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战争里最要命的,不是迎面飞来的子弹,而是整个世界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连你还活着这件事都没人知道。
故事得从1945年开头说起。
那年一月,东边苏联人的大军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哗啦一下就冲垮了德军的防线。
大势已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第三帝国”这艘破船马上就要沉了。
可总有那么些人,脑子一根筋,被那套“战斗到最后”的口号灌得死死的,不信邪,非要在瓦砾堆里跟命争一争。
就有这么一撮人,六个德国兵,队伍被打散了,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波兰的林子里乱转。
上级的命令没了,指挥部也联系不上,但那句“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死命令,就像纹身一样刻在他们心里。
他们躲在冰天雪地里,跟苏联红军玩起了猫捉老鼠,可他们是耗子,人家是成群的猫。
每一次零星的交火,都是在给自己的坟头添土,包围圈越收越紧。
眼瞅着就要被彻底包饺子了,这六个人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一片看起来不起眼的林区。
就在这,他们撞大运了,摸到了一个德军早年间修的地下工事,伪装得特别好。
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六个人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他们寻思着,这只是个临时躲躲的地方,哪成想,这一进去,就给自己亲手焊死了通往阳间的门。
刚钻进这地堡,外头的枪炮声一下子小了,六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可这股安生劲儿没持续多久,就被一种能把人逼疯的安静给换掉了。
那地方死一样的寂静,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队长是个老兵,见过风浪,他知道干等着就是等死。
过了几天,外头彻底没动静了,他琢磨着派个人出去探探风声,找机会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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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着人去推那扇铁门,使出吃奶的劲儿,结果门纹丝不动,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大伙儿心里咯噔一下,又试了几次,都一样。
完了,出不去了。
洞口被从外面给堵死了,可能是苏联人干的,也可能是炮弹炸塌了山,把土石都给震下来了。
这下,绝望就像潮湿的霉菌,瞬间爬满了每个人的心。
他们被活埋了。
可老天爷就爱开这种带血的玩笑。
正当大伙儿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士兵在洞里瞎转悠,想找点趁手的东西撬门,结果在防空洞最里头,拐角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手电筒光一照,所有人都傻眼了:堆积如山的木箱子,打开一看,罐头、饼干、瓶装水、蜡烛、煤油,甚至还有成箱的烈酒和香烟。
这些物资,别说六个人,就是六十个人在这里耗上几年都绰绰有余。
这本该是个天大的喜讯,可在这会儿,它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能活下去了,但活着的意义没了。
吃的喝的都有,就是没有太阳,没有天,没有自由。
头几个礼拜,活下去的本能压着一切。
他们疯了一样折腾,用工兵铲挖,用刺刀撬,甚至想用手头不多的炸药从里面把门炸开个缝。
可德国人自己修的工事,那叫一个结实,钢筋混凝土跟铁疙瘩似的,所有的努力最后都变成了徒劳的喘息和更深的绝望。
折腾不动了,队长反倒冷静下来了。
他强制所有人恢复了军队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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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吃多少,喝多少,都有定额,省着点来。
他带着大家在狭小的空间里做体能锻炼,防止肌肉萎缩掉。
他还组织人下棋、讲故事,想尽办法不让大家伙的精神先垮了。
他们用木箱子搭了床,用空罐头做了便溺的桶,在这片永远没有白天的地下,硬生生过起了“日子”。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钻进去没几天,苏联人的搜剿部队就到了这儿。
工兵看了看这个废弃的地堡,觉得没什么军事价值,为了一劳永逸,直接用炸药把洞口彻底给炸塌、封死了。
后来,这片区域被圈成了军事禁区,立了块牌子,写着“禁止入内”。
一块冰冷的牌子,就把这六个人的命运给钉死了。
在地底下,时间这东西早就乱套了。
没有日出日落,你根本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为了不让自己彻底糊涂掉,他们开始在墙上划道道,一道代表过去了一天。
可这玩意儿划得再多,也挡不住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往你脑子里钻。
第一个顶不住的,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兵。
一个刚满二十的农村小伙,本来在巴伐셔리亚的农场里摆弄牛羊,稀里糊涂就被卷进了这场战争。
那种无休止的黑暗和死寂,对他来说太可怕了。
他开始说胡话,老说听见他妈妈在叫他。
大伙儿都劝他,可没用。
有一天半夜,趁着所有人都睡得不踏实,他一个人摸到那个被封死的洞口,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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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其他人被那声闷响惊醒,只看到一具慢慢变凉的身体。
剩下的五个人,心里头那根弦“啪”的一声就断了。
悲伤和害怕像瘟疫一样散开。
为了不让尸体烂在洞里,把这点生存空间也给弄脏了,他们只能忍着痛,把战友拖到地堡最深处,挖了个坑给埋了。
从那天起,这个避难所里,有了第一座坟。
倒霉事接二连三。
吃的再多,也顶不住生病。
另一个士兵,就因为刮破了点皮,伤口感染了,开始发高烧。
这里没有药,没有抗生素,大伙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烧得说胡话,浑身打摆子,最后在痛苦中也没了气。
又一个人倒下了。
这下,恐惧不再是心里想的了,它好像变成了实体,就飘在洞里,盯着每一个人。
队长还在硬撑,他不停地给剩下的人打气,说战争肯定早打完了,只要坚持住,总有人会发现这里。
他描绘着回家以后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这些话,对另外两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士兵来说,太遥远了。
希望这东西,在一天又一天的黑暗里,早就被磨没了。
他们看不到任何出去的可能,与其这么活活被逼疯,还不如自己选个痛快的。
又是一个所谓的“夜晚”,他们俩趁着队长睡着,约好了一起上路了。
队长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个叫海因里希的士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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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人,现在只剩俩。
偌大的地堡里,安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还有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绝望叹息。
四个人的死,反而把剩下俩人逼到了一个死角。
队长和海因里希不再想怎么死了,他们心里燃起了一股奇怪的劲儿:必须得出去,必须得把这里发生的事说出去,得为那四个兄弟做个见证。
这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海因里希,咱们得活着出去。”
队长的嗓子跟破锣一样,“得让外面的人知道,这儿埋着咱们四个兄弟。”
从那天起,他们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标。
两个人轮班,每天固定时间,到那个被封死的洞口,用铁棍、用石头,拼了命地敲墙,敲累了就扯着嗓子喊。
他们知道希望渺茫,但这成了他们对抗虚无的唯一方式。
墙上的划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早就数不清了。
两年,三年,五年…
他们的头发从黑变白,背也驼了,常年不见光,皮肤白得像纸。
就在他们被困的第六个年头,也就是1951年的一个下午,奇迹来了。
当时,一个波兰的工程队正在这片已经解禁的区域进行战后重建作业。
一个工人在操作机器的时候,隐约听见地底下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岔了,或者是机器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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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停下来仔细听,那声音还在,微弱,但很顽固。
他把这事告诉了工头,大伙儿都觉得邪门,那年头,关于战争亡魂的传说可不少。
工头胆子大,他不信邪,叫人弄来了钻探设备,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就往下钻。
当钻头打穿最后一层混凝土,一束刺眼的光照进地底时,里面传来两声不属于人类的,像野兽一样的尖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个早就被标记为“死亡工事”的地堡里,居然还有活人。
当入口被重新炸开,队长和海因里希被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六年没见过的太阳光像无数根针一样扎进他们的眼睛,两个人疼得满地打滚。
他们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给出了一个残酷的结果:由于视网膜长期处于黑暗中,突然受到强光刺激,已经造成了永久性损伤,两个人全瞎了。
他们的故事很快传遍了德国,甚至整个世界。
人们对这俩人能在地下活六年感到不可思议。
可是,这个听起来很传奇的故事,结局却一点也不光彩。
海因里希,那个陪着队长坚持到最后的士兵,他的精神在重见天日后彻底垮了。
六年的黑暗、恐惧和压抑,在接触到外面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时,一下子全爆了出来。
他受不了光,受不了声音,受不了人群,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没过多久就死了。
只有那个队长,从头到尾都维持着秩序和信念的男人,靠着一股说不清的劲儿活了下来。
他用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去重新认识这个已经天翻地覆的世界。
他后来学会了盲文,在一个记者的帮助下,把这六年在地下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队长后来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用手抚摸着那本记录着他们故事的盲文书,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黑暗和那段敲击墙壁的回响。
那个世界,早已把他和他的故事,连同那座地堡,一起埋葬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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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H. G. Konsalik. Der Arzt von Stalingrad. Pabel-Moewig Verlag, 1956. (虽然本书主线不同,但此类“被遗忘的士兵”故事在战后德国广为流传,常见于该出版社的刊物,如《Der Landser》系列,为该传说的文学背景来源之一)。
Will Fowler. The Eastern Front: Armour Camouflage and Markings, 1941 to 1945. Arms and Armour Press, 1995. (提供了关于德军工事和东线战役背景的史实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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