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画家徐悲鸿痴恋学生孙多慈,却在发妻面前立下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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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敢不敢发个誓?”

1930年,南京徐公馆。窗外电闪雷鸣,屋内比风雨更冷。

蒋碧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地扎向她的丈夫,著名画家徐悲鸿。

“你当着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发个誓,”她指着客厅另一头吓得面无人色的女学生孙多慈,眼里是疯狂的火焰,“说你跟她清清白白,若有半点私情,天打雷劈!”

徐悲鸿看着妻子决绝的脸,又看了看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爱人。

一种巨大的、被误解的悲壮感攫住了他。

他猛地转身,对着祖宗牌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举起三炷香,在滚滚雷声中嘶吼道:

“我徐悲鸿在此立誓!若与学生孙多慈再有任何私情,甘受天打雷劈,画画的手立刻断掉!”

声泪俱下的誓言,终于让蒋碧薇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她本以为,她用最惨烈的方式,赢回了丈夫,保卫了婚姻。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她沉入梦乡的同一个夜晚,书房的门被悄悄反锁。

徐悲鸿擦干脸上的泪痕,眼中却没有半分悔意,反而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亮光。

他在台灯下摊开一张雪白的信纸,舔了舔笔尖,蘸满浓墨。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落下字。

等放下笔,他吹干墨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我没有违背誓言,”他低语道,“我只是,为我们的未来,选择了另一条路。”

那晚的雷声,终究没有劈醒这个为爱痴狂的男人,反而,像是为他即将上演的一出惊天大戏,奏响了序曲。



01

1930年的南京,空气里总飘着一股没干透的石灰味和梧桐树叶子腐烂的味道。

国民政府的楼刚盖起来没几年,马路上跑着汽车,也跑着黄包车。

新旧东西混在一起,像一锅没煮开的水。

中央大学的画室里,味道就纯粹多了,是松节油、墨汁和陈年颜料混在一起的味道。

闻久了,骨头缝里都像是浸了这股味儿。

徐悲鸿站在画室中间,他刚从法国回来没多久,说话时总习惯性地扬着手,好像手里还握着一根看不见的教鞭。

他的声音很响,在空旷的画室里撞来撞去,他说:

“什么叫写实?写实不是画得像!照相机器画得最像!写实是要画出骨头,画出精神!你们画一个人,不能只画他的皮,要画出他心里藏着的那点东西。画一匹马,要画出它想挣脱缰绳的那股劲儿!”

学生们坐得笔直,像一排排等着浇水的秧苗。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在他们过去学画的经验里,画画就是临摹,是把老师的东西学得越像越好。

徐悲鸿带来的东西,是新的,像一阵硬邦邦的风,吹得他们有点懵。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从一排排画架上扫过去,审视着每一张年轻而迷茫的脸。

他看到他们画的东西,大部分是软绵绵的,没有筋骨的山水,没有生命的仕女。

他心里有股火,觉得中国的画坛就像一潭死水,他要做的,就是往这潭水里扔一块大石头。

最终,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画室的角落。

那里有个女学生,叫孙多慈,是从安徽安庆来的。

她人很安静,不怎么说话,总是低着头,好像地面上有什么看不完的东西。

她的画也和她的人一样,安安静静的。

别人画的山,是热闹的山,有亭台楼阁,有樵夫飞鸟,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去。

她画的山,就是一座山,光秃秃的,用很干的笔墨皴出来的,石头缝里透着一股别人没有的冷气和孤高。

那不是学来的技巧,是天生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

徐悲鸿踱步过去,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

孙多慈立刻感觉到了,那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带着烟草和松节油混合的气味,笼罩了她。

她的呼吸停了一下,握着笔的手僵住了。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有人在擂鼓。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继续画,整个人像被钉在了画凳上。

一滴墨,从笔尖滑落,掉在宣纸上,迅速晕开,像一块无法抹去的伤疤。

她心里一慌,完了,这张画毁了。

就在这时,徐悲鸿开口了,声音比刚才讲课时低沉了许多:

“别怕,这滴墨落得好,像山里的一块顽石,让这山活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孙多慈听来,比雷声还响。

整个画室几十号人,好像都在一瞬间朝她看了过来。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耳朵尖。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眼前有点发黑。

因此,她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那句话:“让这山活了”。

下课后,学生们陆续离开,画室里渐渐空了。

孙多慈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想等所有人都走了再走。

徐悲鸿却没有离开,他站在窗边抽烟,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等画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他才掐灭了烟,转过身来。

“你叫孙多慈?”他问。“是,先生。”孙多慈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安庆来的?”“是。”“画得不错,”他走到她的画架前,又看了一会儿那幅被墨点“毁掉”的山水,“有灵气,但根基不稳。明天下午,你到我的画室来,我单独给你看看。”

孙多慈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徐悲鸿的画室,在中央大学,那是个传说一样的地方,据说里面挂满了他在欧洲画的油画和他收藏的古画,等闲不让人进。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徐悲鸿回到傅厚岗的公馆。

一进门,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

家里很安静,佣人李嫂正在小心翼翼地擦着客厅里的红木家具。

他的妻子蒋碧薇,正坐在客厅那张巨大的八仙桌前,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支派克钢笔,一丝不苟地记着账。

她听到他回来,没有抬头,只是翻了一页账本,声音清冷地响起:

“回来了?今天财政部的王太太派人送了请柬,下周在她家有个堂会,请了梅兰芳的班子,帖子我已经接了。你去的话,得准备一份像样的礼。上次你送的那幅字,听说被王部长转手送给别人了。”



徐悲鸿脱下大衣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觉得心里那股在画室里升腾起来的热气,瞬间就被浇熄了。

他走过去,看着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人名,觉得一阵烦躁。

他说:“我今天发现一个好苗子,一个女学生,画画极有灵气,是块璞玉。”

蒋碧薇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流畅地划过。

她说:“灵气能当饭吃吗?你上次说的那个有灵气的男学生,不是还不起房租,最后把你的印章拿去当铺当了三百块钱?”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看着他,目光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

“悲鸿,你的灵气太多了,多得快要养不活这个家了。”

徐悲鸿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这个家,与其说是个家,不如说是一个由蒋碧薇精密管理的社交公司。

她是董事长,他是公司里最值钱、也最不听话的资产。

他们之间的话题,永远是钱,是人情,是谁又升了官,是谁又失了势。

曾经在巴黎的小阁楼里,他们可以为了一块面包、一管颜料吵架,也可以为了他画出一幅好画而拥抱在一起。

那些日子,又穷又苦,但好像比现在热乎。

他不想再争辩,转身进了自己的书房,把门重重地关上。

书房里挂着一幅蒋碧薇年轻时的肖像,画里的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眼睛亮得像有星星,嘴角带着一丝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微笑。

那是他刚到法国时为她画的。他看着那幅画,心里空荡荡的。

他想,画里的人是真的,现在外面那个人也是真的,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想不明白。坐在书桌前,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是孙多慈的脸,那张脸低着头,有点胆怯,但在那胆怯之下,藏着一团火。

他觉得,那团火,和他自己心里那团快要熄灭的火,是同一种火。

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把那团火,从那个年轻的身体里,彻底地点燃。

02

第二天下午,孙多慈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敲响了徐悲鸿画室的门。

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可里面的景象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间画室比学校的大课堂还要大,层高很高,北面是一整面墙的玻璃窗,光线柔和地洒进来。

画室里很乱,东边堆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空白画框,西边靠墙立着几尊从欧洲运回来的石膏像,阿格里帕、伏尔泰、断臂的维纳斯,他们都用一种悲悯而空洞的眼神看着这个来自东方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松节油和亚麻籽油的味道,厚重得像实体。更多的,是画。

墙上挂满了画,油画,素描,国画,层层叠叠。

最大的一幅,是一匹正在奔腾的墨马,那马仿佛随时都会挣脱画框,从墙上冲下来,踏碎一地寂静。

徐悲鸿正坐在一张高背的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她进来,便放下了书。“来了?随便坐。”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小凳子。

孙多慈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待面试的女工。

她的心还在狂跳,不敢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

“把你最近的习作拿给我看看。”徐悲鸿说。

孙多慈连忙从随身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张卷好的画。

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递画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徐悲鸿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也很干燥,和她冰冷潮湿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徐悲鸿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他接过画,一张一张地在地上铺开。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画室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宣纸被展开时的轻微声响。

孙多慈觉得这段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站在了审判官的面前,所有的缺点和不堪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终于,徐悲鸿开口了:“你的问题,在于‘不敢’。”

孙多慈愣了一下,抬起头。

“你的笔触里有才气,有感觉,但太小心了,太收敛了。”他指着其中一幅画上的树,“你看这棵树,你想画出它的苍劲,但你的每一笔都像是在绣花,怕画错了,怕墨用多了。画画不是做大家闺秀,画画是打仗,是要跟这张白纸拼命的。你必须把你的全部情感、全部力气都砸进去,砸得粉身碎骨,画才有可能活过来。”

他站起来,从笔筒里抽出一支大号的羊毫笔,饱蘸浓墨,走到一张新的画纸前。他说:

“看好了。”

他没有画山水,而是画了一只鹰。落笔极快,极重,墨汁淋漓。

寥寥数笔,一只栖在悬崖上,眼神凶狠,利爪如钩的雄鹰就跃然纸上。

那鹰的眼神,仿佛穿透了纸背,要将人的魂魄都抓了去。

孙多慈看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画画的。

那不是在画,那是在搏斗,是在宣泄。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被那只鹰的眼神给点燃了。

从那天起,每个星期有两三个下午,孙多慈都会到徐悲鸿的画室来。

他开始系统地指导她,从最基础的素描结构,到国画的笔墨意境。

他会让她对着一尊石膏像,画上一下午的炭笔稿,练习光影和体积;也会让她临摹他收藏的八大山人的册页,体会那种孤傲和残缺的美。

他们谈论的话题,也渐渐从绘画本身,延伸开去。

徐悲鸿会跟她讲他在法国的老师达仰,讲罗丹的雕塑《思想者》其实是在思考人类的痛苦。他会感慨中国时局的动荡,说“国家都快亡了,我们这些画画的,又能做什么呢?只能用手里的笔,为这个民族保留一点元气。”

孙多慈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徐悲鸿传递给她的所有东西。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一个伟大的画家,更是一个思想家,一个忧国忧民的英雄。他身上有一种巨大的悲剧性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她。她开始写日记,日记里,她不再称他为“先生”或“徐教授”,而是用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代号——“F”,那是“France”(法国)的第一个字母。



在孙多慈身上,徐悲鸿也找到了久违的共鸣。

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孩能听懂他。

他跟蒋碧薇说这些,蒋碧薇只会问他罗丹的雕塑值多少钱。

他跟学校里的同事说这些,他们只会附和着说几句场面话。

只有在孙多慈清澈的、充满崇拜的眼睛里,他才觉得自己被理解了,觉得自己那些“不合时宜”的理想和痛苦,是有价值的。

他开始渴望见到她。

在没有课的下午,他会一个人在画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盼着听到那熟悉的、怯生生的敲门声。

而孙多慈,也把去画室的下午,看作是她一周中最盛大的节日。

周围的人也渐渐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画室的杂役老张发现,徐教授最近不怎么发脾气了,以前谁要是把他画室的地扫得太干净,他都会骂人,说把他的“画气”都扫走了,现在却温和了很多。

艺术系的其他学生发现,孙多慈虽然还是那么安静,但她走路的时候,头比以前抬得高了些,眼睛里也有了光。

有几个和孙多慈同宿舍的女生,在背后悄悄议论。

“你看孙多慈,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可不是嘛,听说徐教授对她另眼相看,天天叫去小画室开小灶。”“哼,什么开小灶,谁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呢?一个半老头子,一个黄毛丫头,画室的门一关……”“别胡说,徐教授可是大艺术家。”“艺术家就不是男人了?”

这些风言风语,像空气里的尘埃,开始在校园的角落里弥漫。

它们暂时还没有形成风暴,但已经让敏感的人,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03

徐悲鸿开始无法抑制地想要画孙多慈。

最初,他只是让她坐在那里,当成一个练习光影和结构的模特。

他画她的素描,用炭笔在粗糙的纸上反复描摹她脸部的轮廓,她高挺的鼻梁,和那双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睛。

他画得很投入,很专注,像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在做实验。孙多慈也坐得很端正,她觉得这是课程的一部分,是老师在教她艺术。

但渐渐地,事情变了味。他不再满足于素描。

一天下午,他忽然架起一个油画框,对她说:

“多慈,今天我们不画素描了,我给你画一张油画肖像。”

孙多慈有些不知所措,油画在当时是稀罕的东西,颜料和画布都贵得吓人。

她小声说:“先生,这太浪费了……”

徐悲鸿摆了摆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没有什么比留住美更重要。你坐到窗边去,光线好。”

他开始调色。他把赭石、熟褐、土黄、钛白挤在调色板上,用画刀熟练地调和着。他的动作很专注,眼神里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

孙多慈坐在窗边,看着他,觉得他不像在调色,像一个准备享用盛宴的食客。

第一张油画肖像,画了整整一个星期。

在这一个星期里,孙多慈每天下午都去画室报到,在同一个位置坐上三四个小时。

他们之间的话变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画室里只有画笔蘸取颜料的声音,和笔触在画布上摩擦的沙沙声。

这种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分量。

孙多慈能感觉到徐悲鸿的目光,那目光不再仅仅是老师审视学生的目光,它变得灼热、复杂,带着探究、欣赏,还有一种她当时读不懂的、深沉的欲望。

她开始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感到不安,但又有一种隐秘的、被重视的喜悦。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他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舒展开了花瓣。

画完一张,又画一张。他好像永远也画不腻。他画穿着学生装的她,画穿着旗袍的她,画她低头看书的样子,画她抬头望向窗外的样子。他的画室里,关于孙多慈的画,越堆越多。这些画,他从不给外人看。

一天,在郊外写生后,回城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们坐的黄包车陷在了泥地里,两个人只好跑到附近一间废弃的农舍里躲雨。

农舍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股发霉的稻草味。

雨下得很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雨点砸在屋顶的破瓦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他们并排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衣服都湿了,有点狼狈。

为了驱散寒意,徐悲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小瓶白兰地,递给她:

“喝一口,暖暖身子。”

孙多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她呛得咳了起来,脸颊泛起红晕。徐悲鸿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拂去她额前一缕被雨水打湿的乱发。他的手指温暖而粗糙,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老茧。

孙多-慈浑身一僵,不敢动了。

徐悲鸿的手停在她的发梢,没有收回去。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嘶哑地说:

“多慈,你知道吗,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孙多慈的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能闻到他身上混杂着雨水、烟草和酒精的气味,那是一种强烈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气息,让她感到眩晕。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徐悲鸿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他说:“我给你刻一枚印章吧。”

回到城里后,徐悲鸿真的开始刻那枚印章。

他找来一块上好的寿山石,红色的,像凝固的血液。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连几个晚上,都在灯下用刻刀小心翼翼地雕琢。

蒋碧薇问他在干什么,他只说是学校里有公事。

一个星期后,他把那枚印章交给了孙多慈。

印章被雕成了一片枫叶的形状,线条流畅优美。

他让她看印章的底部,上面是两个用小篆刻的字:慈悲。

孙多慈看到那两个字,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慈,是她的名字。悲,是他的名字。

这两个字并排放在一起,像一个无法拆穿的谜语,又像一个昭然若揭的誓言。

“收好,”徐悲鸿看着她,眼神深邃,“这是只属于我们的。”

孙多慈把那枚冰冷的石头印章紧紧攥在手心,直到它被她的体温焐热。

她知道,从她收下这枚印章的这一刻起,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她和她的老师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已经被这枚小小的石头,彻底捅破了。

这枚印章,成了一个秘密的信物。

孙多慈把它藏在自己最贴身的衣袋里,时常用手指去摩挲那两个字,感受那凹凸不平的笔画。

这个秘密,让她感到恐惧,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的甜蜜。

但是,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蒋碧薇的嗅觉,比最好的猎犬还要灵敏。

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正在失控。

她开始留意徐悲鸿的言行。她发现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松节油味越来越重。

他不再跟她抱怨学校的烦心事,也不再跟她谈论艺术,整个人常常陷入一种她无法进入的沉思中。

最让她起疑的是,他开始频繁地出入南京的古玩市场,买了很多昂贵的印石和刻刀,但家里却从来没见过他刻出什么新的印章。

蒋碧薇的麻将搭子,是她最重要的情报来源。

那些官太太们,整日无所事事,最擅长的就是搜集和传播各种小道消息。

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在麻将牌的碰撞声中,财政部长的王太太一边理着牌,一边状似无意地说:

“碧薇啊,你们家悲鸿真是我们教育界的楷可真有福气。你们家悲鸿先生真是心怀天下,我听说他对一个姓孙的女学生特别好,不仅亲自指导,前几天还带她去栖霞山写生,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徐教授的名声可不太好听啊。”

旁边一位交通部长的太太立刻接话:

“可不是嘛,我们家老张还说,中央大学里都传遍了,说徐教授给那个女学生画了好多幅肖像,一张都没舍得拿出来示人,宝贝着呢。”

蒋碧薇摸牌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的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微笑,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笑了笑,淡淡地说:

“悲鸿就是这个脾气,看到有才华的年轻人,就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没什么的。”

她把一张“红中”打了出去,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天晚上,蒋碧薇失眠了。

她躺在徐悲鸿身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她越来越陌生的气味。

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像被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她想起了当年,她还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为了这个男人,她不惜与家庭决裂,跟着他从宜兴私奔到日本,又从日本流浪到法国。

她陪他吃过最便宜的面包,住过最阴冷的阁楼,为他当模特,为他洗画笔,为他生儿育女。她以为,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女主角。现在,似乎有另一个人,要来分享她的位置,甚至取而代之。

她不能容忍。她用整个青春和名节赌的这场婚姻,她绝不允许自己输。

04

蒋碧薇决定主动出击。她没有选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愚蠢方式,那只会把徐悲鸿推得更远。她要用一种更聪明,也更残酷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领地。

她的第一个目标,是徐悲鸿的画室。

那个地方,是他的圣殿,也是他藏污纳垢的堡垒。

一个周末的下午,她算好徐悲鸿去参加一个画展酒会的时间,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了画室的门。

当她走进那间画室时,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看到的,不是一个艺术家的工作室,而是一个男人被激情冲昏头脑的证据。

画室的墙上、地上,斜靠着、平放着,到处都是同一个女人的肖像。

那个女人,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姓孙的女孩。

有素描,有油画,有水彩。画里的女孩,或低头沉思,或凭窗远眺,或嫣然一笑。

每一张画,都画得极其用心,尤其是那双眼睛,徐悲鸿用尽了毕生的功力,去捕捉那眼波流转间的神采。

那不是老师画学生,那是一个男人在画他深爱的女人。

画里倾注的爱意,浓得化不开,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蒋碧薇的脸上。

她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画架上,上面盖着一块绒布。

她走过去,一把扯开了绒布。

那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

画上的孙多慈,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坐在一张古典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神宁静而悠远。

这幅画的构图,和徐悲鸿当年为她画的那幅著名的《琴课》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画里的主角,从她蒋碧薇,换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发现,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捅进了蒋碧薇的心脏。

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眼前一阵发黑。扶着画架才勉强站稳。

原来,他不是不再爱了,他只是把给她的爱,原封不动地,给了另一个人。她不过是一个被替换掉的模特。

她没有哭,也没有砸东西。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幅画,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最后变成了两块黑色的冰。



那天晚上,徐悲鸿带着一身酒气和熏香回到家。蒋

碧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我今天去你的画室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徐悲鸿的酒意醒了一半。他看着蒋碧薇,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些画,是怎么回事?”蒋碧薇抬起眼,目光像两把利剑,直刺他的心脏,“那个叫孙多慈的女孩,她是谁?”

徐悲鸿躲开她的目光,强作镇定地说:

“一个学生,我跟你说过的,很有才华。我画她,是为了艺术创作,为了探索新的表现手法。”

“艺术创作?”蒋碧薇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要用当年画我的构图去画她?徐悲鸿,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别把我当傻子!你那点龌龊的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被戳穿了谎言,徐悲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恼羞成怒,也大声地反驳起来:

“你懂什么!那是艺术!艺术家的情感是纯粹的!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钱,就知道应酬,就知道打麻将说闲话,你已经变成一个庸俗的市侩了!我的世界,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蒋碧薇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我陪你在巴黎喝西北风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懂?我为你抛弃家人跟你私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懂?徐悲鸿,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没有我蒋碧薇,有你今天的地位吗?现在你功成名就了,翅膀硬了,就嫌我这个糟糠之妻庸俗了?你就要去找年轻的、懂你的‘红颜知己’了?”

两个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睡在楼上的孩子被惊醒了,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传来,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蒋碧薇的头上。

她突然不吵了。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红耳赤、为另一个女人辩护的男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和疲惫。她说:

“好,徐悲鸿,我们走着瞧。”

从那以后,蒋碧薇再也没有和徐悲鸿正面争吵过。但她开始了她的战争。

她知道,要对付徐悲鸿这样的男人,毁掉他的爱情,比毁掉他的人更容易。而要毁掉他的爱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那个让他爱上的女人。

她的第二步棋,下得阴狠而精准。

中央大学要举办一次年度学生画展,所有学生的作品都要参展,并由徐悲鸿亲自带队评审。

蒋碧薇通过她安插在徐悲鸿身边的一个远房亲戚,弄清楚了画展收画的流程。

她花了一笔钱,买通了画室里一个负责整理画作的杂役。

在画展布展的前一天晚上,那个杂役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地将孙多慈精心准备、准备参展的几幅得意之作,换成了她最早期的几张习作。

那几张画,是她刚入学时画的,笔法幼稚,构图混乱,是她自己都不忍再看的失败品。

画展评审那天,场面很隆重。校长和南京城里的一些社会名流都来了。

徐悲鸿作为艺术系的旗帜,意气风发。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一幅幅画作前走过,时不时地停下来,高声点评。

当他走到几幅画前时,他停了下来,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他指着那几幅画,毫不客气地,用他那洪亮的声音对周围的人说: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们现在美术教育的失败之处!这几幅画,简直是胡闹!线条软弱无力,墨色一塌糊涂,毫无结构可言!这种水平,是怎么进的中央大学的门?简直是对艺术的侮辱!是我们的耻辱!”

他骂得痛快淋漓,慷慨激昂,仿佛一个忧心忡忡的教育家。

周围的评委和名流们都连连点头,称赞徐教授的严格和铁面无私。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人群后面的孙多慈,脸已经白得像一张死人的脸。

她看着自己的画,那些她最不愿示人的习作,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被她最崇拜、最敬爱的老师,用最刻薄的语言,当着全校师生和南京名流的面,批判得一文不值。

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碎了。

周围人的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在她的身上。她听到了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她想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她想晕过去,但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醒。她站在那里,像一个被公开处刑的犯人,承受着来自全世界的羞辱。

那一天,孙多慈的世界,崩塌了。

05

画展的羞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霜冻,打蔫了孙多慈这棵刚刚探出头的小草。

她病倒了,高烧不退,一连几天都躺在宿舍的床上,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

同宿舍的女生们看着她这个样子,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

那些关于她和徐悲鸿的流言,因为这次画展事件,变得更加甚嚣尘上。

“看见没,这就是攀高枝的下场。”“徐教授也真是的,就算不喜欢,也不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骂吧,一点情面都不留。”“哼,我看啊,这就是徐教授做给徐师母看的。听说徐师母前阵子去画室闹了一场,这是在撇清关系呢。”“真可怜,被人玩了,还要被当众羞辱。”

这些话,像一把把盐,撒在孙多慈的伤口上。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还是像虫子一样,拼命地往她脑子里钻。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前几天,他还在画室里,握着她的手,说她是他的灵感源泉。

怎么一转眼,他就变成了那个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刺伤她的人?

她想去找他,想问个明白。但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她怕看到他冰冷的、不屑的眼神。

徐悲鸿也听说了孙多慈病倒的消息。他心里又急又气。

他气的是画展上那些不争气的画,给他丢了脸;急的是孙多慈的身体。但他拉不下脸来主动去看她。

他是教授,是名人,怎么能为一个女学生如此低声下气?

他觉得,是孙多慈自己的画不好,才导致了这一切,她应该自己反省。

他这种矛盾而自负的心态,让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然而,蒋碧薇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她觉得,羞辱只是第一步,要彻底根除这个祸患,必须让她从肉体到精神都感到恐惧,让她自己主动离开。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蒋碧薇打扮得体,穿了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暗花旗袍,戴着一副白色的蕾丝手套,撑着一把黑色的绸布洋伞,亲自来到了中央大学的女生宿舍。

她没有坐黄包车,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雨水打湿了她的鞋边,但她的步伐依然沉稳优雅。

她的出现,在简陋的宿舍楼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敲开了孙多慈宿舍的门。

开门的是孙多慈的室友,看到门口站着这位传说中的“徐师母”,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蒋碧薇的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了躺在床上的孙多慈身上。

她对那个室友温和地笑了笑,说:“同学,麻烦你,我想和孙小姐单独谈谈。”

那个室友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宿舍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蒋碧薇把伞收好,立在门边。

她环顾了一下这间狭小、潮湿的宿舍,空气里有股廉价雪花膏和药水混合的味道。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孙多慈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没有发火,也没有一句责骂。

她搬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像一个真心来探病的慈祥长辈。

“孙小姐,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她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丝关切。

孙多慈紧张得浑身发抖,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浑身无力。

她看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气度不凡的女人,嘴唇哆嗦着,叫了一声:“师母……”

蒋碧薇点了点头,说:“躺着吧,你身体不好。”她顿了顿,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说,“我听悲鸿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画画也很有才华。他很欣赏你。”

听到“欣赏”两个字,孙多慈的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蒋碧薇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前途无量。但是,女孩子走路,最怕走错。有些路,一旦走错了,就一辈子都回不了头了。”

她的声音依然柔和,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孙多慈的心上。

“悲鸿是你的老师,他是名人,是大学教授。他有家庭,有妻子,有孩子。你是个明白人,你应该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你图什么呢?你什么也得不到。名分,他给不了你。未来,他也给不了你。你得到的,只会是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和你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坏名声。”

孙多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蒋碧薇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别哭,孩子。我今天来,不是来骂你的,是来帮你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打听过了,你的家庭在安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父亲是孙传瑗议员,在地方上德高望重。他最看重的,就是家族的声誉。你想想,如果这件事传到你父亲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你的家族,会怎么看你?你让你父母的脸,往哪里放?”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孙多慈的命门上。

她最怕的,就是连累家人。她的哭声,从压抑的抽泣,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啜泣。

蒋碧薇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站起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孙多慈。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听我一句劝,收手吧。”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雍容华贵的语调,“南京这个地方,你不要再待下去了。回安庆去吧,回到你父母身边。或者,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你还年轻,有才华,长得也漂亮,以后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清清白白的好男人。别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孽缘,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说完,她没有再多停留一秒钟,转身,撑开她的黑伞,优雅地走进了外面的风雨里。

宿舍里,只剩下孙多慈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她最敬爱的人,当众羞辱她。她最恐惧的人,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又冷又黑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光亮。

那天晚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孙多慈,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衣服,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冲出了宿舍,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徐悲鸿,她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她要问他,到底该怎么办。

她像一个疯子一样,在雨中奔跑。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了她满脸。

她跑到傅厚岗的徐公馆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砸门。

“先生!先生!开门啊!先生!”

她嘶哑的哭喊声,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厉。

06

徐悲鸿是被佣人李嫂惊慌失措的叫声吵醒的。

他披着睡袍下楼,就听到外面那凄厉的、夹杂在风雨声中的哭喊。

他心里一惊,立刻听出是孙多慈的声音。他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打开了大门。

门口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孙多慈浑身湿透,像一只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白得像鬼,嘴唇却因为寒冷而发紫。她赤着脚,站在冰冷的雨水里,脚上满是泥泞和被石子划破的血痕。

她看到徐悲鸿,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先生……我该怎么办……我活不下去了……”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把蒋碧薇的来访和那些诛心的话,全都告诉了他。

徐悲鸿抱着她冰冷而颤抖的身体,听着她的哭诉,一股混杂着怜惜、愤怒和愧疚的烈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怜惜她的遭遇,愤怒蒋碧薇的狠毒,也愧疚于自己在画展事件上的冷漠和自私。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保护这个被他拖入深渊的女孩,来捍卫他自以为是的“神圣爱情”。

他把孙多慈扶进屋,让李嫂去烧热水,拿干净的衣服和毛毯。

他自己则用毛巾,笨拙地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脸。

他的动作很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蒋碧薇穿着一件丝绸睡袍,站在楼梯的转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客厅里这狼狈而“温情”的一幕。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

“大半夜的,这是唱的哪一出?演给谁看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锥,刺破了屋里的气氛。

徐悲鸿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喷着火。他把孙多慈安顿在沙发上,用毛毯裹好,然后站起来,一步步地走向蒋碧薇。

“蒋碧薇,你太过分了!”他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为什么要去找她?你为什么要用那么恶毒的话去逼她?她只是个学生!是个孩子!”

蒋碧薇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学生?孩子?徐悲鸿,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走下楼梯,与他对峙,“你敢当着她的面说,你对她没有私情?你敢说你没为她神魂颠倒?你半夜在书房里刻的那些印章,是给哪个‘孩子’的?”

徐悲鸿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今天就给你两条路。”蒋碧薇的声音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第一条,我明天一早就去教育部,去《中央日报》,把你们这对‘情深义重’的师生佳话,好好地宣扬宣扬。我还要给你那个在安庆当议员的岳父大人写封信,让他看看他的好女婿,在南京是怎么‘教书育人’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孙多慈,又转向客厅另一头供奉着的徐家祖宗牌位。

“第二条,”她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立刻,跪下。对着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发个毒誓。说你跟她孙多慈清清白白,若有半点私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裂了夜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头顶轰然炸响,整个屋子都仿佛晃动了一下。

徐悲鸿被逼到了绝境。他看着蒋碧薇决绝到疯狂的眼神,知道她这次是说得出,做得到。

他的社会地位,他好不容易挣来的名誉,他“艺术大师”的光环,所有的一切,都系在蒋碧薇的一念之间。如果她真的豁出去闹,他就全完了。而孙多慈,这个他发誓要保护的女孩,也会被这场风暴彻底撕碎。

他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又看了看墙上那些黑色的、沉默的牌位。一种巨大的、被误解的悲壮感笼罩了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殉道者,为了保护纯洁的爱情,为了保护一个天才的艺术生命,正在向这个庸俗、残忍的世界做出最后的、悲剧性的妥协。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撩起睡袍的下摆,“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跪在祖宗牌位前,从旁边的条案上拿起三炷香,用颤抖的手点燃。



他举着香,香头的火光映着他苍白而扭曲的脸。

他抬起头,看着那些牌位,也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蒋碧薇,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立下毒誓:

“我,徐悲鸿,在此立誓!我与学生孙多慈,从今往后,仅有师生之谊,绝无半点男女私情!若我徐悲鸿此言有虚,今日之后再与她有任何私下的瓜葛,愿遭天打雷劈,画画的这只手,立刻断掉!”

他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带着一丝凄厉。

说完,他把香狠狠地插进香炉,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额头撞在坚硬的金砖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响声。

蒋碧薇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完成了整个仪式。

看着他跪在地上,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因为屈辱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了解他。她知道徐悲鸿是一个极度爱惜名誉并且骨子里带点传统迷信的人。

这样重的毒誓,当着祖宗牌位和另一个女人的面发出来,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觉得,自己赢了。她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说:“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那一夜,雷声和雨声持续了很久。

蒋碧薇因为心力交瘁,很早就回房睡了。

她睡得很沉,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惨胜后的平静。她以为,这场战争,终于以她的胜利而告终。

书房的灯,却亮了一整夜。

徐悲鸿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才把哭得虚脱的孙多慈安顿在了客房那张冰冷的床上。

李嫂已经烧好了热水,送来了干净的毛巾和一套蒋碧薇年轻时穿过的、如今早已不碰的素色睡衣。

他让李嫂先下去,自己则拧干了滚烫的毛巾,坐在床边,为孙多慈擦拭着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被雨打湿的蝶翼,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徐悲鸿的心。

“先生……”孙多慈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睁开红肿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依恋,“刚才……师母她……”

“别怕,”徐悲鸿打断她,“都过去了。有我在这里,谁也伤害不了你。”

他的手很轻柔,擦过她的额头,她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冰冷的嘴唇上。

孙多慈感受到了他动作的停顿。她抬起眼,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停在她唇边的手:

“先生,你刚才发的誓……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和我……”

她不敢把“断绝关系”那几个字说出口。

徐悲鸿的心猛地一沉,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

他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宽大而温暖的掌心里。

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让她感受着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

“多慈,”你听着。有时候,男人说的话,是说给魔鬼听的。刚才,我只是用一个谎言,去对付另一个更丑恶的谎言。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孙多慈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不明白。

徐悲鸿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想要将她彻底拥有的冲动。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能闻到她头发上雨水的腥味和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

“我的真心话是,”他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微微颤抖的嘴唇,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能没有你。你的才华,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发现的,也只能属于我。”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深情。孙多慈被这种强大的气息所笼罩,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忘记了蒋碧薇那张冰冷的面孔,也忘记了那个恶毒的誓言。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和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她闭上了眼睛,像一个等待祭品的信徒。

徐悲鸿的嘴唇轻轻地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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