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攥着检查报告，纸页边缘被汗浸湿，皱成一团。
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转，岳母弯腰给小宇盛番茄炒蛋时，围裙下的腹部明显隆起。
比三天前我陪她去医院时，更突出了些。
01
欣欣走的那天，是周五。
我记得很清楚，她早上出门时还笑着说 “晚上给小宇做糖醋排骨”，手里拎着刚买的新鲜肋排，蓝色外套的衣角在风里飘。
可下午三点，交警打来电话，说她在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了，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我赶到医院时，急诊室的灯还亮着，医生出来说 “抢救无效” 的瞬间，我觉得天塌了。
小宇才五岁，早上还跟妈妈拉钩说 “要考幼儿园小红花”，我该怎么跟他说，他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葬礼上，岳母郑玉美站在最前面，穿着欣欣去年给她买的黑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却没掉一滴泪。
直到殡仪馆的人要把欣欣的骨灰盒抬走，她才突然扑过去，抱着盒子喊 “我的欣欣”，
声音哑得像破锣，最后瘫在地上，是我和邻居把她扶起来的。
葬礼过后的第三天，岳母提着一个旧行李箱来敲门。
箱子是欣欣上大学时用的，上面还贴着卡通贴纸，边角磨得发白。
“小宇呢？” 她进门就问，眼神扫过客厅。
欣欣织了一半的毛衣还搭在沙发上，小宇的玩具车散在地毯上，一切都还维持着欣欣在时的样子。
“在房间里画画。” 我声音发涩，不敢看她的眼睛。
自从欣欣走后，小宇就不怎么说话，每天抱着欣欣的枕头发呆，晚上还会哭着找妈妈。
岳母没再多问，放下行李箱就进了厨房。
我听见她打开橱柜的声音，然后是水流声、切菜声。
她在做糖醋排骨，欣欣最拿手的菜。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熟练地给排骨焯水、调酱汁，动作和欣欣一模一样，眼眶突然就热了。
“妈，您别忙了，我们叫外卖就行。”
她没回头，手里的锅铲不停翻炒着：“小宇爱吃这个，外面做的没家里的香。”
那天晚上，小宇闻到排骨的香味，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坐在餐桌前，小口吃着排骨，突然抬头问：“外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她答应给我做排骨的。”
岳母的手顿了顿，摸了摸小宇的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很久才回来。以后外婆陪小宇，好不好？”
小宇没说话，只是又夹了一块排骨。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欣欣走了，但岳母还在，这个家好像还没散。
从那天起，岳母就住了下来。
她睡在欣欣原来的房间，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给小宇做早餐：
周一豆浆油条，周二小米粥配鸡蛋，周三是小宇最爱的蔬菜饼，记得清清楚楚，比我这个当爸爸的还细心。
小宇一开始不怎么黏她，总是躲在房间里，但慢慢的，早上会主动喊 “外婆我要吃饼”，放学回家也会扑到她怀里，跟她说幼儿园的事。
有天晚上我加班到十点，回家时客厅还亮着灯。
岳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欣欣的照片，看见我回来，赶紧把照片收进抽屉，起身说：“饭在厨房热着，我去给你端。”
我坐在餐桌前，喝着她热的牛奶，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妈，您要是累了，就歇会儿，不用总为我们操心。”
她把菜放在我面前，笑着说：“我不累。欣欣走了，我不照顾你们，谁照顾你们？你要是觉得压力大，就跟妈说，别自己扛着。”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欣欣走后睡了个安稳觉。
我以为，有岳母在，我们这个破碎的家，总能慢慢好起来。
02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到了欣欣走后的第三个月。
天气慢慢转暖，岳母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之前她总脸色苍白，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现在脸上有了红晕，眼角的皱纹好像也淡了些，甚至还买了新的护肤品，是欣欣以前常用的牌子。
我心里挺高兴的，觉得她终于从悲伤里走出来了。
可没想到，第一个异常，就这么来了。
那天早上，我七点起床，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 “呕” 的声音，是岳母的动静。
我赶紧敲门：“妈，您没事吧？”
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会儿，然后岳母开门出来，脸色有点白，嘴角还沾着水：“没事，可能昨晚吃多了，肠胃不舒服。”
她手里拿着牙刷，牙膏还在上面，看样子是刚刷牙时突然吐了。
我没多想，只说：“要是还不舒服，就去药店买点胃药，别硬扛着。”
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没再提这件事。
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都能听见卫生间里的干呕声。
有时是刷牙时，有时是吃早餐时，岳母总是突然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出来后就说 “没事”，然后继续给小宇盛饭、收拾书包。
我开始有点担心，想着周末带她去医院看看。
可还没等我开口，小宇的一句话，让我彻底慌了神。
那天早上，小宇坐在餐桌前吃鸡蛋，突然指着岳母的肚子说：“外婆，你是不是像幼儿园豆豆的妈妈一样，有小宝宝了？豆豆说，妈妈吐的时候，就是有小宝宝了。”
我手里的牛奶杯 “哐当” 一声撞在餐桌上，牛奶洒了一点出来。
岳母的脸瞬间红了，手里的勺子掉在碗里，热粥溅到她的手上，她也没察觉。
“小宇胡说什么呢？” 她赶紧摸了摸小宇的头，声音有点发颤，
“外婆年纪大了，怎么会有小宝宝？你快吃鸡蛋，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小宇还想问什么，被岳母岔开话题，问他 “今天要带什么玩具去幼儿园”，才没再提。
我坐在旁边，看着岳母发红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岳母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早就过了生育的年纪，怎么可能？
我摇摇头，把这个念头压下去，拿起纸巾擦桌子，却没看见岳母偷偷松了口气，手还在轻轻揉着肚子。
03
自从小宇说了那句话后，我开始不自觉地注意岳母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首先是她的胃口。
以前她饭量很小，一碗饭就能吃饱，可现在，早餐能吃两个鸡蛋、一碗粥，还会再加一个馒头；
中午和晚上也总说 “饿”，要多盛半碗饭，有时半夜还会起来找东西吃。
有天我起夜，看见她在厨房吃面包，看见我来，赶紧把面包藏在身后，说 “晚上没吃饱”。
然后是她的衣服。
之前她穿的都是欣欣给她买的合身外套，可最近，她总穿宽松的裙子，还是深色的。
有次我帮她收衣服，发现她之前常穿的那件蓝色外套被叠在衣柜最下面，我拿起来比了比，觉得也没小多少，怎么就不穿了？
“妈，您那件蓝色外套呢？小宇说好看，想让您穿。” 有天吃饭时，我故意问。
岳母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说：“最近胖了，穿不上了，等瘦了再穿。”
我看着她的脸，确实比之前圆润了些，可也没到穿不上外套的地步。
更奇怪的是，她的手腕。
欣欣有个玉镯，是结婚时岳母给她的，后来欣欣走了，岳母就戴着。
之前她戴的时候还有点紧，要我帮忙才能戴上，可现在，她自己就能轻松戴上，手腕比之前细了不少。
“妈，您手腕怎么细了？” 我忍不住问，“之前您戴这个镯子，还需要我帮忙呢。”
她摸了摸镯子，笑了笑：“可能最近走路多了，瘦了点。你看我每天早上都去公园散步，身体好多了。”
我没再追问，心里却更疑惑了。
胖了穿不上外套，手腕却瘦了，这根本说不通。
还有一次，我提前下班回家，想给她们一个惊喜，买了小宇爱吃的草莓。
刚进门，就看见岳母在客厅吃药，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小药盒，看见我回来，赶紧把药盒藏在身后，慌慌张张地把药咽下去。
“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走过去，想拿她手里的药盒。
她往后退了一步，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吃点维生素增强抵抗力。”
“维生素？” 我盯着她的手，“我看看是什么维生素。”
她没给我看，转身把药盒放进抽屉，说：“就是普通的复合维生素，你别担心。小宇呢？是不是快放学了？我去接他。”
说完就拿起包，匆匆出了门，没给我再追问的机会。
我站在客厅里，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刚才我好像瞥见药盒上有 “孕妇专用” 的字样，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看得很清楚。
那四个字是红色的，印在粉色的盒子上，格外显眼。
这些细节在我脑海里打转，让我心里发毛。
可我又不敢相信。
04
小宇越来越黏岳母了。
每天早上要岳母送他去幼儿园，下午要岳母接，晚上睡觉还要岳母讲故事，连我这个爸爸都被排在了后面。
有天晚上，小宇趴在岳母怀里，摸着她的肚子说：“外婆，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宝宝？要是有小宝宝，我就当哥哥了。”
岳母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小宇想当哥哥啊？那等以后有机会，外婆帮你问问。”
我坐在旁边，看着她们亲密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没说什么。
小宇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可岳母的笑容里，总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害怕。
有天晚上，我加班到十一点，回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我以为是岳母忘了关灯，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却看见岳母坐在沙发上，对着欣欣的遗像发呆。
遗像是欣欣三十岁生日时拍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得特别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还摆着欣欣爱吃的苹果。
岳母手里拿着一张碎片，像是从什么纸上撕下来的，白色的，上面有黑色的线条，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碎片，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
我走近了才听见，她在说 “欣欣，妈对不起你”。
我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叫她，她突然察觉到什么，赶紧把碎片塞进衣服口袋，转过身看见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敲门？”
“我以为您睡了。” 我指了指她的口袋，“妈，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她的脸瞬间白了，手紧紧攥着口袋，说：“没什么，就是一张废纸，收拾房间时捡到的，准备扔掉。”
“废纸？” 我盯着她的眼睛，“收拾房间会捡到什么废纸，需要您对着欣欣的遗像摸半天？”
她没说话，站起身就往房间走，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就关上了房门，把我拦在了外面。
我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我想起欣欣怀孕时的样子，想起她摸着肚子说 “要给小宇生个弟弟”，想起岳母当时高兴得给欣欣炖鸡汤。
第二天早上，岳母还是吐了。
她冲进卫生间时，我看见她的裙子往上缩了一点，腹部确实比之前隆起了些。
我再也忍不住，说：“妈，您跟我去医院看看吧，总吐不是办法。”
她从卫生间出来，脸色苍白，说：“不用，我自己吃点药就好。你别管了，赶紧上班，别迟到了。”
“我不上班，今天必须带你去医院。”
我态度很坚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您要是真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也不是办法。”
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
05
去医院的前一天晚上，岳母变得格外反常。
她给小宇洗了澡，讲了很久的故事，直到小宇睡着，还坐在床边看了他半天；
然后又去厨房收拾，把碗洗了一遍又一遍，连冰箱里的菜都重新摆了一遍。
我坐在客厅里，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您别忙了，坐下歇会儿吧。” 我走过去，想帮她擦桌子。
她却往后退了一步，说：“不用，我自己来。你去收拾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别忘带身份证。”
我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没再多说，转身回了房间。
可我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厨房传来 “窸窸窣窣” 的声音，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我悄悄回头，看见岳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的药盒，打开吃了一粒药，然后把药盒藏进了橱柜最里面的角落，用一个碗挡住了。
我心里一沉。
那个药盒，就是我上次看见的那个。
第二天早上，我们去了医院。挂了消化科的号，医生问诊时，问岳母 “最近有没有恶心、呕吐，月经情况怎么样”。
岳母的手攥紧了衣角，说：“月经早就停了，就是最近总吐，吃不下东西。”
医生皱了皱眉，说：“先去做个检查吧，抽血和 B 超，看看是什么情况。”
去做检查的路上，岳母一直没说话，眼神盯着地面，脚步很慢。
小宇跟在我们身边，拉着岳母的手说：“外婆，检查完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岳母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好，等检查完外婆给你买。” 可我看见她的手在抖，连小宇的手都没攥紧。
做 B 超的时候，岳母进去了，我和小宇在外面等。
小宇坐在椅子上，玩着手里的玩具车，突然说：“爸爸，外婆会不会真的有小宝宝？”
我心里一紧，摸了摸他的头：“不会的，外婆年纪大了，不会有小宝宝的。”
“可是幼儿园的老师说，妈妈吐的时候就有小宝宝了。” 小宇仰着头，眼睛里满是疑惑，“外婆也吐，为什么没有小宝宝？”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为什么？我也想知道答案。
大概过了半小时，岳母出来了，手里拿着 B 超单，脸色苍白，没说话就递给了我。
我接过单子，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我看不太懂，只看见最后一行写着 “建议进一步检查”。
“医生怎么说？” 我问。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要等抽血结果出来，医生才会给结论。”
我们坐在走廊里等结果，岳母一直低着头，没看我，也没看小宇。
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陪我们度过最艰难时光的岳母，好像藏着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中午的时候，抽血结果出来了。
我拿着结果单，刚想去找医生，岳母突然拉住我，说：“我们先回家吧，小宇该饿了，下午再来找医生也行。”
“不行，现在就去找医生。”
我甩开她的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结果都出来了，为什么要等下午？”
她没再说话，只是跟在我身后，脚步很慢。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藏药盒的样子，想起她难受的模样
06
我攥着抽血单和 B 超单，拉着岳母走进医生办公室。
小宇想跟着进去，被岳母拦住了：“小宇乖，你在外面等外婆，外婆很快就出来。”
小宇点点头，坐在办公室门口的椅子上，玩着手里的玩具。
我和岳母走进办公室，医生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指了指椅子：“坐吧。”
医生拿起我们的检查单，看了很久，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然后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岳母，最后说：“你是患者的女婿？”
“是的。” 我心里一紧，医生的表情让我浑身发冷，“我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没直接回答，而是把我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里面的小隔间，关上了门。
岳母还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背对着我们，我能看见她的肩膀在轻轻发抖。
“你岳母的情况，有点特殊。” 医生把检查单递给我，声音很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