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农村的日子,就像院子里那口老井,看着不深,其实里面藏着很多你看不见的东西。有清凉的泉水,也有腐烂的泥。林晓月嫁到王家村三年,一直觉得自己还没看透这口井。
尤其是她那个沉默寡言的婆婆,总让她觉得像井里的一块石头,摸不着,也猜不透。她以为,婆婆对她的不满,只是因为她那不争气的肚子。
她做梦都没想到,婆婆每天背着背篓去后山挖的,根本不是什么野菜。那挖出来的东西,足以把她这个家,甚至整个村子,都给掀个底朝天。
01
林晓月嫁到王家村的第三个年头,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外人。
她和丈夫赵胜利的感情,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喝着没味,但解渴。赵胜利是个老实人,在镇上的水泥厂上班,每天骑着一辆半旧的摩托车,来回几十里地,风雨无阻。他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发了工资,会一分不少地交到林晓月手里。
这个家里,真正让林晓月感到压抑的,是她的婆婆,王秀英。
王秀英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身子骨很硬朗,手脚也麻利。可她不像村里其他的老太太一样,喜欢聚在村口的榕树下,嗑着瓜子,说东家长西家短。她不爱说话,脸上也总是没什么表情,像一块被风干了的腊肉。尤其是对着林晓月的时候,那眼神,总是带着一股子审视和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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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月知道,婆婆不待见她,是因为她的肚子。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在农村,一个不能生养的媳妇,就像一块不会下蛋的母鸡,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王秀英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她每天天不亮,甚至连鸡都还没叫第一声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悄悄地爬起来。然后,她会背上一个早就被磨得发黑发亮的竹背篓,拿着一把小小的,刃口锋利的小锄头,独自一人,去村子后面的那座荒山。
家里人谁问起来,她都说,是去“挖野菜”。
可奇怪的是,林晓月嫁过来这三年,就很少在饭桌上,见到过婆婆挖回来的那些“野菜”。家里吃的,还是菜园子里种的那些大路货。她那个神秘的竹背篓,也从来不让林晓月和赵胜利碰一下。
有一次,林晓月看婆婆年纪大了,就说想陪她一起去。王秀英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得林晓月脸上生疼。
“用不着你!城里来的娇小姐,能分得清哪个是草,哪个是菜吗?”她没好气地说,“山上的野菜金贵着呢,是拿去镇上换钱,给你男人买烟抽的。给你们吃了,糟蹋东西!”
赵胜利在旁边,也帮着他妈说话:“晓月,你就别去了。山里路不好走,再把你给摔了。我妈她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熟得很。”
从那以后,林晓- 皓月就再也没提过这事。可她心里那个疙瘩,却越结越大了。
02
林晓月的好奇心,像一棵被浇了水的豆芽,在她心里,一点一点地,生了根,发了芽。
她开始偷偷地,观察起了婆婆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婆婆每天从后山回来,都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的裤腿上,总是沾满了新鲜的,湿漉漉的泥土。而且,她每次回来,都不会立刻进屋做早饭。她会第一时间,把自己关进院子角落里那间,又黑又潮的柴房里。
那间柴房,早就不用来堆柴了,里面放着的,都是些废弃的农具和杂物。可王秀英却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禁地,还特意在门上,加了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她每次进去,都会在里面待上一两个小时,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那柴房的窗户,也被她用好几层厚厚的旧报纸,给糊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有一次,林晓月实在忍不住了。她假装要去柴房里找把旧镰刀割猪草,就凑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她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像是在用水清洗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她又凑到门缝边,想往里看。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一股子浓重的,潮湿的泥土味。那味道里,还夹杂着一种她从来没闻过的,有点像中药材,又有点像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奇怪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把自己的疑惑,说给了丈夫赵胜利听。
赵胜利正打着哈欠,听了她的话,有些不耐烦。
“哎呀,你就是想多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晓月,“我妈她那个人,就是那样。神神秘秘的,从小就爱自己一个人鼓捣些草药啊,偏方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年轻时候,还跟一个走方的郎中,学过几天医呢。你啊,就别去招惹她了,让她自己折腾去。省得她又拿你生不出孩子的事,骂你一顿。”
丈夫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林晓月心里的那点火苗,给浇灭了。
是啊,她想。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外人,还是个不会下蛋的外人。她有什么资格,去管婆婆的事呢?
可她不知道,有时候,好奇心这东西,一旦被勾起来,就再也按不下去了。
03
没过多久,村子里,传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激动不已的消息。
村子要拆迁了。
据说,是市里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看中了他们村子后面那片山好水好的地方,准备投资几十个亿,把这里开发成一个高级的旅游度假村。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王家村,都沸腾了。家家户户都在讨论着,能分到几套房子,能拿到多少征地款。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即将要一夜暴富的,兴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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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晓月发现,她的婆婆王秀英,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但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的反常,更加的坐立不安了。
她去后山的次数,更频繁了。有时候,一天要去两三趟。甚至,连大半夜的,都会一个人,披着衣服,溜出去一趟。
赵胜利问她去干嘛。她说,是她前几天看上了一片长得特别好的婆婆丁,怕被村里其他人抢先给挖走了。又说,晚上有些珍贵的草药,沾了露水,药效才最好。
这些理由,在林晓月听来,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一个电闪雷鸣的,初夏的夜晚。
林晓月被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惊醒,她起夜上厕所。当她路过院子的时候,她借着窗外划过的一道惨白的闪电,无意中看到,一个瘦小的,穿着雨衣,背着那个熟悉的竹背篓的身影,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院门,然后,又一次,消失在了通往后山的那条,泥泞的小路上。
林晓月的心,猛地一跳。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她鬼使神差地,也从门后拿起一件雨衣,披在身上。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后山的路,因为下了大雨,变得异常的泥泞和湿滑。林晓月好几次都差点滑倒。她不敢跟得太近,只敢远远地,缀在婆婆的身后。
她看到,婆婆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去那些长满了各种野菜的山坡。她反而是,七拐八拐,走进了一片林子更密,路更难走的地方。最后,她竟然,走进了一片早已废弃的,村里人都说“闹鬼”的,乱葬岗一样的老坟地。
那个地方,阴森恐怖,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长满了青苔的墓碑。据说,以前有不少上山砍柴的,都在这里遇到过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连大白天的,都很少有人敢到这里来。
林晓- 皓月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吓得浑身都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这时,又一道巨大的,树杈一样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那惨白的光,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山野。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林晓月看到了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在老坟地最深处,一棵被雷劈断了一半的,歪脖子老槐树下。她的婆婆王秀英,正跪在泥泞的地上。她手里,拿着那把小锄头,正像个疯子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疯狂地,刨着地面。
她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在挖什么野菜,或者草药。那动作,更像是在……
挖坟。
更让林晓月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随着她婆婆的挖掘,从那个被刨开的,黑洞洞的土坑里,竟然,隐隐约约地,透出了一点点,蓝绿色的,鬼火一样的,幽幽的磷光。
04
林晓月吓得魂飞魄散。她连滚带爬地,从那片可怕的坟地里跑了出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把自己死死地蒙在被子里,浑身筛糠一样地抖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跟丈夫和婆婆说,自己想家了,想回娘家住两天。
赵胜利没多想,以为她又是为生孩子的事不开心了,就答应了。王秀英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林晓月逃一样地,回到了几十里外的娘家。她找到了自己在镇上的派出所里,当联防队员的表哥。她假装不经意地,和表哥聊起了她们村里要拆迁的事。然后,她旁敲侧击地,打听起了村子后山,那片老坟地的事。
表哥一听她提起那个地方,立刻就变了脸色。
“晓月啊,你问那个鬼地方干嘛?那地方邪性得很,你们村里人自己都不敢去。你一个外地嫁过来的,可千万别一个人往那儿跑。”
在林晓月的再三追问下,表哥才压低了声音,告诉了她一件,发生在十年前的,村子里的悬案。
他说,那片坟地之所以闹鬼,主要是因为十年前,村里发生过一件事。
他们王家村,以前有个叫陈瘸子的混混。人如其名,走路一瘸一拐的。这个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好吃懒做,还好赌,整天在外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有人看到这个陈瘸子,和一个外地人,在村口的小卖部里,为了钱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在那之后,这个陈瘸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离奇地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为陈瘸子平时就声名狼藉,仇家也多,说不定是躲到哪里去避债了。所以,警察来来回回查了很久,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最后,也只能把这个案子,定性为“失踪人口”,不了了之了。
“不过啊,”表哥最后又神神秘秘地补充了一句,“这些年,村里一直都有传言。说那个陈瘸子,根本就不是自己跑了。他是被人给杀了,然后,就埋在了后山那片老坟地里。所以啊,那地方,才总出怪事。”
表哥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林晓月的心上。
一个失踪了十年的,村里的混混。一片据说埋着尸体的,闹鬼的坟地。一个每天都鬼鬼祟祟地,去那里“挖野菜”的婆婆。
这几件事,像几条杂乱的线,在林晓月的脑子里,乱糟糟地缠在了一起。她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一个,无比可怕的真相的边缘。
05
从娘家回来之后,林晓月看着婆婆王秀英的眼神,就彻底变了。那眼神里,不再是以前那种单纯的,因为生不出孩子而产生的畏惧和疏离。那里面,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深深的恐惧。
她开始更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婆婆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婆婆每次从那间神秘的柴房里出来之后,都会做一件很奇怪的事。她会把那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的小锄头,和那件她每次下地干活时,都穿在身上的,满是补丁的旧衣服,拿到院子里的水井边,用井水,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地,仔细地清洗。
她洗得极其认真,甚至连锄头木柄和那个铁制的锄头连接的那个小小的缝隙,她都会用一根细细的铁丝,捅进去,来来回回地掏洗好几遍。
洗干净之后,她才会把那把锄头和那件衣服,拿到院子最向阳的地方,去晾晒。
有一次,林晓月趁着婆婆进屋去拿东西的功夫,她壮着胆子,走上前,拿起了那把还滴着水的,刚洗过的小锄头。
她把锄头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就在那个被婆婆用铁丝反复掏洗过的,锄头木柄和铁器连接的,那个极其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
她看到了一丝,暗红色的,像是被水浸泡了很久,但依然没有被完全冲洗掉的,像是铁锈,又更像是,干涸了的血迹一样的东西。
林晓月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感觉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用自己那微微发抖的,长长的指甲,从那个缝隙里,小心翼翼地,刮下了一点点,那暗红色的粉末。然后,她飞快地,用一张小纸片,把那点粉末包好,塞进了自己裤子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
一个可怕的,疯狂的,让她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念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地滋长,盘旋。
婆婆每天去后山,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野菜。
那个失踪了十年的陈瘸子,他的失踪,甚至他的死,会不会……就和自己的婆婆,王秀英,有关系?
06
林晓月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日复一日的,像凌迟一样的恐惧和猜疑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她决定,她要亲眼看一看。她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婆婆那个神秘的背篓里,和那个她每天都在挖掘的土坑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念头,像一颗黑色的种子,一旦在她心里种下,就再也无法拔除了。
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天边,刚刚才泛起一抹鱼肚白。
婆婆王秀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精准的闹钟,又一次,背上了她那个发黑的竹背篓,手里,拿着那把锃亮的小锄头,悄无声息地,像个幽灵一样,走出了院门,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林晓月在婆婆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害怕。她的心里,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的冷静。她就像一个即将要奔赴战场的,视死如归的士兵。
她穿上衣服,悄悄地,跟了上去。
清晨的山林里,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雾气。林晓月借着树木和雾气的掩护,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远远地,悄无声息地,缀在婆婆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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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婆婆熟门熟路地,走上了那条通往老坟地的小路。然后,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片在晨雾中,显得更加阴森恐怖的,乱坟岗。
她看着婆婆,走到了那棵熟悉的,歪脖子老槐树下。
她看到,婆婆放下背篓,先是像一只警惕的狐狸一样,朝着四周,仔细地,张望了一番。在确认没有任何人之后,她才放心地,从背篓里,拿出了那把小锄头。
然后,她跪在地上,开始一下,一下地,挖掘了起来。
林晓月躲在一块半人多高的,长满了青苔的墓碑后面。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她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婆婆的一举一动。
婆婆的动作很熟练,显然,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了。
她很快,就刨开了一个半米多深的,黑洞洞的土坑。
然后,她扔掉了手里的锄头,跪在地上,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和皱纹的,干瘦的手,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土坑里,捧出了一个用好几层厚厚的,黑色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她把那个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开始一层,一层地,揭开那包裹着的油布。
当最里面那层油布,被揭开的那个瞬间。
林晓月借着从树叶缝隙里,透下来的,那微弱的晨曦的光。她清楚地,无比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东西的,真实的模样。
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