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开门！社区服务，检查水电！”
一声沉闷的巨响回应了他，仿佛屋里有什么重物轰然倒地。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像是烧焦塑料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老警察刘建国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对着身后的人低吼：“不好，她在销毁证据！撞门！”
01
老李一拧电瓶车手把，破旧的“战马”发出一阵不甘的呻吟，载着他冲进了华新小区的铁门。
“又是302。”
他嘟囔了一句，从保温箱里拎出一个印着“金鼎轩”烫金大字的精致餐盒。
华新小区，一片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红砖楼，楼道里糊满了通下水道的小广告，月租一千五，多给一毛都嫌贵。
可老李手里的这份外卖，一份佛跳墙套餐，菜单标价1288元。
“神经病。”老李啐了一口，但脚下却麻利地上了楼。
三楼，302的防盗门是那种最老式的猪肝红色，上面还贴着一张褪了色的福字。
老李把餐盒稳稳放在门口的小垫子上，抬手，“咚、咚、咚”，不轻不重，敲了三下。
然后，他像演练了无数遍一样，迅速转身，退到楼梯的拐角，那里刚好是个视线死角。
几秒钟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只手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手腕上，一块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幽蓝的表盘在昏暗的楼道里闪着微光。
手，拎走了外卖。
然后，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被放在了原地。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老李这才从拐角走出来，捡起信封，掂了掂。
“雷打不动，两张。”
他抽出里面的两张百元大钞，心里那点不爽快瞬间烟消云散。跑这一单，顶他跑半天。
回到楼下，几个同行正凑在一起抽烟。
“李哥，又去给302的‘神豪’送餐啊？”一个年轻的骑手小马凑过来，满脸好奇。
老李把钱塞进口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那可不，今天的跑腿费又到手了。”
“真搞不懂，这么有钱，住这种鬼地方干嘛？”小马挠了挠头，“我上次给她送个快递，你猜是啥？爱马仕的最新款丝巾，一万多！她就让我放门口，头都不露一个。”
旁边一个送同城闪送的大哥弹了弹烟灰，接过了话茬：“丝巾算个屁！我上个月送过一个文件，从香港寄来的，保价九万八！也是一样，放门口，给两百块小费。”
“我听说……”小马压低了声音，“去年‘双十一’，小区的快递点都快被她的包裹给堆炸了，全是奢侈品，什么香奈儿、迪奥的，堆得跟小山一样。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众人齐声问。
“她一个都没收！”小马一拍大腿，“就让快递员原路退回，说地址写错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老李听着，没说话。
他送了快一年了，是这里接单最多的骑手。他知道的比这些人都多。
这个女人，五年了，据说从毕业后就没出过这扇门。
她就像一个生活在现代都市里的幽灵，用一笔笔阔绰的消费，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却又用一扇紧闭的门，隔绝了整个世界。
“一个谜。”老李发动电瓶车，心里想着，“一个浑身都是钱的谜。”
02
谜团，很快就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那天，老李照常送餐。
刚把外卖放下，一阵妖风“呼”地一下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灌了进来，竟然把302那扇虚掩的门给吹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老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客厅里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一张像样的家具。
地板上，也不是什么高级地毯。
而是一座座由百元大钞堆起来的“小山”！
红色的钞票捆成一扎一扎，像建筑工地的砖块一样，随意地码放在地上，和那些吃剩的豪华外卖餐盒混在一起。有的捆散了，钞票铺了一地，被风一吹，哗哗作响。
那视觉冲击力，比任何电影特效都来得震撼。
老李的心脏“咚咚”狂跳，他几乎是逃一样地冲下了楼。
从那天起，302的“神豪”形象，在他心里彻底变了味。
而住在楼上的小刘，则为这个谜团增添了更多诡异的细节。
小刘是个备考的研究生，租在这里图个清静。可楼下的302，让他不得安宁。
“兄弟，你听，又开始了。”深夜，小刘给朋友打电话诉苦，声音压得极低。
电话那头，隐约能听到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嗡嗡”声。
“这什么声音啊？装修？”
“装你个头！这声音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响，一直响到天亮。听着像……”小刘努力形容着，“像银行里那种验钞机，高速运转的声音。”
“验钞机？你楼下住的是开银行的？”
“鬼知道！”小刘烦躁地抓着头发，“除了这个，她还经常半夜拖东西。那声音，‘嘎吱——嘎吱——’，像是拖一个特别沉的铁柜子，在地上摩擦。你说一个女的，哪来那么大力气？”
朋友在电话那头开玩笑：“没准人家在屋里藏了个男人呢？”
“不可能！”小刘立刻否定，“我住了快两年，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进出那扇门。而且……她对隐私的保护，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
小刘想起一件事。
楼道里的监控，是房东统一装的。可对着302门口的那个，三天两头就“失明”。
物业来修了好几次，最后发现，是有人用口香糖把摄像头给堵上了。
不用问，肯定是302干的。
这种近乎病态的自我隐藏，让小刘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个女人，不是在保护隐私。
她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被发现。
“一个有钱的神经病，在屋里数钱玩？”老李想。
“一个见不得光的嫌疑犯，在屋里藏了什么秘密？”小刘猜。
但他们都没想到，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惊悚。
03
将邻居们的好奇与怀疑，彻底转变为恐惧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停电。
那天晚上，小区线路检修，整栋楼都陷入了死寂的黑暗。
小刘点了根蜡烛，刚准备看书，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窗外有些不对劲。
楼下，302的窗户，正透出一种诡异的、忽明忽暗的火光。
那不是蜡烛的光，蜡烛的光是温暖而稳定的。
这光芒带着一种焦躁的、跳跃的橘红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屋里被剧烈地燃烧。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烟味顺着窗户的缝隙飘了上来。
小刘心里“咯噔”一下。
失火了？
他赶紧跑到楼道里，却发现烟味并不浓，而且很快就散去了。302的门里，也没有任何呼救声。
那一夜，小刘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老李照常来送餐。
他把外卖放下，敲了三下门，退到拐角。
门开了。
还是那只手。
但今天，老李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只白皙的手上，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处，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纱布的边缘，甚至能看到一丝烧伤后留下的焦黑色。
她受伤了。
而且是烧伤。
一个更让老李心惊肉跳的细节出现了。
当他拿起那个熟悉的牛皮纸信封时，一股浓烈的烟熏火燎味扑鼻而来。
他把钱抽出来，借着楼道的灯光仔细一看，那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边缘微微发黄、卷曲，带着明显的灼烧痕迹。
这钱，仿佛刚从火堆里捞出来一样。
老李捏着那两张滚烫的、带着烟味的钱，手心里全是冷汗。
联想到昨晚小刘在业主群里抱怨的火光和烟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这个女人，在停电的夜里，躲在屋子里烧东西。
烧伤了手指，甚至连给自己的钱都带着火星。
她在销毁什么？
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急不可耐，宁可冒着失火和受伤的风险，也要在停电的夜里，亲手将它付之一炬？
从这一刻起，302不再是一个谜。
它变成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老李第一次感觉到，他每天踏足的这栋破旧居民楼里，隐藏着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燃烧的秘密。
04
秘密燃烧的气味，最终被一声巨响所终结。
那天深夜，凌晨三点。
整栋楼都沉浸在梦乡里，小刘也被一天的复习折磨得昏昏欲睡。
“咚——哐啷！”
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巨响，猛地从楼下传来！
那声音，像是有一个装满了铁块的巨大保险柜，被人从高处推倒，狠狠地砸在了水泥地上。
整个地板都为之一震。
小刘被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支起耳朵，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但是，没有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巨响过后，楼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一般的寂静。
持续了数年的“嗡嗡”验钞机声，消失了。
夜夜响起的、拖拽重物的“嘎吱”声，也消失了。
万籁俱寂。
如果不是心脏还在狂跳，小刘几乎要以为刚才那声巨响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很快，一种新的东西，从302的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了上来。
那是一股极其刺鼻的、古怪的混合气味。
有点像医院里的消毒水，又混杂着某种他从未闻过的化学试剂的味道。
小刘趴在地上，把鼻子凑到门缝边闻了闻，那股味道更浓了，熏得他一阵头晕恶心。
他瞬间想到了各种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出事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他。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业主群里，发了条消息：“楼下的302是不是出事了？刚才一声巨响，现在一点动静都没了，还有一股怪味！”
群里瞬间炸了锅。
住在二楼的王阿姨：“我也听到了！吓死我了，还以为地震了！”
住在一楼的张大爷：“那个女的本来就古怪，不会是在屋里做什么犯法的事吧？”
恐惧，像病毒一样在邻居们之间蔓延。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和猜测中，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别猜了，报警吧！”
十五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
带队的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刘建国。
他先是敲了敲门，亮明身份：“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接到报警，请你开门配合调查！”
屋内，死寂一片。
刘建国眉头紧锁，他从门缝里也闻到了那股怪味。
“物业，把这户的登记资料拿过来。”
很快，一份简单的租户资料摆在了他面前。
姓名：江婉清。
年龄：27岁。
职业：无。
刘建国看着这份简单的资料，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让同事立刻通过内部系统查询江婉清的详细背景。
几分钟后，结果传了回来，同事的语气带着一丝震惊：“刘队，这个江婉清不简单。五年前，她是‘华盛集团’的财务部经理。还有，2018年底，她名下的一个账户，曾经有过一笔一千万的资金流入，但当天就被全额提现了，之后这个账户就再也没有任何交易记录。”
“华盛集团……”刘建国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一个尘封已久的案卷，瞬间在他脑中变得清晰。
五年前，华盛集团爆出财务丑闻，数千万公款不翼而飞，案子查到一半，关键线索中断，成了一桩悬案。
一千万的巨款，瞬间提现，五年闭门不出……
所有线索，像拼图一样，在刘建国的脑中拼接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那扇猪肝色的防盗门。
他意识到，这扇门背后藏着的，很可能就是那桩悬案的答案。
“一个惊天大案。”他对自己说。
05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警察刘建国，我们怀疑你与一起重大经济案件有关，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开门！”
刘建国洪亮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应他的，是屋内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什么瓶瓶罐罐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哗啦——”
紧接着，更浓烈的烟雾混杂着那股化学品的气味，疯狂地从门缝中涌出。
“不好！”刘建国脸色一变，对着身后的特警队员厉声大吼，“她在销毁证据！破门！”
“是！”
一名身材魁梧的特警队员手持撞门锤，后退两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锁被瞬间撞开，整扇门向内弹去。
“不许动！警察！”
刘建国第一个持枪冲了进去，身后的队员们也迅速跟上，呈战斗队形散开。
然而，当他们冲进房间，准备制服那个想象中的“女卷款犯”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