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的王妃沦为阶下囚,她不辩不哭,仅凭一个举动便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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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大唐武德年间,帝国的朝堂看似平静,皇室内部却早已暗流汹涌。

太子李建成与战功赫赫的秦王李世民,为争夺储君之位已势同水火。

作为太子的铁杆盟友,四弟齐王李元吉更是扮演了最急先锋的角色,多次设计欲将二哥李世民置于死地。

终于,这场兄弟间的猜忌与仇杀在玄武门前轰然引爆,权力在最惨烈的方式下完成更迭。

随着李元吉伏诛,他曾风光无限的王妃杨氏一夜沦为罪臣家眷。

当她被押解到杀兄弑弟的新主李世民面前时,所有人都认为,等待她和孩子们的,将是斩草除根的冰冷命运。

可她不辩不哭,面对那双浸满鲜血和猜疑的眼睛,竟仅凭一个举动,便让这位新君沉默当场,也为自己赢得了扭转乾坤的唯一机会。



01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黄昏。

长安城的暑气像是被一口巨大的锅盖闷住了,一丝风也无,压得人喘不过气。齐王府的庭院里,蝉鸣声聒噪得令人心烦。

齐王妃杨氏坐在廊下的紫檀木小几旁,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正对着一盏灯笼修剪灯花。那灯笼是新做的,上好的宣州纸,绘着一丛丰茂的秋菊,是她亲手所画。她的长子李承业,刚满六岁,正蹲在她脚边,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一群费力搬运着一只死去的飞蛾的蚂蚁,看得入了迷。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寻常,一如过去无数个燥热的夏日午后。

可杨氏的心,却像是被那烛火燎了一下,没来由地一阵紧缩。她刚刚剪去一截焦黑的灯芯,烛火“哔啵”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火星,溅落在她素白的手背上,留下一星微不足道的刺痛。她蹙了蹙眉,将手收回袖中,目光却飘向了府门的方向。

王爷已经出去快一个时辰了。今日,他是与太子殿下一同出去的。

杨氏出身弘农杨氏,自小耳濡目染的,便不只是诗词歌赋、女红刺绣。她深知,自己嫁的男人,大唐天子的第四子,齐王李元吉,是怎样一个人。他勇武有余,谋略不足;他性情暴躁,野心勃勃得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烈火。这份野心,在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的储位之争中,被催化到了极致。

最近这几个月,王府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丈夫李元吉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总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眉宇间的亢奋与杀气,是藏都藏不住的。他与太子府的走动,也从过去的遮遮掩掩,变得几乎是明目张胆。

杨氏心中那份不安,像水里的墨,一圈圈荡漾开来,染黑了她所有的思绪。她不止一次,试图用最温婉、最不经意的方式去点醒他。

“王爷,”她曾在他 狩猎归来,意气风发地夸耀自己又胜了秦王府一筹时,为他奉上一杯清茶,柔声说道,“您看这长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是自家人。今日狩猎,何必为了一只野兔,跟秦王府的护卫们争得面红耳赤,伤了和气呢?”

李元吉当时只是豪迈地一大口饮尽杯中茶,粗声大气地回道:“妇人之见!这不是一只兔子的事!这是脸面!我就是要让他李世民知道,我李元吉,样样都不比他差!”

又有一次,她在他书房整理文书,看到他偷偷绘制的长安城宫禁布防图,以及几封与太子往来的密信,上面“动手”、“时机”等字眼触目惊心。

她只觉得手脚冰凉,晚上待他回来,她借着为他更衣的机会,幽幽地说:“王爷,承业最近总在夜里惊醒,说梦到了刀兵。妾身想着,要不要去城外的感业寺为孩子们祈福,也为……咱们家求个平安?”

“求什么平安!”李元吉一把推开她,眼中闪着嗜血的光,“等我跟大哥办完了大事,这天下都是咱们的!到那时,你就是未来的皇后,承业就是太子!这才是最大的平安!”

自那以后,杨氏便再也不劝了。她知道,这头被野心和嫉妒喂养大的猛兽,已经拉不住了。她能做的,只是在这座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摇摇欲坠的王府里,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过好每一个看似寻常的日子。

“娘亲,你看,蚂蚁把大飞蛾抬起来了。”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杨氏回过神,低头看着儿子那张仰起的、汗津津的小脸,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是啊,承业你看,它们多齐心。所以,就算是很小很小的蚂蚁,也能办成大事呢。”

她的话音未落,府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兴奋喧哗。李元吉回来了。

他几乎是冲进院子的,满面红光,一身酒气,像是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他一把抱起李承业,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大笑道:“好儿子!等着!明天,明天你爹就给你挣个太子当当!”

杨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站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布巾,想要为他擦脸,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手劲极大,捏得她生疼。

“爱妃!大喜事!我跟大哥都商量好了,万无一失!”他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几乎要从他每一个毛孔里喷薄出来,“明天一早,我们就在玄武门设伏,等老二一进宫,就……”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脸上是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杨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住了一旁的廊柱才勉强站稳。她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名贴身伺候李元吉的心腹老仆,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凑到李元吉耳边,用一种极低的声音禀报。杨氏离得近,隐约听到了几个字。

“……秦王府那边,有些奇怪。”那老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从下午开始,秦王府就闭了府门,许进不许出。咱们安插在里面的人递不出消息,派去盯梢的,也说……说是一整天,连一只信鸽都没从府里飞出来过。”

这太不寻常了。秦王李世民素来广纳贤才,门客三千,他的府邸,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死水一般的寂静?

李元吉听完,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嗤”了一声:“怕了呗!还能是为什么?定是咱们的计划走漏了风声,他李世民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当起缩头乌龟了!这是好事!说明他已经吓破了胆,明日只会乖乖伸长脖子让我们砍!”

老仆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李元吉凌厉的眼神下,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下。

可那份异乎寻常的寂静,却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扎进了杨氏的心里。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宁静。这寂静,真的是李世民认输的信号吗?或是什么更可怕的预兆?她的内心,一边是丈夫描绘的美好未来,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恐惧深渊,来回拉扯,备受煎熬。

晚宴上,李元吉彻底喝高了。他让府里的乐师奏起高亢的军乐,一边喝酒,一边用筷子在桌上比划着,唾沫横飞地跟几个亲信讲述明日的“围猎”阵型。

杨氏坐在他身边,食不知味。她只是沉默地给儿子夹菜,将鱼肉里细小的刺一根根耐心地挑出来,放到他的小碗里。

“承业,快吃,”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镇定,“吃饱了,娘亲带你去睡。明天还要早起去学堂,功课可不能落下。”

在这喧闹得近乎疯狂的晚宴上,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却像一声诀别的钟鸣,在杨氏的心湖上敲出一圈圈悲凉的涟漪。

夜深了,李元吉被扶回房中,醉得不省人事,鼾声如雷。

杨氏毫无睡意,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轮被云层遮蔽的残月。长安城的夜,安静得可怕。

次日,天还未亮,雄鸡甚至还未啼叫。

李元吉已经起身,在侍从的帮助下,开始穿戴朝服。与往日不同,他在朝服里面,套上了一层轻便的锁子甲。甲片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

杨氏一夜未眠,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她沉默地走上前,替他整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她的指尖冰凉,当触碰到他胸口那片冰冷的甲胄时,更是忍不住微微一颤。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拉住他的袖口,仰起头,看着这个她即将要托付一生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كى的颤抖:“王爷……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李元吉正急着出门,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问道:“什么梦?”

“我梦见……咱们院里那棵合欢树,就是承业最喜欢爬的那棵,突然……倒了。根都烂了。”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要不,今天……称病不去吧?就说您昨夜饮酒过量,头疼难忍……”

“胡说八道!”李元吉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一个梦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就安心在府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笑声洪亮,充满了自信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说完,他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高大的背影很快融入了门外浓重的晨雾之中。

杨氏僵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像是一声叹息。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脚底,一寸寸地向上蔓延,瞬间侵袭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不可一世的背影,随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永远地,消失了。

合欢树,倒了。

02

李元吉离开后,整个齐王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驱散了晨雾,却驱不散杨氏心头的阴霾。她让侍女伺候孩子们起身、用饭,送他们去王府内的私塾。一切都按照往常的步骤进行,可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杨氏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卷佛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的耳朵捕捉着府外的一切动静,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让她心头一紧。巡街兵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街坊邻居早起叫卖的吆喝声,甚至是风吹过屋檐,让檐角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都让她觉得是一声惊雷。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细长的丝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

巳时刚过,一个管事的小厮连滚带爬地从前院冲了进来,脸上混杂着恐惧和狂喜,话都说不利索:“王……王妃!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杨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佛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听说……听说太子殿下和咱们王爷,在宫门口……把……把秦王给拿下了!听说秦王中了好几箭,当场就……就不行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侍女和嬷嬷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一个平日里最得宠的姬妾,甚至已经开始喜形于色地盘算起来:“太好了!王爷成大事了!王妃,这下您可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府内的气氛瞬间从压抑转为狂热。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

唯有杨氏,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色。她的手脚依旧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一种更加强烈的不安。

太顺利了。

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那个能让父亲高祖皇帝都赞叹“此子类我”的李世民,那个在沙场上百战百胜、算无遗策的秦王,会这么轻易地就倒在玄武门下?

她的直觉在疯狂地向她示警。

“都别吵!”她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喧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消息是从何而来?可曾证实?”她盯着那个报信的小厮,目光锐利如刀。

“是……是听宫里传出来的,外面都……都这么说……”小厮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结结巴巴地回答。

“听说的?”杨氏冷笑一声,“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都给我闭上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谁敢再胡言乱语,扰乱王府人心,别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时,府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剧烈无比的撞击声!

“轰——!”

那声音仿佛巨锤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撞击声,以及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凄厉的惨叫声和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淹没了整个王府。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敌袭!是秦王府的兵马!”不知是谁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混乱,如同瘟疫一般,刹那间席卷了齐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尖叫声、哭喊声、奔跑的脚步声混成一团。平日里那些娇滴滴的姬妾侍女们,此刻花容失色,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秦王府的军队,在那个以勇猛著称的黑脸将军尉迟恭的带领下,如同虎入羊群,摧枯拉朽般地冲破了王府的防御。齐王府那点家丁护卫,在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在这片末日般的混乱之中,杨氏却表现出了令人震惊的镇定。



她没有哭,没有喊,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不择路地逃跑。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

她提起裙摆,疯了一般地冲向后院的私塾。私塾里,教书的先生早已不知去向,她的几个孩子正和一群其他的宗室子弟吓得挤在一起,哭作一团。

“承业!承鸾!”她冲过去,一把将自己的一子一女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筑起一道颤抖却坚固的屏障。

“娘亲在,别怕,都别怕!”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他们,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所有的血腥与杀戮。

这时,她身边一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贴身侍女,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只会拉着她的衣角哆嗦:“王妃……怎么办啊……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杨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她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的丈夫已经指望不上了,这个家,只能靠她。

她看着混乱中,秦王府的士兵一边砍杀抵抗的护卫,一边冲进各个房间,开始粗暴地翻箱倒柜,抢掠财物。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的脑海。

她猛地推开那个侍女,用一种近乎命令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下达了自己作为王妃的最后一道指令,也是她身为阶下囚的第一次清醒的妥协:

“快!去!告诉你认识的所有人,别藏了!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金银、细软,全都从窗户扔出去!扔到院子里去!就说……就说我们齐王府,愿意献出所有家产,只求……只求活命!”

侍女愣住了,似乎不明白为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杨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嘶哑的哭腔,“他们要的是财!我们给他们!快去!”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侍女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很快,一扇扇窗户被推开,各种珠光宝气的首饰、沉甸甸的金银器物,被像垃圾一样扔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看到满地的财宝,动作明显一滞,纷纷俯身去抢。府内的抵抗,在金钱的诱惑下,瓦解得更快了。

杨氏紧紧地抱着孩子们,躲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眼前这荒诞而残酷的一幕,一行清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齐王府,完了。她的天,塌了。

03

血腥的喧嚣,终究是平息了。

齐王府被秦王府的军队彻底控制。所有府内的男丁,无论宗室还是仆役,凡是稍有反抗迹象的,都被当场格杀。女眷和孩子们,则被集中看管起来。

杨氏和她的五个孩子——李承业、李承鸾、李承奖、李承则、李承治,被士兵们用刀枪驱赶着,从华丽的主院,押送到了王府后花园一处最偏僻、最破败的小院里。

这里曾经是用来堆放杂物和处罚犯错下人的地方,院墙斑驳,杂草丛生。一排三间低矮的瓦房,门窗都有些破损,风一吹,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昔日的王妃,一夜之间,沦为了阶下囚。

沉重的院门被从外面锁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一把锁,锁住了她们的过去,也锁住了她们的未来。门外,站着两排面无表情的秦王府卫兵,他们手中的长戟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隔绝了院内与院外的一切。

锦衣玉食的生活,戛然而告终。每日两次,会有人从门下的小洞里,塞进来几个粗陋的陶碗,里面是勉强能果腹的糙米饭和一小撮看不出原样的咸菜。连水,都是盛在破口的瓦罐里,带着一股土腥味。

最小的两个孩子,因为惊吓和饮食的巨大落差,很快就病倒了,在夜里发起高烧,哭闹不止。杨氏抱着滚烫的孩子,心如刀绞,却连一剂退烧的汤药都求不到。她只能一遍遍地用冷水浸湿自己的手帕,敷在孩子的额头上,整夜整夜地抱着他们,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们,低声哼唱着他们早已熟悉的歌谣。

最初的惊恐和绝望过后,杨氏陷入了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感漩涡。

她为丈夫的死而哀伤。那个虽然鲁莽、暴躁,却也曾与她花前月下、有过温情时刻的男人,就这样惨死在了自己兄长的刀下。每当夜深人静,他的音容笑貌,他离家前那个自信满满的笑容,都会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让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可在这哀伤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怨怼。她怨他的刚愎自用,怨他的不听劝告,怨他把整个家,把她和孩子们,都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份恨与爱交织的情感,矛盾而真实,日夜啃噬着她的内心。

但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里。

看着怀中因病而日渐消瘦的孩子,看着长子李承业那双故作坚强却盛满了恐惧的眼睛,她知道,悲伤是最无用、最奢侈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与身为一个母亲的天性,如同两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从情绪的泥潭中强行拽了出来。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那颗出身弘农杨氏的、聪慧的头脑,去分析眼下的绝境。

噩耗,还是一点点地从门外卫兵的闲聊中,传了进来。



玄武门下,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当场被秦王李世民斩杀。

宫内,太子府、齐王府的男性子嗣,无论长幼,几乎被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尉迟恭甚至带兵闯入了高祖皇帝的寝宫,上演了一场“逼宫”大戏。

如今,秦王李世民,已经被册立为新的太子,监国理政。距离他登基称帝,只剩下时间问题。

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杨氏的心上。但同时,也让她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她和她的孩子,是这场残酷清算中的“例外”。

为什么会成为例外?

是李世民一时疏忽,忘了他们?不可能。他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是念及叔嫂之情,手下留情?更不可能。一个能亲手杀死自己兄长和弟弟的人,心中早已没有了亲情的位置。

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他们暂时还有用,或者说,李世民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他们。他们是悬在案板上的一块肉,是杀是留,全凭新主的一念之间。

而这个“一念”,随时可能改变。

想通了这一点,杨氏的眼神变了。她不再终日以泪洗面,不再沉浸于对过去的哀悼。她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那不是希望之光,而是挣扎求生的、如同野草般顽强的光。

她开始有意识地“蛰伏”。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约束孩子们不许在白天大声哭闹,以免惹恼了外面的卫兵。她用树枝在地上划出横竖,教已经六岁的李承业认字、背诗。她带着女儿李承鸾,用野草编织小小的玩偶。她努力在这座小小的囚牢里,营造出一种近乎正常的、平静的氛围。

她自己,则成了一个敏锐的观察者。她仔细倾听门外卫兵的每一次换岗,每一次交谈。从他们偶尔抱怨“这鬼天气真热”,到讨论“新太子赏了谁谁谁多少金子”,再到议论“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几个累赘给处理掉”,她将所有零碎的信息,都在脑海中拼凑、分析。

她在揣摩,揣摩那个她只在宫宴上见过几次的二哥,如今的新太子,李世民。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杀了兄弟,逼了父亲,朝野上下,一定有很多人骂他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禽兽。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稳定。是人心。是一个宽仁大度的名声,来洗刷他手上沾满的血腥。

那么,她和她的孩子,这几个齐王余孽,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杀了,会让他“斩草除根”的恶名更加坐实;不杀,又怕日后留下隐患。

杨氏知道,李世民一定会召见她。那将是最后的审判。

而那场未知的会面,将是她和孩子们唯一的生机。

她开始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排演那场生死攸关的会面。她该说什么?她该做什么?她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那个刚刚杀死了她丈夫的男人?

求饶?痛哭流涕地求他放过?不,那只会让他轻视,甚至激起他的杀心。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弱者,留着何用?

咒骂?声嘶力竭地控诉他的残忍?那更是自寻死路。

她必须找到第三条路。一条让他既能放下戒心,又能找到一个“不杀之恩”的台阶下的路。

日子在压抑和等待中一天天过去。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更高了。

04

半个月后,那扇沉重的院门,终于在清晨之外的时间,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内侍省官服的中年宦官,面色白净,神情倨傲,捏着嗓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手持佩刀的侍卫。他那双细长的眼睛扫过院内狼狈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杨氏身上。

“前齐王妃杨氏接令,”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不带一丝感情,“新太子殿下,于太极殿召见,即刻随我前去。”

“轰”的一声,杨氏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来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身边的几个侍女和年长的孩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腿都软了。在他们看来,这道命令,和催命符没什么区别。这是要去赴死了。

“娘亲……”李承业紧紧地抓住杨氏的衣角,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杨氏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但她的脸上,却出奇地平静。这半个月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

她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然后站起身,对着那宦官微微屈膝,声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有劳公公带路。”

那宦官似乎对她的镇定有些意外,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并未多言,只是冷冷地道:“跟上吧。”

“王妃!”贴身的侍女哭着扑上来,“让奴婢伺候您……换身衣裳吧……”她想为自己的主子保留最后的体面。

杨氏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侍女为她寻找的、被抄家时侥幸剩下的一件还算华丽的蜀锦长裙。她环视了一下这间破败的屋子,目光最终落在自己身上。

她穿着的,是一件被洗得有些发白的素色长裙,布料粗糙,上面还沾着些许尘土。因为日夜照顾生病的孩子,她的鬓角有些散乱,脸色也因缺少调养而显得苍白憔E。

就这样吧。

她抬手,将头上唯一一支用来固定发髻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簪拔下,任由一头青丝如瀑般垂落下来,只是简单地用一根布条在脑后束起。

这个形象,既是在为亡夫守孝,更是在向那位即将决定她生死的新君,无声地展示:我,杨氏,如今只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寡妇,一个狼狈不堪的母亲,我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

她什么也没带,只是弯下腰,用那双因为做粗活而变得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擦去长子李承业脸上的泪痕和灰尘,然后牵住了他冰凉的小手。

“承业,跟娘亲走。”

她没有回头,一步步踏出了这个囚禁了她半个月的院落。

从后苑到前殿的太极殿,是一段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路。长长的宫廊,两侧每隔十步,便站着一名身披重甲的玄甲军卫士。他们是李世民的嫡系精锐,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杀气。他们手中的长戟,在从廊柱间隙透进来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而冰冷的寒光。

这条路,杨氏曾经以齐王妃的身份,意气风发地走过。那时,她身边是前呼后拥的侍从,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金砖。而此刻,她只是一个囚徒,牵着自己同样身为囚徒的儿子,走在通往生或者死的未知命运之中。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但她的步伐,却异常沉稳。

她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关于李世民的一切。

他杀伐果决,却也沽名钓誉,极其在乎史书上会如何写他。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政变,亲手染上了手足的鲜血,内心深处,必然充满了猜疑、不安,甚至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恐惧。

他急于稳定朝局,安抚人心,他需要向天下人展示,他并非一个纯粹的暴君,他的屠戮,是“迫不得已”。

她要抓住的,就是他这种看似强大外表下的、矛盾而脆弱的心理。

终于,太极殿到了。

那座象征着大唐最高权力的宏伟宫殿,此刻在杨氏眼中,却像一头沉默而巨大的怪兽,张开了它足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引路的宦官将她带到殿门外,便停住了脚步,侧身让开。

“进去吧。”

杨氏牵着李承业,深吸一口气,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殿内,光线有些昏暗,巨大的梁柱投下浓重的阴影,让整个大殿显得空旷而肃杀。一股混杂着檀香和权势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正中央那高高的御座之上,坐着一个身穿玄色常服的男人。

正是李世民。

他比宫宴上远远看到的,更显清瘦,也更显凌厉。他的面容冷峻,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如同草原上的鹰隼,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杨氏的身上。

在他的御座之下,左右两侧,站着几位他最心腹的谋士。杨氏认得其中两人,一个是文质彬彬的房玄龄,另一个是神情严肃的杜如晦。他们同样用一种复杂的、审视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

整个大殿里,死一般地寂静。

杨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身边儿子因为害怕而发出的、细微的牙齿打颤声。

她停在了大殿的中央,距离御座大约十几步的距离。这个距离,既显恭敬,又不至于太过卑微。

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御座之上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正在一寸寸地剖析她,从她散乱的头发,到她苍白的脸,再到她那件朴素得近乎寒酸的白裙,以及她紧紧牵着儿子的手。

她缓缓地松开李承业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准备按照礼制,对着这位大唐的新主人,行那决定命运的跪拜之礼。

05

“抬起头来。”

一个冰冷而沉稳的声音,从御座之上传来,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李世民。

杨氏一言,缓缓地抬起了头。她没有立刻跪下,而是迎着那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了过去。她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滔天的恨意,没有卑微的乞求,甚至连一个寡妇应有的哀戚都显得很淡。

这让御座上的李世民,微微蹙起了眉头。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妇,一个痛哭流涕的哀妇,或是一个色厉内荏的怨妇,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双眼睛。

“齐王妃,”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缓缓开口,问出了那个决定性的问题,“建成、元吉,谋逆作乱,伏法于玄武门。你身为元吉之妻,可知罪?”

这是一个诛心的陷阱。

承认有罪,就等于亲手给死去的丈夫钉上了“叛逆”的棺材板,也等于承认自己和孩子是“叛逆家眷”,理当同罪。

否认无罪,就是公然与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新君对抗,无疑是自寻死路。

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氏身上,他们想看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将如何应对这道必死的难题。

杨氏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

她仿佛没有听到李世民的问话,甚至没有再去看御座上的那个人。

她做出了那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李世民在内,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转过身,面向了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她身后,只敢探出半个小脑袋、吓得瑟瑟发抖的李承业。

她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坚硬和冷静,换上了一种极致的温柔,一种只有母亲才会有的、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冰雪的温柔。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与自己的儿子平视。她伸出那只因为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手,轻轻地、仔细地,为他擦去脸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汗,又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衣襟。

“承业,”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清晰地传入了儿子的耳中,也传入了这座寂静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别怕,有娘亲在。”

安抚完儿子,她站起身,再次牵起他的小手,向前走了两步。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在御座之上李世民那双微微眯起的、充满审视的眼睛注视下,杨氏松开了手。

她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自己跪倒在地,叩头求饶。

她只是伸出双手,轻轻地按在了李承业那瘦弱的肩膀上。

“跪下。”她轻声对儿子说。

李承业虽然年幼,却似乎从母亲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他不再发抖,看了看母亲,又抬头望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让他感到畏惧的男人,然后听话地,双膝弯曲,“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一个六岁的孩子,跪在了大殿中央。

然而,真正石破天惊的,是接下来的那一幕。

孩子跪下之后,杨氏并没有随之跪拜。她依旧笔直地站着,如同一株在狂风暴雨后幸存下来的、坚韧的白杨。

她只是微微俯下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用一种无比平静、无比清新,却又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亲情的语调,缓缓地说道:

“承业,给你四叔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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