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十七分,董欣雅又一次在嘶吼般的歌声中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挣脱束缚。
窗外,“夜莺KTV”巨大的霓虹招牌将房间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红蓝交错。
劣质音响将《死了都要爱》的每一个鼓点都放大成捶打墙壁的闷响。
她抓过枕头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一切屏障。
楼下的喧嚣与楼上的死寂,形成令人窒息的对比。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无法安眠的夜晚。
白天繁重的设计工作耗尽了她的精力,夜晚却成了无止境的折磨。
愤怒和无力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淹没。
她坐起身,望着窗外那闪烁的招牌,眼神逐渐由疲惫转为一种冰冷的坚定。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用常规的方法,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一个大胆而隐秘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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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董欣雅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
那光影来自楼下KTV旋转的射灯,伴随着沉闷的低音炮节奏一下下闪烁。
歌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划拳声、哄笑声和玻璃杯碰撞的脆响。
她尝试数羊,数到一千零三只时,楼下突然爆发出更加狂野的合唱。
是那首烂大街的网络神曲,跑调的男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她猛地坐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冰水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躁。
拿起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三点零五分。
明天上午还有一个重要的客户提案会,需要清晰的头脑和饱满的精神。
而现在,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眶干涩发胀。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夏夜闷热的空气裹挟着更清晰的噪音涌了进来。
“夜莺KTV”门口,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勾肩搭背地大声嚷嚷,其中一个对着墙角呕吐。
霓虹灯招牌上的“夜”字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这是她搬进这套老公寓的第三个月。
当初看房时,被它相对低廉的租金和离公司近的地理位置吸引。
房东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楼下是商铺,她却没料到是这样一个午夜狂欢的据点。
最初几天还好,噪音在十二点左右基本平息。
可随着盛夏来临,KTV的生意似乎也越来越火爆,营业时间不断拉长。
她关紧窗户,拉上厚厚的遮光窗帘,但声音依旧无孔不入。
重新躺回床上,她用被子蒙住头,试图为自己制造一个安静的茧。
然而噪音如同细密的针,轻易地刺穿这层脆弱的防御。
她能清晰地听到某个包间里,一个女声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悲伤的情歌。
唱得很难听,却异常投入,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绝望。
在这噪音的包围中,董欣雅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一些。
她想起小时候住在老城区,隔壁邻居夫妻总是半夜吵架,摔东西。
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缩在被子里,默默忍受,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她不想再只是忍受。
天快亮时,楼下的喧嚣才渐渐平息下去。
城市恢复了清晨应有的宁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窗外啾啾鸣叫。
董欣雅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起床,冲了一杯浓度超标的黑咖啡。
苦涩的液体滑入胃中,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
她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下班后,她得去找楼下那位吴老板好好谈一谈。
毕竟,沟通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她这样告诉自己。
02
晚上八点,董欣雅特意提前结束了手头的工作。
她换下一身职业装,穿了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
“夜莺KTV”已经开始了夜晚的营业,但此时客人还不多,噪音相对可控。
旋转的玻璃门映出她略显紧张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烟酒、廉价香水和空气清新剂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让她微微蹙眉。
前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花衬衫、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
他应该就是吴宏志,董欣雅在物业登记表上见过这个名字和模糊的照片。
“请问是吴老板吗?”董欣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有礼。
吴宏志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傲慢。
“是我,什么事?”他的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吴老板,您好,我是住在您楼上的住户,姓董。”
董欣雅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想跟您商量一下关于噪音的问题。”
吴宏志挑了挑眉,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个放松的姿态。
“噪音?什么噪音?我们这里隔音做得挺好的啊。”
“主要是晚上,特别是深夜,音乐声和唱歌声确实比较大,影响到休息了。”
董欣雅斟酌着用词,“您看能不能麻烦您提醒一下客人,或者把音量调低一些?”
吴宏志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小姐,我开的是KTV,不是图书馆。没点声音那还叫KTV吗?”
他吐出一个烟圈,慢悠悠地说,“来我这玩的客人,图的就是个开心,放得开。”
“我理解您的生意需要,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声音确实传得很厉害。”
董欣雅耐着性子解释,“我白天还要工作,长期休息不好真的受不了。”
“受不了?”吴宏志上下扫了她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条街就这样,晚上热闹。嫌吵你别住这儿啊!”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这店开了好几年了,周围的老住户都没说什么。”
“就你事儿多?刚搬来的吧?受不了你搬走啊!找个安静的小区去!”
他的话像冰冷的石头,砸在董欣雅心上。
她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蛮横,连一点沟通的余地都没有。
一股火气冲上来,但她强压了下去。
“吴老板,话不能这么说。互相理解一下总可以吧?”
“理解?我怎么不理解你了?”
吴宏志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董欣雅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理解你需要安静,但你也要理解我做生意不容易。”
他指着门外,“你看这条街,餐馆、酒吧、洗脚城,哪个晚上安静了?”
“大家都这样,就你特殊?你要是真觉得不行,去找物业,去找警察呗!”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嘲讽和有恃无恐的表情。
“看他们管不管得了!我还有事,没空跟你在这儿耗着。”
说完,他不再看董欣雅,转身走向里面的包间区。
董欣雅站在原地,前台小妹偷偷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KTV里隐约传来的歌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然后慢慢松开。
默默地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重新走入夏夜黏稠的空气里。
第一次正面交涉,以失败告终。而且,对方的态度比她预想的还要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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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接下来的几天,噪音依旧。
董欣雅按照吴宏志“指点”的路径,首先找到了小区物业。
物业办公室的王主任是个面团团似的中年男人,总是笑眯眯的。
他耐心听完了董欣雅的投诉,给她倒了杯水。
“董小姐,您反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楼下那个KTV,唉,老问题了。”
王主任搓着手,面露难色,“我们也上门协调过好几次了。”
“可人家吴老板手续齐全,也是正常经营,我们物业权力有限啊。”
“主要是深夜噪音严重超标,这已经影响到基本居住了。”
董欣雅拿出手机,播放了几段深夜录制的音频。
王主任听着那里面传来的鬼哭狼嚎,尴尬地笑了笑。
“是,是有点吵。这样,我们再跟他沟通沟通,强调一下。”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董小姐,我跟您交个底,那个吴老板……”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太好说话。您最好也有个心理准备。”
从物业办公室出来,董欣雅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王主任的态度很明确:同情,但无能为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社区民警林海生留下的联系卡上的电话。
林警官听起来很和气,在电话里详细询问了情况,并约了时间上门。
林海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民警,身材微胖,态度温和。
他拿着个小本子,很认真地记录了董欣雅描述的噪音时间、分贝感受(虽然不精确)。
也去窗边实地感受了一下楼下传来的隐约音乐声(当时是下午,声音不大)。
“董小姐,您反映的情况我了解了。噪音扰民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林海生合上本子,“我们会按照程序,先对KTV经营者进行告知和警告。”
“不过呢,”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些许无奈,“这类纠纷处理起来需要时间。”
“而且,认定噪音超标需要环保部门的专业监测,程序比较复杂。”
“最重要的是,即便认定违规,处罚力度也有限,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看了看董欣雅憔悴的脸色,叹了口气。
“我之前也处理过他们店和别的住户的纠纷,吴宏志那个人……”
林海生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留下了一句“我们会尽力协调”,便离开了。
董欣雅站在门口,看着林警官微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她明白,无论是物业的王主任,还是这位和气的林警官,
他们都无法真正约束楼下的吴宏志。
所谓的协调和警告,对于那个蛮横的老板来说,恐怕如同隔靴搔痒。
她回到房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晚喧嚣的余味。
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慢慢笼罩了她。
04
周末下午,董欣雅下楼去扔垃圾。
在楼道里,碰到了住在同一层最里间的邻居沈淑芬。
沈大姐五十多岁,平时深居简出,董欣雅搬来后只打过几次照面。
沈淑芬正拎着个菜篮子准备出门,看到董欣雅,脚步顿了一下。
“小董啊,出去啊?”沈大姐主动打了个招呼,眼神里有些许关切。
“沈阿姨,我去扔个垃圾。”董欣雅挤出一个微笑。
“哦……”沈淑芬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那个……晚上睡得好吗?”
董欣雅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不太好,楼下太吵了。”
沈淑芬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唉,遭罪啊。我们刚搬来那两年还好,后来这KTV换了这个老板……”
她朝楼下努了努嘴,声音更低了,“就越来越不像话了。”
“您也受影响吗?”董欣雅问道。
“怎么不受影响?我这把年纪了,更禁不住吵。”
沈淑芬脸上掠过一丝愤懑,但很快又被一种谨慎取代。
“我也找过,没用。物业、警察都找过,没用。”
她左右看了看,楼道里很安静。
“那个吴老板,不是一般人。”沈淑芬凑近些,神秘兮兮地说。
“听说……以前是混社会的,认识不少人。这片区的人都让他三分。”
董欣雅心里一沉,想起了吴宏志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和林警官的欲言又止。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她有些不甘心。
“有啥办法?忍呗,或者搬走。”沈淑芬摇摇头,“以前也有住户闹过。”
“后来呢?”
“后来?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就搬走了呗。”
沈淑芬拍了拍董欣雅的手臂,带着几分同情和劝诫。
“姑娘,听阿姨一句劝,别跟他硬来。这种人,咱们惹不起。”
说完,沈淑芬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匆匆拎着菜篮子下楼去了。
董欣雅站在原地,手里拎着垃圾袋,心里五味杂陈。
沈大姐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也让她感到更深的绝望。
连在这里住了更久、年纪更大的邻居都选择忍耐和退缩。
难道她也只能像沈淑芬说的那样,要么忍,要么滚?
她慢慢走下楼梯,把垃圾扔进桶里。
夕阳的余晖给老旧的楼房涂上一层暖金色,但董欣雅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回到冰冷的房间,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KTV门口逐渐聚集起人流。
那些准备彻夜狂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或者根本不在乎,
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楼上住户的痛苦之上的。
一种强烈的、不甘心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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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一上午的客户提案会,董欣雅搞砸了。
她在讲解设计方案时,好几次卡壳,甚至把两个模块的功能说混了。
客户皱起了眉头,部门经理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虽然最后凭借方案的底子不错,勉强通过了初稿,
但经理还是把她叫到办公室,委婉地提醒她最近状态不佳。
“欣雅,你一直是部门里的骨干,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经理看着她浓重的黑眼圈,“要注意休息啊,后面还有更重要项目。”
董欣雅只能含糊地道歉,保证会调整好状态。
回到工位,她对着电脑屏幕,只觉得眼前发花,脑袋像一团浆糊。
连续半个月的睡眠不足,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效率和精神状态。
设计工作最需要专注和创造力,而现在,这两样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下午,她请了半天假,想去医院开点助眠的药物。
医生听完她的描述,建议先尝试调整生活方式,创造安静的睡眠环境。
“年轻人,尽量不要依赖药物。你说的那个噪音问题,最好还是从根源解决。”
医生善意地提醒,“长期睡眠剥夺对身体健康影响很大。”
从医院出来,董欣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阳光明媚,车水马龙,整个世界充满了活力。
但她却觉得自己像个游魂,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根源解决?谈何容易。
她试过沟通,换来的是羞辱。
试过投诉,得到的是推诿和无奈。
邻居的告诫言犹在耳:忍,或者搬走。
搬走?谈何容易。押金、中介费、搬家的人力物力成本,
还有短时间内找到合适房源的精力,对她这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来说,
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和麻烦。
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有一股倔强,不愿意就这样向恶势力低头。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可以肆无忌惮,而受害者却要付出代价仓皇逃离?
这不公平。
她走到公寓楼下,看着“夜莺KTV”那个刺眼的招牌。
白天它显得安静而普通,甚至有些破旧。
但一到夜晚,它就会化身成一只噪音怪兽,吞噬她的安宁。
常规的途径已经走不通了。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忍受下去,等待一个不可能到来的救赎。
必须做点什么。用非常规的方法。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这些日子的愤怒、无助和观察中,渐渐清晰起来。
她需要更仔细地观察,更耐心地等待,找到一个对手的弱点。
然后,精准出击。
06
从那天起,董欣雅的生活多了一项隐秘的内容:观察。
她不再只是被动地忍受噪音,而是开始主动地收集信息。
她留意KTV的营业时间规律,发现周末和节假日通常会更晚,甚至通宵。
她注意到吴宏志通常晚上七点左右到店,凌晨三四点最后一批客人散尽后才离开。
她假装路过,观察KTV的后院和外部结构。
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几个大型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散发着热气。
后院有一扇小门,似乎是员工通道,偶尔有服务员出来抽烟。
她发现吴宏志有个很有趣的习惯:极度爱干净。
有几次,她看到吴宏志站在门口,因为地上有一点烟蒂或者纸屑而大声训斥保洁员。
他自己也总是衣着光鲜,皮鞋擦得锃亮,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有一次,一个醉酒的客人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吴宏志的裤腿上,
他当时的表情,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立刻冲回办公室,估计是去清理了。
还有一次,她听到吴宏志在打电话,语气颇为恭敬,
似乎在咨询什么“大师”关于店里财位摆放的问题,提到了“风水”、“冲煞”之类的词。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董欣雅的脑海中慢慢拼凑起来。
一个有着不太光彩的过去、行事霸道但内心可能迷信且有着严重洁癖的形象,逐渐清晰。
洁癖和迷信,或许是两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直接冲突,她毫无胜算。但如果是看不见的对手呢?
如果让他觉得,不是人在找他麻烦,而是“运气”或者“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和他作对呢?
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她心中形成。
这个计划大胆,甚至有些恶心,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有效,且能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需要时机,需要工具,更需要足够的谨慎和耐心。
她去了离家很远的几个宠物市场和小公园,留意那些被主人遛的狗狗。
她买来厚厚的橡胶手套,结实的塑料袋,还有一套深色的、不起眼的旧衣服。
行动必须在深夜,在吴宏志离开之后,在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之时。
而且要快,要准,要不留痕迹。
她像一个潜伏的猎人,开始耐心地等待第一个合适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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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机会在一个周五的雨夜来临。
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雷阵雨,到了午夜时分,果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雨水敲打着窗户,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楼下KTV的噪音。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天气,会减少外面活动的行人,也能冲刷掉一些痕迹。
凌晨两点,楼下的喧嚣达到了顶峰,然后又渐渐平息。
董欣雅一直没睡,她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
雨声、隐约的音乐声、以及最后客人散尽时杂乱的脚步声和道别声。
大约凌晨三点半,她听到楼下后门开关的声音,还有吴宏志粗哑的嗓音嘱咐着员工什么。
然后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逐渐远去。
店里应该只剩下值班的人了,大概率在前台打盹。
董欣雅起身,换上那套深色的旧运动服,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
她拿出准备好的小塑料盒,里面是傍晚时分从僻静公园里“收集”来的东西。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隐约散发出来,她强忍着不适,用塑料袋层层包好。
心跳得厉害,手心也在冒汗。
她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必须冷静。
她轻轻打开房门,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
她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消防通道悄悄下楼。
后院的铁门通常只是虚掩着,她之前观察过。
果然,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条缝。
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后院光线昏暗,只有KTV后窗透出的一点微光,以及远处路灯的模糊光晕。
那几个庞大的空调外机就在墙角,嗡嗡地运行着,散发着潮湿的热气。
她选择最里面、最隐蔽的那个外机,那里靠近围墙,阴影最重。
迅速蹲下身,打开层层塑料袋,取出那个小塑料盒。
刺鼻的气味更加浓烈,混合着雨水的土腥味,令人作呕。
她屏住呼吸,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快速而均匀地将那些污秽之物,
涂抹在空调外机侧面和后面的散热鳍片上。
动作必须快,不能留下明显的滴落痕迹。
冰凉的触感透过橡胶手套传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完成后,她立刻将塑料盒和手套塞进带来的塑料袋里,紧紧扎好。
迅速退回到消防通道,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上楼。
回到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
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她冲到洗手间,用肥皂反复搓洗双手,直到皮肤发红。
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她感到一种混合着恐惧、罪恶感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第一步,已经迈出。没有回头路了。
08
第二天是周六,董欣雅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上午很平静,KTV白天一般不营业。
下午三四点,她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