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你再好好看看这张照片！王建军失踪那天晚上，你真的没在后厨见过他？”审讯室里，张队长把一张照片推到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面前。
男人眼神躲闪，连连摆手：“警官，我……我真没注意。服务区人来人往的……”
张队长冷笑一声，又把另一张照片摔在桌上，照片上，是一条威风凛凛的中华田园犬。
“那这条狗呢？！你敢说你没见过？！它对着你们服务区的化粪池，足足叫了三天三夜！你晚上听着，就不做噩梦吗？”
01
王建军，一个开了二十年大货车的山东汉子，手掌上的老茧，比他儿子王小虎的年龄都厚。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靠着手里这个方向盘，一公里一公里地，为家人碾出了一条安稳的日子。
他老实，本分，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放心人”。所以，这次从深圳拉一整车、价值近千万的最新款苹果手机到成都总代理的活，公司领导想都没想，就交给了他。
出发后的第三天晚上，王建军驾驶着他那辆巨大的解放牌大货车，驶入了湖南境内的一处、名叫“金牛”的大型高速服务区。
他把车稳稳地停在最里面的大车停车位上，然后拿出手机，给家里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老婆熟悉的声音。
“媳妇，我到金牛服务区了，服务区挺大的，我准备在这吃碗面，踏踏实实地眯两个钟头再继续走。你跟儿子说，我后天一早，准能到家。让他别忘了，按时遛咱家大黄。”
“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注意安全，别跟人起冲突，也别不舍得花钱，找个旅馆好好睡一觉。”老婆在电话里，一如既往地念叨着。
王建军憨厚地笑着，应承下来：“放心吧，我这老胳膊老腿，就剩下开车这点力气了，谁会找我麻烦。行了，不说了，我去吃饭了，挂了啊。”
挂掉电话，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座位。那里，空空如也，但在他的心里，仿佛能看到他家那条通人性的土狗“大黄”，正吐着舌头，蹲在那里陪着他。
大黄是他五年前，在一个大雨天，从路边捡回来的一条小流浪狗。如今，早已长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每次他出长途，大黄都会眼巴巴地送他到村口；每次他回家，还没进村，大黄就总能第一个知道，提前在村口
摇着尾巴等他。
这是他漫长枯燥的运输旅途中，唯一的念想。
他锁好车门，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朝着灯火通明的餐厅走去。
他却不知道，这通再也寻常不过的电话，竟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02
第二天一早，深圳的货运公司总部，调度中心的负责人，正盯着电脑屏幕上一个静止的光点，眉头紧锁。
代表着王建军那辆大货车的GPS信号，从昨晚十点开始，就一直停留在湖南金牛服务区，再也没有移动过分毫。
电话，打不通，永远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整个调度中心。
上午十点，在确认彻底失联后，公司负责人立刻向湖南警方报了警。
接到报警后，省高速交警总队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火速赶到了金牛服务区。
在服务区一个最偏僻的大车停车位上，他们找到了王建军那辆巨大的解放牌货车。
车门紧锁，完好无损。
民警依法打开车门，驾驶室里空无一人。王建军的钱包、身份证、驾驶证、银行卡，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副驾驶的储物格里，连他没舍得喝的半瓶矿泉水，都还在原处。
唯一的异常是，货车的后车厢，被人用专业工具撬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价值近千万的苹果手机，和司机王建军一起，人间蒸发了。
警方的第一反应，是监守自盗。
他们立刻对王建军的背景展开调查，怀疑是他自己，勾结了某个犯罪团伙，利用服务区监控的死角，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吞掉了这批天价的货物，然后潜逃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传回了王建军远在山东的老家。
王建军的妻子，当场就哭晕了过去。他二十出头的儿子王小虎，更是无法接受。
他红着眼睛，对着前来调查的本地警察嘶吼：“不可能！我爸他开了一辈子车，连别人一包烟都没贪过，他怎么可能为了钱，连家都不要了！这里面一定有事！”
03
在与警方和货运公司反复沟通，确认搜寻毫无进展后，王小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决定。
他要带着自家的土狗大黄，亲自去一趟湖南。
他坚信，大黄的鼻子，比任何冰冷的监控探头，都更可信。
他跟亲戚借了一辆皮卡车，把大黄安顿在后车厢，一人一狗，连夜驱车一千多公里，在第三天的清晨，赶到了那个让他父亲消失的金牛服务区。
车刚停稳，大黄就疯了一样地从车上蹿了下来。
它在王建军那辆孤零零的大货车周围，焦躁地、一圈又一圈地嗅探着，喉咙里发出阵阵悲伤的、如同哭泣一般的呜咽。
突然，他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猛地抬起头，拉着王小虎，就朝着服务区后方一个偏僻的角落跑去。
那里，是服务区的公共厕所和后勤区域，环境脏乱，很少有旅客会走到这边来。
在公共厕所的后面，有一块不起眼的、长满了杂草的水泥坪，坪上，有几个巨大的、用铁盖子密封住的圆形井口。
那是整个服务区用来处理污水的地下化粪池。
大黄循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最终，停在了其中一个最大、最靠里的铁盖子前。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王小虎，乃至后来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它对着那个冰冷的、严丝合缝的铁盖子，开始狂吠。
那不是普通的叫声，而是一种夹杂着极度的愤怒、深入骨髓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催促的、声嘶力竭的咆哮。
04
从那一刻起，大黄就再也不肯离开那个化粪池半步。
王小虎给它拿来最爱吃的火腿肠，它闻都不闻一下；他把水盆递到它嘴边，它也扭过头去。
他就那么趴在冰冷的水泥盖上，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铁盖的缝隙，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每隔一段时间，当服务区稍微安静下来时，它就会站起来，绕着化粪池焦躁地走上几圈，然后仰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如同狼嚎一般的悲鸣。
整整三天三夜。
它的叫声，从高亢，到沙哑，再到微弱，但从未停止。
警察来看过几次，都觉得这只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在思念失踪的主人时，出现的应激反应，没人把这当回事。
服务区的工作人员，也只是觉得可怜又晦气。
但王小虎，却越来越坚信，他的父亲，一定和这个化粪池有关。
他守着大黄，也守了三天三夜。
当他看到大黄因为缺水，嘴唇已经干裂，身体都开始摇晃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冲进服务区的办公室，又一次找到了负责此案的张队长。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了，打开看看吧！我爸肯定在里面！大黄它不会骗我的！”他“扑通”一声，跪在了警察面前，哭着哀求。
“小伙子，你冷静点！这怎么可能？那下面是化粪池！谁会跑到化粪池里去？”警察无奈地想把他扶起来。
“我爸不会，但要是……要是坏人呢！要是坏人把我爸害了，扔进去了呢！”王小虎抱着警察的腿，嘶吼道。
在王小虎近乎疯狂的坚持和哀求下，在忠犬大黄那一声声几乎要啼出血的悲鸣中，事情终于引起了在场一些媒体记者的注意，和上级部门的关注。
最终，警方顶着巨大的卫生风险和舆论压力，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
抽干这个化粪池，一探究竟！
05
一辆巨大的、专业的真空抽粪车，在无数人复杂的目光中，被开到了服务区的后院。
工作人员戴上最厚的口罩和手套，用撬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个锈迹斑斑的、沉重无比的铁盖子，撬开了一条缝。
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几乎能将人熏晕过去的恶臭，从里面喷涌而出，围观的人群，包括一些年轻的警察，都忍不住连连后退，当场呕吐了起来。
王小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洞洞的池口，既盼着能看到父亲的身影，又怕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
随着机器的巨大轰鸣声响起，池子里的污秽物，被一点点地抽走。
几个小时后，这个深达数米的巨大化粪池，终于见底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负责现场勘查的法医，戴上最专业的防毒面具，用一把高强度的探照灯，第一个，朝池底照了去。
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