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首长，楼下有位女士指名要见您。”
秘书陈阳推开办公室的门，表情有些古怪。
李锋正站在落地窗前，肩上金色的松枝和一颗将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转过身，语气平淡：“让警卫处按规定办。”
“她说她叫林晚晴，是您的故人。”
李锋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秘书从未见过首长这样的失态。这位刚刚授衔归来的年轻将军，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里闪过震惊、痛苦、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恐惧。
“让她到一号接待室。”李锋的声音微微发颤，“我马上就去。”
窗外，秋风卷起满地的落叶。在军部大楼前的警卫哨旁，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静静站立，风吹动她的鬓角，露出几缕白发。
那个名字，像一颗子弹，击穿了他十五年来用军功铸就的坚硬外壳。
01
二零零零年十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办公室。
李锋把授衔仪式上戴的白手套整齐地放在桌上，看着那副手套，他突然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夏天。
那时候他还是个普通的作战参谋，二十六岁，锐气十足，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授衔仪式结束后，首长们纷纷过来握手祝贺。李锋一一回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空落落的。
这一刻他等了十五年。
从高原边防哨所的连长，到参谋处长，再到如今的少将，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坚定。
“李将军，您的茶。”秘书陈阳端着茶杯走进来，“首长，您今天看起来有些疲惫。”
李锋接过茶杯，走到窗前。
整个营区尽收眼底，训练场上士兵们正在进行五公里越野，喊声震天。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清醒了些。
就在这时，陈阳敲了敲门：“首长，楼下警卫处来电。”
“说。”
“有位女士说要见您，指名道姓。警卫处说她没有预约，按规定不能放行，但那位女士说她是您的故人，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李锋转过身：“叫什么名字？”
“林晚晴。”
茶杯在手中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李锋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那是陈阳从未在首长脸上见过的表情。
“首长？”陈阳有些担心。
李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让她到一号接待室等我。”
“是。”陈阳转身要走。
“等等。”李锋叫住他，“你下去的时候，告诉警卫处，给她倒杯热茶。”
陈阳敬礼离开。
李锋快步走到窗边，从抽屉里拿出望远镜。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透过望远镜，他看到了大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秋风吹动着她的衣角，她站得笔直，像在等待一场审判。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身形比记忆中单薄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可那轮廓，那站姿，还是十五年前那个让他心动的模样。
李锋放下望远镜，双手撑在窗台上。
十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现在才发现，有些东西从未离开过。
“林晚晴……”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闭上了眼睛。
02
一九八五年的夏天，炽热而漫长。
那年李锋二十六岁，是某野战部队的作战参谋。他刚从军校毕业两年，被分配到这个王牌部队，踌躇满志。
六月的一次演习中,李锋在山地行军时摔伤了腿,被送到部队医院。
“李参谋,您这伤不算严重,但需要好好休养。”给他包扎的女军医说话声音很温柔。
李锋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很年轻,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眉眼清秀,说话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谢谢林医生。”李锋看到了她胸前的名牌。
林晚晴抬眼看了他一下,又低下头继续包扎：“李参谋,您的档案我看过了,是军校的优等生,很优秀。”
“林医生过奖了。”
“这可不是客套话。”林晚晴笑了笑,“您在战术推演课上的论文,我们医院的军事教研室还拿来学习过呢。”
李锋有些意外:“林医生也研究军事战术?”
“略懂皮毛。”林晚晴包扎好伤口,直起身,“我父亲是大学教授,从小就教我读兵书。不过都是纸上谈兵,不像您这样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练出来的。”
那天下午,李锋在病床上躺了很久,脑海里全是林晚晴的笑容。
战友王浩来看他,一进门就笑:“怎么样,我们部队的白月光,漂亮吧?”
“什么白月光?”
“林医生啊。”王浩坐在床边,“你是不知道,多少军官为了见她一面,没病都要装病来医院。”
李锋皱眉:“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王浩压低声音,“不过你小子别想了,人家林医生眼光高着呢,一般人看不上。”
李锋没接话。
他确实心动了,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伤好之后,李锋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医院跑。
他借口还书,在图书馆“偶遇”林晚晴。两个人聊文学,聊理想,聊对未来的规划。
林晚晴说她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军医,在战场上救死扶伤。李锋说他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保家卫国。
“李参谋的理想很远大。”林晚晴的眼睛在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林医生的理想也很伟大。”李锋认真地说,“在战场上,军医和战士一样重要。”
那段时间,李锋活得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
他会专门绕路去医院门口,就为了“碰巧”遇见下班的林晚晴。
他会托人从城里买最新的文学杂志,借给林晚晴看。
他甚至开始学着写诗,虽然写得很烂,但每次想到林晚晴,心里就充满了表达的欲望。
七月,李锋接到通知,要参加集团军的军事大比武。
这是一次重要的机会,关系到未来的晋升。李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比武前一天晚上,李锋正在宿舍里整理装备,有人敲门。
“李参谋在吗?”
是林晚晴的声音。
李锋慌忙去开门,林晚晴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小包。
“林医生?这么晚了……”
“我听说您明天要去参加大比武,给您准备了些东西。”林晚晴把小包递过来,
“急救包,里面有常用的药品和绷带。虽然比武场上有医护人员,但多一份准备总是好的。”
李锋接过小包,心跳得很快:“谢谢您,林医生。”
“还有这个。”林晚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我自己配的中药包,可以提神醒脑。您比武的时候如果觉得疲劳,就用热水泡开喝一点。”
“林医生,您……”
“李参谋,您一定要拿第一名回来。”林晚晴看着他,眼神认真而温柔,“我相信您可以的。”
那一刻,李锋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大比武持续了三天,李锋拿到了第一名。
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想的全是林晚晴的笑容。他已经准备好了,等比武一结束,就向她表白。
他连表白的信都写好了,一共写了三遍,最后选了最满意的那封,装进信封里,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比武结束那天晚上,部队组织了庆功宴。
李锋喝了几杯酒,脸上泛着红晕,心里却无比清醒。
王浩凑过来:“李锋,听说团长也看上林医生了。”
李锋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什么?”
“张团长啊,咱们的战斗英雄。”王浩压低声音,“你没看见吗?这几天张团长经常去医院,还专门请林医生去参加英模报告会。”
李锋皱眉:“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王浩叹了口气,“兄弟,我是为你好。张团长比你大将近十岁,战功赫赫,又是英雄团长,你拿什么跟他比?”
李锋没说话,默默地喝完了杯中的酒。
张磊,全军区最年轻的团长,战场上立过赫赫战功,是所有年轻军官崇拜的对象。
李锋也崇拜他。
可现在,这份崇拜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第二天,李锋去了医院。
他想当面把信交给林晚晴,想听她亲口说出答案。
可走到医院门口,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林晚晴和张磊并肩走在林荫道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张磊说着什么,林晚晴低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风吹乱了林晚晴的头发,张磊抬手,很自然地帮她把头发拨到耳后。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可林晚晴没有躲。
李锋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中一样。
“李参谋!”护士小王看到他,“你来找林医生吗?她刚和张团长出去了。”
“不找了。”李锋转身就走。
他走得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回到宿舍,李锋把那封信拿出来,看了很久。
最后,他把信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03
接下来的几天,李锋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去医院,不再去图书馆,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训练中。
王浩看不下去了:“李锋,你这是何苦呢?”
“我没事。”李锋的声音很平静,“最近工作忙。”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王浩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吧?”
李锋没说话,默默地擦着枪。
王浩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该放手就放手。林医生都已经选择了张团长,你再坚持也没用。”
“我知道。”李锋抬起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选择张磊?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张磊的军衔更高,战功更大,比他更成熟?
李锋不愿意相信,可现实摆在眼前。
部队里已经开始有人议论,说林医生和张团长走得很近,八成是要在一起了。
李锋强迫自己不去听这些议论,可那些话像针一样,每听到一次,心就被扎一次。
八月的一个下午,李锋在营区的路上,迎面碰到了林晚晴。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李参谋。”林晚晴先开口。
“林医生。”李锋点点头,准备错身而过。
“李参谋,等一下。”林晚晴叫住了他,“你最近……还好吗?”
李锋转过身:“挺好的,谢谢林医生关心。”
林晚晴看着他,欲言又止。
四周没有其他人,秋蝉的叫声在树梢上此起彼伏。
李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林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说。”
“为什么?”李锋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是张团长?”
林晚晴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李参谋,你很优秀。”她的声音很轻,“真的很优秀。”
“可是?”
“可是张团长更成熟,他能给我想要的安稳。”林晚晴抬起头,眼神里有李锋看不懂的东西,“李参谋,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三个字,像三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李锋的心里。
“我明白了。”李锋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平静,背影挺得笔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的心碎成了什么样子。
当天晚上,李锋坐在宿舍里,看着窗外的月亮。
王浩推门进来:“听说你下午碰见林医生了?”
“嗯。”
“怎么样?”
李锋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申请表,递给王浩。
王浩接过来一看,脸色变了:“你疯了?要调去青藏高原边防哨所?”
“我想换个环境。”李锋的声音很平静。
“那可是全军区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海拔四千多米,一年有大半年都在下雪,连水都要定量供应!”王浩急了,“你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我已经决定了。”李锋站起身,“我想去那里锻炼锻炼。”
王浩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这是要用距离来忘记她?”
李锋没回答,把申请表收回来,小心翼翼地装进信封。
第二天一早,他就把申请表递交给了组织。
一周后,调令下来了。
李锋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临走那天,王浩来送他。
“李锋,你真的要去?”
“嗯。”
“多保重。”王浩拍拍他的肩膀,“等你回来。”
李锋笑了笑:“会回来的。”
他提着行李走出营区大门,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的是,在医院病房的窗口,林晚晴正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无声地滑落。
04
高原的冬天,比李锋想象的还要残酷。
海拔四千五百米,空气稀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刚到哨所的前三天,李锋一直在呕吐,吃什么吐什么。
哨所的指导员老周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看到李锋这样,拍拍他的肩膀:“小李,慢慢来,每个新来的都要经历这一关。”
“我没事。”李锋咬着牙说。
“我知道你从内地来,条件肯定不习惯。”老周递给他一杯热水,“可既然来了,就要挺住。这里需要你这样的好兵。”
李锋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挺住。
高原反应持续了半个月,李锋瘦了整整十斤。
可他没有退缩。
白天,他跟着老兵们一起巡逻,一起训练。晚上,他在宿舍里看军事书籍,研究战术。
老周看在眼里,点点头:“小李,你这小子有出息。”
“老周,我想带好这个连队。”李锋认真地说。
“会的。”老周笑了,“我看得出来,你是来这里忘记什么的。小子,别想太多,在高原上,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锋愣了一下,苦笑:“看出来了?”
“我在高原待了二十年,什么样的兵没见过?”老周拍拍他的肩膀,“都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李锋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半年后,李锋升任连长。
他带着这支连队,在高原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训练纪录。
两年后,他所在的连队被评为全军标兵连。
三年后,李锋调离高原,进入集团军司令部工作。
五年后,他在一次演习中的出色表现,引起了军区首长的注意。
八年后,他成为最年轻的团长之一。
十年后,他在抗洪抢险中身先士卒,荣立一等功。
十五年后,他授衔少将。
这十五年,李锋走得很艰难,也很坚定。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结婚,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地向前冲。
战友们都说,李将军是为战争而生的人。
只有李锋自己知道,他只是在用忙碌来填补心里的空洞。
这十五年里,他也听到过关于林晚晴的消息。
都是从王浩的来信里得知的。
王浩说,林晚晴和张磊结婚了,婚礼很低调,只请了几个亲近的战友。
王浩说,林晚晴调离了原来的军区,跟着张磊去了南方。
王浩说,张磊在一次边境任务中受了重伤,提前退役了。
每次看到这些消息,李锋的心都会痛一下。
可他告诉自己,那都与他无关了。
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一条通向将星的路。
二零零零年十月,李锋授衔少将。
那天,他站在授衔台上,接受首长颁发的军衔。
台下掌声雷动。
李锋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太远了。
授衔仪式结束后,李锋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
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会很开心。
可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十五年了。
他用十五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将星。
可又怎么样呢?
他站在这里,站在人生的顶峰,却觉得比在高原的时候还要孤独。
就在这时,秘书陈阳敲门进来,说楼下有人找他。
一个叫林晚晴的女人。
05
李锋站在一号接待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门。
接待室很大,装修简洁大方。林晚晴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起来很局促。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站起来,转过身。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十五年了。
李锋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
她还是那么清秀,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有了细纹,头发有些花白,身形也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
“李将军。”林晚晴先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林医生。”李锋点点头,走进来,“请坐。”
两个人坐下,气氛有些尴尬。
李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久不见。”
“是啊,十五年了。”林晚晴低着头。
“你……还好吗?”李锋问。
“还行。”林晚晴勉强笑了笑。
接待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锋放下茶杯,看着林晚晴:“张团长,他……还好吗?”
听到这个名字,林晚晴的眼圈红了。
她沉默了很久,声音哽咽:“他……五年前就走了。”
李锋愣住了。
“在边境排雷任务中,为了救一个新兵,旧伤复发。”林晚晴抬起头,眼泪滑落下来,“没撑过去。”
李锋的心猛地一沉。
张磊,那个他曾经崇拜过、嫉妒过、恨过的男人,就这样走了。
“节哀。”李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林晚晴擦了擦眼泪:“谢谢。”
李锋沉默了一会,清了清嗓子:“你现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组织上可以帮忙。”
他以为林晚晴是来寻求帮助的。
毕竟张磊去世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肯定不容易。
林晚晴摇摇头:“李将军,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你办事的。”
李锋有些意外:“那是……”
林晚晴从随身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东西,递过来。
“我是来……把这个还给你。”
李锋接过来,打开手帕。
里面是一个已经泛黄发脆的旧信封。
信封已经破旧不堪,上面的字迹都快看不清了。
可李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字迹。
他的手开始颤抖。
“这……这是……”他抬起头,声音因为震惊而变了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