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年我在东北雪原救下一苏联姑娘,30年后一封密信揭开她真实身份

分享至

三十年的夫妻,我以为当年从东北雪原的狼吻中救下的,只是个普通的苏联姑娘,并给了她一个叫“安娜”的身份和安稳的家。

直到一封来自莫斯科的密信打破了所有平静,一个陌生男人用我听不懂的俄语恭敬地称呼她:“安娜斯塔西娅·波波娃同志。”

她瞬间面无血色,抓住我嘶吼:“李伟,快让他走!”

我才惊觉,我用半生守护的枕边人,身上竟藏着一个足以掀起巨大波澜的秘密。



01

我的记忆,总是被一片无边无际的、厚重得令人窒息的白雪所覆盖。

那是一九六九年的冬天,一个让钢铁都变得脆弱的冬天。

我叫李伟,那年刚满二十岁,是驻守在大兴安岭深处的一名普通边防战士。

雪是从入秋后就开始下的,到了隆冬时节,已经没过了膝盖,有些地方的雪窝子甚至能埋掉半个人。

我们那个小小的哨所,像孤岛一样矗立在白色的海洋里,每天推开门,都需要用铁锹铲出一条路来。

风是这里的常客,从遥远的西伯利亚一路呼啸而来,没有任何阻挡,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蛮横地刮过人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

团里的命令一天比一天紧急,电报里反复强调着边境线上的紧张局势,要求我们加强巡逻,严防一切可能的异常动向。

那天,轮到我执行最远点位的单人巡逻任务。

那条路线最长,也最危险,需要独自穿越一片被当地人称为“狼嚎沟”的区域。

出发前,指导员老王拍着我厚实的肩膀,把一个装着热水的军用水壶塞进我怀里。

“路上注意安全,小子。”他哈出一口白气,“尤其是林子里的狼,今年雪大,畜生们都饿疯了,别大意。”

我用力点点头,把背上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又紧了紧。

口袋里揣着两个在火上烤过的、冻得像石头的馒头,这就是我一天的给养。

我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一脚踏进了那片茫茫的雪原。

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到只剩下三种声音。

风穿过枯槁树枝时发出的呜咽,雪花落在军大衣上时微不可闻的簌簌声,还有我脚下的高帮军靴踩在深雪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这声音单调而富有节奏,像是为我这孤独的旅程,敲打着唯一的节拍。

我沿着熟悉的路线,艰难地行进着。

四周的景物单调得让人绝望,除了白色的雪,就是黑色的树干,偶尔有几只不怕冷的乌鸦落在枝头,发出沙哑的叫声,更添几分萧索。

我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水壶里的水已经不那么热了。

周围寂静得让我心里有些发慌,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感到不安。

我正打算找一块背风的大石头,坐下来啃几口那硬邦邦的馒头。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被风裹挟着,断断续续地飘进了我的耳朵。

起初,我以为是风声在我耳边制造的幻觉。

可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声音里分明夹杂着一种尖锐的,属于人类女性的惊叫。

那声音很远,飘忽不定,但其中蕴含的绝望和恐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痛了我的神经。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是狼的低吼,此起彼伏,充满了贪婪和残忍的意味。

我的心猛地一紧,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加速奔流。

我立刻握紧了冰冷的步枪,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扳机。

作为一名边防战士,我的首要职责是守卫边境线的安全与稳定。

但作为一个人,一个听到了求救声的血肉之躯,我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分辨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朝着那片地势略高的小丘陵,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去。

雪很深,每一步都跑得异常艰难,冰冷的雪灌进我的裤腿,刺骨的寒意直冲头顶。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肺部因为剧烈运动和冷空气的刺激,火辣辣地疼。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女人的尖叫已经带上了哭腔,凄厉而无助,在空旷的雪原里回荡。

狼嚎声也变得更加密集和兴奋,仿佛一场饕餮盛宴即将开始。

当我气喘吁吁地翻过最后一个小雪坡,探出头去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

不远处的雪地上,三只体型异常硕大的东北灰狼,正呈一个半圆形,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团团围住。



那人穿着厚重的皮衣,一头灿烂的金发在纯白的雪地上,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格外醒目。

在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深色的外套胸口处被一片已经凝固的暗红色浸透,在雪地里晕开一圈,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一把老式的双管猎枪被丢在几米外的雪地里,像是最后的挣扎。

其中一只最强壮的头狼,已经按捺不住,压低身体,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扑了上去。

它那闪着寒光的尖牙,对准的正是那个女人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我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进行精确的瞄准。

这完全是千百次训练后,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举枪,开保险,透过准星套住那个灰色的影子,然后果断地扣动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雪原里猛然炸开,声音被放大了数倍,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远处的树梢上,积雪簌簌落下,惊起了一片不知名的飞鸟。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头狼的后腿。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在雪地里猛地一顿,然后翻滚着摔到了一边。

另外两只狼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和同伴的惨叫吓得魂飞魄散,它们纷纷后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死死盯住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没有给它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冷静地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从枪膛里弹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雪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呲”响。

我没有再浪费子弹,而是将枪口对准天空,再次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声响和弥漫开来的浓烈火药味,终于彻底击溃了这两只野兽的凶性。

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对食物的渴望。

它们夹起尾巴,不敢再有片刻停留,拖着那只受伤的同伴,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远处的密林深处。

雪原,又恢复了寂静。

我端着枪,警惕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危险后,才快步跑了过去。

地上的女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缓缓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沾满了雪花、泪痕和泥土的脸,却依然无法掩盖其惊人的美丽。

一张典型的斯拉夫人面孔,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皮肤在严寒中白得近乎透明。

只是此刻,她那饱满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一双蓝宝石一样澄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极致恐惧,以及一种看到救星后油然而生的哀求。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一连串我完全听不懂的俄语,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我蹲下身,不敢靠得太近,先是伸手探了一下旁边那个男人的鼻息。

冰冷,僵硬。

彻底没救了。

我的心,瞬间“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一个活着的苏联女人,一个死去的苏联男人,一把苏联制式的猎枪。

这里,是距离中苏边境线不到五公里的中国境内。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飞速地运转起来,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瞬间浸湿了内里的棉衣。

在那个政治空气紧张到几乎凝固的年代,这几个要素组合在一起,几乎可以和两个字划上等号——“苏修”。

再严重一点,就是“特务”。

按照部队的纪律,我的唯一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立刻将她控制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哨所上报。

这是我的职责,是刻在我脑子里的第一准则。

可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看着她那双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像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一样,充满了惊恐和无助的眼睛。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比我在老家的妹妹大不了多少。

如果我把她交上去,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是无休止的审查,是冰冷的囚室,还是更糟糕的,我根本不敢想象的结局。



理智和情感,像两头猛兽,在我的脑海里激烈地撕咬着。

一边是我的前途,我的军人生涯,甚至是我的人身自由。

另一边,是一个活生生的,刚刚从狼吻下逃生的年轻生命。

02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我看到她因为极度的寒冷,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她看着我,眼神里的哀求几乎要溢了出来。

那一刻,一种最原始的人性,一种无法言说的怜悯,压倒了所有冰冷的纪律和规定。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仿佛要把心中的犹豫和恐惧全部吐出去。

我默默地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的、带着我体温的军大衣,走上前,轻轻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她明显愣住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不解。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林子,用我从为数不多的几部苏联电影里学来的,发音极其蹩脚的俄语单词,笨拙地说道:“我……猎人……”

我不能暴露自己边防战士的身份。

然后,我又指了指她,用询问的语气问道:“你……?”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指了指自己,用颤抖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安娜。”

我不能带她回哨所,那等于亲手把她和我自己都送上绝路。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地方。

是我在之前一次巡逻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个早年伐木工人留下的废弃地窨子。

那地方很隐蔽,在一个小山坳里,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着,如果不是凑到跟前,根本不可能发现。

我做出了决定。

我先是用雪,将那个死去的男人简单地掩埋起来,算是对他最后的尊重。

然后,我走到安娜面前,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爬了上来。

她的身体很轻,但在那一刻,我却觉得我的背上,仿佛扛起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那是我一生之中,走过的最漫长,也最沉重的一段路。

雪地里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不仅磨炼着我的体力,更炙烤着我的内心。

每一步,都像是在和我的前途与命运,做着一场豪赌。

在地窨子里,我用随身携带的火柴,点燃了里面残留的一些干柴。

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地窨子里的阴冷,也让安娜发紫的嘴唇,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我把那两个硬得像石头的馒头放在火上烤了烤,又把已经不怎么热的水壶递给她。

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然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样子像一只饿了很久的小猫,让人心疼。

在接下来与外界隔绝的两天两夜里,通过极其困难的比划和猜测,她断断续续地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

她说,她叫安娜·彼得罗夫娜,和她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死去的男人,是来远东地区进行地质考察的学者,主要任务是采集一些特殊的矿石样本。

他们在森林深处追踪一个矿脉时,不小心被暴风雪困住,迷失了方向。

在饥寒交迫中,他们慌不择路,无意中越过了国境线。

更不幸的是,他们还遭遇了饥饿的狼群。

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她,开枪打死了一只狼,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厄运,不幸遇难。

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环节,在当时的情境下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我选择了相信。

或者更准确地说,我强迫自己去相信这个故事。

因为只有相信,我为她所做的一切,才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通过哨所唯一一部手摇电话,向连里报告,说我在巡逻途中不慎崴了脚,正在一个山洞里临时休整,等雪小一点再回去。

战友们没有怀疑,只是叮嘱我注意安全。

两天后,风雪终于停了。

更大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我不可能把她一直藏在这个地窨子里。

她需要食物,需要一个能长久待下去的地方。

我的脑海里,萌生了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决定。

一个在当时看来,足以让我被枪毙十次的决定。

我要把她带下山,给她一个全新的,属于这里的身份。



我利用一次下山为哨所采购物资的机会,带着安娜,悄悄地绕开了所有关卡,来到了离边境最近的一个小镇。

在镇上,我找到了一个在户籍管理处工作,论辈分得管我叫声表叔的远房亲戚。

我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塞给他两条我用自己津贴买的好烟。

然后,我开始编造一个我演练了一路,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谎言。

我说,安娜是我在山里一个被雪崩掩埋的林场里捡到的幸存者。

她的家人全都没了,她自己也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惊吓,不但失忆了,还变成了哑巴,一句话都不会说。

我给她取了个中国名字,为了让她更容易被接受,我让她随了我的姓,叫李安娜。

我那位表叔,老张,听完我的话,叼着烟,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我身后那个裹着厚衣服,低着头,金发被头巾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安娜。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手心里全是汗。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掐灭了烟头,说:“李伟啊,你这孩子,胆子是真大。”

他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

他领着我们,走进那间充满墨水味的小办公室,在一张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空白身份证明上,盖下了那个决定了安娜后半生命运的,鲜红色的印章。

从他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一刻,阳光照在我脸上,我却觉得一阵眩晕。

我知道,从今天起,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叫安娜·彼得罗夫娜的苏联姑娘了。

只有一个来自黑龙江偏远林场,名叫李安娜的哑巴孤女。

几年后,我从部队光荣退伍。

我拒绝了组织上安排的工作,选择回到了离那片雪原不远的那个林业小镇。

或许,是潜意识里,我害怕离那个埋藏着秘密的地方太远。

安娜一直默默地跟在我的身边,像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也像一个没有声音的影子。

她很聪明,或者说,她一直在以一种惊人的毅力,努力地“扮演”着李安娜这个角色。

她跟着邻居家大院里的孩子们牙牙学语,从最简单的“你”、“我”、“他”,到后来完整的句子。

她用一个小本子,歪歪扭扭地记录下每一个汉字的发音和写法。

那本子,她总是贴身放着。

她从不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我也用沉默,守护着我们之间这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那个发生在雪夜里的惊心动魄的秘密,成了我们俩之间唯一,也是最坚固的纽带。

镇上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李伟是不是在部队待傻了。

一个前途光明的退伍军人,立过功,受过奖,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偏偏要回这个穷山沟。

更让他们不解的是,我居然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哑巴”。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我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

在那件宽大的,带着浓重汗味的军大衣下,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曾经有过怎样的惊恐和无助。

在那个冰冷的地窨子里,她蜷缩在火堆旁瑟瑟发抖的样子,早已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我们结婚了。

没有像样的婚礼,没有亲朋的祝福,只是去公社领了一张薄薄的证。

那天,我用我所有的退伍津贴,去镇上唯一的国营饭店,要了两个硬菜,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瓶白酒。

我们就坐在那张铺着塑料桌布的桌子前,我一杯一杯地喝,她就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笑。

婚后的生活,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却也安稳得让人心安。

我在镇上的木材厂找了份开拖拉机的活,每天早出晚归,身上总带着一股松木的香气。

安娜则把我们那个租来的,只有两间房的小平房,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的手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化腐朽为神奇。

她会用工厂里废弃的碎布头,拼接成色彩斑斓的漂亮桌布。

她会去林子里捡来姿态各异的松塔和干花,用麻绳串起来,挂在光秃秃的窗前,成了家里最美的风景。

她的话依旧不多,大部分时候,她都只是微笑着,听镇上的大婶大娘们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渐渐地,邻居们也都接受了这个“不爱说话但手巧心善”的李家媳妇。

一晃十年过去,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石头”,希望他能像山里的石头一样,结实,坚强。

儿子的出生,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彻底照亮了这个原本有些沉静的家。



安娜的话,也因为儿子的到来,渐渐多了起来。

她会抱着小石头,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调子婉转又带着一丝丝忧伤的旋律,哼唱着摇篮曲。

我问她是从哪里学的,她总是笑着说,是小时候听她妈妈唱的,早就忘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像林场外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一样,安静而绵长地继续下去。

我们会看着儿子长大,离开小镇,然后我们两个,会在这座小房子里,一起慢慢变老。

那个关于雪原的秘密,会随着我们的老去,最终被带进坟墓,永远不为人知。

可生活,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总会在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露出它深藏的獠牙。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发现,我的妻子安娜身上,总有一些与“林场孤女”这个朴素身份格格不入的特质。

它们像水面下的暗流,平时不易察觉,却在不经意间,泛起令人心惊的涟漪。

我们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她的警觉性,却高得有些吓人。

有一年夏天,镇上一辆拉木材的大卡车在经过我们家门口时,后轮胎突然爆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当时正在院子里修篱笆,也只是被吓了一大跳。

可正在屋檐下晾衣服的安娜,她的反应却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在巨响传来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丢下了手里的衣服,身体以一个极其敏捷的姿势侧身、下蹲,眨眼间就躲到了院墙的墙角后面。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被惊吓后的本能反应。

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已经刻在肌肉记忆里的专业规避动作。

我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跑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勉强笑着说,以为是打雷了,吓着了。

还有一次,家里那台我从废品站淘来的,老掉牙的红灯牌收音机坏了。

打开后总是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一个台都收不到。

我这个大老粗,对着里面复杂的线路板捣鼓了半天,不但没修好,反而冒起了一股青烟。

我一生气,就准备把它当废品给扔了。

第二天我从木材厂下班回家,一进屋,却惊讶地发现,那台收音机里,正清晰地播放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

安娜正坐在炕上,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安静地听着。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她平静地抬起头,对我笑了笑说,她下午闲着没事,就随便弄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就好了。

我半信半疑地走到收音机后面,好奇地打开了后盖。

我看到,里面那几根被我弄断的电线,已经被重新焊接好了。

那手法,干净利落得不像话,每一个焊点都圆润光滑,不大不小,比我们厂里最有经验的那个被称作“一把焊”的王师傅,做得都漂亮。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但看着她那平静无波的脸,我最终还是把疑问咽了回去。

最让我感到心疼,也最让我感到无力的,是她那持续了三十年的噩梦。

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晚上,她会在沉睡中,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然后猛地坐起来。

每一次,她都是满头大汗,浑身冰冷,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我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问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她总是茫然地摇着头,说不记得了。

她说,只感觉自己一直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奔跑,后面有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跑不动了,就要被抓住了。

我把这一切,都小心翼翼地归结为她童年时那场雪崩留下的,无法愈合的心理创伤。

我不断地这样安慰自己,也这样安慰她。

谁的心里,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我爱的是眼前这个为我洗衣做饭,为我生儿育女,会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夜里,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暖脚的女人。

我爱的是我的妻子,李安娜。

至于她的过去,真的不重要了。



03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来到了一九九九年。

那个曾经让我们无比恐惧的庞大邻国,早已在时代的洪流中分崩离析,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我们的儿子石头,也争气地考上了遥远南方的名牌大学,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边陲小镇。

家里,又恢复到了最初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平静。

我们都以为,生活这本书,已经翻到了最安稳的篇章,故事已经进入了波澜不惊的尾声。

我们都错了。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天空像被洗过一样,蓝得透亮,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

我正在院子里,挥着斧头,把夏天时囤积的木头劈成适合塞进炉灶的木柴,为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天做准备。

斧头落下抬起,很有节奏。

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镇午后的宁静。

一辆黑色的,擦得锃亮的伏尔加轿车,悄无声息地,像一个幽灵,停在了我们家门口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这在几乎没有任何外来车辆到访的小镇,是一件比过年还要稀罕的事情。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握着斧柄,警惕地看着那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轿车。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挺拔,穿着一件剪裁极为得体的黑色羊绒风衣,脚下的皮鞋一尘不染,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和我们这个尘土飞扬,充满了木屑和生活气息的小镇,显得格格不入。

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目光在我手里的斧头上一扫而过,然后微微欠了欠身,用一种虽然标准但语调略显生硬的中文问道:“请问,是李伟先生的家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斧头轻轻放在了柴堆上,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反问道:“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男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径直看向了我身后,刚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安娜。

安娜的手里,端着一杯刚给我泡好的,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

她看到那个陌生的男人,脚步瞬间就停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那个男人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探究、确认,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没有像镇上人那样叫她“安娜”或者“李家嫂子”。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得笔直,用一种我只在那些老旧的苏联电影里听过的,字正腔圆,带着一种特殊敬意的俄语,一字一顿地,清晰地称呼她道:

“安娜斯塔西娅·伊万诺夫娜·波波娃同志。”

安娜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如同被雷电击中,猛地一震。

那个男人,仿佛没有看到安娜的剧变。

他从那件昂贵的风衣内侧口袋里,极其郑重地取出一个用深红色火漆封口的,厚实的牛皮纸信封。

他用双手捧着那个信封,恭敬地递向安娜,用一种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道:“这是伊戈尔·帕夫洛维奇临终前,嘱托我务必亲手交给您的。”



“伊戈尔·帕夫洛维奇”。

当这个我从未听过的,充满了异国情调的俄国名字,从那个陌生男人嘴里清晰地说出来时,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妻子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像一张白纸。

“哐当!”

她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玻璃杯,直直地从她僵硬的手中滑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溅了她一裤腿,她却像完全没有知觉一样。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信封,仿佛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种颤抖,发自灵魂深处,让我心惊肉跳。

她的眼神里,是我相伴三十年都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了极致的恐惧、深沉的悲痛,和一种仿佛要将一切都毁灭的决绝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去接那封信。

她突然像受惊的鸟一样,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冲进屋里,“砰”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甩上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我被这突如其来,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彻底搞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顾不上门口的陌生人,急忙追进屋里。

我看见安娜背靠着门板,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沿着门板滑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双手抱着头,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她抬起头,那张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脸上,满是绝望。

她看着我,用嘶哑到几乎破碎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浑身冰冷的话:

付费解锁全篇
购买本篇
《购买须知》  支付遇到问题 提交反馈
相关推荐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