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12年,我察觉林场瞭望塔每晚有规律杂音,家人说我神经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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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山头。

巨大的风把树吹得像在鞠躬。

探照灯的光柱像一根冰冷的柱子,把他和地上的人钉在一起。

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天而降。

一个军官大步走来,他对着那个自称护林员的老王敬了一个礼。

他的声音很急。

他说:“王教授,‘观星者’项目B-7区域数据链突发中断。”

他说:“总部命令我们紧急介入。”

然后他看见了被压在地上的陈峰。

军官的目光停住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问那个教授。

“等等,这个人是谁?”



01

太阳像一块烧红的铁,慢慢沉进了西边的山里。陈峰的农家乐送走了最后一波城里来的客人。那些人开着漂亮的小车,卷起一阵黄色的尘土,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处。院子里还飘着啤酒和烤肉混合的味道,桌子上是杯盘狼藉,像一场小小的战争刚刚结束。

陈峰的妻子刘月,正坐在屋檐下的旧木桌旁,低着头,用一根手指点着一沓零碎的钞票。她数得很慢,很仔细,每数一张,眉头就皱得更深一分。钱的旁边,放着一张电费催缴单,上面的红色印章格外刺眼。她的另一只手边,放着一个廉价的计算器,她时不时拿起它,啪嗒啪嗒地按几下,然后又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角落的藤椅上,女儿陈暖缩在里面。她今年十六岁,身体已经长得很高,但缩起来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团。她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得发白,两只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正在剪辑一段视频。视频的画面里,一架小小的无人机正在山谷间穿梭,镜头时而俯冲,时而拉升。那是她的世界,一个陈峰完全不懂的世界。

陈峰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把它们一摞一摞地搬进厨房。他的动作很稳,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收拾完,他没有进屋休息,而是走出了院门,把两袋沉甸甸的垃圾扔进了路边的大铁桶里。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像过去十二年的每一个傍晚一样,开始了自己雷打不动的巡视。

他先走到了东边的栅栏。那是一排用竹子扎起来的简易栅栏,有些地方已经朽了。他用手晃了晃几根竹竿,确认它们还算结实。然后他走到西边,那里是农家乐的正门,一扇厚重的铁门。他把手搭在门上,用尽力气前后推了推,铁门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门上的大锁纹丝不动。他这才放心。最后,他绕到后院,那里堆着冬天取暖用的柴火,还有一个关着几只下蛋母鸡的笼子。他检查了鸡笼的插销,又看了看柴火堆有没有松动的迹象。

月光洒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刘月从屋里探出头,看着院子里那个沉默的、孤独的身影,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疲惫。

“陈峰,你又在站岗啊?快进来吧,外面蚊子多。”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陈峰回过头,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刘月身上,而是越过了院墙,望向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山脉。山脊在夜色里像一条巨大的、沉睡的龙的背脊。在龙背的最高处,有一座防火瞭望塔的剪影,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细长而孤独。那座塔废弃很多年了,镇上的人都这么说,连上山的路都快被野草给淹没了。

刘月看他半天没反应,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你听见没有啊?”

“听见了。”陈峰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迈开步子,慢吞吞地走回屋里。他身上带着一股山野的凉气和草木的味道,钻进屋里,冲淡了剩菜的气味。

就是在那个晚上,在他躺到床上,以为又是一个和过去四千多个夜晚一样平淡无奇的夜晚时,那个声音第一次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洗漱完,躺在了刘月的身边。刘月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得像一台平稳运行的机器。他睡不着,这几乎成了他退役后的常态。窗户开着一条缝,山风吹进来,带着植物腐烂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周围安静极了,安静到能听见厨房里那台老旧冰箱发出的、濒死般的低沉呻吟。

就在这种近乎真空的寂静里,一个极度细微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这层寂静的薄膜。

那声音不是风声,风声是“呼呼”的,没有规律。也不是虫鸣,虫鸣是“唧唧”的,此起彼伏。这个声音,是一种持续的、频率非常稳定的“嗡嗡”声,像是某种大型工业风扇在全速运转。在这种“嗡嗡”声的背景里,还夹杂着一种更轻微、更尖锐的“滋滋”声,仿佛是强大的电流正在通过不够粗的导体,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抗议。

陈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侧着耳朵,像一头在黑夜里警觉起来的狼。声音的来源很明确,就是后山,瞭望塔的那个方向。他扭头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上面的红色数字显示着:23:00。

他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他伸出手,推了推身边的刘月。

“月儿,月儿,你醒醒。”

刘月在睡梦里哼了一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嘟囔道:“干什么……”

“你听。”陈峰压低了声音,像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外面有声音。”

刘月被他弄得睡意全无。她不情愿地撑起半个身子,皱着眉头,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夜里只有风吹过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山谷里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叫。

“什么声音?不就是风声吗?”她重新躺下,伸手摸了摸陈峰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发烧啊。你就是太敏感了,老陈,神经绷得太紧。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镇上买新鲜的五花肉呢。”

陈峰没有再坚持。他默默地躺下了,眼睛却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他知道刘月听不见。她的耳朵是正常人的耳朵。而他的耳朵,是在边防线上,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和近在咫尺的危险喂出来的。那个“嗡嗡”声像一根看不见的、长长的线,从遥远的山顶瞭望塔,一直牵进他的耳蜗里,缠绕着他的神经。

他就这样睁着眼,一直听着那个声音。他发现声音的强度一直很稳定,不大也不小。直到电子钟的数字跳到04:00,那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有人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开关。世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慌的寂静。

第二天早上,陈峰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坐在饭桌前。刘月把一碗热粥放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陈峰把昨晚的发现告诉了正在狼吞虎咽的女儿陈暖。

“爸,是不是谁大半夜的在山上飞无人机啊?”陈暖嘴里塞满了鸡蛋饼,说话含糊不清,“我好几个同学都喜欢搞这个,叫什么夜航拍摄,说是晚上拍星星特别清楚。”

“不可能。”陈峰立刻否定了。他自己也研究过女儿那台无人机,他知道那东西的声音。“无人机的声音是‘嗡’的一声高过一声,而且会移动。昨晚那个声音,音调和位置一直没变过,就像是固定在那里的。”

“那谁知道是什么呢。”陈暖显然对父亲的“重大发现”毫无兴趣,她放下筷子,划拉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说道,“现在山上装个气象监测站、手机信号增强塔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没准是林业局新搞的设备呢。爸,你别总是大惊小怪的,跟个特务一样。”

“那座瞭望塔早就废弃了,林场的老张亲口跟我说的,里面的木头楼梯都烂光了,根本上不去人。”

“那可能是又修好了呗。”陈暖说着,站起身,抓起书包,“我上学快迟到了,走了啊。”

02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屋子里又只剩下陈峰和刘月两个人。刘月把一碟咸菜推到陈峰面前,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你看,连暖暖都说你大惊小怪。陈峰,你是不是在部队待久了,落下后遗症了?看什么都觉得有情况。这都退役十二年了,不是一年两年。你得学着放松下来。这里是家,山清水秀的,能有什么事?不是你待的那个随时可能有人摸过来的边境线。”

陈峰夹起一根咸菜,慢慢地嚼着。咸菜很咸,很脆,在他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他知道,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个有“职业病”的、神经过敏的怪人。在部队的时候,他的耳朵和眼睛,是整个侦察连最可靠的警报器。战友们开玩笑说,陈峰的耳朵,能听见一百米外一只蚂蚱是公是母。这话虽然夸张,但所有人都信赖他的判断。现在,这双曾经为战友们赢得生机的耳朵,在自己家里,却成了“神经过敏”和“心理问题”的铁证。

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像一小块湿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没有丝毫改变。那个神秘的“嗡嗡”声,每晚十一点准时响起,凌晨四点准时消失,比镇政府的打卡机还要准时。陈峰彻底失眠了。他干脆不再上床,每到深夜,就自己搬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香烟,一直听到那个声音消失为止。烟头在他脚下踩灭了一地,像一堆小小的、冰冷的尸体。

刘月半夜起来上厕所,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那个僵直的人影,总是先被吓一跳,然后就是一声长长的、绝望的叹息。有一次她忍不住走出去,把一件厚衣服披在他身上。



“陈峰,你听我说,咱们去县医院看看吧?挂个神经科的专家号。你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垮的。你这是心理上的病,得治,不能拖着。”

陈峰掐灭了手里的烟,说:“我没病。”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下面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固执。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固执逼疯了。可那个声音又那么真实,那么有规律,根本不像幻听。他必须,也只能,自己去找到答案。

他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县里买一批新的碗筷,开着他那辆半旧的、跑起来像要散架的五菱宏光出了门。车子开出镇子,他没有往县城的方向去,而是在一个岔路口猛地一打方向盘,拐进了通往后山林场的那条颠簸的土路。

土路的入口处,那块写着“森林防火,禁止入内”的警示牌还是歪歪扭扭地立着。不同的是,牌子旁边多了一个用几根木头和一块塑料布搭起来的简陋岗哨。一个穿着褪色迷彩服的男人正坐在一个矮小的马扎上,看到有车开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目光笔直地投向陈峰的车。

陈峰把车停在岗哨前,摇下车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师傅,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啊。”陈峰的语气很随意,像个普通的村民。

那个男人接过了烟,却没有点,而是顺手别在了耳朵上。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脸上的皮肤被风霜和太阳刻画得又黑又糙,像一块风干的牛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从鼻翼两侧一直延伸到嘴角,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但他的眼睛,却和这张脸完全不相符。那是一双非常警惕、非常有神的眼睛,此刻正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陈峰和他的面包车。

“有事?”男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没事,就是想问问。以前这里不是随便进吗?我寻思着到山脚下挖点野笋,给店里添个新菜。”

“不行。”男人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现在是最高级别的防火期,上面有死规定,一只耗子都不准进去。”

“我就在最外边,不往里走,保证不点火。”陈峰继续尝试。

“不行。”男人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冷了,“规定就是规定。”

陈峰没有再说话。他看着这个男人。他站立的姿势,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腰板挺得像一根标尺。虽然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迷彩服,但陈峰能看出来,衣服下面的身体,一定非常结实。尤其是他的眼神,那种在巡视四周时下意识的、快速的扫视动作,陈峰太熟悉了。这不是一个护林员该有的样子。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军人的警惕。陈峰在他的身上,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那种混合着汗水、硝烟和纪律的味道。

他没再纠缠,平静地调转车头,开走了。但在后视镜里,他看到那个男人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直到消失在拐角。

这个新来的护林员,像一根新的钉子,钉进了陈峰的心里。后来他去镇上的小卖部买东西,装作不经意地跟老板打听。老板告诉他,那人叫老王,据说是上面林业局直接派下来的,不爱说话,性格孤僻,一个人住在山脚下废弃的管理站里,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有人想给他送点吃的套近乎,都被他冷冰冰地挡了回去。

一个废弃多年的林场,一座荒废了的瞭望塔,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最高级别的防火区,还派来一个神秘的、像特种兵多过像护林员的老王来看守。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块块拼图,在陈峰的脑海里慢慢地拼凑出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疑点的形状。

他回家后,一言不发地走上了二楼的储藏室。他从一堆旧杂物底下,拖出了一个沉重的木箱子。箱子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他吹开灰尘,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了生锈的铜锁。

箱子里,是他的整个过去。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旧军装,一本已经泛黄的退役证,还有一堆奖章,最耀眼的是那枚金灿灿的一等功奖章。在这些东西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架望远镜。那是一架军用高倍望远镜,镜身是磨砂的深绿色,上面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多年前一次夜间渗透任务中,他在匍匐前进时被岩石刮到的。他把望远镜拿了出来,找来一块干净的软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寸镜身和镜片。镜片在阳光下,依然明亮如初,像一双忠诚的眼睛。

从那天开始,陈峰的农家乐二楼,那间视野最好的客房,就成了他的专属观察哨。只要白天店里不忙,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那架望远镜,对着山顶上那座孤零零的瞭望塔,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在普通人的肉眼里,那座塔只是一个模糊的铁架子。但在高倍望远镜清晰的视野里,一切细节都无所遁形。他发现,瞭望塔生锈的塔顶最高处,多了一根以前绝对没有的天线。那根天线很短,呈灰黑色,样式非常古怪,既不是镇上常见的手机基站天线,也不是接收电视信号的鱼骨天线。而且在白天,当阳光角度合适的时候,他能看到瞭望塔朝向他这个方向的窗户上,有极其轻微的反光,说明那里面有玻璃,而且玻璃后面,似乎还有东西。

03

到了晚上,当那个“嗡嗡”声响起后,他再次举起望远镜。他惊奇地发现,在那个被黑布遮挡的窗户缝隙里,偶尔会闪过一下微弱的光点,颜色是蓝色的,一闪即逝。

这些发现,像一勺勺滚烫的热油,浇在了陈峰心里那团名叫“怀疑”的火苗上,火势一下子就旺了起来。他越来越肯定,那座塔里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的行为,也让本就不景气的农家乐雪上加霜。有一次,中午来了个大单,一个公司团建,订了三桌。刘月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出来喊他去给客人上下酒水,喊了三遍,他才从楼上慢吞吞地下来,眼神还飘忽不定,好像心思根本没在这里。客人走了之后,刘月忍无可忍,她冲上二楼,一把推开房门,看到的景象让她积压了多日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陈峰正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窗前,举着那架该死的望远镜,对她进门都毫无察觉。

“陈峰!”刘月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空气。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夺过那架望远镜,用尽全力摔在了旁边的床上。望远镜在柔软的被褥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客人你不管,生意你不管,女儿你也不问,你就天天看你那个破塔!那个破塔上是长了金子还是埋了你爹的骨头?”

“那上面不对劲,月儿,你相信我。”陈峰去捡床上的望远镜,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有什么不对劲的?我看是你这个人、你这个脑子不对劲!”刘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你能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我们辛辛苦苦从牙缝里省钱开这个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和我,让暖暖,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是让你在这里继续当你的什么狗屁侦察兵!你的部队早就没了,你的战场也早就没了!这里是家,你明不明白?是家!不是你的战场!”

“我……”陈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妻子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睛里那种深深的失望和疲惫。他知道她说得对,每一句都对。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他也知道,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骗不了人。那是一种野兽般的、对于危险的直觉,是在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中,用鲜血和恐惧磨练出来的。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天晚上,他们分房睡了。这是他们结婚十六年来,第一次。陈峰躺在二楼那间冰冷的客房里,听着隔壁房间传来妻子压抑的、低低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小小的、钝钝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他的心。

十一点整,窗外,那个熟悉的“嗡嗡”声准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讽刺。它像一个幽灵,在嘲笑他的众叛亲离。他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孤立了。妻子不理解他,女儿觉得他可笑,现在连镇上的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昨天他去小卖部买烟,店主老李就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老陈,听说你最近改修仙了?天天晚上对着后山打坐,是不是发现什么神仙洞府了?”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他摸了摸枕边那架冰冷的望远镜。他想,也许他们说的都对,也许真的是自己病了,病得不轻。可万一呢?万一自己是对的呢?万一那座塔上,真的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是危害国家的事情呢?

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偏执的固执,从他的骨髓里一点点地升了起来。那是属于士兵的固执。就算全世界都说他是错的,他也要亲眼去证实这一切。他需要一个答案,不为别人,只为给他自己这十二年的退役生涯一个交代。

他决定亲自上山。今晚就去。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等到凌晨一点,确认刘月和陈暖都已睡熟。他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了一身深灰色的旧运动服和一双鞋底磨损严重但依旧防滑的登山鞋。他把望远镜仔细地挂在脖子上,用衣服盖住,又在口袋里揣上了一把瑞士军刀和一个装满了凉白开的小水壶。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妻子和女儿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然后他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他没有走林场入口的那条大路。他知道那个像门神一样的老王肯定守在那里。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连本地采药的村民都很少走的路。他绕到了山的另一侧,那里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和几乎无法通行的原始密林。在部队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这种地形是他最喜欢挑战的。

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像一只灵巧的猫,一头扎进了黑暗的林子里。

山路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走百倍。带刺的藤蔓像恶毒的触手,不断地划破他的衣服和皮肤,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血痕。脚下的碎石和腐叶很滑,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他全神贯注,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每一次呼吸都控制得极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林子里各种不知名生物发出的细碎声响混合在一起。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压抑住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一个目标:向上,向着山顶那座瞭望塔。

随着海拔的升高,那股“嗡嗡”的杂音也越来越清晰。现在他能百分之百地确定,那是一种大型电子设备在极限功率下运转时发出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能量感。他终于爬到了山顶的平缓地带。他伏下身,躲在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后面,瞭望塔就在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像一个沉默的钢铁巨人。

他看到,一根比他胳膊还粗的黑色电缆,像一条冬眠的巨蟒,从塔的底部的一个破洞里钻出来,然后顺着地面一直延伸到旁边更茂密的树林深处,不知最终通向何处。塔的所有窗户都被厚厚的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显得诡异而神秘。塔的铁门上,换了一把崭新的、巨大的工业挂锁。

他伏在冰冷的地上,屏住呼吸,让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或者一个破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顶的风很冷,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

就在他觉得今晚可能不会有任何收获,准备先行撤退的时候,他挪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左脚。只听“咔嚓”一声,一声轻微但清脆的断裂声在他脚下响起。他心里猛地一沉,低头看去,是自己不小心踩断了一根已经干枯的树枝。

这个声音在死寂的山顶上,不亚于一声惊雷。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那扇被大锁锁住的瞭望塔铁门,竟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影闪电般地从里面冲了出来。是那个叫老王的护林员。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东西,看起来像一个大号的手电筒,但他打开开关的瞬间,陈峰就知道自己错了。那根本不是手电筒。一道雪白刺眼的光柱,像一把凝固的激光剑,瞬间划破黑暗,无比精准地笼罩住了陈峰藏身的这片灌木丛。

04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老王的声音像十二月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他微微弓着身子,整个人像一张被拉到满月的弓,随时可能射出致命的箭。

陈峰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暴露,再隐藏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缓缓地、慢慢地,从灌木丛后面站了起来。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掌心向前,这是世界通用的、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的姿势。他的目光却没有看老王的脸,而是死死地盯着老王握着那个强光设备的姿势,和他那双在刺眼光芒后面依然锐利得可怕的眼睛。

“我只是个过路的村民,天黑迷路了。”陈峰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他的大脑正在以当兵时最高的速度运转,评估着眼前这个人的威胁等级,计算着自己逃脱的概率。

“村民?”老王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村民可不会走这条没人走的路,更不会有你这种躲藏的身手和此刻还这么镇定的眼神。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他一步一步地向陈峰逼近,手里的强光设备照得陈峰几乎睁不开眼。

这个老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充满压迫感的气场,让陈峰百分之二百地确定,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护林员。他和自己一样,是军人,甚至……是他以前只能在传说中听到的那种,执行更特殊任务的军人。他们两个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连风声都小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彻了整个山顶,彻底撕碎了这片刻的死寂。是陈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的光亮透出裤子口袋,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屏幕上,肯定显示着“老婆”两个字。是刘月发现他不见了,打来的电话。



这突兀的铃声,像一个被扔进精密仪器里的扳手,让老王的脸色瞬间剧变。他似乎把这铃声当成了某种触发式的信号发射器,或者是呼叫同伙的暗号。他低沉地爆喝一声,整个人的速度快得像一头扑食的猎豹,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手臂伸直,五指如爪,直奔陈峰的手机口袋而去。

陈峰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这是他十五年军旅生涯刻下的本能。他本能地一侧身,右手如闪电般下沉,准备用一个标准的擒拿术起手式格开老王抓来的手。

然而,就在两人手腕接触的一刹那,陈峰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对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就在他格挡的瞬间,老王的手腕以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一翻一扣,一股他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陈峰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被铁钳夹住,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仅仅一个回合。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全部动作。老王一个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的过肩摔,将他这个一百五十多斤的壮汉,像扔一个麻袋一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剧烈的撞击让陈峰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王已经顺势用膝盖死死地顶住了他的后心,双手如同两把铁锁,将他的胳膊反剪到背后,让他动弹不得。整个过程,从冲出瞭望塔到将他制服,可能还不到十秒钟。

陈峰彻底震惊了。他引以为傲的、在全团大比武中拿过第一的格斗技能,在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老几岁的男人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打闹一样不堪一击。对方用的那种擒拿格斗术,快、准、狠,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一种更高级别、更致命的搏杀技巧。

他被死死地压在冰冷的、混杂着枯叶和泥土的地面上,脸颊贴着地,能闻到一股腐败的气味。他想开口,想拼尽全力喊出自己曾经的部队番号,用这种军人之间才懂的方式,证明自己不是敌人。

可就在他张开嘴,准备吸气嘶吼的瞬间,一阵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的巨大轰鸣声,彻底压过了山顶的风声,也压过了他口袋里那依旧在固执地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

那声音绝对不是任何民航客机,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军用运输机。那是一种极为沉重、极为有力、带着巨大物理压迫感的螺旋桨拍打空气的声音,仿佛一头史前巨兽正在苏醒。

压在他身上的老王,和他自己,都在同一时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两人都惊愕地抬起头,用尽力气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东边的夜幕,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一架通体涂着吸收光线的军绿色哑光漆的重型军用直升机,正关闭着所有的航行灯,像一头来自黑暗世界的钢铁巨兽,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极低高度,向着这个山头飞速逼近。它很快就飞到了瞭望塔的上空,开始盘旋,巨大的旋翼卷起的狂风,将周围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发出痛苦的呻吟,无数的树叶和杂物被卷到空中。

一道雪白刺眼的探照灯光柱,猛地从直升机的机腹射下。光柱像一根从天而降的审判之矛,将地上的陈峰和老王两个人,牢牢地锁定在光柱的中央,像舞台上两个无处遁形的小丑。

直升机那巨大的舱门,“哗啦”一声向侧面滑开。几个穿着黑色特战服、戴着夜视仪、手持武器、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顺着几条粗大的绳索,动作利落地从天而降。他们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立刻以教科书般的战术队形散开,将光柱中的两个人包围起来,黑洞洞的枪口一致指向了他们。

一个肩膀上扛着校官军衔的军官,最后一个从离地不到两米的机舱里跳了下来。他的军靴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没有看那个还被压在地上的陈峰,而是快步走到了刚刚站起身的“护林员”老王面前。他双脚猛地一并,身体站得笔直,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军礼。

他的语气,急切又严肃,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

“王教授,‘观星者’项目B-7区域数据链突发中断,总部命令我们紧急介入!……等等,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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