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烤肉,我知道一家店,地址发你,订桌就交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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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九点,梁蕾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在厨房里机械地忙碌着。

她听见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声音,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楼下的车位上。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小姑子周丹一家的银色轿车,准时得如同上了发条的钟摆。

每个周末,这辆车的出现都像一块巨石,准确地投入她本可平静度过两天的生活湖面。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红烧肉浓郁的酱香和米饭将熟的清甜。

这熟悉的气味,本该带来温馨的满足感,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窒闷。

周丹总是人未到,声先至,那高亢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笑语,能穿透楼层直达她的耳膜。

但今天有些不同,电话铃声抢先一步,尖锐地划破了厨房的沉闷。

梁蕾擦了擦手,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周丹”二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周丹一如既往、充满活力的声音。

“嫂子!这周末咱们别在家吃了,多麻烦你啊,我们吃烤肉去吧!”

梁蕾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顿,这个提议出乎她的意料。

周丹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惯有的熟稔和毫不见外。

梁蕾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银色轿车,阳光下,车漆亮得有些刺眼。

她沉默了几秒,嘴角缓缓牵扯出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好啊,”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烤肉店。”

电话那头的周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声更加爽朗。

梁蕾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地址我发你。这次,你来订桌吧。”

她挂断电话,目光仍停留在楼下。这个打破了持续数年惯例的提议,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她不知道将会激起怎样的涟漪,抑或是惊涛骇浪。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有些东西,是该改变了。



01

周六的清晨,阳光透过厨房窗户的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蕾站在流理台前,盯着水龙头里哗哗流出的冷水,有些出神。

直到水花溅湿了她的袖口,带来一丝凉意,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关上了水龙头。

厨房里已经摆满了备好的食材:泡发好的木耳和香菇,切好的青红椒丝。

解冻完成的肋排躺在白瓷盘里,渗出浅红色的血水,旁边是焯过水、等待下锅的五花肉块。

空气中弥漫着葱姜蒜被热油煸炒过后留下的基础香味,这是家常年饭的底色。

每一个周末,几乎都是从这样重复的备餐程序开始的,已经持续了快五年。

从周丹一家第一次以“周末聚聚,热闹热闹”为名上门,这便成了雷打不动的惯例。

起初,梁蕾是真心欢迎的,觉得家人多走动是好事,丈夫梁海峰也乐见其成。

她甚至还会提前研究新菜谱,想着法子变换花样,让周末的餐桌更丰富些。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心甘情愿的付出,渐渐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每周采购、清洗、煎炒烹炸,饭后还有堆积如山的碗碟等着她。

而周丹一家,每次都像是完成某种既定仪式,准时出现,吃饱喝足,然后满意离去。

留下的是一片需要长时间收拾的狼藉,和梁蕾身心俱疲的周末尾声。

她拿起菜刀,开始切土豆丝,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急促而规律的“笃笃”声。

这声音似乎能稍微驱散一点她胸口的滞闷。她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活计上。

土豆丝要切得粗细均匀,这样炒出来口感才好。她对自己要求一向很高。

无论是工作,还是操持这个家,她都力求做到无可挑剔,包括这每周一次的“家庭聚会”。

可越是力求完美,那份隐藏在完美表象下的委屈和不满,就越是如同暗流般涌动。

她想起上周末,周丹一边嚼着她精心炖煮了两小时的牛腩,一边笑嘻嘻地说。

“嫂子,不是我说,你这手艺不开饭店真是可惜了,我们每周都有口福。”

当时肖海涛在一旁附和地点头,眼睛却没离开手机屏幕上的股票走势。

他们的儿子肖炎彬则全程戴着耳机,埋头吃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丈夫梁海峰,似乎察觉到了她笑容底下的那一丝勉强,投来一个歉然的眼神。

但那眼神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周丹高谈阔论的声音淹没了。

梁蕾用力切着最后一颗土豆,刀锋划过砧板,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她放下刀,看着堆叠得整整齐齐、细如发丝的土豆丝,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阳光更烈了一些,预示着今天又会是一个晴朗而炎热的日子。

她知道,再过一两个小时,那熟悉的车引擎声、说笑声就会再次填满这个空间。

02

“需要我帮忙吗?”梁海峰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他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蓬乱,显然是刚起床不久,脸上还带着点睡意。

梁蕾没有回头,继续着手里的活,她把切好的土豆丝浸入清水中防止氧化。

“不用了,你都弄不清楚东西放哪儿,别越帮越忙。”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梁海峰讪讪地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他看得出来妻子心情不好。

他也知道这心情不好的根源,大概率又与即将到来的妹妹一家有关。

他走进厨房,想接过梁蕾手里的淘米篮:“那我帮你洗米吧,这个我会。”

梁蕾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动作不大,但很坚决。“说了不用,你去把客厅桌子擦一下就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用那块干净的抹布,别再用擦过地的那个了,上次就被妈说了一顿。”

梁海峰“哦”了一声,默默地转身去找抹布了。厨房里又只剩下梁蕾一个人。

她听着丈夫在客厅里略显笨拙地移动桌椅的声音,心里那股无名火反而烧得更旺了些。

她不是气梁海峰,或者说,不全是气他。她气的是这种局面,这种理所当然的安排。

梁海峰是个老好人,性格温和,甚至有些优柔寡断,对妹妹周丹一家几乎有求必应。

他总觉得,自己是哥哥,妹妹一家愿意常来走动是亲情浓厚的表现,是好事。

他也体谅妻子的辛苦,每次都会试图帮忙,但往往不得其法,反而添乱。

久而久之,梁蕾也就不再指望他能在厨房里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了。

而这种“体贴”的放弃,背后何尝不是一种失望和独自承担的重负?

夫妻之间,因为这每周一次的例行公事,早已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和张力。

梁海峰尽量避免在周末前一天晚上提议外出吃饭,以免触动妻子敏感的神经。

梁蕾也从不直截了当地反对周丹一家的到来,只是用越来越沉默的劳作来表达不满。

这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平衡,维系着表面和睦的家庭关系,但裂纹早已悄然滋生。

梁海峰擦完桌子,又踱步到厨房门口,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张了张嘴。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辛苦你了”,或者“要不……下次我跟小丹说说,别每周都来了?”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几乎能预见到妹妹会如何反应。

周丹肯定会瞪大眼睛,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哥,你这是嫌弃我们啦?”

“一家人吃顿饭怎么了?还不是因为嫂子做饭好吃,我们才爱来嘛!”

到时候,他反而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既安抚不了妻子,又得罪了妹妹。

最终,他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那个……排骨要不要我现在先炖上?”

梁蕾头也没抬:“不急,等他们快到了再炖,不然肉就柴了。”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梁海峰彻底没了话说。

他默默地退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新闻主播的声音立刻填充了空间的寂静。

但这声音反而衬托出厨房里那种无声的忙碌更加刺眼。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微粉尘。



03

十一点刚过,楼下果然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关门声,接着是叽叽喳喳的说笑。

周丹的声音最有辨识度,穿透力极强,隔着楼层都能听清她在抱怨停车位难找。

梁蕾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客厅窗边,向下瞥了一眼。

周丹今天穿了一件亮黄色的连衣裙,很是扎眼,正指挥着丈夫肖海涛从后备箱拿东西。

肖海涛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果篮,看上去蔫蔫的。

他们的儿子肖炎彬则戴着硕大的头戴式耳机,双手插兜,跟在父母身后,目不斜视。

梁海峰已经站起来,准备去开门。梁蕾转身回到厨房,拧开了燃气灶的开关。

蓝色的火苗“嘭”地窜起,舔舐着厚重的锅底。她需要一点声音来掩盖内心的烦躁。

几乎是门铃刚响第一声,梁海峰就赶紧打开了门,热情的声音瞬间涌了进来。

“哥!嫂子呢?哎呀,楼道里就闻到香味了,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周丹人未进,声先至,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热闹劲儿。

她换好拖鞋,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向厨房,探头进来:“嫂子,辛苦啦!”

梁蕾转过身,脸上已经挂上了恰到好处的微笑:“来了?快坐吧,还有一个汤就好。”

周丹的目光在厨房里扫视一圈,落在已经摆上桌的几个菜上,啧啧称赞。

“这油焖大虾颜色真漂亮!青菜也炒得碧绿碧绿的,看着就有食欲!”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手从盘子里拈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边嚼边点头。

“嗯!还是嫂子手艺好,酸甜适中,外酥里嫩,比饭店强多了!”

这时,肖海涛和肖炎彬也走了进来。肖海涛把果篮放在餐桌角落,冲梁蕾笑笑。

“嫂子,又麻烦你了。”他的话不多,带着点客气的拘谨。

梁蕾笑笑:“麻烦什么,都是一家人。海涛,炎彬,快坐吧,马上开饭。”

肖炎彬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丹已经像女主人一样,开始张罗碗筷,指挥着梁海峰拿杯子倒饮料。

“哥,把我上次带来的那个红酒开一瓶吧,今天周末,大家喝点。”

她又转向沙发,“炎彬,别玩了,过来帮忙摆筷子,这么大孩子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肖炎彬极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慢吞吞地挪过来,拿起筷子,一根一根地分放着。

梁蕾看着周丹在自己家里如此自如地发号施令,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

她默默地关火,将最后一道紫菜蛋花汤盛进汤碗里,撒上几点香油和葱花。

白色的热气蒸腾起来,模糊了她一瞬间的表情。很快,她又恢复了常态。

“好了,都齐了,吃饭吧。”她解下围裙,招呼大家入座。

周丹第一个坐下,拿起公筷就给每个人夹菜,尤其是给自己儿子碗里堆得冒尖。

“来来来,都多吃点,嫂子忙活一上午呢,别浪费了她的手艺。”

餐厅里顿时热闹起来,碗筷碰撞声、咀嚼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梁蕾坐在主人位上,看着眼前这幅看似温馨和睦的“家庭聚餐”图景。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自己炒的青菜,放进嘴里,却感觉有些食不知味。

04

饭桌上的话题,几乎总是由周丹主导。她先是点评了一番每道菜的火候和口味。

然后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这是她最爱聊的主题之一。

“哎,你们看炎彬脚上这双鞋没?”周丹用筷子指了指儿子脚下。

肖炎彬有些不耐烦地把脚往后缩了缩,继续埋头吃饭。

“这可是最新款的限量版篮球鞋,他们年轻人就认这个牌子,死贵!”

周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也带着几分“为了孩子没办法”的埋怨。

“这孩子,非吵着要,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有。你们猜猜多少钱?”

梁海峰配合地问了一句:“现在的孩子东西都贵,得好几百吧?”

“几百?”周丹夸张地提高了音量,“哥,你也太落伍了!小三千呢!”

梁海峰和肖海涛都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梁蕾低头喝了口汤,没说话。

周丹像是得到了预期的反应,满意地继续说:“不过嘛,孩子喜欢,学习也辛苦。”

“再说了,咱们家现在条件也还可以,不像以前那么紧巴巴的了。”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大哥梁海峰身上,笑容更加灿烂。

“主要还是大哥有本事,公司经营得好,咱们这些做家属的也跟着沾光不是?”

梁海峰谦虚地摆摆手:“哪有哪有,就是个小公司,混口饭吃,不容易。”

“哥你就是太谦虚了。”周丹不以为然,“嫂子你说是不是?我哥这人心肠好,就是不爱张扬。”

梁蕾抬起眼,迎上周丹笑吟吟的目光,也笑了笑:“他啊,就是个老实人。”

周丹顺势接话:“老实人才好啊!现在这社会,像哥这样的实在人不多了。”

“所以我说,咱们是一家人,就得互相帮衬。哥能力强,多担待点是应该的。”

她这番话,听起来是夸赞,但字里行间那种“兄长理应照顾妹妹一家”的意味。

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梁蕾的心上,不很痛,但位置刁钻,让人极其不适。

周丹每次来,几乎都会用各种方式强调这一点,有时是明说,有时是暗示。

仿佛梁海峰事业上的那点成绩,天然就应该惠及到他这个已成家的妹妹。

而梁蕾每周的辛苦操劳,也成了这种“惠及”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肖海涛在一旁默默地吃着饭,偶尔附和妻子两句,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妻子在这种场合的言论,或者说,他选择了不闻不问。

梁蕾看着丈夫,梁海峰脸上有些许尴尬,但他并没有出言反驳妹妹的话。

他只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周丹碗里,试图转移话题:“多吃点菜,别光顾着说话。”

周丹笑着接受了,话题又转向了最近的物价和邻里八卦,气氛重新变得“热络”。

梁蕾味同嚼蜡地吃着饭,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要僵住了。

她看着周丹谈笑风生的样子,看着肖海涛的事不关己,看着自己丈夫的和稀泥。

再看看那个只顾着吃饭、对周围一切漠不关心的侄子肖炎彬。

她忽然觉得,这张餐桌周围的人,虽然物理距离很近,但心思却隔着千山万水。



05

一顿饭终于在看似热闹的气氛中接近尾声。盘子里的菜肴所剩无几。

周丹满足地擦擦嘴,靠在椅背上:“哎呀,每次来嫂子这儿都吃撑,太美味了。”

肖炎彬第一个放下筷子,说了句“我吃饱了”,就又缩回沙发玩手机去了。

肖海涛也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帮忙把空盘子叠在一起,算是表示了意思。

梁蕾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胃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她知道,接下来就是长达一两个小时的收拾和清洗工作,而其他人则会……

果然,周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哥,嫂子,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下午炎彬还要去上个补习班,我们得早点回去让他准备准备。”

每次都是类似的理由,周末下午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他们无法久留。

或者说,让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在享受完美食后,迅速抽身离开,留下烂摊子。

梁海峰照例挽留:“再坐会儿嘛,喝杯茶,消化消化。炎彬补习还早吧?”

周丹一边穿外套一边摆手:“不了不了,下次再坐。嫂子累一上午了,也得休息。”

她总是这样,话说得很漂亮,显得很为梁蕾考虑,但行动上却没有丝毫体现。

梁蕾也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微笑:“行,那你们路上慢点。”

她陪着丈夫,把周丹一家送到门口。周丹换好鞋,又回头笑着补充了一句。

“嫂子,下周我们想吃什么,我提前跟你说!你就别费心琢磨了!”

这话听起来是体贴,但潜台词仿佛是:下周的菜单,我已经预定了。

梁蕾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

当那扇厚重的防盗门终于关上的那一刻,房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之前充斥着的谈笑声、碗筷声仿佛还有余音在耳边回荡,反而衬得此刻的寂静更加突兀。

梁海峰松了口气似的,转身走向客厅,瘫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

“总算走了……每次他们来,都觉得挺累的。”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妻子说。

梁蕾没有回应。她默默地走回餐厅,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还有油乎乎的盘子。

厨房的水池里,也堆着备菜时用过的一大堆锅碗瓢盆,一片狼藉。

阳光斜斜地照进餐厅,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油烟微粒,和桌面上凝固的油渍。

一种巨大的疲惫感,混合着多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拿起一个沾着酱汁的盘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回想起这五年来的每一个周末,几乎都是这样的循环重复。

她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精心准备饭菜,换来的是对方理所当然的享用。

以及那种若有若无的、被当成“高级保姆”的感觉。还有丈夫那永远和稀泥的态度。

她想起刚才周丹炫耀儿子球鞋时得意的神情,和暗示兄长应该照顾妹妹时的心安理得。

为什么?凭什么?就因为她嫁给了哥哥,就因为丈夫性格温和不善拒绝?

一股冰凉而坚硬的决心,在她心底慢慢凝聚。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种单方面的付出和忍耐,就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迟早有一天会爆炸。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循环,哪怕会引发一场风暴。

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下,冲刷着油腻的盘子,也冲刷着她纷乱的思绪。

06

接下来的几天,梁蕾表面上一切如常,上班、下班、做饭、打理家务。

但她的内心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周丹那句“下周我们想吃什么”像一根刺。

提醒着她,下一个周末很快又会到来,那个令人疲惫的仪式仍在等待着她。

她甚至开始隐隐期待,周丹会不会真的打电话来“点菜”,她好实施那个模糊的计划。

周三下午,梁蕾正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份文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果然是“周丹”的名字。梁蕾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按下了接听键:“喂,小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周丹标志性的、充满活力的笑声,背景音有些嘈杂。

“嫂子!忙着呢?”周丹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还行,在上班。有事吗?”梁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有事!当然是好事!”周丹笑嘻嘻地说,“我是想着,这周末不是又快到了嘛。”

梁蕾握紧了手机,静静地听着,预感到那个打破惯例的提议可能要来了。

“我寻思着,每周都让你忙活,太辛苦了!我和海涛都觉得过意不去。”

周丹的语气充满了体贴,“这周末啊,咱们就别在家吃了!出去吃,换换口味!”

梁蕾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阳光有些刺眼。

周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听说最近新开了几家店都不错,咱们也享受享受。”

“老让你伺候我们,我们也得表示表示嘛!你说是不是,嫂子?”

梁蕾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但声音却依旧平稳:“出去吃?也行啊,省事。”

她几乎能猜到周丹接下来的话,所谓的“表示表示”,大概率只是说说而已。

果然,周丹接下来话锋一转:“那嫂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火锅?炒菜?”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声音提高了八度。

“哎!要不我们吃烤肉去吧!热闹,有气氛,炎彬那小子也肯定喜欢!”

“烤肉?”梁蕾重复了一遍,脑海中瞬间闪过前几天路过的一家烤肉店。

那家店门面不大,装修很有特色,招牌上写着“金宝烤肉”四个字。

不知为何,那家店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者说,店主曾金宝的眼神很特别。

当时她只是匆匆一瞥,但那个坐在柜台后面、面容清癯的老者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冒险的念头,在她心里迅速成型。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她一直在等待的、可以试探并可能改变现状的机会。

她压下心头的悸动,用尽量显得轻松自然的语气接上了周丹的话。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吃烤肉挺好的。”

电话那头的周丹似乎没料到嫂子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

梁蕾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烤肉店,味道很正宗。”

“地址我发你。这次……”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来订桌吧。”



07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似乎周丹被梁蕾最后这句明确指定任务的话给噎住了。

往常,无论是家里聚餐还是极少数外出吃饭,订位、点菜、结账这类事宜。

几乎都是梁蕾或者梁海峰顺手就做了,周丹一家早已习惯了这种安排。

梁蕾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周丹脸上可能闪过的一丝错愕和计算。

但周丹的反应很快,笑声立刻又响了起来,掩盖了那瞬间的迟疑。

“行啊!没问题!嫂子你推荐的店肯定错不了!”她答应得十分爽快。

“你把地址发我,我这就订座!周末嘛,位置肯定紧张,得提前约!”

周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热络,仿佛刚才那微妙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末咱们烤肉店见!也让我哥放松放松,别老让他洗碗了!”

她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匆匆挂了电话,大概是急着去查那家店的信息了。

梁蕾放下手机,手心竟然微微有些出汗。她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点开手机地图,找到了那家“金宝烤肉”。

店的地址有些偏僻,不在繁华的商业区,藏在一个老居民区旁边的巷子里。

网上关于这家店的信息很少,只有几条零星的评价,却都提到了老板很“特别”。

梁蕾将地址复制下来,在微信上发给了周丹。附言很简单:“就这家,你看一下。”

周丹几乎是秒回:“收到!嫂子眼光真好,这地方看着就很有味道!包在我身上!”

后面还跟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包。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顺理成章。

但梁蕾心里清楚,自己刚才那句“你来订桌吧”,是一个清晰的信号。

这是一个小小的、温和的反击,打破了以往由她全权负责的惯例。

她在试探周丹的反应,也在试探这件事的底线。接下来会怎样?

周丹是会真的自己订座并打算结账,还是会像以往一样,找到某种方式。

让最终买单的人,依旧是她梁蕾,或者她的丈夫梁海峰?

梁蕾坐回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感到一种混合着紧张、忐忑,甚至还有一丝隐秘兴奋的情绪。

这感觉,就像是在一个沉闷的房间里,终于伸手推开了一扇窗。

不知道窗外吹进来的是清风,还是暴雨。但无论如何,空气开始流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丹没有再打电话来确认烤肉店的事情,只是在周五晚上。

发来一条微信:“嫂子,桌已订好,明天晚上六点,金宝烤肉,不见不散!”

梁蕾回复了一个“好的”的表情。她注意到,周丹没有提是谁订的座。

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事无巨细地询问停车方不方便、有什么招牌菜之类的问题。

这种反常的简洁,反而让梁蕾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她隐约觉得。

周末的这顿烤肉,恐怕不会只是一顿简单的家庭聚餐那么简单了。

她有一种预感,自己无意中推开的那扇窗,或许连接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世界。

08

周六傍晚五点五十,梁蕾和梁海峰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藏在深巷里的“金宝烤肉”。

店门面果然不大,古旧的木制招牌,透出一种历经岁月的沉稳。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炭火香气和独特酱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内光线偏暗,装修是有些年头的风格,木桌木椅,擦得锃亮,客人不算多。

一个穿着朴素、面容清癯、眼神格外锐利的老者坐在柜台后,正是曾金宝。

他看到梁蕾二人进来,只是抬眼淡淡地扫了一下,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服务员引他们到了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半开放小包间,周丹一家已经在了。

“哥,嫂子,你们来啦!快坐快坐!”周丹今天穿着一身新裙子,容光焕发。

肖海涛笑着打招呼,肖炎彬依然是耳机不离身,只是抬了抬眼皮。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凉菜,还有几盘色泽鲜红的肉片,显然是周丹提前点好的。

“我们刚到,看你们没来,就先点了些招牌的,怕等会儿人多上菜慢。”

周丹热情地招呼着,把菜单推到梁蕾面前,“嫂子你看看还想加点什么?”

梁蕾扫了一眼菜单,价格比普通的连锁烤肉店要贵上不少。她笑了笑。

“你点的这些看着就不错,我们先吃,不够再加吧。”她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炭火炉子很快端了上来,红色的炭块散发出灼人的热量,烤肉正式开始。

周丹显然不是第一次吃烤肉,动作娴熟地夹起肉片,铺在烤盘上。

滋滋的油爆声响起,香气瞬间变得更加浓郁。她一边翻烤,一边谈笑风生。

话题依旧围绕着儿子的学业、丈夫的工作,以及一些家长里短。

梁海峰和肖海涛偶尔聊几句男人间的话题,肖炎彬则负责埋头苦吃。

梁蕾安静地吃着,观察着周围。这家店的确很特别,氛围安静得出奇。

其他桌的客人说话声音都很轻,那位曾金宝老板偶尔会巡视一圈,目光如炬。

吃到中场,桌上的肉和菜已经消灭了大半,周丹又举手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再加两份雪花牛肉,一份牛舌,一份口蘑,还有那个特色的拌饭。”

她点起菜来毫不犹豫,显然对这家的消费水平有了预估,但仍显得有些豪爽。

梁蕾和梁海峰对视了一眼,都没说什么。梁海峰似乎想开口劝阻一下。

但看到妹妹兴高采烈的样子,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喝了口大麦茶。

加点的菜很快上来,又是一轮新的烤制和大快朵颐。气氛看起来十分融洽。

终于,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周丹用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这时,服务员拿着账单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径直递向了坐在外侧的梁蕾。

“女士,您好,这是本次的消费账单,请您过目。”

一瞬间,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梁海峰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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