗涌。
那是一种压抑了很久，几乎快要按捺不住的情感。
她的心猛地一跳，某种危险的、带着诱惑的念头悄然滋生。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滚雷的闷响。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急促而凌乱。
就像她此刻的心跳。
“雨下大了。”唐学真在电话那头说，“你那边关好窗户了吗？”
“还没。”陈可欣看着窗外的雨幕，突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学真，你……现在能出来吗？我想见你。”
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婚前夜，单独约见男闺蜜，这无疑是在玩火。
电话那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声和电流的微音。
陈可欣能想象到唐学真此刻脸上惊讶而挣扎的表情。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应，既期待又害怕。
04
雷声隆隆，雨势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点冲刷着城市，也像是在冲刷陈可欣摇摇欲坠的理智。
电话那头的沉默持续着，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陈可欣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混杂着窗外喧嚣的雨声。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莽撞和冲动，这不该是她做的事。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算了”的时候，唐学真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沙哑。
“好。在哪里见？”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陈可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乱、愧疚、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交织在一起。
她报了一个离家不远，相对僻静的咖啡馆的名字，那个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
“我半小时后到。”唐学真说完，便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陈可欣握着手机，手心沁出薄汗。
她走到窗边，看着被雨水模糊的夜景，内心充满了负罪感。
明天就要结婚，今晚却私下约见另一个男人，这算什么？
可是，那股想要抓住一点真实、寻求一丝慰藉的冲动，压倒了对规则的遵从。
她需要见唐学真，需要在他面前喘口气，需要确认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属于“韩太太”这个身份的联结。
悄悄换好衣服，跟母亲肖艳撒谎说有个闺蜜临时约她见一面，交代点事情。
肖艳正忙着核对礼单，也没多想，只是叮嘱她早点回来，别淋雨。
陈可欣拿起伞，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家门，融入雨夜之中。
咖啡馆里灯光昏黄，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因为天气恶劣，客人寥寥无几，舒缓的爵士乐在空间里流淌。
陈可欣选了个最角落的卡座坐下，点了一杯热牛奶，双手捧着杯子，试图汲取一点暖意。
她不时看向门口，心情忐忑不安。
当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湿冷水汽的唐学真走进来时，陈可欣的心猛地一缩。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显得有些狼狈，却更添了几分真实感。
不像韩立诚，任何时候都衣着得体，一丝不苟。
唐学真看到她，径直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丝竭力掩饰的、更深层的东西。
“怎么突然想出来了？明天就是婚礼，你应该好好休息。”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服务生送来他点的冰水，他道了声谢，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陈可欣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眼前的男人，陪伴了她整个青春岁月，见证过她的喜怒哀乐，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可明天之后，他们之间就必须划清界限，保持所谓的“安全距离”。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和不甘。
“我就是……心里乱得很。”陈可欣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杯沿，“想找你说说话。”
唐学真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沉，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可欣，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婚礼可以取消，或者推迟。没有什么比你的感受更重要。”
“来不及了。”陈可欣苦笑着摇头，“一切都准备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妈妈那么高兴……我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两家人难堪。”
“所以，你就要牺牲自己的感受，去满足所有人的期待？”唐学真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他的声音稍微提高，引得邻座的人侧目。
唐学真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压低声音：“对不起，我有点激动。”
陈可欣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外露的唐学真，他一直都是温和的、克制的。
此刻的他，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
“学真，你……”陈可欣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那个模糊的猜测渐渐清晰。
唐学真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瓢泼的大雨，侧脸线条紧绷。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
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音乐和雨声。
一种暧昧而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陈可欣看着唐学真被雨水打湿的肩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放在桌上、微微蜷起的手指。
一股巨大的、失控的冲动席卷了她。
酒精或许是个借口，但此刻她无比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桎梏，想要抓住一点真实的东西，哪怕只有一夜。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轻声说：“学真，陪我……就今晚。”
唐学真猛地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可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天你就要……”
“我知道！”陈可欣打断他，眼眶泛红，“就今晚，忘了明天，忘了身份，就当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冰凉，而她的掌心滚烫。
唐学真像是被烫到一样，身体僵住，眼神里充满了剧烈的挣扎。
理智与情感在他眼中激烈交战。
陈可欣知道自己在玩火，在赌博，在挑战道德的底线。
但此刻，对未知婚姻的恐惧，对失去自我的担忧，对眼前这个默默守护她多年的男人的复杂情感，交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她。
“我就答应你这一次，”她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明天结婚以后，你就别纠缠我了。”
这句话，既是对他的要求，也是对自己的警告。
仿佛用这种方式，就能为这场放纵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划下一条明确的界限。
唐学真死死地盯着她，胸口起伏，呼吸变得粗重。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疼。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那是长久以来筑起的堤坝，轰然倒塌。
“陈可欣，”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陈可欣凄然一笑，“但如果不这么做，我可能现在就会后悔。”
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玻璃窗，像是为他们混乱的心跳伴奏。
唐学真猛地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暗哑：“走。”
他没有看账单，扔下几张钞票在桌上，拉着陈可欣，快步离开了咖啡馆。
雨夜中，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陈可欣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扭曲的光影，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05
酒店的房间里，灯光被调到最暗，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
窗外雨声未歇，淅淅沥沥，像是永无止境的背景音。
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酒店香氛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湿气，还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又很慢。
像是积蓄已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汹涌而猛烈，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也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
唐学真的动作起初有些笨拙和迟疑，但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变得坚定而炽热。
陈可欣闭着眼，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短暂的真实与放纵里。
不去想明天，不去想身份，不去想后果。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着不受束缚的意志。
当一切归于平静，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紊乱的呼吸和窗外持续的雨声。
激情退去，理智回笼，巨大的空虚和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陈可欣淹没。
她蜷缩在陌生的床上，背对着唐学真，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感觉浑身冰冷。
唐学真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手臂环过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后颈。
他的呼吸灼热，身体微微颤抖。
“可欣……”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满足，有懊悔，更有深沉的痛楚。
陈可欣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他。
她只是静静地躺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后悔了吗？
是的，毫无疑问。这种背叛带来的羞耻感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但奇怪的是，在心底最深处，又有一种扭曲的释然。
仿佛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她终于对那个被安排好的、看似完美的未来，进行了一次无声的反抗。
“对不起。”唐学真在她身后哑声说，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怕她消失。
陈可欣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现在说对不起，已经太晚了。
错误已经铸成，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她想起自己对唐学真说的那句话——“明天结婚以后你就别纠缠我了”。
此刻听起来，是多么可笑而苍白。
身体的纠缠或许可以停止，但今夜发生的一切，注定会成为她生命中无法抹去的烙印。
“天快亮了。”唐学真看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微光，声音沙哑。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预示着明天并非一个好天气。
陈可欣猛地坐起身，抓过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背对着他开始穿戴。
动作慌乱，手指都在发抖。
她必须离开这里，在天亮之前，回到那个“正常”的轨道上。
假装今夜只是一场荒唐的梦，醒来后，她依然是那个待嫁的、纯洁的新娘。
尽管她知道，自欺欺人不过是徒劳。
唐学真也坐了起来，默默地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怜惜。
他没有再阻止，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甚至可能将她推得更远。
穿好衣服，陈可欣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却没有立刻拧开。
她停顿了几秒，没有回头，低声说：“记住我说的话。”
然后，她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将那个充满暧昧和罪孽的房间甩在身后。
走廊里空无一人，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安静得可怕。
她几乎是跑着进了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镜子里映出她苍白而慌乱的脸，脖子上还有未褪的红痕。
她拉高衣领，试图遮掩，心狂跳不止。
走出酒店时，雨已经差不多停了，天空泛起鱼肚白，空气清冷潮湿。
街道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的一切污浊都被洗刷。
但陈可欣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洗不掉了。
她拦了一辆早班的出租车，报出家里的地址。
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洞。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母亲肖艳，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还有一条来自韩立诚，是例行公事的问候和提醒，语气一如既往的体贴。
“早安，我的新娘。今天天气不好，记得多穿点，呆会儿见。”
看着这条消息，陈可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愧疚感和恐惧感像两只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该怎么办？
婚礼近在眼前，她还有退路吗？
或许，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将昨夜彻底埋葬。
只要她和唐学真都守口如瓶，这个秘密就能永远成为秘密。
怀着这种侥幸的心理，和破罐子破摔的麻木，陈可欣回到了家。
肖艳已经起床，正在准备早餐，看到她从外面回来，有些惊讶。
“怎么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吗？脸色这么差。”
“嗯，有点失眠，出去走了走。”陈可欣编着借口，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快去洗个热水澡，化妆师和造型师马上就到了，今天可是大日子，得精神点！”
肖艳忙着张罗，并没有察觉女儿的异常。
陈可欣逃也似的躲进了浴室。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她用力搓洗着身体，仿佛想洗掉昨夜所有的痕迹和气息。
但某些印记，是洗不掉的。
看着镜中那个眼神惶恐、脸色苍白的女人，陈可欣知道，从今夜起，她已不再是昨天的她。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这个心怀侥幸的新娘。
06
上午九点，陈可欣身穿秀禾服，坐在梳妆台前，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造型师摆布。
厚重的粉底遮盖了她苍白的脸色，精致的妆容修饰出完美的轮廓。
镜子里的新娘明艳照人，找不到一丝昨夜放纵的痕迹，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惶然。
母亲肖艳和几位女性亲戚围在一旁，笑语喧哗，房间里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我们家可欣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嫁过去，韩家不知道多喜欢呢！”
“立诚那孩子也是万里挑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像一层华丽的糖衣，包裹着陈可欣内心的苦涩。
她努力挤出微笑，配合着拍照，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兔子，七上八下。
唐学真会来吗？他昨晚后来怎么样了？他们今天该如何面对彼此？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让她坐立难安。
手机震动，是韩立诚发来的消息，说迎亲的车队已经出发。
看着屏幕上“等我”两个字，陈可欣的手指微微发抖。
一场盛大婚礼的帷幕，正按照既定的剧本缓缓拉开，而她这个主角，却已身心背离。
十点整，楼下传来喧闹的鞭炮声和欢呼声，迎亲的队伍到了。
以韩立诚为首的伴郎团顺利通过了姐妹团设置的重重“关卡”，来到了房门口。
韩立诚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中式礼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他手捧鲜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和期待，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单膝跪地。
“可欣，我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笃定，眼神专注地望着她，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
周围响起一片羡慕的惊叹和掌声。
陈可欣看着眼前这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愧疚感和昨夜残留的混乱情感，让她几乎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她勉强笑了笑，在众人的催促下，伸手接过了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韩立诚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将她带入怀中，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动作流畅自然，引来更多欢呼和相机快门声。
在他的怀抱里，陈可欣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
很干净，很得体，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和冰冷。
比起昨夜唐学真身上带着雨水的、真实甚至有些莽撞的气息，这个怀抱显得太过完美，反而失真。
“我们走吧，爸妈都在酒店等着了。”韩立诚在她耳边轻声说，语气亲昵。
陈可欣点了点头，由他牵着，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房间。
下楼的过程中，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却没有看到唐学真的身影。
他……没来吗？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婚车是加长的豪华林肯，内部空间宽敞，装饰着鲜花和彩带。
车内只有她和韩立诚，以及摄影师。
韩立诚一直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的紧张。
“累不累？早上吃了吗？”他关切地问，体贴入微。
“吃了点，不累。”陈可欣低声回答，目光看向窗外。
车队缓缓行驶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路过的行人都投来好奇和羡慕的目光。
这场婚礼，无疑是今天这座城市里最引人注目的事件之一。
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进行，极尽奢华与体面。
到了举办婚礼的五星级酒店，门口早已铺好了红毯，媒体记者严阵以待。
韩立诚先下车，然后十分绅士地伸出手，扶陈可欣下车。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刺得陈可欣有些睁不开眼。
韩立诚面带微笑，从容地向媒体挥手示意，一边小心地护着她，走向酒店大堂。
他的手稳稳地扶在她的腰侧，姿态保护性十足，无可挑剔。
进入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宾客满座，衣香鬓影，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舞台背景是他们的巨幅婚纱照。
一切都美轮美奂，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肖艳和陈可欣的父亲何宏志早已等在厅内，看到女儿女婿进来，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
何宏志走上前，拍了拍韩立诚的肩膀，又看了看女儿，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立诚，我可就把女儿交给你了，以后要好好待她。”
“爸，您放心，我会用一生来爱护可欣。”韩立诚的回答郑重而诚恳。
陈可欣看着父亲斑白的两鬓，看着母亲殷切的目光，心中的负罪感更深了。
她不能毁掉这一切，不能让他们失望。
她必须把昨夜那个错误的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努力扮演好今天的角色——幸福的新娘。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陈可欣被伴娘陪着去休息室做最后准备，换上那件洁白的主婚纱。
当沉重的头纱戴上的那一刻，她看着镜中那个被华服珠宝包裹的身影，感觉更加陌生了。
就像一个被精心装扮的、即将送上祭坛的礼物。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伴娘过去开门，是唐学真。
他来了。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整齐，但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他看到盛装打扮的陈可欣，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迅速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
“学真，你来了！”伴娘热情地招呼他，“快进来，仪式马上开始了。”
唐学真走了进来，站在离陈可欣几步远的地方，语气尽量平静：“路上有点堵车，还好赶上了。”
他的目光始终避开陈可欣，只是看着地面或者墙壁。
陈可欣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冒汗，也不敢看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尴尬和紧张。
幸好这时，婚庆工作人员进来通知，仪式即将开始，请新娘准备入场。
唐学真像是得到了解脱，立刻说：“那我先去宾客席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休息室。
陈可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昨夜那个失控的、炽热的夜晚，和此刻这个疏离的、克制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提醒着她，那场放纵的真实存在。
“新娘子，该入场了哦！”伴娘笑着提醒她，挽起她的手臂。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
《婚礼进行曲》庄严而悠扬地响起。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聚焦在她这个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身上。
红毯的那一头，韩立诚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带微笑，等待着他的新娘。
灯光璀璨，鲜花簇拥，掌声雷动。
陈可欣深吸一口气，挽住父亲的手臂，踏上了那条通往婚姻殿堂的红毯。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直视前方的韩立诚。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在那炫目的灯光下，陈可欣似乎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神色。
那眼神深处，似乎不是纯粹的喜悦，而夹杂着一丝……冰冷的期待？
是错觉吗？
她来不及细想，已经被父亲带到了韩立诚的面前。
何宏志将女儿的手，郑重地交到了韩立诚的手中。
“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韩立诚紧紧握住陈可欣的手，力道有些大，甚至让她感到一丝疼痛。
他看向何宏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谢谢爸，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可欣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莫名地让人有些不安。
07
司仪充满激情的声音在宴会厅里回荡，讲述着新郎新娘相识相爱的美好故事。
台下宾客面带微笑，注视着台上这对璧人，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和掌声。
陈可欣站在韩立诚身边，手被他紧紧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度。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跟上仪式的流程，回答问题，交换眼神。
但她的注意力总是无法控制地飘向宾客席的某个角落。
唐学真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与周围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每一次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提醒着她昨夜的不堪。
交换戒指的环节到了。
伴郎马文强端着戒指盒走上前来。
陈可欣之前没太留意这个人，此刻才看清他的样子。
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不像是个容易亲近的人。
他将戒指盒递给韩立诚时，两人有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交流。
马文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韩立诚的嘴角则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的笑意。
陈可欣的心猛地一沉，那种不安感再次强烈地涌上来。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韩立诚和马文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司仪热情洋溢地说道：“下面，请新郎新娘交换爱的信物，许下一生的承诺！”
掌声再次响起。
韩立诚从戒指盒里取出那枚璀璨的钻戒，执起陈可欣的左手。
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目光深情地凝视着她。
陈可欣屏住呼吸，等待着戒指套上手指的那一刻。
仿佛那样，就能将她彻底钉在这个“韩太太”的身份上，再也无法挣脱。
然而，韩立诚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为她戴上戒指，而是抬起头，看向司仪，又看向满堂宾客，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
“在戴上这枚象征永恒的戒指之前，”韩立诚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我想请大家看一段特别的‘爱的纪念’，记录我和可欣相爱路上的一些……难忘瞬间。”
他的话音落下，宴会厅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好奇的议论。
大家都以为这是新郎精心准备的惊喜环节，用来表达对新娘的爱意。
连司仪也笑着打趣道：“看来我们的新郎很有心啊！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段爱的纪念！”
陈可欣却愣住了。
爱的纪念？韩立诚从未跟她提过还有这个环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