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冰冷的,印着“个人简历”字样的纸张,正躺在厨房的垃圾桶里。
污浊的菜叶和汤汁浸染了它的边缘。
“清妍,你这份破‘档案管理员’的简历,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婆婆赵秀芳抱着手臂,站在客厅中央,声音尖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许清妍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那团污迹,感觉自己的尊严正和那张纸一起,被泡发,被腐烂。
她的丈夫,顾明哲,坐在沙发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却没敢看她。他今天难得在家,却只是为了迎接一位贵客。
“妈,您少说两句……”他小声嘟囔着。
“我少说?明哲,要不是你争气,马上要提副处了,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指望她?”赵秀芳的声音更大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顾明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紧张而谄媚的笑。
“妈!是陆司长!他来取文件了!”
赵秀芳也立刻变了脸色,急忙整理着自己的衣角。
许清妍的心猛地一沉。
陆振云。
那个她丈夫的顶头上司,市发展规划司的司长。
而那个垃圾桶,就放在玄关的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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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天前,许清妍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不,准确地说,是“换岗”。
她受够了这种双重生活。在外面,她是“许清妍同志”,一个在特殊且高度机密的部门工作的核心成员,她的每一份报告,都可能影响着这座城市未来十年的走向。
但在家里,她是“清妍”,一个在清妍”,一个在“档案处”工作,每月拿着三千块死工资,“帮不上丈夫一点忙”的,失败的妻子。
这是她的保密身份。一个如此平庸、如此没有存在感的身份,却是她必须严防死守的伪装。
她和顾明哲结婚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曾经的温情脉脉,彻底冷却成一块坚冰。
顾明哲在市规划司里平步青云,从一个普通科员,做到了项目处的主任,现在正铆足了劲,冲刺副处长的位置。
他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以前,他回家时,还会和许清妍聊聊单位的趣事。
现在,他回家,只带着满身的酒气和疲惫。他会不耐烦地扯掉领带,抱怨道:“清妍,你能不能把空调开低一点?热死了。”
或者:“你那个档案处的工作,就不能辞了吗?我一个人养得起家。你天天在那破地方待着,有什么意思?”
许清妍试过解释:“我的工作……很重要。”
顾明哲笑了。那是一种疲惫的,夹杂着优越感的笑。
“重要?整理那些发霉的故纸堆重要?清妍,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跟的项目有多大?城东的新区开发!几百个亿的盘子!那才叫‘重要’。”
许清妍便不再说话。
她不能说。她不能告诉他,他那个几百亿的盘子,最终的可行性评估报告,正放在她的加密电脑里,而她昨晚,刚刚在风险性一栏,打下了“高危”的标签。
她的“空洞”和空洞”和“渴望”,其实简单得可笑。
她渴望的,不是丈夫的飞黄腾达,而是他能像五年前一样,在下雨天,记得给她送一把伞。
她渴望的,是婆婆赵秀芳,能停止那种日复一日的,拿她和“别人家儿媳”的对比。
“隔壁王太太的儿媳,是银行的副行长,上个月给王太太买了个一万块的镯子。”
“你李阿姨的儿媳,是大学副教授,人家一句话,就把孙子的重点小学搞定了。”
“你呢?清妍?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你是干嘛的。档案管理员?说出去人家以为你是看大门的!”
赵秀芳的刻薄,是这个家里最鲜明的背景音。
她退休前是个小学校长,自诩书香门第,对许清妍这个“高攀”了她儿子的儿媳,从一开始就没满意过。
尤其是在顾明哲地位越来越高之后,赵秀芳的优越感和对许清妍的鄙夷,几乎膨胀到了极点。
她认为许清妍的存在,是她完美儿子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一个“拿不出手”的妻子,会拖累顾明哲的仕途。
“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灰不溜秋的。明哲现在是要当领导的人,你跟他出去,人家以为你是他家保姆!”
“还有,别整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了你钱一样。要学学怎么说话,怎么应酬!你这样,明哲怎么带你出去见人?”
许清妍都忍了。
为了那份该死的保密协议,为了她心中的信仰和职责。
直到三天前,她去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
曾经不如她的同学,如今一个个光鲜亮丽。一个做了美妆博主,一个开了连锁餐厅。
她们谈论的是包包,是股票,是欧洲旅行。
而许清妍,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坐在角落里,无法插入任何话题。
当有人问起她时:“清妍,你现在在哪高就?”
她只能尴尬地笑笑:“我……我在一个单位,管档案。”
那种混合着同情和一丝不解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回家的路上,她接到了一个老同学的电话,对方在一家知名的外企做人事总监。
“清妍,你是不是过得不如意?我记得你大学时多厉害啊,英语专业八级,辩论队一辩。怎么会去管档案?”
“我这里有个职位,公关部经理。以你的能力,年薪五十万打底。你考虑一下,做份简历发给我。”
年薪五十万。
公关部经理。
一个多么“拿得出手”的职位。
许清妍动摇了。
她不是为了钱。她是为了那份,作为“正常人”的,世俗的体面。
她想让顾明哲看看,她不是废物。
她想让赵秀芳闭嘴。
于是,她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写好了一份“脱密”的简历。
她把自己在保密单位的工作经历,模糊地写成了“在某事业单位负责信息整理与归档,具有优秀的信息分析能力”。
她写上了自己的英语专八,写上了自己曾经获得的辩论赛奖项。
她看着那份简历,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正常”的骄傲。
今天早上,顾明哲说陆司长要来家里取一份紧急文件。
赵秀芳一大早就开始了大扫除,嘴里念念叨叨。
“陆司长可是明哲的贵人!这次提副处,全靠陆司长一句话!泡茶手脚麻利点!”
许清妍默默地去准备。
她的简历就放在书桌上。她还没想好,是不是真的要发出去。
赵秀芳进书房擦桌子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纸。
“个人简历?许清妍?”
赵秀芳拿了起来,尖着嗓子念了出来:
“许清妍,女,三十一岁……工作经历,某事业单位档案管理员……”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度鄙夷和愤怒。
“你还敢把这写在纸上?!档案管理员?!”
赵秀芳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顾明哲要提副处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印这东西干什么?你是想害他吗?”
“妈,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只是嫌我们明哲不够丢人是不是?”赵秀芳气得发抖,你只是什么?你只是嫌我们明哲不够丢人是不是?”赵秀芳气得发抖,“你这份东西,要是被明哲的同事,被陆司长看到,人家的脸往哪儿搁?”
“一个堂堂副处长的老婆,是个管档案的!一个月三千块!说出去是天大的笑话!”
许清妍的血冲上了头顶:“妈!我的工作不丢人!我自己挣钱,不偷不抢!”
“是不偷不抢!是没本事!”赵秀芳猛地抓起那份简历,冲进厨房。
“你这份丢人现眼的东西,只配待在垃圾桶里!”
她狠狠地,将那张纸,连同许清妍最后一丝幻想和尊严,一起塞进了满是油污的垃圾桶。
然后,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门铃响起。
赵秀芳瞬间从一个刻薄的泼妇,切换成了一个热情的主母。
顾明哲也堆起了满脸的笑。
只有许清妍,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看着玄关那个垃圾桶,那个正对着门口的垃圾桶。
她的简历,正从里面,探出一个狼狈的,沾着茶渍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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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门开了。
一股微凉的秋风和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同时涌了进来。
“陆司长!哎呀,快请进!快请进!”赵秀芳的声音热情得近乎谄媚,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顾明哲也躬着身子:“陆司长,外面冷,您赶紧进来坐。”
许清妍抬起头。
门口站着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挺拔。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剪裁得体,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他的面容沉静,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这就是陆振云。
一个在市规划系统里,以雷厉风行和眼光毒辣著称的实权人物。
他确实是顾明哲的“贵人”,也是顾明哲最崇拜,甚至最畏惧的人。
“不了,老夫人。”陆振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了,老夫人。”陆振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我拿了文件就走,单位还有急事。”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然后在许清妍的身上,停顿了零点五秒。
许清妍低下了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情绪。
她当然认识陆振云。
在工作中,她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在市府大楼的某个高规格闭门会议上。他是上台做报告的十几人之一,意气风发,阐述着城东新区的宏伟蓝图。
而许清妍,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作为上级督导组的“观察员”,默默地记录着他报告中的每一个数据。
另一次,是在她自己所在的“信息战略研究中心”。
那天,陆振云作为受邀专家,来参加一个关于城市数据安全的研讨会。
许清妍的直属上司,中心的主任,亲自接待了他。
而许清妍,作为那次研讨会的核心报告人,以“许研究员”的身份,向他和其他专家阐述了未来城市数据模型的构建思路。
在那次会议上,陆振云对她的报告给予了高度评价。
他称赞她的思路“极具前瞻性,逻辑严密,是战略级的思考”。
许清妍记得,会议结束后,陆振云特意走过来,想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许研究员,你的见解很深刻。我是规划司的陆振云,这是我的名片。”
许清妍只是礼貌地握了手,却拒绝了名片。
“陆司长,按规定,我们不能私下交换联系方式。工作交流,请通过中心办公室。”
她的保密条例,不允许她和任何地方部门的实权人物有私交。
陆振云当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和更加欣赏的微笑。
“是我唐突了。许研究员,受教了。”
他不知道她的全名。
他也不知道,这位“许研究员”,就是他下属顾明哲的,许研究员”,就是他下属顾明哲的,“在档案处工作的”妻子。
而此刻,许清妍只是“许清妍”。
顾明哲见陆振云的目光停在妻子身上,赶紧介绍:
“陆司长,这是我爱人,许清妍。”
他又转向许清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炫耀:
“清妍,快,叫陆司长啊!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我们司的领头人!”
许清妍抬起头,迎上陆振云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愕。
显然,他认出了她。
但他立刻掩饰得很好,只是微微颔首:“许女士,你好。”
他的称呼很微妙。不是“顾太太”,而是顾太太”,而是“许女士”。
“陆司长,您好。”许清妍的声音很平静。
赵秀芳见许清妍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生怕怠慢了贵客,赶紧挤上前来。
“哎呀,陆司长,您别站着了,快喝口茶!我们家清妍,不太会说话,她在档案处工作,整天对着那些旧报纸,人都待傻了!”
赵秀芳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瞪了许清妍一眼。
档案处。旧报纸。
这几个字,让陆振云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许清妍。
许清妍的面色在灯光下有些苍白,她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反驳。
陆振云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他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妈!您说什么呢!快去倒茶!”顾明哲急忙打圆场,他可不想让陆司长觉得自己家里有个妈!您说什么呢!快去倒茶!”顾明哲急忙打圆场,他可不想让陆司长觉得自己家里有个“傻”老婆。
“哦哦哦,对!喝茶!”赵秀芳转身就要去厨房。
顾明哲则对陆振云笑道:“陆司长,文件在我书房,我这就去给您拿!”
“好。”陆振云点头,依旧站在玄关处,没有往里走的意思。
客厅里,一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只剩下许清妍和陆振云。
许清妍能感觉到,陆振云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旁边的……那个垃圾桶上。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赵秀芳刚才为了“迎接贵客”,特意把玄关的垃圾桶往旁边踢了踢,好让出路来。
这么一踢,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简历,因为沾了水,又重重地“绽开”了。
“许清妍”三个大字,赫然露在最上面。
许清妍的脸“刷”一下全白了。
她下意识地想用脚把垃圾桶往后挪。
但陆振云,就站在她面前。她一动,就显得太刻意了。
陆振云也在看着那个垃圾桶。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许清妍觉得,他深邃的目光,仿佛已经把那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看穿了。
他当然看得到。
“档案管理员”。
“月薪三千”。
“被婆婆扔进垃圾桶”。
许清妍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荒谬感,冲垮了她所有的冷静和伪装。
一个在高级会议上被他盛赞“战略级”的研究员。
一个在他下属家里被当成垃圾一样对待的“傻媳妇”。
哪一个才是真的?
讽刺的是,两个都是。
赵秀芳端着茶从厨房出来了。
“陆司长,喝茶!”
她走过来,也注意到了垃圾桶。她“哎呀”一声,嫌恶地皱起眉。
“这破垃圾!清妍!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垃圾拿去倒了!在陆司长面前,丢不丢人!”
赵秀芳的呵斥,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陆振云的耳朵里。
许清妍的身体僵住了。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堪过。
她宁愿去执行最危险的卧底任务,也不愿意在此时此地,在陆振云的注视下,去倒这桶垃圾。
这桶垃圾里,装着她的“职业”,和她的职业”,和她的“尊严”。
陆振云的眼神冷了下来。
不是对许清妍,而是对赵秀芳。
他没有说话,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赵秀芳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那个……陆司长……您喝茶……”
就在这时,顾明哲拿着一个牛皮纸袋,从书房快步跑了出来。
“陆司长!陆司长!文件在这里!您过目!”
顾明哲的出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陆振云收回了目光,不再看那个垃圾桶,也不再看许清妍。
他接过顾明哲递来的文件袋,迅速打开,抽出文件扫了一眼。
“嗯,没问题。”
他合上文件袋,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明哲,你这个项目报告,做得不错。但是,”他话锋一转,明哲,你这个项目报告,做得不错。但是,”他话锋一转,“有些数据,还是太理想化了。做项目,要脚踏实地,不能只想着‘好看’。”
顾明哲的心一紧,连忙点头:“是是是,陆司长教训的是!我回去马上改!”
陆振云点点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他回过头,目光越过顾明哲和赵秀芳,再一次,定定地落在了许清妍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探究,有疑惑,甚至……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怜悯。
许清妍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
陆振云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
他移开视线,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垃圾桶。
他看到了。
他一定看到了。
“许女士,”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保重。”
他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顾明哲和赵秀芳都懵了。
“保重?”赵秀芳小声嘀咕,保重?”赵秀芳小声嘀咕,“陆司长跟她说什么保重?他们认识?”
顾明哲也皱起了眉,不悦地看着许清妍:“你认识陆司长?”
许清妍的心还在狂跳。
“不认识。”她冷冷地回答。
“不认识,人家跟你说保重?”赵秀芳的尖叫声又回来了,不认识,人家跟你说保重?”赵秀芳的尖叫声又回来了,“许清妍,你是不是背着明哲,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许清妍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一阵灭顶的眩晕。
她知道,陆振云那一眼,那句“保重”,不是保重”,不是“诱惑”,而是一个警告。
他认出了她。
他也看到了她的处境。
一个“许研究员”,伪装成许研究员”,伪装成“档案管理员”,她的简历还被婆婆扔进了垃圾桶。
这太不正常了。
陆振云这样的人,他会怎么想?
他会认为这是某种特殊的、针对他的“考验”?还是会认为,他下属的家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许清妍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网,从陆振云踏入这个家门开始,就已经悄然张开了。
而她和她那份躺在垃圾桶里的简历,就是这张网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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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陆振云的到访,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这潭死水,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最直接的后果,是赵秀芳的猜忌和顾明哲的烦躁。
“说!你到底怎么认识陆司长的?”
晚饭时,赵秀芳把筷子重重一拍,开始了审讯。
“我不认识他。”许清妍第三次重复。
“不认识?!”赵秀芳冷笑,不认识?!”赵秀芳冷笑,“不认识他临走时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你!还说‘保重’!许清妍,你真当我们是傻子?”
顾明哲也阴沉着脸:“清妍,陆司长不是一般人。你要是在外面真的……你别连累我!我这个副处,马上就要批下来了!”
“连累”二字,像一根针,扎在许清妍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是她的丈夫。
他关心的,不是她是否受了委屈,不是她为什么会被婆婆羞辱。
他关心的,只是他的“副处”。
“我没有。”许清妍放下碗筷,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没有。”许清妍放下碗筷,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去单位加班。”
“加班加班!你那个破档案室,加什么班?!”赵秀芳在背后怒骂。
许清妍没有回头。
她必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她需要冷静。
陆振云的眼神,像一个警钟,在她脑中回响。
他看出了她的伪装。他看到了她的窘境。
以他的敏锐,他一定会去查“许清妍”。
他会查到,市规划司顾明哲的妻子,和一个在高级研讨会上出现的“许研究员”,是同一个人。
然后,他会发现,“许研究员”的背景,是一片空白,是许研究员”的背景,是一片空白,是“保密”。
一个高级别保密人员,潜伏在自己下属的家里,过着备受欺凌的生活,还被当面看到了最耻辱的一幕。
陆振云会怎么想?
他会认为,这是上级单位对他的一次“压力测试”吗?
还是说,他会认为,“许研究员”正在秘密调查什么?
而调查的对象,难道是……他自己?
许清妍越想,脊背越是发凉。
她的身份一旦在陆振云那里“半曝光”,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已经超出了家庭矛盾的范畴,上升到了工作纪律的层面。
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不在那个对外宣称的“档案处”,而是在一栋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小楼里。
“信息战略研究中心”。
她打开加密电脑,调出了“城东新区”项目的全部卷宗。
这是顾明哲和陆振云都极其看重的项目。
许清妍之前的评估,是“高危”。
理由是,项目的资金杠杆用得太满,一旦市场遇冷,银行抽贷,整个新区都会瞬间崩盘。
这是“宏观”风险。
但陆振云的那个眼神,让她产生了一丝“微观”的警觉。
他为什么在听到“档案处”时,眼神会变冷?
他为什么在看到简历时,会那么震惊?
他为什么要特意提点顾明哲,“数据不能只图好看”?
许清妍的职业本能,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调取了城东新区项目的原始数据模型。
这是她之前没有权限,也认为没必要去看的底层文件。
但现在,她动用了自己的“乙级”密匙。
当数据在屏幕上展开时,许清妍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问题,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
顾明哲和陆振云提交的,那份“好看”的数据报告,是假的。
不,是“半假”。
他们巧妙地修改了几个核心参数,让整个项目的预期回报率,从实际的百分之六,飙升到了百分之二十二。
这是一个足以让所有决策者头脑发热的数字。
但支撑这个数字的,是泡影。
如果只是数据造假,那还只是“好大喜功”的政绩问题。
但许清妍顺着资金流向,查到了更深的一层。
为了维持这个“好看”的泡沫,有一笔高达九位数的,来历不明的境外热钱,被悄悄注入了项目公司的验资账户。
这笔钱,快进快出,只停留了四十八小时。
但就是这四十八小时,让项目通过了审核。
顾明哲……他知道这件事吗?
许清妍的心脏沉了下去。
顾明哲只是项目处主任,他没有这个通天的本事,能调动这么大一笔境外资金。
能做到的,只有……陆振云。
甚至,是陆振云背后的人。
这不是“高危”风险了。
这是“叛国”。
这是在用国家的未来,做一场豪赌,而赌注,流向了私人的口袋。
许清妍的手指,冰凉。
她终于明白,陆振云那句“保重”,是什么意思了。
他可能,早就知道顾明哲的妻子是“许研究员”。
他那天的“拜访”,根本不是为了取文件!
他是来试探她的!
他想知道,她这个“许研究员”,到底知道了多少!
而赵秀芳的“羞辱”,那份被扔进垃圾桶的简历,恰好成了一个完美的掩护。
那让陆振云看到了一个“真相”:许清妍在家里毫无地位,过得极其糟糕。
一个在家里被如此欺压的女人,一个连自己简历都保不住的女人,她能有多大的威胁?
陆振云,他看走了眼。
他以为她是个可怜虫。
他却不知道,她是一柄藏在鞘里的利剑。
许清妍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立刻提交报告。
这不是夫妻情分的问题。这是国家安全的问题。
她颤抖着手,开始撰写一份“甲级”加密报告。
她知道,这份报告一旦发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顾明哲的仕途,彻底终结。
意味着她五年的婚姻,划上句号。
意味着她将与陆振云,以及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正面开战。
她写了整整三个小时。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许清妍检查了最后一遍,按下了“发送”键。
报告通过加密通道,瞬间传输到了京城,一个她都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办公室。
她靠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闭上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想起了顾明哲曾经的温柔,想起了赵秀芳的刻薄,也想起了陆振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只知道,天,要塌了。
(宏观推论)
她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
她知道,她的报告会像一枚深水炸弹,在看不见的地方掀起巨浪。
京城的反应会很快。
也许几个小时内,陆振云就会被控制。
然后是顾明哲。
然后是整个利益链条上的人。
她,许清妍,以一人之力,扳倒了一个庞大的集团。
(微观现场切换)
突然,她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保密电话,发出了刺耳的蜂鸣!
这不是演习!
这是“特急”警报!
许清妍猛地抓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是她的直属上司,中心主任的,经过加密处理的,却依旧掩饰不住惊惶的声音:
“清妍同志!立刻撤离!”
“主任?发生什么事了?报告收到了吗?”
“收到了!但情况失控了!”主任的声音急促到变调。
“你的报告发送的同时,我们也收到了‘红头’密令!陆振云……陆振云的级别,比我们预想的更高!他不是我们要查的人……”
许清妍的心脏停跳了。
“他……他是京城派下来的‘鱼饵’!是‘反向调查’组的组长!”
“而你,”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而你,”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你刚刚,把我们所有的底牌,都发给了‘鱼饵’的最高上司!”
“清妍!你暴露了!陆振云也暴露了!真正的‘大鱼’……被你惊动了!”
许清妍的血,一瞬间冷到了冰点。
她搞错了?
陆振云……是自己人?
那他那天的试探……
“清妍!他们启动了‘清除’计划!你丈夫顾明哲,刚刚在去单位的路上,遭遇了‘意外’车祸,目前生死不明!”
“什么?!”
“陆振云也失联了!我们安插在市局的内线,刚刚被全部拔除!”
“你现在……是唯一的目标!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主任在吼叫:“你桌下有紧急通道!快走!!”
许清妍猛地抬头。
她办公室的门,是特制的合金门。
此刻,门外,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
咔哒声。
有人,在用解码器,开她的门!
那通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他口中的“真相”又是什么?
而此刻正站在门外的脚步声,莫非是……“清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