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苏轼笔下,总带着一点凉意,却从不只是凋零。
那是他在人生不同阶段写下的季节,有仕途的挫败,有旅途的孤寂,也有老年的从容。
三首秋词,三种心境。
他以风为笔,以月为灯,把人世的悲欢都写进了秋色里。
读懂苏轼的秋,也就读懂了人生的三重境界:清醒、思念与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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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被贬之后,对人生深感凉意
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北宋·苏轼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这一首词,写在苏轼被贬黄州后的岁月。
那时他刚经历乌台诗案的沉重打击,从少年得志,声名鹊起,到中年反对新法,外放知州,一下坠入人生的低谷。
政治上的失意、生活的清贫,让他不得不面对“梦醒”之后的现实。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这句是他对命运的冷静叩问。人活一世,多少热闹喧嚣,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梦醒时分,凉意袭人。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夜风吹叶,廊下有声,他听见的不只是秋声,更是岁月在耳边轻叹。鬓边的白发,是生命的注脚。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贬居黄州,朋友渐少,生活困顿。明月虽在,云却常遮,就像他的理想与前途,被一层厚厚的阴影覆盖。
最后一句“把盏凄然北望”,是整首的灵魂。中秋之夜,他举杯望向北方,那里有他的家,有他曾经的理想和亲人。凄然,却不绝望。这份清冷的孤独,正是他成熟之后的温柔:他懂得了世事的凉,却依旧举杯对月。
这首词,是苏轼的“醒”,醒得彻底,也醒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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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旅居他乡,思念如秋夜起风
蝶恋花·昨夜秋风来万里
北宋·苏轼
昨夜秋风来万里。
月上屏帏,冷透人衣袂。
有客抱衾愁不寐。那堪玉漏长如岁。
羁舍留连归计未。
梦断魂销,一枕相思泪。
衣带渐宽无别意。新书报我添憔悴。
这首词,作于公元1085年(元丰八年),苏轼自常州赴登州途中,于九月在楚州遇大风,正是他旅居途中、身处羁旅状态。
身处外地,身份早已不同:无论仕途,还是家国,还是亲情,他都在思考——也都在等待。
“昨夜秋风来万里”,简简单单一句,映出的是心与境都被风吹遍的感觉。秋夜之冷,不只是自然的,而是人心对陌生、对离散、对未归的冷。
“有客抱衾愁不寐。那堪玉漏长如岁。”夜长仿佛年岁,思绪不停;“客”在这里其实是自己,在他乡为客,还抱衾成眠。
“梦断魂销,一枕相思泪。”他想回家,家还未至;他思念亲人,亲人却远在天涯。衣带渐宽,不是什么节食,而是因为心里憔悴。
这一首,是关于“思念”的秋。不是悲泣,而是轻轻的、无声的牵挂。
人在外,他乡的月,也许圆,也许不圆,但总会让人想起“我在这里,你在那里”。
秋夜里的风,似乎把这份思念吹进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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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晚年霜冷,却有安然与自嘲
行香子·秋与
北宋·苏轼
昨夜霜风,先入梧桐。
浑无处、回避衰容。
问公何事,不语书空。
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
都将万事,付与千钟。
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他的晚年,是“被贬”之后更加被贬,身体又日渐衰弱。
这首词,创作于他迁惠州后,约公元1095年(绍圣二年)深秋之时。
那时的他,已经看过官场冷暖、人生浮沉,晚风秋霜,他更有资格与这种凉意对话。
“昨夜霜风,先入梧桐。浑无处、回避衰容。”霜,比风更冷,也更象征“老”的意象。他看到自己的衰容,也许不愿正视,却被秋夜提醒。
“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
他偶尔醉,偶尔生病,偶尔懒散。那不是逃避,而是一种听天由命的状态。
光阴飞逝,他知道。
“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他决定:既然命运如此,就用一壶酒安慰自己。
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这些都是衰老也好、生活也好,却不妨碍他在这个秋天里依然举杯。
这一首,是关于“接纳”的秋。
不是不惧衰老,而是与它共舞。知冷也知暖,懂岁月也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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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三首秋词,三种心态
苏轼的秋天,从来不只是悲。
它像他的一生,有风有雨,有泪有笑。
在黄州的秋夜,他学会清醒;
在他乡的风中,他懂得柔情;
在晚年的霜晨,他笑着放下。
他走过的三个秋天,也正是人生的三个阶段:
年轻时不服输,中年时懂珍惜,老年时能释怀。
如果你现在也站在某个秋夜,听风落叶,看月孤影。
愿你懂得,凉意并不可怕。
它提醒我们:
过去的是梦,未来是路,“此刻”才是我们的唯一。
不必避风,也不必怕霜。
只要心有光,冷风也是一种提醒。
秋天来了,让我们温柔点,对自己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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