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深秋,冀中平原的夜风卷着枯叶,刮得土墙吱呀作响。甄凤山的心却比风更乱——短短两个月,队伍连续三次“撞”上日军埋伏,折了十八条好汉。白天刚参加完牺牲战士的简易追悼,他一句话也没说,可夜里他把地图摊在灯下反复琢磨,怎么也找不到漏洞。要么敌人会读心,要么营地里混进了能掐准他们节奏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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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名自称“张美智”的大学生女兵走进了大院。她的履历漂亮:北平大学新闻系停学、双亲死于枪口、誓抗日。“文化人来打仗,咱欢迎。”甄凤山拍板收下她。很快,女兵宿舍里多出那张干净却有点疏离的面孔。她写得一手好字,药箱也收拾得井井有条,人人夸她能干。只有一件怪事:她始终穿那双半旧布鞋,夜里盖着被子也不脱。犯难的是,农村夜寒透骨,女兵们都爱泡脚取暖,唯独她拒绝。有人打趣,她只笑一笑,借口“脚怕凉”。
连着几次行动暴露后,甄凤山心头的刺越扎越深。山沟里谣言乱飞,可他咬着牙守口如瓶。他曾在东北干过交通员,见惯了特务伪装,越普通的细节越要命。脚,不洗;鞋,不脱。这一点细微古怪就像钉子钉在他脑门上。再想想被伏击的地点,竟全是战前简报提到的小路。那几份简报只落过谁的手?答案不多,两只手数得完,其中就有张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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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很快来了。十二月初的夜里,张美智被安排抄写一份机要。抄完后,她照例抱着鞋睡觉。子夜,甄凤山让警卫员替岗,一闪就钻进女兵屋。窗框没插销,轻轻一推便开。屋里漆黑,他掏出一截蜡头,没点燃,只借窗外月色摸到最里那张床。对方侧身睡着,呼吸匀,似乎无所察觉。甄凤山屏息,捏着被角慢慢往下拉。
就在布料滑到脚踝的瞬间,他看见那双脚——足背布满厚茧,趾骨外翻,最外侧磨出乌黑硬皮,形状与长年穿木屐的日本妇人几乎一模一样。甄凤山突然想到旧日关东情报处里保存的脚模照片,汗一下子浸透棉衣。那不是华北农村能走出来的脚,更不是常年穿草鞋的八路能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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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复又把被子掩好,退回窗边。出去时脚底一滑,踩到了什么。他低头——那是双极新的袜子,绣着细密汉字,却是日式拼法。铁证如山。
次晨,甄凤山故作镇定,点名开会,宣布三日后夜袭“马鞍岭粮站”。部署细得离谱,连迂回线路都标在纸上,并“无意”让张美智替他存档。布置完,他转身就调出真正的突击队,暗地里改向另一个方向隐伏,自己则静待动静。
有意思的是,傍晚时分便有老乡来报,日军炮兵突然在马鞍岭东坡挖炮位,一夜之间,山腰机枪巢冒出好几座。甄凤山心里那块石头砰然落地:内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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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他亲自带人扣下张美智。审讯室里,她乍先否认,可当桌上摊开那双带日式标号的袜子,眼神立刻暗下去。特务科记录员问她何时潜入八路,她竟笑了声,用日语回了一句:“早就盯上你们。”这句冷冰冰的话只占几秒,可队里两个通信员听后,毛孔齐竖。
后续交由军区保卫部。档案里显示:她真名松本美智子,特高科少佐军衔,代号“鸢”。六个月前从青岛潜入华北,主要目标便是找到机会拔掉甄凤山,同时掌握冀中交通线。至于“脚不洗”,是受训时严格要求保留足部茧痕,以便与其他特工互认身份。说到底,她败就败在甄凤山那双练出来的“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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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保卫部专程送来密电,对甄凤山的警觉嘉奖有加。这纸嘉奖没挂墙上,他折好揣进怀里,转身又钻进修械班检查机枪。旁人笑他“得了功还这么抠”,他只甩下一句:“少条命,比啥都贵。”
1942年春,定唐大队重整序列,防线再未被日军提前突破。战士们仍旧在炊事棚里说起那位不洗脚的女大学生,不得不说,这桩离奇事件让他们明白:硝烟之外,肉眼看不见的战线更冷、更险。敌人可以伪造身世、口音,甚至眼泪,却瞒不过细节。细节通往真相,真相护得了整支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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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牺牲的十八位兄弟再也回不来了。名单被刻在密密的竹简上,埋在营地后的老柳树旁。甄凤山偶尔去站一会儿,什么也不说,点根旱烟,脚下的土有些松,却踏实。因为他知道,多守住一次情报,就少一次同伴倒下的呼号。最危险的伪装,有时只隔着一双鞋、一层茧。敌我之间,差别可能隐藏在被子底下,可只要有人肯弯腰揭开,黑暗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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