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彭乐菱第一百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林欢馨这个荒唐的请求。
此刻她坐在“时光角落”咖啡馆最靠里的卡座，手心微微出汗。
对面坐着的男人，魏浩宇，与想象中刻板的相亲对象截然不同。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眉眼舒朗，气质沉静。
彭乐菱心里打鼓，这和林欢馨描述的“书呆子”形象相差甚远。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闺蜜梨花带雨的恳求，决心把计划执行到底。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故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提到了那个夸张的数字。
“二十多个男朋友？不算多吧。”
话音刚落，她正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赞，盘算着对方该被吓跑了。
就在这时，身后卡座传来椅子移动的轻微声响。
一个她听了二十几年、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响起，不大，却像惊雷炸在她耳边：“这事儿……你爸我怎么不知道？”
01
电话铃声像催命符一样响彻整个房间时，彭乐菱正四仰八叉地窝在沙发里追剧。
屏幕上男女主角即将吻上的关键时刻被打断，她没好气地抓过手机。
看到屏幕上跳跃着“欢馨小宝贝”的字样，她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按了接听。
“菱菱！救命啊！”听筒里立刻传来林欢馨带着哭腔的尖叫，背景音还有些嘈杂。
彭乐菱把手机拿远了些，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大小姐，又怎么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比天塌地陷还可怕！”林欢馨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我妈！我妈她给我安排相亲了！”
彭乐菱闻言又重新躺回沙发，不以为意：“我当什么事呢，相亲而已，去看看呗。”
“你说得轻巧！”林欢馨急得快哭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跟陌生人说话都结巴！”
“而且我妈说了，这次这个是她老同学的儿子，特别看重，我要是搞砸了，她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彭乐菱能想象出林欢馨此刻一定是在某个角落急得团团转，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这个闺蜜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内向，一遇到陌生场合就紧张得手足无措。
“那你就去走个过场，回来就说没感觉，不合适呗。”彭乐菱给她出主意。
“不行啊……”林欢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妈说了，对方家世很好，人也很优秀。”
“她希望我能认真对待，还说要是我这次再找借口不去，就停掉我的信用卡……”
彭乐菱坐直了身子，这听起来确实有点严重。
她知道林欢馨家境优渥，但也因此被父母管束得很严，尤其是婚姻大事。
“时间地点定了吗？”彭乐菱问道，心里开始盘算。
“定了，就在后天下午三点，市中心那家‘时光角落’咖啡馆。”林欢馨抽抽噎噎地回答。
彭乐菱眼珠转了转，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义薄云天：“欢馨，你别急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你有什么办法？”林欢馨止住哭泣，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办法就是——”彭乐菱故意拖长了音调，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我替你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林欢馨结结巴巴的声音：“替、替我去？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彭乐菱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反正对方也没见过你。”
“我替你去了，好好‘表现’一下，保证让他对你‘印象深刻’，以后绝不敢再提见面的事。”
“这样你既完成了你妈的任务，又不用亲自面对尴尬，一举两得！”
林欢馨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啦！”彭乐菱信心满满，“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到时候我稍微化妆打扮一下，模仿一下你文静的样子，不会露馅的。”
“等我成功搞砸这次相亲，你妈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逼你了。”
林欢馨似乎被说动了，小声问：“那……你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吗？”
“把对方的基本情况，还有你妈可能跟对方提过的关于你的事情，都发给我。”
彭乐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桌前找纸笔，“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好，我马上整理发你。”林欢馨的声音终于轻松了一些，“菱菱，真的太谢谢你了！”
“咱俩谁跟谁啊！”彭乐菱豪爽地笑道，“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挂断电话后，彭乐菱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助人为乐什么的，她最擅长了，尤其是这种需要一点“创意”的忙。
02
接下来的两天，彭乐菱像个即将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认真准备着。
林欢馨发来了详细的资料，包括相亲对象魏浩宇的基本信息。
二十九岁，海归硕士，目前在一家科技公司任项目经理，爱好阅读和骑行。
照片上的男人眉目清晰，鼻梁高挺，算不上惊艳的帅气，却有种沉稳的气质。
彭乐菱盯着照片看了半天，心里嘀咕这条件看起来确实不错，难怪林欢馨妈妈这么上心。
可惜啊，再好的条件，也抵不过闺蜜那颗抗拒相亲的心。
她也仔细研究了林欢馨可能被母亲提及的习惯和特点。
喜欢淡雅的颜色，说话轻声细语，爱好古典音乐和绘画，饮食偏清淡。
彭乐菱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温婉的微笑和含蓄的眼神，差点没把自己逗笑。
她本性活泼外向，要模仿林欢馨那种江南女子般的温柔，实在有些难度。
“算了，反正目的是搞砸，稍微出格一点可能效果更好。”她自我安慰道。
约会前一天晚上，彭乐菱特意给林欢馨打了视频电话，进行最后的确认。
视频里的林欢馨依然忧心忡忡：“菱菱，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安……”
“安啦安啦！”彭乐菱一边试穿明天要穿的衣服，一边满不在乎地摆手。
她拿起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在身前比划：“这件怎么样？看起来够淑女吗？”
林欢馨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颜色挺好的，就是款式可能有点太……”
“太什么？”彭乐菱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起来。
“太活泼了。”林欢馨委婉地说，“我平时很少穿这种带蕾丝花边的。”
彭乐菱撇撇嘴，把裙子扔到一边，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和浅蓝色长裙。
“这套总行了吧？简约素雅，符合你的人设。”
林欢馨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这套很好，很像我的风格。”
“那就这么定了。”彭乐菱把衣服挂好，坐到镜头前，“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战术。”
“战术？”林欢馨疑惑地眨眨眼。
“对啊，怎么才能高效、彻底地搞砸这次相亲，又不显得太刻意。”彭乐菱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她扳着手指头数：“首先，迟到十分钟左右，显得不够重视，但又不能太久，免得对方直接走人。”
“点单的时候要犹豫不决，最好换两三次，显得优柔寡断，没主见。”
“聊天的时候可以适当表现出对一些流行文化的无知，比如分不清当红明星。”
“如果条件允许，稍微炫耀一下物质，但要不露痕迹，比如不经意展示包包或首饰的牌子。”
林欢馨听得目瞪口呆：“菱菱，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彭乐菱得意地挑眉，“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她继续说：“最重要的是，要适时透露一些‘黑历史’，但不能太夸张，要 believable。”
“比如呢？”林欢馨好奇地问。
“比如可以说自己曾经因为沉迷游戏挂过科，或者大学时参加过不太靠谱的社团。”
彭乐菱想了想，“总之就是些无伤大雅但听起来不太‘优秀’的经历。”
林欢馨点点头，又担心地问：“万一……万一他不在乎这些呢？”
彭乐菱神秘地笑了笑：“那我就拿出终极武器——夸张的情史。”
“情史？”林欢馨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我几乎没谈过恋爱啊！”
“所以才要编造嘛！”彭乐菱一副“你真不开窍”的表情，“适当夸大恋爱经历，暗示自己情史丰富。”
“大多数条件优秀的男人都不喜欢太有‘故事’的女生，特别是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
林欢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具体要怎么说？”
彭乐菱思考片刻，眼中闪着恶作剧的光芒：“视情况而定，从交往过三五个到十几个都有可能。”
“总之要掌握分寸，既要让他觉得我不是他想象中的乖乖女，又不能太过分像在编故事。”
“好了，战略部署完毕！”彭乐菱一拍手，信心满满，“明天就看我的表演吧！”
林欢馨还是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相信闺蜜了。
她小声说：“那你小心点，别玩太大了……”
“放心，我有分寸。”彭乐菱对她眨眨眼，“等我凯旋的好消息！”
结束通话后，彭乐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替闺蜜相亲搞破坏，这经历可不是谁都有的，足够她吹嘘好一阵子了。
03
周六下午两点五十分，彭乐菱抵达“时光角落”咖啡馆附近。
她故意放慢脚步，在周围晃悠了七八分钟，确保自己比约定时间晚到一些。
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她能看到靠窗位置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他正低头看手机，侧脸轮廓分明，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几分。
彭乐菱心里闪过一丝犹豫，这么优质的男人，帮闺蜜拒之门外是不是有点可惜？
但转念一想，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林欢馨明显对相亲排斥得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咖啡馆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魏浩宇闻声抬头，看到彭乐菱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站起身来。
“林小姐？”他试探性地问道，声音比彭乐菱想象的还要低沉悦耳。
彭乐菱压下心中的一丝慌乱，努力模仿林欢馨文静的样子，微微点头：“魏先生你好。”
她刻意放轻了声音，让自己听起来更温柔些。
“请坐。”魏浩宇礼貌地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流畅。
彭乐菱道谢后坐下，暗中打量对方。
近距离看，魏浩宇确实气质出众，眉眼间的沉稳与他不到三十的年龄有些不符。
服务员走过来递上菜单，彭乐菱立刻想起自己的“表演”。
她拿起菜单，故意蹙着眉头翻来翻去，嘴里小声嘀咕：“喝什么好呢……”
“这里的海盐焦糖拿铁很不错，或者你喜欢果茶的话，他们家的蜜桃乌龙也很受欢迎。”
魏浩宇温和地推荐，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
彭乐菱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意外。
按照她的预想，对方应该对她犹豫不决的表现已经产生些许反感了才对。
“那就……蜜桃乌龙吧。”她故意迟疑地说，然后又改口，“不，还是海盐焦糖拿铁好了。”
魏浩宇点点头，对服务员说：“一杯海盐焦糖拿铁，一杯美式，谢谢。”
点单完毕，气氛有片刻的沉默。
彭乐菱低头摆弄着餐巾纸，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表现。
“林阿姨说你在美术馆工作？”魏浩宇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轻松自然。
彭乐菱心里一紧，这是林欢馨母亲提供的信息，她得小心应对。
“嗯，是的，主要是负责展览策划。”她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很有意思的工作。”魏浩宇微笑道，“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展览吗？”
彭乐菱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功课，林欢馨确实跟她提过最近美术馆的展览。
她简要介绍了一个当代艺术展，故意把几个艺术流派的名字说混，观察对方的反应。
魏浩宇认真听着，偶尔点头，但没有纠正她的错误，只是在她说完后温和地笑了笑。
“听起来很有趣，有机会应该去看看。”
彭乐菱心里有些挫败，这男人的修养是不是太好了点？居然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无知”？
咖啡很快上来了，彭乐菱抿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她微微皱眉。
她平时喝惯了黑咖啡，对这种加了很多糖浆的饮品实在不太适应。
“不合口味吗？”魏浩宇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啊，没有，很好喝。”彭乐菱赶紧又喝了一大口，差点没被甜齁到。
她放下杯子，决定主动出击，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魏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她问道，故意让语气显得平淡，缺乏真正的兴趣。
“叫我浩宇就好。”他纠正道，“我喜欢阅读和骑行，周末偶尔会去爬山。”
很健康的爱好，彭乐菱心想，这和她准备的资料一致。
“听起来很养生。”她故意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说，“不像我，就喜欢宅在家里追剧。”
魏浩宇似乎并不介意她的调侃，反而感兴趣地问：“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剧推荐吗？”
彭乐菱心里警铃大作，这男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相亲不是应该聊聊工作、家庭、未来规划这些正经话题吗？
她硬着头皮说了几个最近热播的剧，故意把剧情讲得颠三倒四，人物关系混乱不清。
魏浩宇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提问，仿佛真的对她混乱的叙述很感兴趣。
半小时过去了，彭乐菱沮丧地发现，她的“搞砸计划”似乎毫无进展。
魏浩宇始终保持着礼貌和耐心，甚至可以说相当健谈，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书呆子”。
相反，他见识广博，无论她提起什么话题都能接上几句，而且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彭乐菱开始怀疑林欢馨是不是故意贬低这个相亲对象，实际上他条件好得惊人。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表演下去，而且必须加大剂量。
04
彭乐菱决定改变策略，从被动应对转为主动“出击”。
她放下咖啡杯，故意发出稍大的声响，然后身体微微后仰，摆出一個略显随意的坐姿。
“说实话，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形式的见面。”她开门见山地说，观察着魏浩宇的反应。
魏浩宇挑了挑眉，但表情依然平静：“哦？为什么？”
“感觉太刻意了。”彭乐菱耸耸肩，“两个人像商品一样被摆在一起，互相评估价值。”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爸妈对我相亲对象的要求特别多，烦死了。”
这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暗示自己是被家庭束缚的乖乖女，可能带有叛逆心理。
魏浩宇轻轻搅动杯中的咖啡，若有所思：“父母总是为我们好，虽然方式不一定恰当。”
他的反应太平和了，彭乐菱感到一丝挫败。
她决定再加点料：“是啊，他们总希望我找个‘门当户对’的，最好是一板一眼的精英。”
她故意在“门当户对”和“一板一眼”上加了重音，暗示他不是自己理想的类型。
魏浩宇似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嘴角微微上扬：“那林小姐心目中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彭乐菱心里一喜，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比较喜欢……有趣一点的，不要太拘束。”
“比如呢？”魏浩宇追问，眼神中带着探究。
彭乐菱开始自由发挥：“要会玩，懂得享受生活，不要整天只知道工作。”
“最好有点冒险精神，不要太安于现状。”她补充道，暗中观察魏浩宇的反应。
他看起来是个很稳重的人，应该不喜欢太过跳脱的女生吧？
魏浩宇点点头，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只是淡淡地说：“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同。”
彭乐菱感到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男人怎么这么难对付？
她咬咬牙，决定祭出大招——展示“不良”习性。
她拿出手机，假装查看信息，实际上是在玩一个小游戏，故意让音效外放。
“不好意思，回个消息。”她撒谎道，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游戏音效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有些突兀，邻座有人投来不满的目光。
彭乐菱心里窃喜，这下总该引起反感了吧？
然而魏浩宇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她“回完消息”后，才轻声说：“游戏似乎很有趣。”
他的语气中没有讽刺，反而带着真诚的好奇。
彭乐菱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人的脾气是不是好得过分了？
她收起手机，决定换个方向，从生活习惯入手。
“我平时生活挺不规律的，”她开始自黑，“经常熬夜追剧，早上起不来。”
“吃饭也不按时，特别喜欢点外卖，尤其是炸鸡奶茶这种垃圾食品。”
她边说边观察魏浩宇的表情，期待看到一丝不赞同。
然而他只是笑了笑：“年轻人大多如此，工作后生活节奏快，很难面面俱到。”
彭乐菱感到一阵无力，这人难道是圣人转世吗？怎么一点偏见都没有？
她喝了一大口咖啡，甜腻的味道让她更加烦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相亲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远远超出了她预期的半小时结束战斗。
魏浩宇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反而似乎很享受这次谈话。
彭乐菱意识到，常规的“搞砸”手段对这个男人无效，她必须使出杀手锏了。
就在她思考如何自然地引入情史话题时，魏浩宇却突然问道：“林小姐之前谈过恋爱吗？”
彭乐菱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故意做出犹豫的样子，低头玩弄着咖啡勺，半晌才轻声说：“谈过几次。”
“几次是几次？”魏浩宇追问，声音依然平和。
彭乐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可能比你想象的多一些。”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轻描淡写地抛出了那颗重磅炸弹：“二十多个男朋友？不算多吧。”
05
话一出口，彭乐菱就紧盯着魏浩宇的脸，期待看到震惊、厌恶或者至少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而，魏浩宇的反应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反感，只是微微挑高了眉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二十多个？”他重复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确实不算少。”
彭乐菱准备好的后续说辞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这反应不对啊！正常人听到这个数字不应该立刻找借口离开吗？
她硬着头皮继续编造：“年轻嘛，谁没经历过几段感情？”
她故意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试图让这个谎言听起来更真实。
魏浩宇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神中带着探究：“能冒昧问一下，最长的一段多久？”
这个问题打得彭乐菱措手不及，她仓促间回答：“大概……三四个月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二十多段感情，最长才三四个月，这听起来太不靠谱了。
果然，魏浩宇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最短的呢？”
彭乐菱感到额头开始冒汗，这对话的走向完全偏离了她的预期。
“最短的……可能就一个星期？”她不确定地说，声音越来越小。
魏浩宇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平均下来，每段感情持续时间都不长。”
彭乐菱感到自己被带进了沟里，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嗯……可能是我还没准备好安定下来。”
她希望这个解释能让她夸张的情史显得合理一些。
令人意外的是，魏浩宇并没有继续追问细节，而是话锋一转：“听起来林小姐在感情方面经历丰富，应该很了解自己想要什么了。”
彭乐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算是吧……”
“那其实是好事。”魏浩宇微笑道，“很多人到了适婚年龄，反而不知道自己真正适合什么样的人。”
彭乐菱彻底懵了，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听到女方有二十多段情史不但不反感，还觉得是好事？
她开始怀疑魏浩宇是不是也在伪装，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来认真相亲的。
“你不觉得……这样的感情经历太多了点吗？”她忍不住直接问道。
魏浩宇轻轻笑了笑：“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重要的是从每段经历中学到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数字本身说明不了什么，关键是如何看待这些经历。”
彭乐菱感到一阵无力，她精心准备的“大招”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魏浩宇是不是早就看穿了她的表演，只是在配合她演戏？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她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林欢馨的母亲也不可能提前透露太多信息给对方。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魏浩宇突然说：“其实我很好奇，林小姐为什么会同意这次相亲？”
彭乐菱心里一紧，这是她最怕被问到的问题之一。
她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父母之命难违，你知道的……”
魏浩宇点点头，但眼神中似乎藏着更深的笑意：“我母亲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安排这次见面。”
彭乐菱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回答没有引起怀疑。
她决定趁热打铁，继续巩固自己“情史丰富”的形象。
“说实话，我现在对谈恋爱有点疲惫了，”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这是明显的拒绝信号，暗示她對这次相亲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愿。
魏浩宇却仿佛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反而关切地问：“是之前的感情经历让你受伤了吗？”
彭乐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男人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
她只能顺着说：“或多或少吧，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呢？”
魏浩宇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确实，感情需要缘分，强求不来。”
彭乐菱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看来他还是能听懂暗示的。
她正想再接再厉，进一步明确表示不想继续发展时，魏浩宇却突然看了看手表。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快四点了。”他微笑道，“林小姐晚上有安排吗？”
彭乐菱警惕起来，这是要邀请她共进晚餐的节奏？她可没打算把这场戏演那么久。
“我晚上约了朋友，”她连忙说，“可能再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魏浩宇表示理解：“那太遗憾了，本来想请林小姐一起吃晚饭的。”
彭乐菱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避免了一场更漫长的折磨。
她端起咖啡杯，假装看了看时间，准备做最后的总结陈词，然后优雅退场。
就在她组织语言时，魏浩宇突然说：“不过今天聊得很愉快，林小姐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
彭乐菱的手一抖，咖啡差点洒出来。
有趣？她明明在努力表现得很“无趣”甚至“糟糕”好吗？
她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和魏浩宇对“有趣”的定义有巨大差异。
“谢谢，”她干巴巴地回答，“魏先生也很……特别。”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中性的评价了。
魏浩宇似乎被这个评价逗乐了，眼中笑意更深：“特别？很少有人这么形容我。”
彭乐菱感到对话再次偏离轨道，决定尽快结束这场越来越失控的相亲。
她正想开口告辞，却突然听到身后卡座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
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事儿……你爸我怎么不知道？”
06
那一刻，彭乐菱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
咖啡馆里轻柔的背景音乐、其他客人的低语、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有那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不可能，一定是幻听。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说今天要去下棋的。
她机械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颈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她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的父亲唐健。
唐健站在隔壁卡座的入口处，脸色铁青，眼中混合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
他身旁还站着一位穿着中山装、气质儒雅的老先生，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彭乐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机智和应变能力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爸……”她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