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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岁阿姨倾诉:中秋母亲喊话回家过节,并提三个要求我开车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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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擦拭一枚石榴。

红得像凝固的血。

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两个字,我摁了免提,继续用湿布擦拭果皮上那层薄薄的灰。

“小书啊,今年中秋,回来过吧。”

母亲的声音隔着电流,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熟稔。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跟建明,两个人,都回来。家里热闹。”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那枚石榴,光洁,饱满,像一颗沉默的心脏。

“还有,”母亲的语调扬了扬,开始进入正题,“你表弟那个儿子,国庆要结婚,你这个做大姨的,总得表示一下。人不到,礼得到。”

“知道了。”我的声音很平。

“你爸说,你现在出息了,是主编,不能小气。我们这边的规矩,亲姨,最少这个数。”母亲在那头比了个我看不见的手势,但那个数字,我心里有数。

“第三件事,”她清了清嗓子,这是要下达最终指示了,“你堂哥家买了新车,整天在我们面前晃。今年你跟建明回来,别坐高铁了,把你的车开回来。让你爸在老邻居面前,也长长脸。”

我没有立刻回答。

厨房的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用了太久的脏抹布。

“听见没?”母亲追问。

“妈,”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今年,可能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母亲拔高的、难以置信的音量:“你说什么?!”

我说:“我买了点东西,过两天给你寄回去。我跟建明,我们俩都有点事。”

“什么事比一家人团圆还重要?林书,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忘了本了?”

我挂了电话。

没有争吵,没有解释。

我把那枚光洁如心脏的石榴,轻轻放回果盘。

然后,我拿起车钥匙,走出了这个我住了三十年的家。

我没有告诉母亲,就在两天前,这个家,已经塌了一半。

而另一半,被我用一纸合同,暂时撑着。

我也没有告诉她,我开车出去,不是为了给她长脸。

是为了给我自己,找一条活路。

两天前,是个周五。

下着雨。

我坐在书房里,准备为下周的出差预订一张去南方的卧铺票。

我和陈建明,结婚三十二年,分房睡了快十年。理由很体面:他睡眠浅,我起得早,互相不打扰。

我们的婚姻,早已像房间里那盏接触不良的灯泡,时明时暗,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习惯了在昏暗中行走,彼此都懒得去修理。

登录铁路购票APP,习惯性地点开陈建明的账号。我们的账号是绑定的,方便互相买票。这是多年夫妻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便利之一。

点开“我的”,进入个人信息页面。

就在“常用联系人”那一栏下面,多了一行小字:“常用同行人”。

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滴雨水顺着窗棂滑落,拉出一条冰冷的直线。

“常用同行人”这个功能,是系统根据你与某位联系人共同乘车的频率,自动生成的。它意味着,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陈建明和另一个人,频繁地,一起,在路上。

那个名字,就安静地躺在那里。

备注是:小安。

一个听上去很年轻,很柔软的名字。

我点开历史订单。

一趟又一趟,开往邻市的城际高铁。

出发时间,大多是周三下午。那是陈建明没课的时间。

返程时间,周四上午。

购票人,永远是陈建明。乘客,是他,和“小安”。

座位,永远是连在一起的。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不疼,但是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我没有哭,也没有发抖。

我只是觉得,那盏接触不良的灯,终于,彻底熄灭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

我关掉购票软件,打开了车载系统的云端后台。这也是我当年坚持要装的,理由是“安全,万一车丢了能定位”。

陈建明当时还笑我,说我想得太多,像个搞风控的。

我确实是搞风控的。在出版行业里,我负责的,就是选题的风险控制。我习惯了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预设最坏的可能,并找到应对方案。

只是我没想到,最大的风险,出在我的婚姻里。

行车轨迹图在电脑屏幕上展开。

一条条蓝色的线,密密麻麻。

大部分,是家到他任教的大学,两点一线,规律得像钟摆。

但每周三,那条蓝色的线,总会从大学城拐出去,延伸到一个我陌生的地址。

一个叫做“香樟苑”的小区。

停留时间,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再原路返回。

我将那个地址,输入地图软件。

“香樟苑,高校单身教师、青年学者公寓。”

证据链,形成了闭环。

我坐在黑暗里,听着窗外的雨声,觉得自己像一个坐在法庭上的法官。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现在,只剩下宣判。

我给陈建明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温和:“小书,还没睡?”

“你在哪?”我问。

“在学校啊,刚跟几个博士生开完会,准备回去了。”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疲惫。

“好。”我说,“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站起身,走到客厅。

我把我母亲很多年前送我的那尊玉坠,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玉是好玉,通透温润。母亲说,玉养人,也能辟邪。

我把它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从今天起,我不信邪了。

我只信证据。

陈建明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雨气。

他换鞋,脱下湿漉漉的外套,像往常一样问我:“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给你下碗面?”

他会做一手好面。这是我们刚结婚时,他最吸引我的地方之一。一个会给女人做面的男人,总让人觉得心是热的。

“不用了。”我说。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开客厅的主灯,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刚好能照亮我们之间的一方地毯。

他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动作慢了下来。

“怎么了?”他走过来,想坐到我身边。

“你坐那边。”我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他愣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但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

像谈判桌。

“陈建明,”我开口,叫了他的全名,“我们谈谈。”

他的背脊下意识地绷紧了,双手放在膝盖上,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小安是谁?”我问。

第一个问题,直击要害。

我看见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被针扎到。

“什么……小安?”他试图装傻,眼神飘向别处,“我不认识。”

“铁路APP,常用同行人,备注‘小安’。”我陈述事实,不带情绪,“过去半年,二十六次共同出行记录,全部是去邻市的C大新校区。座位连号。”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香樟苑,A栋,703。”我继续说,“你的车,每周三下午六点左右到,周四早上八点离开。需要我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调出来吗?”

他彻底垮了下去。

那副大学教授的儒雅和镇定,像一件被剥掉的外衣,露出底下那个五十多岁男人最真实的慌张和狼狈。

他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用一种近乎呻吟的声音说:“小书,我……”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打断他,“那三个字,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货币。”

“我只想知道几件事。”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在主持一个选题会。

“第一,多久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一年。”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第二,她是谁?”

“……我的一个博士生。去年刚毕业,留校了。”

“多大?”

“二十七。”

三十二年婚姻,二十七岁情人。

多么讽刺的数字对仗。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第三,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满了哀求:“小书,我没想怎么样!我没想过要和你离婚,从来没有!”

“我就是……我就是……”他语无伦次,“我就是觉得累,觉得生活像个黑洞,每天都在重复。和小安在一起,我觉得……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活着?”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的这三十二年,你都是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切地辩解,“小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之间……早就不是那样了。我们是亲人,是战友,但不是……不是爱人了。”

“亲人?”我冷笑一声,“陈建明,你背叛的,恰恰是亲人之间最基本的忠诚。”

“战友?你见过哪个战友,会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我的话像刀子,一句句扎过去。

他不再辩解,只是痛苦地摇头。

“我不想听你的感受。”我说,“感受是主观的,而事实是客观的。客观事实就是,你,婚内出轨。按照我们的约定,你违约了。”

是的,约定。

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签婚前协议,因为那时候不流行。但在我们结婚十周年的时候,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起草了一份《家庭共同体行为准则》。

里面明确规定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共同财产的管理,重大开支的知情权,以及最重要的——忠诚义务。

最后一条写着:任何一方若发生违背忠诚义务的行为,即视为单方面违约。违约方,在财产分割中,自愿放弃所有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七十。

当时陈建明笑着签了字,说:“林书,你真是把日子过成了合同。”

我说:“合同,是现代文明的基石。它能保证,在情感褪去后,我们之间,还剩下规则和体面。”

现在,到了动用这份合同的时候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第一,我们离婚。按照协议,你拿走百分之三十的财产,然后搬出去。从此,我们两不相干。”

“第二,不离婚。”

他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们需要重新签订一份补充协议。”

“从今天起,这个家,不再是你的避风港,而是你的宿舍。我们是室友关系。”

“我们各自的财务独立,你的收入,每月一号,必须将百分之七十打到我的账户上,作为你对这个家庭的经济补偿,以及你违约行为的罚金。”

“你的行踪,必须对我保持透明。每天向我报备你的日程。”

“你和那位‘小安’,必须断干净。我要亲眼确认。”

“以上条款,白纸黑字,具备法律效力。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继续以‘陈教授和林主编’的身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果你不同意,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我站起身,从书房里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补充协议》,和一支笔,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签,还是不签。你选。”

他呆呆地看着那份协议,像在看一份审判书。

良久,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小书,你这是在……惩罚我。”

“不。”我纠正他,“我不是在惩罚你。我是在行使我的权利,并且,在为我们的下半生,重建规则。”

“我五十多岁了,陈建明。我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跟一个小姑娘撕扯,去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那太难看了。”

“我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只是不喜欢脏。”

“克制,不是我的恩赐,是你的义务。”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恐惧。

他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一面。

在他眼里,我一直是那个温和、理性、顾全大局的妻子。

他忘了,我也是那个在职场上,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的林主编。

他拿起笔,手在发抖。

笔尖在纸上,划出犹豫的痕迹。

最终,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建。明。

三个字,力透纸背,像一份投降书。

签完,他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我收起协议,放进保险箱。

“好了,”我说,“现在,谈谈怎么处理那个女孩吧。”

“明天,约她出来,我们三个人,见一面。”

见面的地点,我定在一家酒店的行政酒廊。

人不多,安静,每一桌之间都隔着足够的距离,适合谈话,也避免了失控的难堪。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窗外,雨已经停了,天空被洗刷得干净,透出一种冷冽的蓝。

我点了一杯柠檬水,没加糖。

陈建明带着那个叫“小安”的女孩走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很年轻,二十七岁,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学生气。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素面朝天,头发很长,像一株安静的水生植物。

她看到我的时候,明显很紧张,下意识地往陈建明身后躲了躲。

陈建明脸色灰败,像个即将被押上刑场的囚犯。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他们俩坐了下来,像两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我没有看陈建明,我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女孩身上。

她很不安,双手绞着衣角,不敢抬头看我。

“你叫安然?”我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女孩点点头,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安然。”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我叫林书,陈建明的妻子。”

我做了自我介绍,像在参加一个商务会议。

女孩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今天约你来,不是来骂你,也不是来打你。我对那些没兴趣。”我说,“我只是想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我转向陈建明:“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陈建明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了然。

“那我来说吧。”

我喝了一口柠檬水,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

“安然,我知道,在你眼里,陈建明或许是一个温柔、博学、有魅力的成熟男人。他会跟你谈诗词歌赋,会给你讲人生的道理,会在你迷茫的时候,给你一种安全感。”

女孩的肩膀微微一颤,显然,我说中了。

“他或许跟你说,他和我的婚姻,是一潭死水。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只剩下亲情和责任。”

“他甚至可能跟你说,他很痛苦,很压抑,和你在一起,他才重新找到了自己。”

我每说一句,陈建明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安然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惊恐。

“林老师……”她怯生生地开口。

“别叫我老师。”我打断她,“我不是你的老师。在这个关系里,我的身份,只有一个,就是陈建明的合法妻子。”

“合法,这个词,你懂吗?”

她点了点头。

“很好。”我说,“那我就跟你谈谈‘法’,不谈‘情’。”

“我和陈建明,是法律上承认的夫妻。我们的婚姻,受法律保护。我们的财产,是共同财产。我们的关系,是排他的。”

“排他性,是婚姻最核心的条款之一。陈建明和你在一起,单方面撕毁了这个条款。他违约了。”

“而你,”我看着她,“你明知他已婚,仍然和他保持不正当关系。在法律上,你可能不承担责任。但在道德上,你是一个介入者。”

“我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承诺,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是,你们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对我们三十二年的婚姻,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害。”

安然的眼圈红了,眼泪在打转。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说,“陈老师他……他说他会处理好的。”

“他要怎么处理?”我追问,“离婚,然后娶你吗?他跟你说过这话吗?”

安然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陈建明。

陈建明满头大汗,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答案,不言而喻。

我心里冷笑。男人在这种事上,永远都是一样的套路。对妻子说“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对情人说“你等我,我会给我一个交代”。

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二选一,而是两边都占。

“你看,”我对安然说,“他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因为他不敢,也因为他不想。他不想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的社会地位,他的声誉,他安稳的生活。”

“你对他来说,是什么?是一场疲惫生活里的调剂,是一场中年危机的浪漫幻想,是一面能照出他年轻时样子的镜子。”

“但镜子,终究是镜子。人不能活在镜子里。”

“安然,你还年轻,二十七岁,有大好的前程。你的人生,不应该被绑定在一个五十多岁,有妇之夫的身上。这不值得。”

“我今天把话说到这里,是给你一个体面退出的机会。”

“从今天起,断绝和陈建明的一切联系。删掉所有联系方式,不要再见面。把他还给我。不是还给我们的爱情,是还给我们的婚姻契约。”

“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你觉得你们的爱情伟大到可以挑战一切。那也没关系。”

“我会选择离婚。然后,我会用我的方式,让整所大学,乃至整个学术圈,都知道陈建明教授,是如何‘处理’他的婚姻,以及如何‘关照’他的女学生的。”

“我做主编这么多年,认识的人,掌握的渠道,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这不是威胁。

这是告知。

安然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可能以为,会遇到一个歇斯底里的原配。

但她遇到的,是一个冷静到残忍的对手。

“我……”她终于哭了出来,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知道错了……林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说,“你应该跟你自己的人生说对不起。”

“现在,当着我的面,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安然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她找到陈建明的微信,犹豫了一下,点了删除。

电话号码,拉黑。

所有的社交软件,全部清除。

做完这一切,她像虚脱了一样,把手机放在桌上。

“好了。”我说,“你可以走了。”

她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

陈建明下意识地想去扶她。

我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去。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安然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失望和幻灭。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酒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我和陈建明,隔着一张桌子,相对无言。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我看了三十二年的脸,此刻显得如此陌生。

“小书。”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你何必……这样对她。她还是个孩子。”

我笑了。

“孩子?”我说,“陈建明,她二十七岁了,是成年人。她做的每一个选择,都要自己承担后果。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扮演圣父。”

“而且,你心疼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我发现这一切的那个晚上,谁来心疼我?”

“在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看着你们那些出行记录的时候,谁来心疼我?”

“在我像个侦探一样,去查你的行车轨迹的时候,谁又来心疼我?”

他无言以对,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

“陈建明,”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从你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心疼任何人的资格。”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为你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拿起我的包,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记住我们签的协议。今晚六点前,我要看到第一笔‘罚金’,打到我的卡上。”

“还有,回家以后,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客房去。”

“我的卧室,从今天起,谢绝参观。”

那之后的两天,家里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陈建明很听话。

他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去了客房。书,衣服,甚至他用了十几年的那个茶杯。

主卧里,所有属于他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空间一下子变得空旷,但也冷清。

每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去学校了。

每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或者,他回来了,也只是把自己关在客房里。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周六的下午,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转账信息。

一个不小的数目。

不多不少,正好是他月收入的百分之七十。

后面附言:对不起。

我看着那三个字,删掉了信息。

我不需要对不起。

我需要的是规则被遵守。

晚上,我难得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买过菜了。以前,都是陈建明负责买菜做饭。他说我工作辛苦,不该再为这些琐事操心。

我一度以为,这是爱。

现在看来,或许,只是赎罪。

我从冷冻室里找出一包速冻水饺,煮了。

吃到一半,客房的门开了。

陈建明走出来,看到我一个人在餐桌前吃饺子,愣住了。

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头发也乱糟糟的。

“你……没吃饭?”我问,纯粹是出于室友间的基本问候。

他摇摇头。

“厨房还有。”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厨房,也给自己下了一碗。

他端着碗,没有坐到我对面,而是隔了两个位置,远远地坐下。

我们沉默地吃着饺子。

只有咀嚼和瓷碗偶尔碰撞的声音。

“小书。”他突然开口。

我没作声,等着他继续。

“那天……在酒店,你说,我们的婚姻像一潭死水。”他慢慢地说,“其实,不是的。”

“它不是死水。它只是……像一个山洞。”

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们走了很久,走了三十二年,山洞里很黑,很安静。我们习惯了黑暗,也习惯了彼此的脚步声。我们以为,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但是,我累了。”

“我害怕那种永远走不到头的黑暗。”

“安然的出现,就像……就像我在山洞里,突然看到了一丝光。”

“那光很微弱,甚至可能是幻觉。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我想看看,光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不是想走出山洞,扔下你一个人。我只是……想去透口气。”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知道,我说这些,很混蛋,很自私。”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否定我们这三十二年。那个山洞里,有我们全部的过去。我只是……走岔了路。”

我静静地听着。

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我的心,像一口枯井,投不进任何石子,也激不起任何涟漪。

“山洞?”我放下筷子,“陈建明,你把生活的不如意,归结为婚姻的黑暗。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山洞,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挖的。”

“我们结婚三十二年,没有孩子。这件事,你从来不提,我也不说。它像山洞里最深的一块石头,我们绕着它走,假装它不存在。”

“你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你的学术里,去培养你的学生,去寻找你的‘光’。”

“我呢?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我的工作里,去审读那些稿子,去平衡各种关系。”

“我们都用工作,来填补生活的空洞。我们都以为,这是最好的方式。”

“我们什么时候,停止交流了?”

“不是分房睡的那天。是更早,早到我都记不清了。”

“是你拿到一个新课题,不再第一时间跟我分享喜悦的时候。”

“是我升职做了主编,你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挺好’的时候。”

“是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各自看着手机的时候。”

“婚姻不是山洞,陈建明。婚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房间。灯泡坏了,不是要去隔壁房间借光,而是应该一起,想办法把它修好。或者,换一个新的。”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安然。就算没有安然,也会有李然,张然。”

“真正的问题,是我们自己。是我们放弃了对这个房间的维护。”

我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惊讶。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原来,它只是被埋在了很深的地方。

陈建明怔怔地看着我,眼眶慢慢红了。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他终于听懂了。

“小书……”他哽咽着,“我们……还能……换个新的灯泡吗?”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良久,我站起身,收拾碗筷。

“不知道。”我说,“但是至少,我们现在,不用在黑暗里假装看得见了。”

“先把眼前的这碗饺子,吃完吧。”

生活,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继续着。

那份《补充协议》,像一道新的楚河汉界,清晰地划分了我们的边界。

他遵守着每一条规则。

每天早上,我的微信会准时收到他的日程表。几点开会,几点上课,几点和学生见面,写得清清楚楚。

像工作汇报。

每周,他会把家里的账单整理好,放在我的书桌上。水电煤气,物业费,甚至买菜的开销,都附上了发票。

像财务审计。

我们不再有任何身体接触,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很少。

但奇怪的是,我们之间的交流,反而比以前多了。

他会跟我讨论一个新发表的论文,问我从出版人的角度怎么看。

我也会把一些有争议的稿子拿给他,听听他这个“学院派”的意见。

我们的话题,仅限于工作和一些不痛不痒的社会新闻。

像两个刚刚认识,需要努力寻找共同话题的同事。

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回来,很晚了。

推开门,看到餐厅的桌上,放着一碗汤。

还冒着热气。

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排骨汤,给你留的。喝完早点休息。

字迹,是他的。

我端起那碗汤,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

已经很多年,他没有为我留过一碗汤了。

我坐下来,慢慢地喝着。

汤炖得很好,火候十足。

我突然想起,我母亲也总爱给我炖汤。她说,女人要靠汤水养着。

我喝完汤,把碗洗干净,放回橱柜。

回到卧室,我看到我的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瓶子里,插着一枝栀子花。

是院子里种的。

香气很淡,却萦绕不散。

我没有把花扔掉。

我只是把它,从床头柜,移到了窗台上。

离我的床,远了一点。

但也还在这个房间里。

这是我们重建规则后的第十五天。

生活像一盘被下乱了的棋,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走好眼前的每一步。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那个充满了命令和要求的电话。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客房的门关着,陈建明在里面。

桌上的那碗汤,已经凉了。窗台上的那枝栀子花,也有些蔫了。

母亲的三个要求,像三座大山,压了过来。

带陈建明回家。

给表弟的儿子一份厚礼。

开车回去,给她长脸。

每一个要求,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我们,还是那个外人眼中,体面、圆满、令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模范夫妻”的外壳,已经碎了。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捡拾那些碎片,试图拼凑出一个不那么扎手的形状。

我为什么要为了母亲的“长脸”,去伪装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幸福?

我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家族规矩”,去支付一笔非我所愿的开销?

我为什么要拖着陈建明,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的“室友”,去上演一出阖家团圆的戏码?

我累了。

这三十二年,我扮演了太多角色。

好妻子,好儿媳,好女儿。

我努力做到周全,努力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我把自己的感受,压缩到最小。

我以为,这就是生活。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那个发现“小安”的雨夜,那场冷静到可怕的三人会谈,那份白纸黑字的补充协议……所有这一切,都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我生活的表皮,让我看到了底下血肉模糊的真实。

真实就是,我的婚姻失败了。

真实就是,我和陈建明,回不去了。

真实就是,我,林书,已经五十六岁了,我的下半生,不想再为任何人演戏。

包括我的母亲。

我站起身,走进卧室。

我没有收拾行李,只是拿了一个随身的小包,装了钱包,证件,和那本我最近在看的书。

我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平底鞋。

然后,我拿起了茶几上的车钥匙。

那辆陈建明每周三都会开去“香樟苑”的车。

那辆我母亲希望我开回去,给她“长脸”的车。

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灯光昏黄,一室寂静。

这个我付出了半生心血的地方,此刻,像一个精致的牢笼。

我轻轻关上门,像关上了一段过往。

我开车上了高速。

没有目的地。

我只是想开着车,一直朝前。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城市,亮起了万家灯火。

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一个故事。或悲,或喜,或平淡。

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很老的英文歌。

“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

(有时爱情能成为永恒,但有时,爱又如此伤人。)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不是为陈建明,不是为那三十二年的婚姻。

是为我自己。

为那个在婚姻里,一直假装坚强,假装无所谓的林书。

为那个在母亲面前,一直扮演孝顺女儿的林书。

为那个在所有人面前,都戴着得体面具的林书。

今天,我终于可以,只为自己,活一次。

我把车窗摇下来,晚风吹进来,吹干了我的眼泪。

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

是的,很疼。

但疼过之后,或许,就是新生。

我在一个高速服务区停下车。

给陈建明发了一条信息。

“我出去几天,勿念。另,我妈那边,你自己想办法解释。”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厨房的锅里有汤,记得喝。”

发完,我关掉了手机。

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我走进服务区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和一份三明治。

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

每一辆车,都奔向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只有我,是一个没有方向的游魂。

但我不觉得孤独。

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自由。

吃完三明治,我重新上路。

我打开导航,随便选了一个海边的城市。

就去那里吧。

我想看看海。

据说,海能带走一切烦恼。

车在夜色中飞驰,像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野马。

道路两旁的路灯,一盏盏向后掠去,在黑暗中拉出长长的光带。

像陈建明说的那个山洞。

但这一次,我知道,我不是在走向黑暗。

我是在走向,属于我自己的,那束光。

开了三个多小时,我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海。

在夜色中,它像一头巨大的、沉默的野兽,匍匐在地平线上。

我找了一家临海的民宿住下。

房间很小,但很干净。推开窗,就能闻到咸湿的海风。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我打开了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有陈建明的,有我母亲的。

还有几条微信。

陈建明:“小书,你去哪了?我给你炖了汤,你回来喝好不好?”

陈建明:“妈打电话来骂我了。我跟她说,我们工作忙,今年就不回去了。她不信。”

陈建明:“小书,我错了。你回来吧。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那些信息,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重新开始?

怎么可能。

破碎的镜子,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

我退出了微信。

就在这时,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点开。

只有一句话。

“林老师,我是安然。我看到你的车了,在去海边的路上。我们可以……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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