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正月初五,重庆山城的夜雨未停,灯光漏过窗纸,刘伯承伏案翻着一摞电报。毛主席从莫斯科拍回的电文反复强调:西藏非解不可,但必须赶在大雪封山前。时间紧,难度大,统帅人选却迟迟没定,这成了让总前委头疼的第一桩事。
回想三个月前,1949年12月,列车疾驰在满是积雪的中东铁路线,毛主席与随行人员谈得最多的也是西藏。他清楚,那里不仅关乎边疆安全,还牵动民族团结;更棘手的是,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四千米以上,交通、粮秣、人心,缺一项都足以拖垮一支劲旅。毛主席反复叮嘱:解放西藏既不能操之过急,也绝不能拖到来年雪季,秋前必须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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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野战军与第二野战军的将领们接到电文后,先做了两步准备:一是派侦察小分队在康藏线、青藏线埋下情报点,摸清雪线高度、口粮储备、藏族民情;二是从卫生部门调骨科、呼吸科医生,编进随军机动卫生队。所有人都明白,这次行动近乎一次“小长征”。
到了1950年2月初,摆在刘伯承案头的名册已花去大半。老将们多半在辽沈、平津、渡江几场大仗里落下旧伤,呼吸系统问题尤为普遍,一上高原就可能晕厥;年轻军官虽勇,却缺独立带兵经验。刘伯承不止一次叹气:这仗得选又能打、又能忍,还得会做统战工作的主。
有人提议就近动用西康的六十二军。刘伯承摇头,没有多解释,原因很简单——那支部队虽近,却不是直接隶属于自己调度的番号,关键时刻难免手生。再想想,二野下辖九个军里唯有第十军最能吃苦,可军长杜义德肺病严重,军医判定不宜进藏,高海拔会要命。人选再度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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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阴雨午后,参谋拿着体格鉴定表进屋,顺口念叨:“第十八军那边身体合格率最高,只是军部离前线远。”刘伯承忽地站起,冒出一句:“要不派地主去!”口气肯定,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但理已成形。所谓“地主”,正是第十八军军长张国华的绰号。此人爱招知识分子,南京解放后别的部队一共挑出三千多名懂业务的干部,他一个军就交了四千人,战友打趣说他“家底厚得像地主”。
第二天上午,张国华与政委谭冠三赶到重庆军部。寒暄未毕,刘伯承单刀直入:“杜义德身体不行,第十军缺帅,你二位可否领之进藏?”张国华沉吟片刻,请求宽限三天考虑。刘伯承点头,只交代一句:“雪季之前必须拿下拉萨。”
三天后,会议室里,张国华略显憔悴,却语气坚定:“我们还是带自己的兵,十八军进藏。”刘伯承没多话,只把一张西藏简图摊在桌面,用铅笔重重划出康藏线:“三个月,走完它。”
动身前,川西突发匪患,桥梁被炸、粮道被掐。张国华先带主力平匪,硬是用二十天修复关键便桥。部队重上征途时,已是1950年3月下旬,离雪封山只剩不足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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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困难超乎想象。金沙江一段,骡马多半摔进激流;战士们靠藤蔓拉人拉枪,十米一站。夜间气温零下二十度,帐篷薄如纸,冻裂的军靴翌日一踩就碎。最艰的一次断粮发生在巴塘与理塘之间,野草砍来煮汤,还是半锅苦水。有人回忆:“听见自家马啃树皮都羡慕,真想跟它抢几口。”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国华顶着高原风雪背着半岁女儿行军。他说服部属的办法不多,只有亲身示范。可天不作美,孩子得了肺炎,当天夜里夭折。副官劝他停步安葬,他只是把孩子埋在松树旁,压上石头,转身仍走在队伍最前。同行老兵后来回忆起那幕,语气低得几乎听不见:“军长什么都没说,只是脚步更快了。”
1950年8月中旬,部队抵达当雄草原。此刻高原早晚温差已拉大到二十度,雪粒随风飘。军医统计:两千多人患雪盲,两百余人冻伤截肢。可队伍的缺员不到千人,比预案少一半。原因很简单——没人舍得掉队。谭冠三私下鼓励伤员:“扛过这座坡,就能看见布达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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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月19日,第一面五星红旗在拉萨河畔升起。张国华登上布达拉宫城墙,回头看见的不是宫殿,而是一串蜿蜒无尽的脚印。刘伯承收到电报,只留五个字批复:“大功告成,休整。”
这一役后来被军史称作“第二次长征”。行程三千二百公里,平均海拔超过四千米,无重火器增援,无空投补给,却啃下了世界屋脊最硬的一块骨头。有人问张国华,“当年要是没去,你后悔吗?”他淡淡一句:“雪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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