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退伍回村吃席,重逢初恋喝高了,她低声说忘不了,我瞬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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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裹挟着稻茬的清香,吹过赵家湾层层叠叠的田埂。

赵立诚踩着脚下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军装褪去,换上了一身半旧的便服。

村头老槐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是回来参加发小肖渊的婚礼的,火车转汽车,再走上几里土路,风尘仆仆。

远处张灯结彩的院落传来喧闹的人声和饭菜的香气,预示着一场乡村盛筵即将开始。

他心里揣着些许近乡情怯的忐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弱的期待。

会不会遇见她?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几乎要被军旅生涯磨平的身影——梁若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像按熄一颗不该有的火星。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领,大步朝着那热闹的源头走去。

命运的席面早已摆好,只等他落座。



01

肖家院子极大,此刻挤满了人,红彤彤的灯笼挂了一溜,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赵立诚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迎客的肖渊,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胸前别着朵红花,笑得见牙不见眼。

“立诚!你可算回来了!”肖渊大步迎上来,结结实实给了赵立诚一个拥抱,拳头捶在他后背上,砰砰响。

“你小子结婚,我爬也得爬回来。”赵立诚笑着回捶了他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喧闹的院子。

男人们围坐在一起抽烟、嗑瓜子,大声说笑,女人们则穿梭忙碌,端菜递水,孩子们在桌凳间追逐打闹。

就在这一片嘈杂的、充满烟火气的人影晃动中,他的视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蓦地定格在角落那桌。

一个穿着淡紫色毛衣的女子正微微侧身,给旁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擦嘴。

仅仅是侧影,那低头时脖颈弯出的柔和弧度,就让赵立诚的心跳漏了一拍。

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那女子抬起头来。

时光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喧闹的人声退潮般远去,只剩下那张刻在记忆里的脸。

梁若琳。真的是她。

她似乎也愣了一瞬,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迅速垂下眼睑,继续专注地照顾孩子。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日光灯管偶然的闪烁。

赵立诚感到喉咙有些发干,他收回目光,对肖渊说:“新娘子呢?还不快带我见见。”

“在里面屋里呢,走,我带你去!”肖渊揽着他的肩,热情地把他往屋里带。

赵立诚跟着往里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或许只是他的错觉,轻轻地、若有若无地烙在他背上。

院子一角支着大锅,熊熊灶火舔着锅底,热气蒸腾,模糊了周遭的人脸。

大师傅抡着大铁勺,在锅里翻炒,滋啦作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香料气息弥漫开来。

“立诚哥!”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小时候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朱广福,如今也胖了一圈。

“广福,好久不见。”赵立诚笑着回应,掏出兜里准备好的香烟散给围上来的儿时伙伴。

“可以啊立诚,在部队锻炼得真精神!”

“这回回来不走了吧?打算干点啥?”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语气里带着淳朴的关切和好奇。

赵立诚一一应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那个角落。

梁若琳已经坐下了,背对着他,削瘦的肩膀显得有些单薄。

她身边坐着个穿着皮夹克、梳着油亮分头的男人,正唾沫横飞地和同桌的人说着什么,手指间夹着烟。

那应该就是她的丈夫了吧。赵立诚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说不清是苦涩还是释然的情绪。

“来来来,立诚,里边请,爷爷一直念叨你呢!”肖渊的父亲,村支书肖卫国红光满面地走过来,亲切地拉着赵立诚的手。

“卫国叔。”赵立诚恭敬地喊了一声。

“好小子,出息了!”肖卫国用力拍拍他的胳膊,“走,主席位给你留着呢,今天得多喝几杯!”

赵立诚被簇拥着往主桌方向走,经过梁若琳那桌时,他刻意没有转头。

但他用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她那纤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的白色瓷杯边缘。

婚宴尚未正式开始,空气中已经弥漫开一种混合着酒精、饭菜和人气的、微醺的躁动。

赵立诚在主席位坐下,位置正好斜对着梁若琳那一桌。

他端起面前刚沏的浓茶,吹开浮沫,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没能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

他知道,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像这杯茶一样,轻易下咽。

02

宾客陆续入座,院子里更加喧腾。瓜子皮、糖纸撒了一地,孩子们尖叫着跑来跑去。

赵立诚这桌坐的多是村里有头有脸的长辈和肖家的近亲,推杯换盏间,话题自然绕不开他。

“立诚这回是光荣退伍,国家给安排工作不?”问话的是村里以前的会计,姓沈,大家都叫她沈会计。

“有政策,可能安排回县里吧,具体等通知。”赵立诚回答得比较谨慎。

“那也好,端上铁饭碗,稳当!”肖卫国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赞许,“立诚这孩子,打小就踏实肯干,有出息!”

“是啊,不像咱们,一辈子土里刨食。”旁边有人附和。

赵立谦逊地笑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隔壁桌。

梁若琳安静地坐在那里,几乎不参与同桌人的高谈阔论,只是偶尔给身边的小女孩夹点菜。

她丈夫,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声音洪亮,正举着杯和旁边一个胖胖的男人称兄道弟。

“荣轩现在可是咱村的能人了,听说刚接了笔大生意?”胖男人奉承道。

“马马虎虎吧,跟县里农机厂搞点配件。”马荣轩嘴上谦虚,脸上却满是得意,手腕上的金表格外晃眼。

“还是若琳有福气,嫁了个能干人。”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插了进来,是同桌的彭静,村里有名的快嘴。

梁若琳闻言,只是极淡地笑了笑,伸手将女儿嘴角的饭粒擦掉,并未接话。

彭静似乎不甘冷场,又转向马荣轩:“荣轩,啥时候也带我们若琳去城里享享福嘛,老待在村里有啥意思。”

马荣轩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城里有啥好?人多车多,空气差!咱现在这日子不挺好?吃穿不愁!”

他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在梁若琳放在桌面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动作随意,带着一种占有的意味。

梁若琳的手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挪开。

赵立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白酒,一股热流从喉咙直烧到胃里。

他从乡亲们零碎的闲聊中,已经拼凑出梁若琳这些年的概况。

她嫁给了村支书肖卫国的连襟蒋万财的儿子马荣轩。蒋万财是村里最早跑运输富起来的那批人,家底厚实。

马荣轩子承父业,脑子活络,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梁若琳婚后生了女儿,在家相夫教子,看似美满无忧。

但不知为何,赵立诚总觉得梁若琳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郁色,与这满院子的喜庆格格不入。

尤其是当马荣轩高声谈笑,或者做出一些略显粗鲁的动作时,她总是微微蹙眉,然后很快垂下眼帘。

那是一种被精心掩饰过的、逆来顺受的疲惫。

“立诚哥,发什么呆呢?来,我敬你一杯!”新郎官肖渊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光。

赵立诚连忙起身,和肖渊碰杯:“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谢谢哥!”肖渊一饮而尽,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看见若琳姐了吧?唉,时间过得真快。”

赵立诚含糊地“嗯”了一声,也把杯中的酒干了。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感官,却让心底某个角落更加清晰。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如同沉在水底的石头,因为这次的重逢,又开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夏日的傍晚,他们在村后的小河边,梁若琳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眼睛里闪着光,对他说:“立诚哥,等你当兵回来,我们就……”

话没说完,她的脸先红了,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好看。

后来呢?后来一切都变了。他去部队不久,就收到了梁若琳的分手信,措辞冷淡而决绝。

他曾经不甘、困惑,写信回家向父母追问,父母只含糊地说人家姑娘攀了高枝,让他别再惦记。

年轻的骄傲和部队的纪律让他选择了沉默,将那段感情深深埋藏。

如今,隔着几张喧闹的饭桌,隔着五六年的光阴,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自以为早已平静的心湖。



03

酒宴过半,气氛越发酣热。猜拳行令声、碗筷碰撞声、哄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乡村宴席特有的交响曲。

主管安排席面的朱广福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凑到肖卫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肖卫国点点头,站起身,环视一下四周,朗声说道:“各位乡亲,这边主席位再加两位长辈,有点挤了。”

他目光转向赵立诚这边,又看似随意地扫过梁若琳那桌:“这样,立诚,你年轻人,活动方便,要不你挪一下?”

不等赵立诚回答,他又对梁若琳那桌说:“若琳,你们那桌也松快些,让立诚过去挤挤,正好你们小时候也常一起玩。”

这话说得自然得体,仿佛只是基于座位宽裕程度的随机调整。

但桌上几个年长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露出心照不宣的微妙笑意。

彭静更是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罗文秀,挤了挤眼睛。

赵立诚瞬间明白了这安排的用意。乡村的酒席上,这种带有戏谑意味的、“凑对”式的座位调整,并不少见。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对曾经有过过往的旧人,更是大人们乐见其成的“看点”。

他感到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某种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看向梁若琳,她也正抬头望过来,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又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马荣轩正和旁边的人喝得兴起,似乎没太在意这边的动静,只是挥挥手:“挪呗挪呗,加个凳子的事!”

“那就这么定了。”肖卫国一锤定音,示意朱广福给赵立诚拿凳子。

赵立诚只好端起自己的酒杯碗筷,在众多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走向那张桌子。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步路的距离,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朱广福麻利地在梁若琳旁边加了个凳子,正好在马荣轩和梁若琳之间空出一个小小的位置。

“立诚哥,坐这儿!”朱广福热情地招呼。

赵立诚道了声谢,坐下来。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丝奶香味,若有若无地飘入鼻尖。

那是梁若琳身上的味道。这么多年,竟然还没变。

他的手臂几乎要碰到她的胳膊,能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

两人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仿佛对桌上的菜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桌上的气氛也因为他的加入,而出现了一种短暂的、奇异的凝滞。

“来,立诚,到了这桌就得按这桌的规矩来!”马荣轩似乎这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转过头,带着酒气,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赵立诚的肩膀。

“荣轩哥。”赵立诚客气地喊了一声,端起酒杯,“我敬你。”

“好说好说!”马荣轩很爽快地和赵立诚碰了杯,仰头干了,然后抹了把嘴,“听说你在部队干得不错?以后回来了,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荣轩哥。”赵立诚也干了杯中的酒。

酒很烈,烧得他胃里暖暖的。他能感觉到身旁梁若琳的沉默,像一层薄薄的冰。

彭静笑着打圆场:“这下好了,立诚回来了,咱们村又多个热闹人!若琳,你说是不是?”

梁若琳被点名,不得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声音很轻:“是啊。”

她的目光飞快地与赵立诚接触了一下,像受惊的蝴蝶,立刻又闪开了。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有窘迫,有歉意,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委屈?

赵立诚不敢确定,他低下头,夹了一筷子面前的凉拌黄瓜,嚼在嘴里,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同桌的其他人都开始有意无意地找话题,试图打破这种微妙的尴尬。

谈论今年的收成,议论谁家孩子在城里找了工作,抱怨猪肉价格的上涨。

赵立诚和梁若琳,就像风暴眼中的两个点,保持着诡异的安静,与周围的喧闹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怎样暗流汹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不经意的动作,都牵扯着过往的千丝万缕。

04

酒意渐渐上头,桌上的人们话更多了,胆子也更大了。最初的微妙尴尬被酒精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暧昧的起哄氛围。

彭静显然是这群人里的活跃分子,她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赵立诚和梁若琳。

“要说起来,立诚和若琳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是吧文秀?”她撞了撞旁边的罗文秀。

罗文秀是个腼腆的妇人,只是抿嘴笑了笑,没接话。

马荣轩正和另一边的人划拳,声音震天响,似乎没留意到这边的对话。

梁若琳的头垂得更低了,耳根泛起淡淡的红色,手指紧紧攥着筷子。

赵立诚感到一阵不自在,端起酒杯想喝一口,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可不是嘛!”桌上另一个中年男人接话,他是村小学的老师,带着点文人式的调侃,“我记得那时候,立诚还为了若琳,跟邻村那几个小子打了一架呢!”

“有这事?快讲讲!”彭静立刻来了兴致。

赵立诚连忙打断:“朱老师,陈年旧事,别提了。”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朱老师哈哈一笑,倒也识趣地没再往下说。

但话题既然开了头,就像拧开了水龙头,难以立刻关上。

彭静转向梁若琳,语气带着夸张的感慨:“若琳,你看时间过得多快,一晃眼,立诚当兵回来了,你家妞妞都这么大了。”

梁若琳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拢了拢女儿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像是在寻找一个依靠。

“哎,我说立诚,”彭静又把矛头转向赵立诚,“你在部队这么多年,就没谈个对象?文工团的姑娘,多俊呐!”

赵立诚勉强笑了笑:“部队纪律严,没顾上。”

“哟,那就是还单着咯?”彭静眼睛一亮,声音拔高了些,“这可不行,老大不小了!回头嫂子给你介绍个好的!”

她的话吸引了桌上更多人的注意,连马荣轩也暂时停止了划拳,扭过头来,醉眼朦胧地看着。

梁若琳下意识地瞥了赵立诚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赵立诚感到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不劳嫂子费心,我的事不急。”

“怎么不急?”彭静不依不饶,“你看若琳,跟你同岁,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女人啊,找对象就得趁早,挑个条件好的,一辈子享福。”

她这话看似对赵立诚说,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瞟向梁若琳和马荣轩。

马荣轩似乎很受用,得意地搂了搂梁若琳的肩膀:“那是,跟我还能让若琳受苦?”

梁若琳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赵立诚看着那只搭在梁若琳肩上的、戴着金表的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闷闷的疼。

他端起刚刚被邻座斟满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短暂的麻木。

“立诚哥,吃菜,光喝酒伤胃。”一直沉默的梁若琳,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并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这个举动很自然,带着一种旧相识的关切,但在当前的气氛下,却显得格外突兀。

桌上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油亮亮的红烧肉上,然后又看向赵立诚和梁若琳。

马荣轩搂着梁若琳肩膀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带着审视看向赵立诚。

赵立诚看着碗里那块肉,又看看梁若琳。她低着头,睫毛轻颤,仿佛刚才那句话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谢谢。”赵立诚低声说,拿起筷子,慢慢地将那块肉夹起来,放进嘴里。

肉质酥烂,香甜可口,但他却食不知味。

他知道,梁若琳这个小小的举动,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湖面,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彭静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试图缓和气氛:“看看,还是若琳细心,记得立诚爱吃红烧肉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是欲盖弥彰。

马荣轩冷哼了一声,收回搂着梁若琳的手,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梁若琳紧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桌上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

赵立诚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为这失控的局面,为这被当作谈资的过往,也为梁若琳那显而易见的艰难。

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05

就在气氛最僵持的时刻,一个洪亮而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立诚侄子,回来怎么也不先到蒋叔家坐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梁若琳的公公蒋万财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蒋万财五十多岁年纪,身材微胖,穿着质地很好的夹克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笑容。

但他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精明的审视意味。

他这一来,立刻吸引了全桌的注意力,刚才那点微妙的不快似乎瞬间被冲淡了。

马荣轩也立刻站起身,脸上换上了恭敬的表情:“爸,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敬立诚一杯酒。”蒋万财摆摆手,目光落在赵立诚身上,“立诚可是咱们村的光荣,退伍军人,前途无量啊!”

赵立诚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蒋叔,您太客气了,应该我敬您才对。”

“哎,规矩不能乱,我是长辈,这杯酒我敬你。”蒋万财笑容可掬,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蒋万财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赵立诚则依礼干了一杯。

“好酒量!”蒋万财赞道,随即话锋一转,“听说部队给安排工作?定下来没有?要是想回咱们县,蒋叔还能帮你说上几句话。”

他的话语听起来是关心,但那种居高临下、带着施舍意味的姿态,让赵立诚心里很不舒服。

“谢谢蒋叔,具体安排还没下来,不麻烦您了。”赵立诚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

“不麻烦,一句话的事。”蒋万财大手一挥,显得很豪爽,“你爷爷跟我也是老交情了,帮你就是帮自家人。”

他说着,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坐在旁边、低眉顺眼的梁若琳。

那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掌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展示所有物的意味。

“若琳,你也多跟立诚说说话嘛,老同学了,别生分了。”蒋万财对儿媳吩咐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

梁若琳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爸。”

蒋万财满意地点点头,又对赵立诚说:“以后常来家里玩,荣轩和若琳都欢迎你。”他特意加重了“家里”两个字。

“好的,蒋叔。”赵立诚含糊地应着。

蒋万财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端着酒杯,走向下一桌。

他这一来一去,像一阵风,却让桌上的气氛彻底改变了。

马荣轩似乎又恢复了底气,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大声招呼着喝酒。

但赵立诚却能感觉到,蒋万财那看似随和的表象下,隐藏着一种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力量。

这种力量,多年前是否也曾以某种方式,施加在他和梁若琳脆弱的感情上?

一个模糊的、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但又被他迅速否决。不至于,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梁若琳在蒋万财离开后,显得更加沉默和不安。她几乎没再动筷子,只是偶尔喝一口水。

赵立诚的心绪也变得纷乱。蒋万财的出现,像是一根针,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

那些被时间掩埋的疑问、不甘和隐痛,再次翻涌上来。

为什么当年梁若琳会如此决绝地提出分手?仅仅是因为他家境普通,而马家富有吗?

他认识的梁若琳,似乎并不是那样纯粹看重物质的女孩。

可如果不是,那又是因为什么?蒋万财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马荣轩对梁若琳那种缺乏尊重的亲密,都让他心生疑窦。

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胃里火烧火燎,头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被一种混杂着痛苦、疑惑和久别重逢激起的悸动所充斥。

他需要透透气,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热闹和无处不在的、探究的目光。

06

赵立诚借口去厕所,离开了喧嚣的宴席中心。

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滚烫的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酒意和烦闷。

他没有去厕所,而是绕到院子后面那棵老槐树下。这里相对僻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声。

月光清冷,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影子。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涌入肺腑,带来片刻的安宁。

烟雾缭绕中,多年前那个离别的傍晚,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也是在这棵老槐树下,他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的红花还没摘下。

梁若琳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立诚哥……你一定要走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嗯,通知书已经下来了,后天就走。”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心里却满是不舍。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年,或者更久一点。若琳,你等我。”他看着她泪水盈盈的眼睛,郑重地承诺。

梁若琳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我等你!我一定等你!”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编的手链,塞到他手里:“这个给你,保平安。”

手链编得很粗糙,却带着少女掌心的温热。

他接过手链,心里涌动着滚烫的情感,很想抱抱她,但那个年代的羞涩和拘谨让他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等我回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后来呢?后来他到了部队,开始是新兵连紧张的训练,然后分到连队。

他给她写信,一周一封,厚厚的,写部队的生活,写对她的思念。

起初,她回信也很勤,字里行间满是少女的柔情和等待的坚定。

但渐渐地,她的回信变少了,字迹也变得潦草,内容敷衍,最后干脆不再回信。

他慌了,不停地写信追问,直到收到那封最终的分手信。

信很短,措辞冰冷,只说觉得两人不合适,让他不要再联系,祝他前程似锦。

他当时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年轻的心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曾写信回家问父母,父母回信语气含糊,只说梁家攀了高枝,女儿要嫁给蒋万财的儿子了,让他死心,在部队好好干。

骄傲和自尊让他选择了沉默,将那段感情连同那条红绳手链,一起锁进了记忆的深处。

几年军旅生涯,摸爬滚打,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

可直到今天再见,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埋藏得太深。

“立诚哥。”一个轻柔的、带着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赵立诚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

梁若琳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复杂,有紧张,有犹豫,还有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她竟然跟来了。在这个僻静的角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宴席的喧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赵立诚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积压了多年的疑问、委屈、甚至是一丝怨怼,在这一刻,都被她眼中那泫然欲泣的神情击碎了。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跟来,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但他预感到,这个夜晚,从这一刻起,将走向一个他无法预料的方向。



07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一道模糊的界限。

梁若琳站在离赵立诚几步远的地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显得她更加单薄无助。

赵立诚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喉咙发紧,刚才想好的所有冷静的措辞都消失无踪。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占据了他整个青春年华,又骤然消失的女子。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梁若琳终于抬起头,鼓足了勇气看向他。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盈满了水光,嘴唇微微颤抖着。

“立诚哥……”她又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我……我一直没忘记你。”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猛地炸响在赵立诚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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