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梁梦欣第一次见到那本墨绿色封面的公证书时，正是一个闷热的周六午后。
她端着刚切好的果盘站在婆婆卧室门口，准备叫醒午睡的蔡惠珍。
透过半掩的门缝，她看见婆婆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文件夹塞进床头柜最底层。
那动作太过谨慎，反而引起了梁梦欣的注意。
蔡惠珍放好文件后还特意拍了拍抽屉，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个微妙的表情像根细刺，轻轻扎进了梁梦欣心里。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故意加重脚步发出声响。
“妈，水果切好了，要不要起来吃点？”
蔡惠珍应声开门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往常那种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梁梦欣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紧闭的床头柜。
她隐约感觉到，这个普通的周末午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01
七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在米白色瓷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梦欣将最后一碟清炒时蔬端上餐桌，轻声唤道：“俊良，吃饭了。”
韩俊良从书房探出头，眼镜微微滑到鼻梁上：“这么快就好了？我还有个报表没看完。”
“先吃饭吧，工作永远做不完的。”梁梦欣解下围裙，顺手整理了下丈夫的衣领。
这时门锁转动，蔡惠珍提着购物袋走进来，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妈，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出去买菜？”韩俊良连忙上前接过袋子。
蔡惠珍擦擦汗，目光在餐厅扫了一圈：“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到超市排骨打折。”
梁梦欣接过购物袋，发现里面除了排骨还有几样韩俊良爱吃的进口水果。
她微微一笑：“妈以后想买什么跟我说，我下班顺路带回来就行。”
“你上班也辛苦，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就当锻炼身体了。”蔡惠珍说着走向洗手间。
韩俊良凑近梁梦欣耳边低语：“妈就是闲不住，你随她去吧。”
梁梦欣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婆婆总是绕过她单独为儿子准备他爱吃的东西。
餐桌上，蔡惠珍一个劲给韩俊良夹菜：“多吃点，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妈，我自己来。”韩俊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梁梦欣一眼。
梁梦欣低头安静吃饭，假装没有注意到婆婆刻意营造的母子亲密氛围。
饭后，韩俊良被一个工作电话叫回书房，厨房里只剩下婆媳二人。
梁梦欣系上围裙准备洗碗，蔡惠珍却抢先一步站到水池前。
“我来洗吧，你歇会儿。”婆婆的声音温和，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妈，这是我该做的。”梁梦欣伸手要去拿洗碗海绵。
蔡惠珍轻轻挡开她的手：“俊良说你手容易过敏，少碰这些洗涤剂。”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梁梦欣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划清界限的意味。
她不再坚持，默默擦着灶台，余光瞥见婆婆洗得格外仔细的背影。
水声哗哗中，蔡惠珍状似随意地开口：“梦欣啊，你们结婚也半年了，有什么打算？”
“我和俊良商量过了，先以事业为重，要孩子的事不急。”
“俊良都三十了，他爸这个年纪时他都会打酱油了。”蔡惠珍关掉水龙头，转身看着她。
梁梦欣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想先攒点钱。”
“钱的事不用太担心，俊良收入稳定，我们老两口也有些积蓄。”
蔡惠珍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梁梦欣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微微一笑：“我也有工作，养家不是俊良一个人的责任。”
婆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身继续冲洗碗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回到卧室，韩俊良正靠在床头看手机，见妻子进来便放下手机。
“今天累了吧？妈就是爱操心，你别往心里去。”他伸手揽过梁梦欣的肩膀。
梁梦欣靠在他怀里，轻声问：“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怎么会？她常夸你懂事能干。”韩俊良的语气有些含糊。
“那为什么总觉得她在防着我什么？”梁梦欣抬起头，直视丈夫的眼睛。
韩俊良避开她的目光，拍拍她的背：“你想多了，妈就是那种性格，对谁都这样。”
梁梦欣没再追问，但心里那根刺却扎得更深了。
她想起结婚前母亲说过的话：“嫁人不仅是嫁给一个男人，更是嫁给一个家庭。”
当时她不以为然，现在才渐渐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夜深了，韩俊良已经熟睡，梁梦欣却睁着眼看天花板上的影子。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图案。
她轻轻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景。
小区很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打破寂静。
这时，她隐约听见隔壁婆婆房间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这么晚了，婆婆在和谁通话？
梁梦欣本能地贴近墙壁，却只听到模糊的只言片语。
“...放心...都安排好了...不会吃亏...”
断断续续的话语像迷雾一样笼罩在心头。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重新躺回床上。
明天还要上班，不该为这些琐事烦恼，她这样告诉自己。
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个家，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02
周日上午，韩俊良在阳台浇花，梁梦欣在书房整理工作资料。
蔡惠珍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书房：“梦欣，休息会儿吃点水果。”
“谢谢妈，我马上就好。”梁梦欣从电脑前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蔡惠珍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工作很忙？”
“还好，季度报表要交了，有些数据需要核对。”
“女人太拼命工作也不好，身体要紧。”蔡惠珍递过一块苹果。
梁梦欣接过苹果，笑了笑：“现在竞争激烈，不努力就会被淘汰。”
“俊良的收入足够养家了，你不用这么辛苦。”婆婆的语气带着试探。
梁梦欣咬了一小口苹果，甜脆多汁，是韩俊良最爱的那种口感。
她突然意识到，这半年来，婆婆总是在用各种方式强调儿子养家的重要性。
“我喜欢工作，有自己的事业会让我觉得充实。”她平静地回答。
蔡惠珍点点头，目光却飘向书房外阳台上的儿子。
韩俊良正哼着歌给一盆兰花浇水，神情放松惬意。
“俊良这孩子实诚，从小就不会算计别人。”婆婆忽然感慨道。
梁梦欣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这话听起来有些突兀。
“做生意的人都精明，俊良这样的性格在职场会不会吃亏？”蔡惠珍继续问道。
“俊良做事踏实，同事和领导都很信任他。”梁梦欣客观评价。
“是啊，他就是太老实了，对人没有防备心。”蔡惠珍叹了口气。
梁梦欣终于听出了婆婆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暗示她需要防备什么吗？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决定把话挑明：“妈，您是不是担心我对俊良不好？”
蔡惠珍显然没料到儿媳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摆手：“怎么会，你别多想。”
这时韩俊良从阳台进来，手上还沾着泥土：“妈，那盆兰花好像长新芽了。”
“是吗？我看看。”蔡惠珍立即起身，注意力完全被儿子吸引过去。
梁梦欣看着母子俩热络地讨论花草，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
她想起自己母亲去世得早，这种亲子间的温馨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中午，韩鹏从老年大学书法班回来，一家人围坐吃饭。
韩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退休后迷上书法，平时很少过问家事。
“爸，今天书法课怎么样？”梁梦欣主动找话题。
“还行，老师夸我写的‘福’字有进步。”韩鹏难得露出笑容。
蔡惠珍给丈夫盛汤，语气带着炫耀：“你爸现在可是班上的尖子生。”
“那是爸有天赋。”韩俊良附和道。
梁梦欣微笑着听他们聊天，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饭后，韩鹏照例去午睡，韩俊良被朋友叫出去打球。
梁梦欣在厨房收拾，听见婆婆在客厅打电话。
“...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多，不像我们那会儿实在...”
“...是啊，得为孩子多考虑，防人之心不可无...”
梁梦欣放轻动作，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婆婆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当她端着茶水走出厨房时，蔡惠珍已经挂断电话，正悠闲地看电视。
“妈，喝点茶。”梁梦欣将茶杯放在茶几上。
“放着吧。”蔡惠珍的眼睛没离开电视屏幕。
梁梦欣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假装随意地问：“刚才是和谁通话呢？”
“哦，以前的老同事，约我下周喝茶。”蔡惠珍回答得很自然。
但梁梦欣注意到婆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梁梦欣这半年来已经发现了这个规律。
她不再追问，拿起一本杂志翻看，心里却波涛汹涌。
婆婆究竟在隐瞒什么？那些话真的是在说别人吗？
周日晚上，韩俊良洗完澡出来，发现妻子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怎么了？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他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
梁梦欣从镜子里看着丈夫：“俊良，你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互相防备吗？”
韩俊良笑了：“说什么傻话，夫妻一体，防什么防。”
“那妈为什么总暗示你要防着我？”梁梦欣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韩俊良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妈就是爱瞎操心，你别理她。”
“真的是我多想了吗？”梁梦欣追问。
韩俊良避开她的目光，拿起吹风机：“来，我给你吹头发。”
嗡嗡的吹风机声音掩盖了对话的可能。
梁梦欣闭上眼睛，感受着丈夫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发丝。
这一刻的温情是真实的，但那些疑虑也是真实的。
她决定不再逼问，但心里已经种下了警惕的种子。
也许她该找个时间和外婆聊聊，马玉洁总是能给她最中肯的建议。
窗外，月亮被云层遮住，夜色更深了。
03
周一下班后，梁梦欣绕道去了趟超市。
她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挑选，心里还想着工作上的事。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零食区传来，是蔡惠珍。
梁梦欣正要打招呼，却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家俊良娶的那个媳妇怎么样？听说是普通家庭出身？”
梁梦欣下意识停下脚步，躲在货架后。
“还行吧，就是小家子气了点。”蔡惠珍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屑。
“现在的小姑娘都精着呢，说不定是看上你家的条件了。”
“所以我得替俊良防着点，不能让人占了便宜。”
梁梦欣的心猛地一沉，手指紧紧抓住购物车扶手。
“你家那套小两居可得保管好，别到时候离婚分走一半。”
“放心吧，我早就打算好了，那房子绝对落不到外人手里。”
蔡惠珍的语气充满自信，还带着几分炫耀意味。
梁梦欣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原来婆婆真是这么看她的。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现在离婚率这么高，是得提前防备。”
“可不是嘛，我就俊良一个儿子，不能让他吃亏。”
两个老太太的对话还在继续，梁梦欣却听不下去了。
她悄悄推着购物车转向另一个方向，心跳如鼓。
结账时，她故意选了个人少的收银台，生怕遇到婆婆。
回到家，蔡惠珍还没回来，韩俊良在厨房煮面条。
“今天怎么这么晚？”韩俊良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
“路上堵车。”梁梦欣勉强笑了笑，不想让丈夫看出异常。
她放下包，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藏着受伤。
原来这半年来的和睦只是表象，婆婆始终把她当外人。
不，比外人更糟，是潜在的掠夺者。
“梦欣，面好了！”韩俊良在餐厅喊道。
梁梦欣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走出卫生间。
餐桌上摆着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热气腾腾。
“妈呢？不等她吃饭吗？”梁梦欣故意问道。
“妈说去李阿姨家吃饭，不回来了。”韩俊良递给她筷子。
梁梦欣低头吃面，味同嚼蜡。
“怎么了？面不好吃？”韩俊良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有，就是有点累。”梁梦欣抬眼看他，“俊良，我们搬出去住怎么样？”
韩俊良愣住了：“怎么突然想搬出去？现在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小家，总和你父母住在一起不太方便。”
“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搬出去他们该多孤单。”韩俊良皱眉。
梁梦欣放下筷子：“可是我希望有更多的私人空间。”
“是不是妈说什么了？”韩俊良敏感地问。
梁梦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超市听到的话说出来。
“没有，就是随便想想。”她重新拿起筷子，“吃面吧，要凉了。”
韩俊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再追问。
晚上蔡惠珍回来时，满面春风，手上还提着邻居给的糕点。
“李阿姨自己做的桂花糕，你们尝尝。”她把盒子放在茶几上。
梁梦欣正在看电视剧，头也没抬：“谢谢妈，我吃饱了。”
蔡惠珍察觉到儿媳的冷淡，站在沙发旁没动。
“梦欣是不是累了？早点休息吧。”婆婆的语气带着试探。
“还好，这集看完就睡。”梁梦欣盯着电视屏幕。
韩俊良从书房出来，感受到空气中微妙的气氛。
“妈，桂花糕闻着真香，我尝一块。”他故意活跃气氛。
蔡惠珍在儿子身边坐下，目光不时瞟向梁梦欣。
电视剧结束后，梁梦欣起身准备回房。
“梦欣，”蔡惠珍叫住她，“明天我老同学聚会，晚饭你们自己解决。”
“知道了。”梁梦欣淡淡应道，没有多余的话。
回到卧室，韩俊良跟进来关上门。
“你今天是不是和妈闹别扭了？”他压低声音问。
梁梦欣坐在床边脱外套：“没有，就是工作太累了。”
“妈年纪大了，说话可能不太注意，你别往心里去。”
梁梦欣抬头看着丈夫：“俊良，如果我和你妈有矛盾，你会站在哪边？”
韩俊良被问住了，支吾道：“这...不会有这种事的，妈对你挺好的。”
又是这种和稀泥的态度，梁梦欣心里一阵失望。
她躺进被子里，背对着丈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黑暗中，梁梦欣睁着眼睛，思绪纷乱。
她想起结婚时外婆的叮嘱：“婚姻需要智慧，有时候装糊涂比较真更重要。”
但婆婆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里，让她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她该采取一些行动了，至少要让婆婆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直接挑明可能会让关系更僵。
梁梦欣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
月光下，韩俊良的睡颜安然无害，完全不知道妻子内心的波澜。
这一刻，梁梦欣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04
周三晚上，一家人正在看电视，蔡惠珍突然提起一个话题。
“俊良，记得你张伯伯吗？他儿子离婚闹得可难看了。”
韩俊良眼睛盯着体育新闻，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听说女方分走了大半家产，包括老人出钱买的那套房。”
蔡惠珍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梁梦欣。
梁梦欣正在削苹果，手指稳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现在法律保护弱者，离婚时女方往往能分到更多。”蔡惠珍继续说。
韩俊良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妈，好好的说这个干嘛？”
“我就是提醒你，有些事得提前规划，免得到时候吃亏。”
梁梦欣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给婆婆。
“妈，吃苹果。”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蔡惠珍接过盘子，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韩鹏在一旁看报纸，头也不抬地说：“好好的提什么离婚，不吉利。”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蔡惠珍小声嘀咕。
梁梦欣又切了一个苹果递给公公，然后起身：“我还有个工作报告要写。”
她走进书房，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对话。
书桌前，她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婆婆的话再明显不过，这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
果然，半小时后韩俊良走进书房，神色为难。
“梦欣，妈刚才跟我说了个事。”他挠挠头，欲言又止。
梁梦欣转过座椅：“什么事？”
“就是...关于那套小两居的房子...”韩俊良吞吞吐吐。
“妈想怎么做？公证？”梁梦欣直接挑明。
韩俊良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梁梦欣淡淡一笑：“猜的。妈是不是怕我将来分走那套房？”
“不是针对你，妈就是担心万一...你知道的...”韩俊良语无伦次。
“万一我们离婚？”梁梦欣帮他说完。
韩俊良尴尬地点头：“我觉得没必要，但妈坚持要办。”
梁梦欣看着丈夫闪躲的眼神，心里一片冰凉。
所以，韩俊良是知道并且默许婆婆的做法的。
“你怎么想？”她问，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觉得就是走个形式，反正那房子本来就是爸妈的。”
好一个走个形式，梁梦欣在心里冷笑。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试探道。
韩俊良皱眉：“梦欣，理解一下妈的心情，她就那套房子。”
“所以你答应了？”梁梦欣盯着他的眼睛。
“我...我说考虑考虑。”韩俊良避开她的目光。
梁梦欣转回电脑前：“我要工作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韩俊良站了一会儿，默默退出书房。
门关上的瞬间，梁梦欣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以为至少丈夫会站在她这边，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擦干眼泪，她拿出手机给外婆发了条微信：“外婆，周末我想回去看您。”
马玉洁很快回复：“好，外婆给你做红烧肉。”
简单的一句话，让梁梦欣的心里温暖了许多。
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真心疼她的人。
周四一整天，梁梦欣都没怎么和婆婆说话。
蔡惠珍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态度比平时更加客气。
这种客气背后是更深的隔阂，梁梦欣心知肚明。
周五晚上，韩俊良试图缓和气氛，提议周末去看电影。
“我明天回外婆家，已经说好了。”梁梦欣整理着行李。
“我陪你一起去吧，好久没去看外婆了。”韩俊良说。
“不用，你好不容易周末休息，在家陪爸妈吧。”
梁梦欣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韩俊良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无措。
“梦欣，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就是想外婆了。”梁梦欣拉上行李箱拉链。
蔡惠珍在门外探头：“俊良，来帮妈看看手机，好像出问题了。”
韩俊良看看妻子，又看看母亲，左右为难。
“去吧，妈叫你呢。”梁梦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韩俊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了卧室。
梁梦欣听着门外母子俩的对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在这个家里，她永远都是次要的。
她拿出手机，查看银行卡余额。
那张卡里有她家拆迁款的一部分，父母去世前特意留给她的。
还有郊外那栋别墅，是拆迁补偿的一部分，登记在她名下。
这些她从未在婆家提起过，现在想来或许是明智的决定。
如果婆婆知道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梁梦欣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
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和外婆聊聊也许能理清思路。
周六早上，梁梦欣很早就出门了。
蔡惠珍假意挽留：“这么早走？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了，外婆等着我呢。”梁梦欣礼貌而疏离地说。
韩俊良送她到电梯口：“代我向外婆问好。”
梁梦欣点点头，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丈夫欲言又止的脸。
去外婆家的路上，她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这座城市很大，但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却很少。
也许她该重新思考这段婚姻，以及在这个家的位置。
05
外婆家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四合院里，青砖灰瓦，闹中取静。
梁梦欣推开虚掩的木门，就闻到了熟悉的红烧肉香。
“外婆，我回来了。”她扬声喊道。
马玉洁从厨房探出头，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
“欣欣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外婆的笑容温暖慈祥。
小小的庭院里，石榴树已经结满了青涩的果子。
梁梦欣放下行李，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餐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红烧肉、油焖虾、清炒时蔬...
“外婆，就我们两个人，做这么多吃不完的。”梁梦欣心里暖暖的。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吃点。”马玉洁一个劲给她夹菜。
吃饭时，外婆敏锐地察觉到外孙女的心事。
“在婆家过得怎么样？俊良对你好吗？”马玉洁轻声问。
梁梦欣筷子顿了顿，勉强笑道：“挺好的。”
“跟外婆还说假话？”马玉洁放下碗，目光温和而犀利。
梁梦欣的眼圈突然红了，这半年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婆婆的防备和丈夫的软弱。
马玉安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没有打断她的诉说。
“...所以婆婆要去公证那套小两居，明摆着防着我。”
说完最后一个字，梁梦欣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马玉洁给她盛了碗汤：“先喝口汤，慢慢说。”
汤是莲藕排骨汤，炖得奶白浓郁，是梁梦欣从小喝到大的味道。
“外婆，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
马玉洁沉吟片刻：“欣欣，还记得你爸妈留下的那些东西吗？”
梁梦欣点头：“记得，拆迁款和别墅我都好好保管着。”
“那些是你的底气，但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态。”外婆语重心长。
“可婆婆这样做，分明是没把我当一家人。”
“那你把自己当一家人了吗？”马玉洁反问。
梁梦欣愣住了，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
马玉洁继续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但首先是自己的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外婆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木盒子，推到梁梦欣面前。
“打开看看。”马玉洁眼中带着神秘的笑意。
梁梦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旧照片和文件。
最上面是房产证，写着她的名字，还有银行存款证明。
“这些我一直替你保管着，现在该交给你了。”外婆说。
梁梦欣翻看着那些文件，心里百感交集。
父母意外去世后，是外婆一手把她带大，这些财产也是外婆帮忙打理。
“外婆，谢谢您。”她哽咽道。
马玉洁拍拍她的手：“记住，你有自己的底气，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下午，祖孙俩坐在院子里喝茶，聊着家常。
石榴树下，微风拂面，时光仿佛慢了下来。
“俊良本质不坏，就是太听母亲的话。”马玉洁客观评价。
“可是如果他总是站在他妈那边，我们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给他一次成长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
外婆的话总是这么富有哲理，梁梦欣陷入沉思。
是啊，她一直在被动接受，从未主动选择过。
也许该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傍晚，韩俊良打来电话：“梦欣，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陪外婆住一晚，明天自己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那...好吧，代我向外婆问好。”
挂断电话，马玉洁问：“是俊良？”
梁梦欣点头：“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想回去吗？”外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梁梦欣摇摇头：“不想，但总要面对的。”
晚上，她睡在自己从小长大的房间，感到久违的安心。
月光如水，洒在老旧的地板上。
她想起父母在世时的幸福时光，那时她还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她的人生会不会不同？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她必须面对现实。
周日早上，梁梦欣告别外婆，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马玉洁送她到车站，临走前塞给她一个小护身符。
“拿着，外婆求的，保平安。”老人眼中满是不舍。
梁梦欣抱了抱外婆：“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车子启动，外婆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
梁梦欣握紧手中的护身符，心里有了决定。
她不会主动挑衅，但也不会任人宰割。
如果婆婆真的做了那件事，她将以牙还牙。
回到婆家时，已是中午。
她用钥匙开门，发现家里异常安静。
“妈？俊良？”她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看来都出去了，正好她可以休息一下。
经过婆婆卧室时，她想起那个墨绿色的文件夹。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婆婆的房门走了进去。
床头柜没有上锁，她轻轻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那个文件夹就躺在最上面，仿佛在等待她的发现。
梁梦欣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文件夹。
公证书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日期是三天前。
她快速浏览内容，当看到“与儿媳梁梦欣无关”的字样时，心脏骤停。
原来在她去外婆家的时候，婆婆已经迫不及待地办好了一切。
梁梦欣冷笑一声，将文件放回原处，轻轻关好抽屉。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心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
既然婆婆先划清了界限，那她也该有所行动了。
06
梁梦欣平静地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内心深处，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下午三点，蔡惠珍和韩俊良一起回来了，提着大包小包。
“梦欣回来了？外婆身体好吗？”蔡惠珍热情地打招呼。
那热情如此虚假，梁梦欣几乎要为她精湛的演技鼓掌。
“挺好的，谢谢妈关心。”她微笑着回应，不动声色。
韩俊良看起来心情不错：“妈带我去买了些新衣服，你也来看看。”
梁梦欣跟着走进客厅，沙发上堆着好几个购物袋。
“这件衬衫是俊良挑的，说是适合上班穿。”蔡惠珍拿出一件浅蓝色衬衫。
梁梦欣接过衬衫，料子很好，价格应该不菲。
“很漂亮。”她淡淡评价，将衬衫放回袋子。
蔡惠珍似乎有些失望，又拿出几条领带：“这些是给你爸买的，帮忙看看。”
梁梦欣配合地给出意见，态度礼貌而疏远。
韩俊良终于察觉到妻子的异常，趁母亲去厨房倒水时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梁梦欣揉揉太阳穴。
“是不是外婆说了什么？”韩俊良敏感地问。
梁梦欣看着他，忽然很想问他公证书的事。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晚饭时，韩鹏注意到儿媳的沉默：“梦欣今天话很少啊。”
“可能是路上累了。”蔡惠珍抢着回答，还给梁梦欣夹了块鱼。
这种刻意的关怀让梁梦欣感到恶心，但她还是礼貌地道谢。
饭后，她主动收拾碗筷，蔡惠珍破天荒地没有抢着干活。
“辛苦你了，我今天逛街腿酸得很。”婆婆揉着膝盖说。
梁梦欣点点头，端着碗碟走进厨房。
水龙头哗哗作响，她机械地洗着碗，心思早已飘远。
明天是周一，她决定请假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既然婆婆已经出手，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晚上，韩俊良再次试探：“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梁梦欣背对着他铺床：“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从外婆家回来后就不太对劲。”
梁梦欣转身看着他：“俊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会怎么样？”
韩俊良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梁梦欣微微一笑，“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她关掉床头灯，留下丈夫在黑暗中困惑。
周一一早，梁梦欣请了年假，没有去公司。
等家里人都出门后，她拨通了一个律师朋友的电话。
“李律师，我想咨询一下财产公证的事。”
一小时后，她坐在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里。
李律师是她的大学同学，专业能力很强。
“所以你想把名下的财产公证为个人财产？”李律师确认道。
梁梦欣点头：“是的，包括存款和房产。”
李律师仔细看了她带来的文件，略显惊讶。
“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富婆啊。”他开玩笑地说。
梁梦欣扯了扯嘴角：“这些是我父母留下的。”
“公证没问题，但你要想清楚，这可能会影响夫妻关系。”
“已经有人先这么做了。”梁梦欣轻声说。
李律师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办理手续比想象中顺利，第二天就可以拿到公证书。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梁梦欣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去了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点了一杯拿铁。
窗外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她想起和韩俊良恋爱时的甜蜜时光，那时多么单纯。
如果不是婆婆步步紧逼，她永远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既然走了，就不能回头。
周二上午，梁梦欣拿到了那份公证书。
淡黄色的封面，和她见过的婆婆那份很像。
她小心地将文件放进包里，心里出奇地平静。
回到家时，蔡惠珍正在客厅插花。
“今天这么早下班？”婆婆随口问道。
“请假办了点事。”梁梦欣将包放在沙发上，故意让拉链半开着。
她走进厨房倒水，透过门缝观察客厅。
果然，蔡惠珍好奇地瞥了一眼她的包。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文件夹样式时，婆婆的表情凝固了。
梁梦欣端着水杯走出来，假装没注意到婆婆的异常。
“妈，我上楼休息会儿，有点头疼。”她揉着太阳穴。
蔡惠珍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还黏在那个包上。
梁梦欣转身上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07
梁梦欣在楼上卧室待了半小时，故意给婆婆足够的时间。
她能想象蔡惠珍此刻的纠结：是偷看还是装作不知道？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听到楼下传来细微的翻动声。
梁梦欣站在楼梯口，看见婆婆正颤抖地拿着那份公证书。
蔡惠珍的脸色由红转白，手指紧紧捏着文件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