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知道这次是为难你了。”
电话那头,弟弟喻承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
“承安,说这话就见外了。”
我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萧雅的意思是,房产证上......”
他后面的话被我轻轻打断了。
“放心吧,”我笑了笑,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我心里有数,保证办得妥妥帖帖,让她高高兴兴地嫁给你。”
挂掉电话,我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在冰冷的玻璃倒影里......
01
又是一个周末。
母亲王秀兰的电话像往常一样,准时在周五下午响起。
“思齐啊,周末回家吃饭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我炖了你爱喝的乌鸡汤。”
我握着电话,看着电脑屏幕上还未处理完的季度报表,轻轻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妈,我这个周末可能要加......”
“再忙也得吃饭啊。”
王秀兰的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悦。
“你弟弟和他女朋友萧雅也回来,一家人正好都在,有正经事要商量。”
听到“正经事”三个字,我的心便沉了一下。
在喻家,“正经事”通常都和我无关,但最后解决“正经事”所需要付出的,却往往都和我有关。
“好,我知道了,周六晚上回去。”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不是因为那锅可能并没有为我炖的乌鸡汤,而是因为我知道,我拒绝不了。
周六,我特意去商场买了一套高档护肤品和一条看起来很贵重的丝巾。
这是给萧雅的见面礼。
我知道,我们家的那场“正经事”,一定和她有关。
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走进家门时,预想中的温馨场景扑面而来。
父亲喻国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弟弟喻承安正和他的女友萧雅并肩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两人捧着手机在看些什么,笑得甜蜜。
王秀兰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但那笑容是冲着萧雅的。
“哎呀,思齐回来了,快坐快坐。”
她嘴上招呼着我,手却亲昵地拍了拍萧雅的肩膀。
“小雅你看,我说你姐姐一下班就赶回来了吧。”
萧雅这才抬起头,看到我手里的购物袋,眼睛亮了一下。
她站起身,有些矜持地笑了笑:“姐,你回来啦,工作辛苦了。”
“不辛苦。”
我将礼物递了过去。
“第一次正式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买了点东西。”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
王秀兰一把接过礼物,嘴上说着客气话,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她把礼物塞到萧雅手里,像是在展示一件战利品。
“快看看,这可是你姐的一片心意。”
萧雅打开盒子,看到那套护肤品的牌子时,嘴角的笑意更真切了。
“谢谢姐,太破费了,这得不少钱吧。”
“你喜欢就好。”
我淡淡地回应。
喻承安这时才站起来,挠了挠头,憨憨地对我笑了一下。
“姐,你坐。”
他挪了挪身子,给我让出了一个狭小的位置,紧挨着沙发扶手。
我坐了下来,感觉自己像个姗姗来迟的客人。
客厅里,他们四个人仿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饭桌上,气氛更加热烈。
王秀兰不停地给萧雅夹菜,嘘寒问暖,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热情百倍。
“小雅啊,多吃点这个,这个补身体。”
“小雅,这鱼没刺,你尝尝。”
喻国栋也难得地放下了报纸,偶尔会插话问问萧雅的工作和家庭。
喻承安则像个贴心的骑士,全程为女友剥虾倒茶,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默默地喝着那碗据说是为我炖的乌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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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很鲜,但喝到胃里,却暖不起来。
一顿饭,在这样刻意营造的和谐氛围中吃完了。
我知道,正戏要开场了。
果然,王秀兰收拾完碗筷,把一盘切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清了清嗓子。
“思齐,承安,你们都过来坐。”
她招呼着。
“今天呢,叫大家回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
我看着母亲故作神秘的笑脸,心里一片平静。
喻承安和萧雅对视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我......我要当爸爸了。”
喻承安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客厅里的每个人都听清楚。
喻国栋扶了扶老花镜,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王秀兰则立刻喜上眉梢,拉着萧雅的手,激动地说:“我们家要有后了!”
“恭喜啊。”
我看向弟弟和萧雅,送上了适时的祝福。
该我表现了。
萧雅微笑着,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
她看向我,那眼神像是在说:该你了。
“所以呢,”王秀玲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那目光里充满了期待和理所当然。
“小雅这孩子,既然怀了我们喻家的骨肉,那肯定不能委屈了她。”
“婚事,必须马上办,而且得办得风风光光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应该的。”
“但是呢,”王秀秀话锋一转,叹了口气。
“小雅的爸妈那边,提了一个要求。”
她顿了顿,像是在给我消化的时间。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现在谁家嫁女儿不都这样呢。”
“他们说,结婚可以,但必须得有套婚房。”
“而且......为了表示诚意,得是全款。”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像探照灯一样,无处可躲。
喻国栋放下了茶杯,重重地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我这件事的严肃性。
喻承安低下了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萧雅则端坐着,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急切,也表明了坚定的立场。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
王秀兰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有些粗糙,但此刻却异常温热。
“思齐啊,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压力。”
“但你想想,承安是你的亲弟弟啊。”
“他就这么一个,是我们喻家唯一的根。”
“现在他要结婚了,要当爸爸了,这是我们家天大的喜事。”
“你当姐姐的,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难吗?”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
“我和你爸,这点退休金,你也是知道的,给你弟弟凑个首付都费劲,更别提全款了。”
“这些年,你最有出息,工作好,能挣钱。”
“家里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
这一段话,我从小听到大。
只不过,以前是要我给弟弟买电脑,买手机,补贴他的生活费。
现在,变成了要我给他买一套房子。
掏空我的所有积蓄。
我看着母亲声情并茂的表演,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麻木的悲哀。
我看向低着头的喻承安。
“承安,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问他。
喻承安抬起头,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姐......我......”
他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旁边的萧雅轻轻碰了他一下。
他像是受到了鼓励,终于鼓起勇气说:“姐,萧雅她......她也是为了我们未来的孩子着想。”
“有个自己的家,孩子生下来环境也能好一点。”
“我知道这笔钱对你很重要,但是......你就当,先借给我,我以后工作努力了,慢慢还你。”
“还?”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一个月那点工资,还完房贷都勉强,拿什么还我几百万的全款房。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只不过是说给我听,也说给他自己听,让他心安理得一些罢了。
“行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像往常一样,先是拒绝,然后开始漫长的争吵和讨价还价时,我却异常平静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王秀兰脸上的悲情还没来得及收回。
喻承安惊讶地抬起了头。
萧雅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
连一直沉默的喻国栋,都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说,行啊。”
我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承安结婚是大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要全力支持。”
“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
“我这些年工作,是攒了一些钱。”
“虽然不多,但在这边买个两居室的全款,应该也够了。”
我的爽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巨大的惊喜砸下来,让他们一时之间都忘了做出反应。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王秀兰。
她激动地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好女儿!好姐姐!”
“我就知道,你最懂事,最疼弟弟了!”
“妈没白疼你!”
她语无伦次地夸赞着,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喜悦的泪水。
喻承安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感激又愧疚的复杂神情。
“姐,谢谢你。”
只有萧雅,她短暂的错愕之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似乎想从我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但她失败了。
我的脸上只有作为姐姐,为弟弟即将成家而感到的欣慰。
“那真是太谢谢姐了。”
萧雅站起身,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
“思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是我和承安的大恩人。”
“这杯水,我敬你。”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也无形中将这件事彻底定了性。
我接过水杯,和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场家庭会议,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圆满和迅速,落下了帷幕。
父母对我赞不绝口,夸我识大体,顾大局。
弟弟对我感激涕零,承诺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我。
未来的弟媳对我亲热有加,一口一个“思齐姐”叫得比谁都甜。
他们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人注意到,我从始至终,平静得有些过分。
也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这一次,我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就答应了这个足以掏空我一切的要求。
他们只当是我的“懂事”和对亲情的“妥协”。
他们不知道,当亲情变成一场明码标价的绑架时,我已经不想再做什么无谓的争辩了。
我只想用他们想要的方式,为这场延续了三十年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离开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王秀兰坚持要送我到楼下,路上还在不停地叮嘱。
“思齐啊,买房子的事,你可要多上心。”
“地段要好一点的,以后孩子上学也方便。”
“最好是新小区,电梯房,小雅她怀着孕,爬不动楼梯。”
“装修也要好一点的,省得他们年轻人再费心了。”
我一一应着。
“好,我知道。”
“妈,你放心吧。”
直到我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王秀兰还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觉得,她又一次成功地维系了这个家的“和谐”。
她的大儿子,终于要有自己安稳的家了。
而她的大女儿,一如既往地,是那个最坚实的“后盾”。
02
我向来是个行动派。
答应了给弟弟买房的第二天,我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
我没有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任务,而是当成了一个重要的项目来对待。
我动用了自己工作中积累的人脉,联系了本市最专业、资源最广的几家房产中介。
我向他们明确了我的需求:现房、学区、电梯洋房、150平米左右、精装修、拎包入住。
这些要求,比王秀兰昨晚提的,还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中介听到“全款”两个字时,眼睛都在放光,态度也变得格外殷勤。
一天之内,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十几套符合要求的优质房源资料。
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做了一份详细的对比表格。
从地段、户型、采光、配套设施,到物业口碑、升值潜力,每一个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周一上午,我把筛选后的三套最优方案,发给了萧雅和喻承安。
并附言:“你们先看看,选出最喜欢的,我们这个周末就去实地看房。”
我的专业和效率,显然让萧雅和喻承安感到非常惊讶。
喻承安很快回了电话,语气里满是佩服。
“姐,你这也太厉害了吧,跟做项目报告一样。”
“房子这么大的事,当然要认真一点。”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电话那头传来了萧雅的声音,她在催促喻承安挂电话。
没过多久,我的微信就收到了萧雅的好友申请。
通过之后,她发来了一个笑脸表情。
“思齐姐,我跟承安商量了一下,我们比较喜欢江语城那套。”
“听说那是我们市最高档的小区之一了。”
她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好,那就这套。”
我回复道。
“我跟中介约一下,这个周六上午,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好的,谢谢姐!”
她最后发来了一个“比心”的表情。
我看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
我知道,“江语城”的房价,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
甚至,还可能要动用一些我理财账户里的钱。
但那又怎么样呢?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
我要给他们的,必须是他们最想要的,最满意的。
这样,这出戏才足够精彩。
周六那天,我开着车,准时去接了喻承安和萧雅。
萧雅特意打扮了一番,妆容精致,身上穿着一件名牌的孕妇裙。
喻承安还是老样子,穿着休闲,跟在萧雅身后,像个小跟班。
一路上,萧雅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对未来新家的设想。
“思齐姐,你说我们主卧的墙刷成什么颜色好?”
“我想要一个超大的衣帽间,可以吗?”
“还有婴儿房,一定要朝南,阳光要好。”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耐心地回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
“这些都没问题,那套房子是精装修,但都是浅色调,方便后期软装改造。”
“主卧很大,旁边有个储藏间,打通了正好可以做衣帽间。”
“三个卧室都朝南,采光你不用担心。”
我的对答如流,让萧雅愈发满意。
她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全然的信赖和一点点的崇拜。
她大概觉得,我这个大姑姐,虽然平时看起来冷淡,但办事能力一流,而且出手阔绰。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到了“江语城”,我们更是被小区的环境所折服。
绿树成荫,小桥流水,安保严密,完全是高档社区的配置。
我们要看的那套房子在8楼,视野极佳。
中介早已在楼下等候,见到我,热情地迎了上来。
“喻姐,您来了。”
然后他又转向萧雅和喻承安。
“这位就是弟媳和弟弟吧,郎才女貌,真般配。”
萧雅很受用地点了点头。
房子本身更是无可挑剔。
南北通透的户型,超大的落地窗,阳光洒满整个客厅。
装修是时下流行的现代简约风,用料考究,细节精致。
厨房和卫生间的电器,都是进口的高端品牌。
萧雅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她像个女主人一样,在每个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喜悦。
她拉着喻承安的手,兴奋地说:“承安,你看,这里做我们的婚房,是不是太完美了?”
喻承安也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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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感激。
看完房子,我们就在小区楼下的咖啡馆里,和中介谈起了具体的价格。
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工薪阶层望而却步。
喻承安在听到总价时,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雅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端起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她在等我的反应。
我表现得非常平静,甚至还和中介就几个数字的零头,有条不紊地讨价还价了一番。
最后,我以一个比市场价略低,但依然是天价的数字,拍了板。
“好,就这个价吧。”
“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我的果断,让中介都愣了一下。
他从业多年,见过爽快的客户,但像我这样,买几百万的房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还是头一次。
“喻姐,您......不再考虑一下了?”
“不用了。”
我摇了摇头。
“我弟弟和弟媳都喜欢,这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我微笑着看向萧雅。
我的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她一颗巨大的定心丸。
她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那一刻,我在她心里,大概已经成了一个无所不能,并且对家人无限付出的“完美大姑姐”。
签合同和付款的过程,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以“你们安心筹备婚礼,这种跑腿的事情我来就行了,我请假方便”为由,独自一人处理了所有手续。
在签约中心,当我刷卡付清全款,看到那一长串的数字从我的账户里消失时,我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抽痛。
那是我工作十年,熬了无数个夜,牺牲了无数个假期,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血汗钱。
是我对抗未来一切不确定性的底气。
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最坚固的盔甲。
而现在,我把它交了出去。
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
我看着合同上,房屋所有权人那一栏,亲手签下了我的名字。
一笔一划,清晰而坚定。
然后,我所有的不安和心痛,都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期待。
我拿着那份沉甸甸的购房合同,和一串崭新的钥匙,回到了父母家。
我把钥匙交给了喻承安。
“房子手续都办好了,你们随时可以准备装修,布置婚房了。”
全家人都沸腾了。
王秀兰抱着我,又哭又笑。
“我的好女儿,你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喻国栋也难得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辛苦了。”
喻承安接过钥匙,手都在抖。
他看着我,眼圈红了。
“姐,我......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你。”
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之后的日子,全家人都投入到了婚礼的紧张筹备中。
因为有了这套豪宅作为基础,萧雅的婚前要求几乎都得到了满足,婚礼的各项事宜也进行得格外顺畅。
她对我的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她会主动在微信上问我,敬酒服选哪个颜色更好看。
会拉着我一起去挑选喜糖和伴手礼。
甚至在家庭聚餐时,主动给我夹菜,提醒我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她在我父母面前,也总是把“思齐姐对我太好了”挂在嘴边。
引得王秀兰和喻国栋对我更是赞不绝口,家庭氛围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常常会感到一种置身事外的恍惚。
我就像一个冷静的导演,看着自己一手编排的戏,正按照剧本,一步步走向高潮。
而所有的演员,都表演得那么投入,那么真实。
03
婚礼在一个月后如期举行。
地点选在了本市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场面盛大而隆重。
萧雅穿着昂贵的定制婚纱,挽着喻承安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而骄傲的笑容。
她无疑是全场最耀眼的焦点。
当司仪在台上,用激昂的声音讲述着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并特别提到“新郎优秀的姐姐为他们全款购置了豪华婚房”时,台下响起了一片羡慕和赞叹的掌声。
所有的宾客都向我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我坐在主桌,微笑着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
“你这个女儿可真了不起啊!”
“有这样的姐姐,真是承安的福气。”
王秀兰和喻国栋满面红光,骄傲地向亲戚朋友们介绍着我这个“有出息”的女儿,仿佛我身上的光环,也让他们脸上有光。
那一刻,我成为了这个家庭最大的荣耀。
我看着台上,正深情拥吻的弟弟和弟媳,内心毫无波澜。
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这看似美满的幸福,都建立在一座用我的血汗钱堆砌而成的,虚幻的沙堡之上。
而我手里,握着摧毁它最关键的那一桶水。
婚后的生活,对于萧雅来说,是梦想照进了现实。
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爱情,并且拥有了一套足以让她在朋友圈里炫耀很久的豪宅。
她很快就辞掉了自己那份清闲但薪水不高的工作,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全职太太,专心养胎。
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家里研究研究美食,在网上购物,或者约上几个同样嫁得不错的朋友,喝喝下午茶,做做美容。
她会把新家的每个角落都布置得精致漂亮,然后拍下照片,配上一些岁月静好的文字,发到社交媒体上。
每一条动态下面,都会收获无数的点赞和羡慕的评论。
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也渐渐习惯了女主人的身份。
她会理所当然地指挥喻承安做这做那。
她会在家庭聚会中,以长嫂的姿态,看似关心地询问我的感情状况,并热情地要为我介绍对象。
“思齐姐,你条件这么好,可不能太挑了。”
“女人嘛,事业再成功,最终还是要有个家才算圆满。”
她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着优越感的语气对我说。
我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时间就在这种平静而诡异的氛围中,又过去了两个星期。
这天下午,萧雅约了几个闺蜜来新家参观。
闺蜜们一进门,便被豪华的装修和开阔的江景震撼了,发出一阵阵夸张的惊叹。
“哇,雅雅,你这房子也太棒了吧!”
“这地段,这江景,得好几百万吧?”
萧雅的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嘴上说着:“还好吧,主要是承安他姐疼他。”
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她在闺蜜们面前,将这套房子从头到尾展示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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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闺蜜无意中问道:“雅雅,这么好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你和承安两个人的名字吧?”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萧雅平静的心湖。
她愣了一下。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头到尾,都是喻思齐在操办,她和喻承安只负责看房和点头。
后来手续办好了,喻思齐把钥匙和一整个文件袋都给了他们。
她当时太高兴了,只顾着拿钥匙,那个文件袋随手就放进了书房的抽屉里,一次都没打开过。
在她想来,喻思齐既然出了全款,名字写她弟弟喻承安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于加不加她的名字,她倒不是很在意。
反正他们已经结婚了,这房子就是夫妻共同财产。
但此刻被闺蜜当众问起,她还是觉得应该把房产证拿出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女主人”地位。
这不仅仅是一套房子,更是她在婚姻中地位和话语权的象征。
于是,她微笑着对闺蜜们说:“那当然了,你们先坐会儿,喝点茶,我拿给你们看。”
她一边说,一边优雅地转身,走向了书房。
她的心情很好,甚至还哼着愉快的歌。
她想象着闺蜜们看到房产证上她和丈夫的名字时,那种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书房的抽屉里,那个棕色的牛皮文件袋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打开文件袋,里面有购房合同、发票、契税证明,还有一本红色的,崭新的不动产权证书。
就是这个了。
她带着胜利的微笑,取出了那本小小的红本子。
阳光透过书房的百叶窗,在红色的封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深吸一口气,满怀期待地,翻开了它。
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权利人”那一栏。
她准备好迎接“喻承安”或者“喻承安、萧雅”这两个名字的出现。
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瞬间凝固了。
那一行,清晰地,工整地,打印着三个字。
既不是“喻承安”。
也不是“萧雅”。
而是——
喻思齐。