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女婿周明电话时,我正和我家老林在看晚间新闻。电视里主持人字正腔圆,可周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瞬间扎穿了我们家几十年的安稳和体面。他说:“妈,你和爸赶紧来一趟‘维也纳酒店’,816房间,我带你们看场好戏。”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里的苹果没拿稳,滚到了地上。老林回头看我,皱着眉问:“谁啊?大晚上的。”我捂着话筒,嘴唇哆嗦着说:“是周明,他……他让我们去酒店。”
周明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妈,你别问为什么,带上爸,马上来!你那个好女儿,给你和爸长脸了!”
“长脸”两个字,他说得又重又狠。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的女儿欣欣,从小就是我们的骄傲,长得漂亮,工作体面,嫁给了我们都满意的周明,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怎么会……怎么会和酒店扯上关系?
老林一把抢过电话,对着那头吼:“周明!你小子发什么疯!有话好好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然后是周明的咆哮:“好好说?爸,你女儿在别的男人床上的时候,跟我好好说了吗?你们来不来?不来我就把视频发到家族群里,让所有亲戚都看看,你们林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电话挂断了。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电视里还在播放的国泰民安。老林脸色铁青,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嘴里骂着:“这个畜生!”我不知道他骂的是周明,还是我们那个还没被证实的女儿。
我腿软得站不起来,扶着墙换了鞋,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不可能的,欣欣不是那样的孩子。一定是周明误会了,或者是小两口吵架,周明故意吓唬我们。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跟着老林冲出了家门。
出租车里,我俩谁也没说话。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可我的心却一点点沉入冰窖。我看着老林紧握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嘴上不信,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我们都是要脸面的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在单位是先进,在邻里是模范,女儿是我们最大的体面。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把刀子,不仅是捅在周明心上,更是把我们老两口的脸皮活生生剐了下来。
到了酒店楼下,周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穿着白天上班的白衬衫,领带扯得歪歪扭扭,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看到我们,他没说话,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气,转身就往里走。
我和老林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酒店大堂金碧辉煌,可我只觉得刺眼。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只有我们三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816房间门口,周明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对准卡槽。那“滴”的一声轻响,在我听来,却像是审判的锤音。
老林一把按住他的手,压着嗓子说:“周明,你冷静点!万一……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呢?先把事情搞清楚,别闹得没法收场!”
周明甩开他的手,眼睛赤红地看着我们:“爸,妈,我知道你们心疼女儿。但今天,我必须让你们亲眼看看!我周明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不再犹豫,猛地推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亮着,光线暧昧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和说不出的味道。床上,被子凌乱地拱起,两个人影在被子下动了一下,显然是被开门声惊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不满,传了出来:“谁啊?不是说了别打扰吗……”
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我女儿,欣欣。
我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了。我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栽倒在地,幸好老林在旁边扶住了我。他的身体也在剧烈地颤抖。
周明像疯了一样冲进去,一把掀开了被子,嘴里怒吼着:“林欣欣!你这个贱人!”
随着被子被掀开,床上的两个人彻底暴露在我们面前。欣欣尖叫着用手捂住身体,而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也慌乱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抓被子。
当那个男人转过头,惊慌失措的脸暴露在灯光下时,我看清了他的长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林在我身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周明也愣住了,他脸上的疯狂和愤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所取代。
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我指着床上的那个男人,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我亲姐姐的儿子,欣欣的亲表哥,我的亲外甥,王辉。
那个从小跟在欣欣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妹妹”叫着,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个大学毕业后,欣欣和周明托关系帮他找了工作,我们还时常叮嘱欣欣要多照顾他的孩子。
竟然是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出轨了,这是乱伦,是丑闻,是能把我们整个家族的脊梁骨都打断的弥天大祸!
欣欣看到我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她哆哆嗦嗦地裹紧被子,看着瘫在地上的我,嘴里喃喃着:“妈……爸……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周明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凄厉的笑,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嘲讽,“那是什么样?林欣欣,你告诉我,是什么样?你们俩躺在一张床上,衣服都没穿,你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冲过去,揪住王辉的头发,一拳就砸了下去。“我把你当亲戚,当弟弟!我帮你找工作,帮你租房子,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你妹妹吗?”
王辉被打得嘴角流血,抱着头不敢还手,嘴里只是含糊不清地喊着:“姨夫……姨妈……对不起……我错了……”
老林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上去一脚踹在王辉心口,把他从床上踹到了地上。“畜生!你这个畜生!”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辉,又指着欣欣,“你们……你们两个……我们林家和王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房间里的打骂声、哭喊声、求饶声,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灵魂已经飘到了身体之外。我的脑子乱极了,怎么会这样?他们是表兄妹啊!这在老家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我不知道这场闹剧是怎么收场的。最后是酒店的保安闻声赶来,我们才在一片混乱和旁人异样的眼光中,狼狈地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房间。
回家的路上,四个人,两辆车。周明开车带着欣欣,我和老林打了另一辆车。车里,老林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但我能从他紧绷的侧脸和偶尔抽搐的嘴角,感受到他内心的狂风暴雨。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想给我姐姐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晴天霹雳。可号码拨到一半,我又挂断了。我该怎么说?说你的儿子和我女儿搞到了一起?我姐姐有严重的心脏病,我怕她当场就……
回到家,客厅的灯大亮着。周明和欣欣已经到了,两个人隔着茶几对坐着,像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欣欣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应该是周明打的。
老林进门后,看都没看欣欣一眼,径直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他从不当着我的面抽烟,这是第一次。
我走到欣欣面前,声音嘶哑地问:“为什么?欣欣,你告诉妈,这到底是为什么?”
欣欣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妈,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要知道为什么!周明哪里对不起你了?我们这个家哪里亏待你了?你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猪狗不如的事情!”
周明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在桌上。“妈,你别问了。问了也是白问。你看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是欣欣和王辉的聊天记录。那些露骨的文字,亲密的称呼,不堪入目的照片,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记录显示,他们这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在欣欣和周明结婚前,他们就……
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们从小就好。”周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我傻,我一直以为那是兄妹情深。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欣欣突然抬起头,哭着对周明喊:“是,我们从小就好!可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妈逼着我,我根本就不会嫁给你!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他!”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我愣住了,指着她,嘴唇颤抖:“你说什么?我逼你?我什么时候逼你了?当初是你自己点头同意的!”
“你没逼我?”欣欣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从小到大,什么事不是你和爸说了算?学什么专业,考哪个大学,去哪个单位,哪一样是我自己选的?和王辉的事,我跟你们提过,你们是怎么说的?你们说那是胡闹,是丢人,是丑闻!你们怕丢了你们的脸面,就强行把我们分开,然后火急火燎地给我安排相亲,把我推给了周明!”
她转向周明,泪眼婆娑:“周明,对不起。我承认,你是个好人,对我很好。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这几年,我活得很压抑,很痛苦。王辉他……他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我听着女儿的控诉,如遭雷击。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们引以为傲的安排,在她眼里,竟然是压迫和枷锁。我们以为给了她最好的,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们只在乎我们的面子,我们的标准,却忽略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老林掐灭了烟,从阳台走进来。他走到欣欣面前,抬起手,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打下去。可那只手在空中停了很久,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看着欣欣,眼睛里是无尽的疲惫和失望。“欣欣,就算我们有错,就算我们当年不该逼你。但这……这不是你背叛周明,践踏婚姻,甚至做出这种乱伦之事的理由!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今天的所作所vei,毁了你自己,毁了周明,也毁了我们这个家,毁了你舅舅舅妈他们那个家。”
说完,他转头对周明说:“周明,这件事,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你想怎么办,我们都认。离吧,这种媳妇,你留着也是一辈子的耻辱。”
“爸!”欣欣不可置信地看着老林。
周明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爸,妈。婚,肯定是要离的。但我不要你们任何补偿。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看着欣欣,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她,和那个畜生,身败名裂。”
那一晚,我们家一夜无眠。第二天,周明就把欣欣和王辉的事情捅到了双方的单位。他是铁了心要毁掉他们。很快,整个城市都在流传这个惊天丑闻。欣欣被单位辞退,王辉也待不下去了。我姐姐在得知消息后,当场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整个家,乱成了一锅粥。
我和老林,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我们不敢出门,不敢接电话,不敢看亲戚朋友的任何信息。一辈子积攒的体面和尊严,在一夜之间,碎得连渣都不剩。
欣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我去敲门,她不开。我隔着门对她说:“欣欣,你出来,我们谈谈。事情已经这样了,总得想办法解决。”
里面传来她压抑的哭声:“怎么解决?没法解决了!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你们满意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是我们错了吗?是我们对她的控制和期望,最终把她推向了深渊吗?我坐在她门口的地板上,回想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那些我们引以为傲的“听话”和“懂事”,背后是不是都隐藏着她无声的压抑和反抗?
一个星期后,周明和欣欣办了离婚手续。没有争吵,没有财产纠纷,快得像一场梦。拿到离婚证那天,周明给我们打了个电话。他说:“爸,妈,对不起,把事情闹成这样。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以后,你们多保重。”
我拿着电话,泣不成声:“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
日子还要继续,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姐姐出院后,我们两家彻底断了联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王辉被他爸打断了一条腿,被送回了乡下老家。而欣欣,在家里待了两个月后,留下了一封信,独自去了没人认识她的南方。
信里,她写道:
“爸,妈。对不起,我走了。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伤害了所有人,也毁了自己。我没有脸再待在家里,也没有脸去面对你们。也许,分开对我们所有人都好。你们的爱太重了,我扛不起。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不是为你们的脸面活,而是为我自己活一次。请你们原谅我的自私和不孝。勿念。”
我拿着那封信,和老林抱头痛哭。我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最终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与我们决裂。
后来,老林大病一场。病好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不再那么看重面子,不再那么固执。我们搬了家,换了环境,试着开始新的生活。只是午夜梦回,我还是会回到那个酒店房间,看到我女儿和外甥惊慌失措的脸,听到自己那一声绝望的哭喊:“竟然是你……”
那一声哭喊,哭碎了一个家庭的幸福,也哭醒了一个母亲沉睡了半生的迷梦。原来,有时候我们给予孩子的,究竟是爱,还是以爱为名的枷锁,连我们自己都分不清。而当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揭晓时,所有人都成了输家,无人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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