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漫步于塘西河公园,前方传来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询问,他仰着稚嫩的小脸问妈妈:“池塘里的荷叶,是不是都死啦?”我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水面上的荷花早已没了往昔的鲜活,残叶卷曲着漂浮在水面,枯褐的边缘卷起细碎的波浪,仿佛被时光细细啃噬过。然而,那些断茎扎在泥里的力量,反倒比盛夏时更为执拗,在衰败之中偏偏透着一股不肯服软的坚韧。
世人往往钟情于“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绚烂多姿,喜爱荷花初绽时的粉嫩娇羞,沉醉于荷叶满池时的蓬勃生机。但在我眼中,残荷也是独具韵味的景致,别有一番风情。她是岁月沉淀的静美,其风骨犹存于凋零之间。
残荷之美,美在洗尽铅华后的沧桑。它曾历经盛夏的热烈,见证过生命从抽芽到盛放的蓬勃,如今虽已至生命的尽头,却依旧挺着坚韧的身躯。那些枯黄卷曲的叶片,宛如饱经风霜的老者,每一道褶皱都沉淀着岁月的痕迹——它们曾在烈日下舒展如碧伞般的叶片,为游鱼遮挡一片清凉;曾在骤雨中俯仰摇曳,展现出生命的倔强。如今,即便芳华不再,仍以不屈的姿态立在池塘中,静静诉说着生命轮回的流转与恒定。
明代范景文在《残荷》一诗中写道:
雨馀风际费禁持,除却亭亭别有姿。
偶忆佳人初睡起,销魂正在欲嫣时。
范景文看残荷不说“衰”,偏说“别有姿”,恰似在乱世里看见坚守的美。残荷的“欲嫣时”,并非全盛时的艳,而是褪去繁华后的真。
荷花的生命自有节律,有盛放便有凋零,有诞生就有终结。它们坦然接受命运的流转,没有半分怨怼,也无一丝不甘。反观我们的人生旅程,更应学会这份释然。不必执着于过去的荣光,让回忆成为羁绊;也不必为未来的未知忧心忡忡,让焦虑消耗心神。若能以平和之心看待人生的起伏——得意时不骄纵,失意时不沉沦,或许才能真正领悟生命的意义:它不在于永远辉煌,而在于每个阶段都能从容自洽,在流转中守住内心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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