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都说,家是避风的港湾。可对陈默来说,老家那个“家”,更像是一个时不时会起浪的码头。
他独自一人在这个大城市里扑腾,就像一艘离港的小船,身后总连着几根看不见的绳子。那些绳子,叫作“亲情”。平日里,它们松松垮垮地沉在水底,不起眼。
可一旦家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那些绳子就会猛地收紧,拽得他喘不过气。他总想着,只要自己这条船跑得够快,挣的钱够多,就能让码头上的人都过得好。
他没想到,有一天,那些绳子会变成一根绞索,差点把他和他的小船,一起拖进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01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五晚上。窗外,城市的霓虹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流光溢彩。窗内,陈默和他的妻子方晴,像两只疲惫的猫,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他们刚结束了一周要命的工作,正分着一桶爆米花,看一部没什么营养的喜剧电影。电视的光,映在两人年轻的脸上,一明一暗。
这套小小的两居室,是他们咬着牙,掏空了六个钱包才买下的。每个月一万多块钱的房贷,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不敢轻易换工作,不敢生病,不敢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好在,这方寸之间,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不用再看房东的脸色,也不用再担心随时会被赶走。
这样的平静,在深夜十一点的时候,被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彻底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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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的手机在茶几上疯狂地振动着,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舅舅,许建军。
陈默的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他这个舅舅,常年在老家县城里做点小生意,平日里很少联系。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打来电话,八成没什么好事。
他冲着方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舅舅那带着哭腔和极度焦急的声音,就像一颗炸雷,在陈默的耳边轰然炸响。
“小默!不好了!你爷爷……你爷爷他……突发脑溢血,正在县医院抢救!快……快不行了!”
陈默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
他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感情比跟他爸妈还要深。爷爷,是他心里最柔软、也最不可触碰的一块地方。
舅舅许建军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几乎是嚎叫着说,县医院的医生正在给爷爷做开颅手术,但是需要立刻交八十万的手术费和押金,不然,手术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他说,陈默的父母,他爸爸陈东海和他妈妈许秀芳,已经急得六神无主,在医院里哭得快要昏厥过去。他这个当舅舅的,实在是没办法了,东拼西凑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才只能打电话给他。
“小默啊!”舅舅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舅舅知道,你在大城市里有本事,挣得多。你爷爷从小最疼的就是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医生说了,八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只要钱一到,他们马上就能用上从德国进口的最好的药,你爷爷就还有救!”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在陈默的心上。他心急如焚,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爷爷!无论如何,要救爷爷!
02
挂了电话,陈默失魂落魄地把情况跟方晴说了一遍。方晴听完,也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但她比丈夫要冷静得多。
她看着陈默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也跟着揪紧了。作为一个学会计的,她首先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她扶着陈默的肩膀,轻声问:“老公,你先别慌。你听我说,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是你舅舅打电话过来,而不是你爸或者你妈?还有,咱们老家那个县医院,有能力做这么复杂的开颅手术吗?就算能做,八十万的手术费,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
可此刻的陈默,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冲着妻子低吼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那是八十万!不是八十块!我爸妈肯定已经急疯了,哪还顾得上打电话!我舅舅能想起来打给我,就说明他还没乱!”
方晴看着丈夫那双通红的眼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爷爷,是这个男人心里唯一的软肋,是他的命根子。她叹了口气,不再争辩,只是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好,好,我不说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救爷爷。”
两人不再看那部无聊的喜剧电影,立刻开始盘点家里所有的钱。
他们结婚才两年,刚买的房子,花光了双方父母所有的积蓄。陈默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方晴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每个月要还掉一万多的房贷,剩下的钱,要应付这个大城市里高昂的生活成本,日子过得一直紧巴巴的。
他们把所有的银行卡余额,微信和支付宝里的零钱,还有那些根本没多少钱的理财产品和股票账户,全都算了一遍。东拼西凑,满打满算,也才凑出了二十三万多。
离八十万,还差着一个天大的窟窿。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燃烧着爷爷的生命。陈默彻底乱了方寸。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客厅里像一头困兽一样来回踱步。
他突然停下来,对妻子说:“车!我们把车卖了!那辆车还能卖个十几万!还有房子!我们把房子也挂到中介去!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这笔钱凑够!”
方晴看着他那副快要疯魔的样子,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能拉住他,说:“老公,你先别急。卖车卖房都来不及了。这样,我这里还有一些我爸妈前阵子给我的备用金,有十万块。我们俩的信用卡,所有的额度都套出来,应该也能凑个十几万。这样加起来,大概能有五十万左右。剩下的那三十万,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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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点了点头。他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开始硬着头皮,给那些关系最好的朋友、同学,一个个地打电话。
“喂,阿斌吗?睡了没有?……兄弟,我这边出了点急事,急需用钱,你能不能……”
“喂,磊子?……是我,陈默。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我家里老人病重,在医院抢救,我手头实在周转不开,你看你方不方便……”
电话那头的朋友们,虽然都很惊讶,但听到是救命的钱,没有一个人犹豫。
一个小时之内,陈默的手机不断地响起微信和支付宝的到账提示音。
“微信到账,五万元。”
“支付宝到账,三万元。”
那一声声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像是救命的钟声。可它们每响一次,陈默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知道,这些钱,都是朋友们的情分,是他欠下的,一辈子都可能还不完的人情债。
03
就在陈默焦头烂额地四处筹钱的时候,舅舅许建军的电话,像催命符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了进来。
每一次,他都用一种更加焦急、更加绝望的语气,告诉陈默,医院那边的情况万分危急,让他无论如何,先把已经凑到的钱转过去。
“小默!你那边怎么样了?凑了多少了?先转过来一部分也行啊!我跟医生说了,他说有多少先交多少,他先用着药,不能停啊!”
“卡号我发你手机上了!是我一个朋友的卡,他是咱们县医院财务科的王主任,我托了天大的人情才说通的。咱们走了绿色通道,可以直接把钱打到他的个人账户上,这样最快!不用排队了!”
挂了电话,陈默就准备登录手机银行。方晴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老公,你等一下!”方晴的脸上,满是凝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
她到底是学会计的,对数字和流程,有着一种职业性的敏感。她看着已经被冲昏了头脑的丈夫,努力让他冷静下来。
“你先听我分析。第一,咱们老家那个县医院,我是知道的。它的医疗水平,根本就不可能支持做这么复杂的开颅手术。真要是脑溢血,第一时间肯定是往市里,甚至省里的医院送,怎么可能在县医院里拖着?”
“第二,就算他们真的能做,八十万的手术费,也太夸张了。我前阵子刚帮我一个同事报销过,他父亲也是类似的手术,在全市最好的脑科医院做的,前后加起来,也就花了不到三十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哪家正规的医院,会让病人把几十万的救命钱,打到一个所谓‘主任’的个人银行卡上?这绝对不可能!这不符合任何财务规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陈默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他感觉妻子的每一句分析,都像是在耽误救爷爷的宝贵时间。他猛地甩开方晴的手,冲着她大吼了起来。
“有问题?能有什么问题!那是我亲舅舅!他还能骗我不成!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万一就因为我们在这里疑神-鬼疑神,耽误了那几分钟,我爷爷就没了怎么办!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这是他们结婚两年来,陈默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方晴说话。
方晴被他吼得愣在了原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觉得很委屈。她不是不关心爷爷的死活,她只是不想让丈夫被人当傻子一样骗。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气氛僵到冰点的时候,陈默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他爸爸陈东海。
陈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就接通了电话,还按了免提。他想让父亲来亲口告诉妻子,情况到底有多危急。
电话那头,他爸爸陈东海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很焦急,还带着一丝疲惫。但他说出的话,却让陈默和方晴两个人,都当场愣住了。
“喂?儿子啊!你舅舅跟你说了没有?你爷爷他……他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里呢,刚拍完片子。医生说,后脑勺磕了一下,可能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不是很严重,但是要住院观察几天。”
“我跟你妈身上带的钱不够,住院押金要交两万块钱。你看你方不方便,先给我们转两万块钱过来应急?”
一个说,是脑溢血开颅,手术费要八十万,刻不容缓。
一个说,是摔了一跤,轻微脑震荡,住院押金要两万。
同一个爷爷,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医院。两个人嘴里说出来的“病情”,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默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死机了一样。他举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发颤地,下意识地问道:“爸……爷爷他……他到底是怎么了?舅舅说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似乎是他妈妈许秀芳,一把抢过了电话。
紧接着,他妈妈那尖锐的、带着愤怒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别听你爸瞎说!他懂个屁!你爷爷严重得很!医生正在里面抢救呢!你舅舅说的才是真的!你赶紧把钱准备好!别磨叽了!”
说完,“啪”的一声,电话就被匆忙地挂断了。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陈默和方晴面面相觑。一边,是舅舅和妈妈口中的“八十万开颅手术”。另一边,是爸爸口中的“两万块住院押金”。
到底谁在说谎?
或者说……他们都在说谎?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充满了算计的阴谋,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这个深夜里,悄无声息地,向他们罩了过来。
04
那通被匆忙挂断的电话,像一桶冰水,把陈默那颗被亲情和焦虑烧得滚烫的头脑,给浇得稍微冷静了一点。
方晴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过去,把他的手从手机银行的转账界面上拿了下来。她死死地拦住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现在情况完全不明朗。你一分钱,都不能转!”
她看着丈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转钱。是马上订最早的一班高铁票回老家!只有我们亲眼看到爷爷,亲耳听到医生说的话,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默这一次没有再反驳。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他觉得妻子的提议是对的。他现在就像一个迷失在黑夜里的人,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丝光亮。
他拿出手机,没有去订票,而是点开了那个已经沉寂了很久的,名为“陈氏家族一家亲”的家庭微信群。这个群里,有他,有他爸妈,有远嫁外地的姑姑陈东萍,还有前阵子刚学会用微信的爷爷陈国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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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
然后,他敲下了一行字,发了出去。
“爸,妈,舅舅。爷爷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跟我说的,都不一样?”
这条信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那个寂静的群里,炸开了。
群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复。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陈默的妈妈许秀芳,才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她点开语音,妈妈那充满了愤怒和委屈的声音,就从手机里吼了出来。
“陈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跟你舅舅,会拿你爷爷的命来骗你吗?!你爷爷现在还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你这个当孙子的,不赶紧想办法凑钱救命,还有心情在这里问东问西!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紧接着,舅舅许建军也立刻在群里帮腔,同样是一段语音,语气里充满了被冤枉的痛心。
“就是啊!小默!我跟你妈,在这医院里跑前跑后,求爷爷告奶奶的,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几个泡!你倒好,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还怀疑起我们来了!你真是太让我们当长辈的寒心了!”
他们俩这一唱一和,瞬间就把陈默推到了一个不孝、冷血的审判席上。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远嫁在外地的姑姑陈东萍,也在群里发了一连串的问号,紧接着就是一段急切的文字。
“哥!嫂子!爸到底怎么了?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又打我哥的手机,怎么接电话的是建军?我问他爸怎么样了,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你们到底有谁在医院?谁能跟我说句实话!”
姑姑的这段话,像一块石头,再次砸进了那潭浑水里。它进一步地,加深了这场家庭“罗生门”的悬疑色彩,也让陈默的心,沉得更深了。
**第五章**
面对姑姑陈东萍的连环质问,那个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微信群,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许秀芳和许建军,像两个被戳穿了谎言的小丑,瞬间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发任何消息。
就在这时,陈默的微信私聊,响了一下。是舅舅许建军发来的。
他先是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拍得很模糊,光线也很暗,看起来像是在一条医院的走廊上,远处有一扇亮着“抢救中”红灯的大门。
紧接着,他又发来了一段文字,语气里充满了最后通牒的意味。
“小默,别在群里跟你姑姑吵了,没有时间了!我刚又去问了医生,他说你爷爷的情况非常不乐观,血压一直在掉!他下了最后通牒,十分钟之内,钱再不到账,他们就要停药了!到时候,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默看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看着那句“停药”,他的心,又一次被揪紧了。
万一……万一舅舅和妈妈说的是真的呢?万一爸爸只是为了安慰他,故意把病情说轻了呢?万一爷爷真的……
他的手,又一次,不受控制地,伸向了手机银行的图标。
方晴看着丈夫那再次变得犹豫和痛苦的表情,知道他又要动摇了。她一把抢过了陈默的手机,对他说:“你等我一分钟!就一分钟!”
她没有在那个乱成一锅粥的家庭群里说话。她飞快地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了爷爷陈国栋的头像。
她知道,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很清楚。前段时间,陈默刚给他买了一部智能手机,还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发微信语音。爷爷玩得很开心,时常会给他们发一些“今天天气很好”、“院子里的石榴花开了”之类的语音。
这是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赌博。
如果爷爷真的像舅舅说的那样,正在抢救室里,那她这条消息,必然会石沉大海。但如果不是……
方晴的手指,按住了语音键。她用一种尽量轻松愉快的语气,录了一段话,发送了过去。
“爷爷,您在哪儿呢?我是小晴啊。您孙子陈默,他今天晚上喝多了,非吵着说想您了,要现在就订票回去看您。我们谁劝都劝不住。您快跟他说句话,让他别瞎折腾了,好不好?”
发送完这条语音,方晴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和陈默两个人,都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着一个最终的宣判。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陈默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觉得妻子的这个举动,太天真了。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爷爷葬礼的画面了。
他颤抖着手,准备最后一次,登录手机银行。先把借来的那几十万,都给舅舅转过去。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要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登录密码的时候。
“叮咚——”
那个“陈氏家族一家亲”的微信群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那是一条语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