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16日凌晨三点,新蔡集前线指挥所内电话灯狂闪,值班参谋抓起话筒,一个“急”字脱口而出。线那头,山东兵团报告:碾庄圩炮火覆盖完毕,敌第44军正在崩溃。粟裕听罢却没有喜形于色,他皱着眉头,掐着秒表计算弹药消耗,神情越发沉重。
淮海战役展开已近半月,华东野战军与中原野战军合计五十多个团团长换人,医务处里的担架用到缺口。粟裕心里明白,眼前这场围歼战若拖成拉锯,代价会让部队元气大出血;可若硬顶猛攻,又可能把积蓄下来的骨干一下子葬送在黄百韬的碉堡群前。
几年前,苏中平原上“七战七捷”时,黄百韬的25师就跟粟裕交过手。那回华野虽然赢了,却伤得不轻。这位出身北洋杂牌、后来靠参谋功底起家的将领,打法凶狠,部下极少哗变。蒋介石因此把第7兵团这摊子丢给他,并调来62、63、100军佐助。十二万兵力,一把尖刀。
10月下旬,粟裕调动一、四、六、八、九纵南下,本想在新安镇拦腰截住黄兵团。不料黄百韬嗅觉极灵,一昼夜急行百里,率部向徐州方向狂奔。关键时刻,张克侠、何基沣率59军、77军在台儿庄起义,让华东野战军“抄近路”成功完成合围。碾庄圩成了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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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庄圩表面不过十几个村落,实则层层壕沟、交叉火力、暗堡密布。这里曾驻李弥部,工事扎实到连机枪口都贴着地皮。华野各纵队一路夜行军赶来,工兵器械没跟上,大炮更是稀缺。步兵只能趴在齐腰的麦茬里,一米一米往前拱。仗打到第三天,四纵一个团减员过半,陶勇在电话里声音低到听不清:“4300多人倒下了……”粟裕握着话筒,半晌说不出话。
11月14日晚,邱清泉、李弥的外线部队同时发起“立体救援”。敌机昼夜轰炸,坦克顺陇海路压上,宋时轮纵队一天硬挡十余次集团突击,阵地像漏斗一样被炮弹掏出大坑。粟裕左眼跳个不停,他把黄百韬交给谭震林,自己转身扑向阻援线,甩下一句:“支援部再退一步,碾庄就全白打了!”
谭震林和王建安没有傻冲。第一,先啃软骨头——集中火力吃掉防御薄弱的44军、100军;第二,夜间掘壕靠拢,把交通壕挖到距敌前沿三四十米;第三,“即俘即补”,当天缴枪当天补入连队;第四,从大连建新兵工厂抢运重炮和弹药,又抽调特纵的两辆坦克当开路先锋。
16日拂晓,炮兵百门同射,44军防区被夷为平地。黄百韬在指挥所里砸电话,“再顶住十小时!”可25军、64军也守不住了。19日晚,兵团被压缩到不足十平方公里。顾祝同电报让其突围,黄百韬回句“牺牲就是了”,仍令部队拒降,并枪决所俘红军伤员,血流满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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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日夜,粟裕额头冰冷,血压计指针冲过220。他端起水壶,拧开盖子,直接将冷水往头上浇。同在屋里的陈士榘吓了一跳,小声劝一句:“撑住,别倒下!”粟裕摆摆手,转身盯向作战地图,目光通红,却依旧清晰。
21日22时,总攻开始。重炮轰击半小时后,步兵沿着交通壕一跃而起,炸药包贴墙,火焰喷溅。凌晨两点,黄百韬弃将校服,换上士兵棉衣,想从南面小路突围,被机枪封死退回。三小时后,他取出那支随身秀珍手枪,对准心窝扣动扳机,倒在一片瓦砾和枪壳之间。
22日上午,华野侦察兵把这一消息报到指挥所。电话里只说了七个字:“黄百韬已自毙。”粟裕听完,脸上没半点喜色,反而脚下一软,扶桌未稳,整个人晕倒在木地板上。医务员测血压,还在200以上。休息片刻,他睁眼第一句话:“各纵队伤亡统计,马上给我。”
战斗从包围到结束共十七天,歼敌十七万八千,俘虏九万六千。华野自身减员六万出头,几乎相当于一个整建制兵团。从此以后,野战军的许多连排,再难凑齐老兵。淮海大局虽因这一役彻底倾斜,然而碾庄圩里洒下的生命,也让华野将士再无轻言胜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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