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南京的初夏,总带着一股黏腻的湿热。对于自由插画师李伟来说,这本该是他最喜欢的季节,窗外的梧桐郁郁葱葱,能给他的创作带来无限灵感。
可这个夏天,从一个月前开始,变成了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
噩梦始于一个凌晨。
那天,李伟为了一个紧急的项目,通宵赶稿,直到凌晨三点,才拖着被掏空的身体,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他闭上眼,大脑还在因为过度兴奋而嗡嗡作响,就在他即将坠入浅层睡眠的那个临界点,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天花板上传来。
“嗒……嗒嗒……嗒……”
那声音清脆、短促,极富穿透力。就像一颗小小的玻璃弹珠,被人从一定高度丢在地板上,快速地弹跳了几下,然后又突兀地归于沉寂。
李伟猛地睁开眼。
他侧耳细听,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外机在单调地运转。他以为是幻听,毕竟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他翻了个身,试图重新入睡。
可第二天凌晨,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嗒…嗒嗒…嗒……”
依旧是那么几下,不多不少,清脆得像是在他耳边敲击。
第三天,第四天……那声音像一个被设定了精准程序的幽灵,每晚凌晨四点准时造访,从未缺席。
李伟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他是个对声音极度敏感的人,这也是他选择自由职业,在家工作的原因之一。楼上这规律的、神秘的噪音,对他而言,不亚于一场酷刑。
他开始失眠。
一到凌晨三点半,他就条件反射般地心慌、焦虑,睡意全无。他会死死地盯着卧室那片惨白的天花板,像一个等待行刑的囚犯,等待着那该死的弹珠声如期而至。
果然,分秒不差。
“嗒…嗒嗒…嗒……”
声音过后,世界重归寂静,可李伟的大脑却被这几声脆响搅成了一锅沸水,再也无法平静。他会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煎熬到天亮,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恼人的声音。
睡眠的严重缺失,直接影响了他的工作。
他白天精神萎靡,无法集中精力,对着画板,脑子里却全是那挥之不去的弹珠声。原本清晰的线条变得歪歪扭扭,精心调配的色彩也变得一塌糊涂。
一个星期后,他交的几份草稿都被客户打了回来,理由是“状态不佳,缺乏灵气”。客户的催促、项目进度的滞后,和每晚的睡眠剥夺,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黑眼圈,比他笔下画的熊猫还要重。
性格也从原本的温和理性,变得越来越急躁、易怒。有一次,他甚至因为外卖小哥晚到了五分钟,而控制不住地跟对方大吵了一架。
吵完之后,他看着自己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心中涌起一阵后怕。他知道,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噪音逼疯了。
02
李伟不是没想过解决问题。
他首先排除了科学上流传的“水锤效应”或“钢筋热胀冷缩”的说法。因为那声音太规律、太清脆,完全不像是管道或建筑结构发出的随机声响,更像是人为的。
于是,他开始了漫长而失败的“维权”之路。
他买来了市面上最好的记忆棉降噪耳塞,那种号称能隔绝一切噪音的专业产品。可没用,那弹珠声仿佛有魔力,总能绕过物理屏障,精准地刺入他最敏感的听觉神经。
他又在网上买了白噪音播放器,试图用海浪声、风声来掩盖噪音。结果,凌晨四点,在那舒缓的海浪声中,那几声“嗒嗒”声显得愈发突兀和刺耳,像是在优美的交响乐中,有人故意敲响了破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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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试过最原始的办法,用枕头死死捂住头。窒息感让他难以忍受,而那声音,依旧顽固地、模糊地,从枕头的缝隙里钻进来。
所有自我救赎的办法都宣告失败后,李伟决定寻求外力帮助。他找到了小区的物业管理处。
物业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顶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地中海发型,脸上挂着职业化的、一成不变的笑容。
“李先生,您请坐,喝杯水。”他热情地给李伟倒了杯水,听他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的遭遇。
“您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了解了。”物业经理点着头,在本子上一边记一边说,“凌晨四点?弹珠声?好的好的,我们会尽快跟您楼上的住户沟通协调。”
李伟满怀希望地回了家。
然而,三天过去了,噪音依旧。
李伟再次冲到物业办公室,这次他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许多。“王经理,到底有没有去沟通?这都几天了,还是一样!你们物业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王经理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无奈地摊开手,叹了口气:“哎呀,李先生,您消消气。我们去了,真的去了。您楼上702,住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独居老人,姓张。我们下午敲的门,跟老爷子说了这个情况。”
“他怎么说?”李伟追问。
“老爷子耳朵有点背,我们跟他喊了半天,他才听明白。”王经理一脸的为难,“他说他年纪大了,觉少,但睡得很沉,晚上从来没听到过什么声音,更不可能半夜起来玩弹珠。您看,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毕竟是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万一给气出个好歹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独居老人?耳朵背?”李大伟愣住了。他想象中的那个“恶邻”,一直是个精力旺盛、毫无公德心的夜猫子青年,或者是个放任孩子半夜吵闹的熊家长。怎么会是个独居老人?
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为了验证,第二天白天,他特意搬了把椅子,耳朵贴在天花板上听了半天。楼上安安静静,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声,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事情变得更加诡异了。一个独居的、耳朵不好的老人,怎么可能在每天凌晨四点,精准地制造出如此清晰的弹珠声?
难道,这屋子里还住了别人?或者,这根本不是什么弹珠声,而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诡异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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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发泄的愤怒,因为这份未知的悬疑,又掺杂进了一丝莫名的恐惧。李伟感觉自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越挣扎,缠得越紧。
他开始在网上疯狂搜索“深夜弹珠声”的帖子。各种光怪陆离的都市传说和灵异故事看得他脊背发凉。有人说这是楼板里钢筋老化发出的声音,有人说这是楼里管道的问题,更有人言之凿凿地说,这是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他越看越怕,越怕越睡不着。
那个月,李伟瘦了整整十斤。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眼神涣散,像一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植物。
他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03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个月后的那个周四凌晨,悄然而至。
李伟接了一个法国奢侈品牌的插画项目,这是他入行以来最大、最重要的一个单子。客户要求极高,方案改了十几次,就在周三晚上,对方终于松口,表示对最终稿基本满意,只要再微调几个细节,第二天早上九点前发过去,就可以签合同了。
为了这个项目,李伟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他灌下两大杯浓咖啡,坐在电脑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修改着每一个像素。
当时针指向凌晨三点半时,他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
“完成了……”李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倒在椅子上。他看着屏幕上那幅堪称完美的作品,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成就感和疲惫感。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能睡四个小时。足够了。
他几乎是爬到床上的,连澡都没力气洗,只想立刻沉入梦乡。他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前所未有地祈祷着,今晚,那个该死的幽灵千万不要再来。
或许是他的祈祷起了反作用。
凌晨四点整,闹钟还没来得及响起。
“嗒…嗒嗒…嗒……”
那熟悉又憎恶的魔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刺耳,像一把淬了毒的、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他那根脆弱不堪的睡眠神经。
李伟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触电一般,从床上“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天花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日复一日的睡眠剥夺,不断累积的工作压力,无处发泄的愤怒、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垮了他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去他的独居老人!去他的都市传说!
今天,他必须,也一定要,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哪怕是打一架,哪怕是闹到警察局,他也必须结束这场该死的折磨!
一股狂暴的怒火,烧掉了他所有的顾虑和恐惧。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衣架上的一件外套胡乱套在睡衣上,甚至连拖鞋都穿反了,就那么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家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粗暴的脚步声而忽明忽暗,照在他那张因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上。
他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一边在脑中飞快地预演着即将到来的对峙。
“开门!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天天半夜不睡觉,有病是不是?”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这事没完!我报警了!”
“别跟我装!我天天听着呢!你再装!”
他胸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几乎要从他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04
他站在702那扇陈旧的、漆皮已经有些剥落的绿色防盗门前。
此时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微弱的、令人抓狂的“嗒嗒”声,就是从这扇门的背后传出来的!
铁证如山!
李伟不再有丝毫犹豫,他攥紧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砰!砰!砰!”地砸在冰冷的铁门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像是战鼓,也像是他愤怒的宣言。
“开门!楼下的!有没有人?”他对着门板,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嘶吼着,“你们家到底在干什么?天天凌晨四点弄出声音,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完没完!”
他的吼声,带着压抑了一个月的全部怒火和委屈,在空旷的楼道里产生了骇人的回音。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李伟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把耳朵贴在门上,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等了大概十几秒,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装死是吧?好!我今天就跟你耗上了!”李伟更加愤怒,他再次扬起拳头,准备进行第二轮更猛烈的攻击。
就在这时,门内,终于传来了一阵极其缓慢、极其拖沓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像是人在走路,更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艰难地摩擦着、移动着。
“窸窣……窸窣……”
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后。
然后,是锁芯转动的、艰涩的“咔哒”声,像是很久没有上过油的旧机器在费力地运转。
门,被从里面,缓缓地、颤颤巍巍地,拉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淡淡中药味、尘埃味和一种属于老旧房屋的、说不清的陈腐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张伟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正准备迎向一场激烈的争吵。
但在看清门后景象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准备好的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声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